第23章 风代替我唱歌
达达利亚沿着冰冷幽暗的甬道快步前行,头顶的百叶通风口泄下一道道狭长的寒光,在他脸上飞速地轮回游移。泥土与冰碴深陷在墙壁与地砖的缝隙,在靴底碾轧过时发出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两侧驻守的愚人众官兵们站得笔直,口鼻中呼出一团团白气,却无半点声音。
不仅仅是因为达达利亚脸上如凛冬般冷漠严峻的神情,更是因为他手中拿着的那封信札。
姜红色的信封上没有任何邮戳或是落款,封口的地方压盖了一枚淡粉色的羽毛状火漆印章,印章边缘由交叉的菱格花纹组成,中心刻着优雅的花体字母“G”。
熟悉愚人众文书规制的人不难看出,火漆的材质是执行官级别才会用到的夜泊矿。但羽毛的形状和淡粉颜色确实很少见,好在还有雕刻的字母G,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那位极少出面的第三席执行官——“少女”哥伦比娅。
愚人众执行官负责的领域各不相同,除非女皇授意,他们很少沟通彼此的工作内容或是一同行动。
达达利亚处于十一席之末,是加入愚人众时间最短、也是最年轻的执行官,常年外派,对席位靠前的执行官了解甚少。
他只知道席位越靠前的执行官实力越强,最靠前的几位甚至拥有不逊于女皇的能力。
除了统括官丑角外,首席队长是距离女皇计划最近的人,目前正在纳塔执行任务;第二席博士沉迷于各项疯狂的实验,在完成须弥的任务后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许久不曾露面。
而第三席的少女则是一个谜。
没人知道她具体在忙什么,更没人知道她凭借何种能力跻身于愚人众执行官前列,不知为何,似乎从未有人提出过质疑。
上一次见到少女,还是在罗莎琳的葬礼上。这位愚人众的第八席执行官在执行稻妻方面的任务时,未能挡下永恒之神无想的一刀,如今正长眠于至冬城的冰堡中。
达达利亚独自踏上甬道尽头的机械梯,嘎吱作响的齿轮将他送上地面的最高处。
地下审讯室位于一座古老的洋葱顶钟楼正下方,机械梯门打开,巨大的钟摆横亘在天幕中央,洋洋洒洒飘下的雪花在风中身不由己地乱舞,落在栏杆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绒。
被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包裹的手指横扫过一段栏杆,蓬松的新雪堆成狐尾般的长条,竖直地降落。
直到目送雪条融入浓郁的夜色中,达达利亚才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摩拉大小的蓝色半圆形设备,虚虚挂在耳朵上。
繁复的深蓝色光纹很快在设备周围缔结成半心型的形状,耳边想起冰冷机械的女声。
“欢迎使用亚努系统,公子阁下。本系统为博士大人所研发的第1493.9版本,我检测到您当前受邀参与的执行官会议有。”
女声沉默几秒,“第804号会议的分支会议,会议名称获取失败,原因查询:您并未拥有相关权限。”
“”达达利亚微微蹙眉,不等他回答,系统已将他的讯号接入。
“他来了。”是仆人阿蕾奇诺的声音。
“恭喜啊,公子。”代号是“富人”的潘塔罗涅笑道,毫无情绪的笑听起来令人厌烦,“我听说你不仅迅速结束了审讯,还送了博士一份大礼。”
“不过,要是你早点出手,也许我还能省下一笔钱。毕竟拍卖会上的那笔交易可一点也不‘公平’。”
“如果接下来的议程是寒暄,那我就先退出了。”阿蕾奇诺打断道。
“别急呀,仆人。”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线响起,听上去天真又纯粹,却莫名给人失真的既视感。
“我不想任何一个人缺席,毕竟,让本就不是同类的鸟儿同穴而居,不正是执行官之间最爱书写的艺术篇章吗?”
“抱歉,我没时间打哑谜。”一直沉默着的达达利亚终于开口。
“哎,随意打断别人讲话,却又意外的礼貌呵呵,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还是要说,你真的很有趣,公子。”少女笑道。
“”
“好了,让我们说正事吧,受人之托出面,这样的事还真是不习惯。”少女清了清嗓子,“先进入会议的两位,你们要做的事我已经传达得足够清楚了。”
“至于公子,马车已经备好,请你尽快出发去荆夫港吧。”少女语气轻快地说道。
“荆夫港?我要离开至冬?去什么地方?”
“公鸡已经派人把马车停在你的宅邸附近,他说这样能让你与弟弟妹妹告别,他真贴心。”少女并未直接回答他,耳边传来瓷器摩擦与水流声,她像是给自己倒了杯茶。
“沉玉谷方面的事,女皇决定交给你去办。毕竟在拍卖会上富人已经足够惹眼,况且有关璃月七星的那件事,他做的也也很差劲。”
“喂,少女,我还没离开呢。”潘塔罗涅笑道。
“嗯我知道,谢谢你留在这里,让我不需要背后讲人坏话。”少女诚恳地说,“不过还请你下次不要再把岩上茶室的茶香味带回至冬,我不喜欢喝璃月茶。”
“”潘塔罗涅这回笑不出来了。
“所以女皇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
“诶?奇怪,照你这样说,难道我们不都被蒙在鼓里吗?”少女的笑声纯洁得像永不坠落的雪,“所谓的真相,不过是另一层谎言,你又何必执着于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呢?”
“你知道我的态度,少女。”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只好编个故事来骗你喽。”她无可奈何地叹道,“唔,让我想想这个怎么样?女皇需要找到上古时期人类与天空岛之间的通道,这也是我一直来在帮她做的事。”
“如今,大多数通道皆已不可考,但仍有一部分具有探查的必要。”
“璃月的沉玉谷就是其中之一。”
*
达达利亚推开家门时,冬妮娅正呆呆地坐在壁炉前,无意识地咬着拇指指尖。
开门的声音让她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她回过头,嘴巴微微张着,像是失语似的,半天说不出话。
“冬妮娅?”
听到哥哥叫自己的名字,冬妮娅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猛地站起身。
“哥哥哥!”
她朝着达达利亚的方向跑来,一头撞进他怀里,哽咽里带着埋怨,“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啊!”
达达利亚单手摸摸妹妹的头,露出无奈的笑,“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冬妮娅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女孩一样哭鼻子啊?”
“哥哥什么都不懂!”冬妮娅愤愤地抬起头,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你一句话不说,就让那些凶巴巴的陌生叔叔们送我们回来,我又害怕又担心,当然会哭啊!明明都是哥哥的错,哥哥还嘲笑我!”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好不好?”达达利亚咬下手套,帮妹妹擦干眼下湿润的痕迹,“我和你赔礼道歉,冬妮娅女士能原谅我吗?”
冬妮娅这才注意到达达利亚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手提箱大小的圆柱形物体,顶部是弧形的,被黑色的绒布包裹着,看不出里面具体是什么。
“这是”
“嘎嘎,终于轮到介绍我了吗,美丽的小姐?”
听到绒布内传来的怪声,冬妮娅显然吓了一跳,她正想问这绒布里有什么古怪,却觉察到达达利亚身边有些不对劲,像是缺了点什么
“对了!宁归哥哥呢?他为什么不进门?”冬妮娅疑惑地向达达利亚身后望去,试图推开还未关紧的门,却被达达利亚拦住。
“冬妮娅,你听我说,情况有点复杂”
“”
越过达达利亚的手臂,半敞开的门外只有纷飞不止的茫茫大雪,迷雾般的夜色吞噬了所有可能性,只有风声还在传颂着等待的哀歌。
“宁归哥哥没和你一起回来?”冬妮娅怔怔地问。
“冬妮娅”
“他是不是不愿意回来?”冬妮娅的语速变得很快,像是生怕停下来似的,“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在怪哥哥,绑架托克的绑匪那么凶恶,哥哥还让他一个人去,如果是我也一定”
“好了,冬妮娅。”
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妹妹讲实话,她明明预感到什么却强行装傻的样子让他胸口的石头又向下沉了沉,重得快要无法呼吸。
“那你快说啊,宁归哥哥到底去哪里了?!”冬妮娅终于忍不住簌簌流下泪,“他是不是他是不是”
她的两片唇颤抖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字。
“不,不是的,冬妮娅。”看到向来坚强的妹妹哭了,达达利亚也慌了手脚,他急忙将手中的鸟笼放在地上,扯出柔软的衬衫袖口替妹妹擦眼泪。
“他没有死,他只是”
面对着冬妮娅那双泪眼汪汪的蓝眼睛,达达利亚只得边叹气,边从斗篷的内衬口袋中掏出那只独眼小宝玩偶。
“他只是变成这样了。”
“”冬妮娅一抽一抽地停止哭泣,盯着他手中的玩偶愣了三秒,之后神情复杂地望向达达利亚,手背贴着他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冬妮娅喃喃地说。
“我当然没发烧,我是说真的。”达达利亚哭笑不得。
冬妮娅依然难以置信,她小声问,“哥哥,你是不是伤心糊涂了?”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
“但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嘎!”笼子里的阿尔戈再也按捺不住,扑扇着翅膀喊。
“啊!”冬妮娅被吓了一跳,她胡乱抹了把脸,蹲下身拨开鸟笼上的绒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尔戈。
“你是”
“听着小姐,吾乃夜鸦亲王坐下骑士阿尔戈,很高兴认识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你的荣幸嘎!”
冬妮娅缓缓抬头看向达达利亚,神色迟疑。
指着玩偶喊宁归的哥哥,奇奇怪怪会讲话的大鸟,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我知道这一切都很难用常理来解释,小姐。”阿尔戈在笼子里蹦来蹦去,“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你愿意为我准备一碗热汤,我愿意和你分享更多。”
十五分钟后,兄妹二人在餐桌前坐定,阿尔戈站在桌子上,如愿以偿得到了一碗红烩汤。
“也就是说,哥哥也不能确定这只玩偶就是宁归哥哥?”
“没错,但我派人在别墅方圆五十里内都进行了细致的排查,这么大的雪,单凭他一个人不可能走得更远。”
“的确”冬妮娅抚摸着独眼小宝圆圆的脑袋,“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宁归哥哥就是这个玩偶变的?什么站在女王对立面之类的话,都是谎言咯?”
“不,起初我确实以为他是璃月方面派来的眼线,毕竟玩偶变成人这种事,谁都无法轻易相信吧?”
“哥哥真是笨蛋,如果宁归哥哥真的是你的敌人,他为什么不对我和托克动手?又什么帮你上药?”
冬妮娅把独眼小宝抱在怀里,下巴抵着玩偶的头,“哥哥总是在外面忙东忙西,一点也看不到宁归哥哥的好。”
“虽然宁归哥哥不能讲话,可是只要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很温柔,也很可靠的人。他会帮我砍柴、做饭、整理乐谱明明很嫌弃,但只要托克开口,也会不厌其烦地陪他玩幼稚的游戏这种人,怎么会是坏人嘛。”
达达利亚一时语塞,“其实我从很早之前起,就没有再怀疑他了。”
“可是,哥哥也没有完全信任他吧。”
“什么?”
“如果哥哥真的信任他,把他当做重要的人看待,就不会让他一个人去见绑匪吧?”
达达利亚双唇抿成一线,眉心蹙紧,“冬妮娅,这不是一码事。”
“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
“我不相信哥哥没有别的办法!”冬妮娅打断他的话,情绪有些激动,“一定有能够把两个人都保护好的办法,而不是通过牺牲一个,去换另一个!”
“冬妮娅”达达利亚略感无力,“很多事不是你想那么简单,我没想要牺牲他。”
放在餐桌下的双手握成拳,达达利亚咬了咬牙,突然泄气似的低下头,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语:“我真的没想要牺牲他。”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一时间,空气中只能听到炉火噼啪作响与阿尔戈的喙与盘子相碰的声音。
“对不起,小妹。”达达利亚率先打破沉默,撇开头低声道,“是哥哥让你失望了。”
“不、不是的。”冬妮娅急忙摇摇头,“我也有错,是我在无理取闹,我只是”
冬妮娅说着又把头埋下,用手背去遮眼睛。
“我明白的,没事,在哥哥面前哭不丢人。”达达利亚走到妹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啪嗒、啪嗒——”
女孩的眼泪落在独眼小宝的玻璃面罩上,溅开一朵又一朵水花。
“宁归哥哥他,还能变回来吗?”冬妮娅小声问。
“我会想办法。”达达利亚这样说着,实际心中也没底。
“说起来,宁归哥哥为什么会是独眼小宝变得呢?”冬妮娅抽抽噎噎地望着手中的玩偶,“他明明那么好看,怎么会是这种长得奇奇怪怪的玩偶变得?”
冬妮娅说完,又轻咳了一声,“那个,你不要告诉托克。”
达达利亚被妹妹的反应逗笑了,他点点头,“好,我不会说的。”
“哥哥,你说他会不会是被诅咒了?”冬妮娅抬起头,“说来奇怪,如果宁归哥哥天生就不会说话,他为什么会对唱诗班的曲谱那么了解?而且,我有时还会看到他偷偷对着谱子无声地唱歌,那样子实在不像是先天失声。”
“你可真聪明嘎,美丽的小姐!嗝!”
吃饱喝足的阿尔戈瘫坐在桌面,两只爪子岔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嗅到了他身上很浓郁的诅咒气息呢!”
达达利亚挑起眉,“你怎么不早说?”
“哎呀,至冬小子态度恶劣,又把我关在黑漆漆的笼子里,我才懒得和你说话嘎!”阿尔戈蹦蹦跳跳地来到冬妮娅面前,用翅膀行礼的样子有种诡异的优雅。
“不像是这位温柔善良的小姐,解救阿尔戈与水火,还送上了美味的汤饮。”
达达利亚忍不住想翻白眼,明明在审讯室的时候这鸟还在管自己叫救命恩人。
“阿尔戈,你说的诅咒,就是让宁归哥哥变成玩偶的力量吗?”
“这个嘛,我不确定,毕竟我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损失了很多能量。”
“你来自别的世界?”达达利亚问。
“都说了,吾乃夜鸦亲王坐下的骑士,为了寻找夜鸦亲王的下落才来到这片大陆。奈何水土不服,不仅丢失了夜鸦亲王的线索,还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又被坏人捉去做宠物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换个问题,你有办法让宁归哥哥变回来吗?”
“嘎?我是骑士,又不是魔法师。”阿尔戈原地跳了两下,“况且你们这个世界不是有句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问我,还不如问他。”
说完,它那双黑豆般的眼睛看向达达利亚。
“我?”达达利亚皱起眉,“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那个小哑巴难道不是因为你才去见蠢货的嘛?你在把他扔进去之前,就没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我”达达利亚语塞,“冬妮娅,不必理它,不论你怎么问,它的鸡嘴里也不会吐出象牙的。”
“嘎?!你说谁是鸡?!好你个至冬小子,你居然敢把本骑士和家禽相提并论!嘎呀呀,可恶!”
阿尔戈愤怒地大叫,“就算我现在力量大不如前,想查清小哑巴身上的诅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哼,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本骑士!”
“差不多得了,再叫他小哑巴,信不信我拔了你的毛拿你炖汤喝?”
“哎呀,你们别吵啦,要吵去雪地里吵!”冬妮娅愤愤地跺脚,“哥哥你先住口。阿尔戈,你真的能让宁归哥哥变回来吗?大概要多久?”
“哼,要是以前,只需要给我十天半个月”
“不必了。”达达利亚果断拒绝,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只胖鸟不靠谱,“过了今晚我就要走了。”
“我会带上他一起。”他的视线落在冬妮娅怀中的玩偶身上,“这一次出门,会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我想,总会找到办法的。”
“哥哥又要出门?”冬妮娅愣住,“你明明还没回来多久。”
“抱歉,冬妮娅。”达达利亚面带歉意,“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普契涅拉(公鸡)先生会派人关照你们的。”
“我们不需要别人的关照,我和托克能照顾好自己。”冬妮娅低下头,不满地嘟囔,“只是哥哥的身体还没好全,怎么可以又出远门呢。”
“谁说没好全?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达达利亚笑了,“而且,你难道不希望你的宁归哥哥赶快变回来吗?”
“话是这么说算了,反正哥哥也不会听我的,你总有那么多正经事要办。”冬妮娅撅起嘴,尽管不开心,但还是问,“需要我帮忙收拾东西吗?”
“不用,后勤部门会准备好的,我上楼去拿几样东西。”
“等等嘎!那我、那我怎么办!”阿尔戈飞起三尺高,但刚刚吃饱的身体重量不足以支撑它飞太久,很快落回桌上,“我还要证明我的实力啊嘎!”
“对了,阿尔戈先生不如一起去吧?”冬妮娅突然凑近它,“有你在,宁归哥哥一定能更快变回来吧?”
“嘎?”阿尔戈坐在桌上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那个,我去帮你准备一些干粮!”
冬妮娅说完起身走向厨房。
“真是位善良的小姐”阿尔戈目送她离开,黑漆漆的眼珠闪烁着感动的泪光,“听到了吗,小哑巴,她叫我先生诶!”
几秒后,它气鼓鼓地爬起身,“你的嘴巴好毒!好哇,现在不是你可怜巴巴求我的时候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他们你有意识?”
“哼哼,知道错就好。我吗?我当然要和至冬小子一起走,证明自己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借此机会打探夜鸦亲王的下落,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啊。”
“阿尔戈先生?”捧着一大包谷米的冬妮娅出现在厨房门口,“你在和谁说话?”
“嘎?!嘎嘎!当然是在是在自言自语了嘎!”阿尔戈慌张地转着眼睛,好在鸟类不会脸红,否则它一定会被识破的。
是幻觉吗?冬妮娅揉揉眼睛。
方才,她似乎看到独眼小宝的玻璃面罩上掠过一道光。
*
对达达利亚来说,这次离家与之前的每一次并无不同。
他总于深夜启程,在家人的梦中退场,或许是由于接到的任务总是隐秘又紧急,又或许是因为他不愿面对离别。
他通常不会带什么东西离家,作为愚人众的执行官,衣食住行都有充足的后勤保障。
只是这一次,在冬妮娅的坚持下,他不得不扛着一袋谷米,挽着一条围巾上路。
谷米是阿尔戈的口粮,围巾是冬妮娅答应送给宁归的礼物——虽然他现在并用不上。
等在家门口的属下看到他的样子,皆是一愣,胆大的凑上前,“那个公子大人,要不我帮您”
“不必了,准备出发。”
几驾马车的车轮碾过雪原,留下数道细长的凹陷与花瓣样的马蹄印,当海屑镇上的最后一盏灯熄灭,属于至冬人的夜晚终于姗姗来迟。
车厢内,吃饱喝足的阿尔戈躺在一只软枕上呼呼大睡。
达达利亚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捧起那只缠绕着蓝色围巾的独眼小宝玩偶。
冰蓝色的瞳孔被玻璃面罩反射成浅褐色,那是宁归眼睛的颜色。
“你一定在恨我吧?”他额头抵着面罩,轻声说道。
玩偶和宁归一样不说话,坚硬的玻璃面罩透着一股寒意,却让达达利亚联想到宁归温暖而柔软的脸颊。
曾经有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好好抱一抱他呢?
达达利亚将玩偶摁进怀里,再度将视线投向窗外。
马车已经驶离海屑镇,隔着雾气与雪幕,能看到一点如星辰般微弱的光,那是至冬宫穹顶之上的冰凌,它取代了女皇的爱人之心,用寒冷封印着整个国度。
女皇曾是一位无比温柔的神明,她为了至冬人想要的未来,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而他作为执行官,在宣誓效忠女皇的那一刻起,也定下了同样的决心。
达达利亚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只是当他抚摸着玩偶粗糙的表皮时,却不免感到迷茫。
“公子大人,最新消息,您的专用船只已经备好了。”马车缓缓停下,车门外,负责传令的愚人众官兵上前请示,“我们的车队会在天亮前到达蒙德境内,您看是否需要那边同步准备起航事宜?”
“不需要。”达达利亚吩咐道,“我会南下去蒙德城一趟,你们驻扎在荆夫港等我。”
“诶?您一个人去吗?”属下一愣,“那需要为您联系歌德大酒店,准备专属客房吗?”
“不要透露我的行踪。对外就说我旧伤复发,需要在荆夫港修养一段时间。”
马车在第二天晌午到达荆夫港。
这里是蒙德境内最大的港口,吞吐量虽比不上璃月港,但由于连接了至冬与蒙德两国,又是通往柔灯港、遗龙埠和拜达港的重要口岸,因此非常繁华。
为了不太显眼,达达利亚简单乔装打扮了一番。
他换了一身深蓝与银灰相间的修身劲装,款式简约,但束紧的腰带与腿环上镶嵌着剔透的晶蓝色宝石,披在肩上的西装披风裁剪得体,看上去像位远行踏青的蒙德贵族。
至于那一大包谷米,抗在肩上太显眼,但又不好辜负冬妮娅的心意,他只好分出一小袋随身携带。
好在阿尔戈在进入蒙德境内后,便被许多至冬不曾生长的温带植物吸引,上午尝尝钩钩果,傍晚吃口落落莓,没再揪着那袋谷米不放。
傍晚时分,在快到风龙废墟附近时,眼前出现了一座小村庄。
村庄的规模不大,看起来甚至不如海屑镇的一半。可胜在烟火气十足,黄昏色的天空下,鳞次栉比的矮小民房的屋顶扬起袅袅炊烟,空气中回荡着烤肉与炖汤的香味,有着显然区别于至冬的风味。
风神护佑的国度民风淳朴,夜色将近,家家户户却都开着门窗。穿越村落的羊肠小径上,孩子们举着风车与小竖琴,成群结队地吟唱着风的传说。
那些小孩很快注意到达达利亚。
一个长相俊美、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尽管引人注目,但还不足以让人驻足,可如果加上他腰间别着的奇怪玩偶,还有身后飞着的黑色大胖鸟
那可真是连鼻涕流下来都顾不得擦的神奇啊!
“是生面孔!”抱着小竖琴的小男孩走上前,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大哥哥”。
“愿风神护佑你,你是从城里来的吗?”
“是呀,愿风神也护佑你。”达达利亚蹲下身答道,“小弟弟,请问这附近有没有能歇脚的地方?大哥哥的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
“嘎!阿尔戈也饿了!”阿尔戈突然凑近。
小男孩吓得往后一跳,“啊啊啊,大胖鸟会说话!”
“嘎!你才是大胖鸟,你全家都是大胖鸟!”阿尔戈凶巴巴地喊。
看来学小哑巴怼人还挺凑效,那个小豆丁很快就被吓得两眼一红,“呜呜呜呜”得像要哭出来。
它鸣鸣自得地想。
“阿尔戈。”达达利亚喝止道,他起身扶着膝盖,又稍微向前俯身,“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
“村子里没有餐馆”抱着竖琴的小男孩嗫嚅道,“但但是大哥哥可以跟我回家,妈妈今晚会烤胡萝卜馅饼。”
男孩的母亲和男孩一样热情好客,不仅给达达利亚端上了热腾腾的馅饼和汤,还为阿尔戈准备了一盆粟米。
被问到村庄的来历,面色红润的妇人笑呵呵地答,“很久很久以前,年轻的冒险家们为了探寻风龙废墟的秘密,成群结队地驻扎在这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村落。”
她打量着达达利亚,“如今也有不少冒险家会路过并借宿呢,看您的样子倒不像是冒险家但应该也是来探险的吧?”
“唔,算是吧。”达达利亚含糊地答,“话说,您是否知道一位年轻的占星术士?她的名字很长,应该就住在附近。”
“冒险家我见得不少,但占星术士好像没什么印象。这里的天空被这些残垣断壁挡着,有时候刮起大风连星星都看不到,怎么会有占星术士来?”
达达利亚不由得皱眉,难道是情报出了问题?那个占星术士提到的奔狼岭分明就在这附近。
“名字很长的占星术士”小男孩双手合十,“我知道啦!前阵子有个来自枫丹的冒险家,她带来的报纸上有!”
“又在胡说,枫丹报纸上的占星术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妇人无奈地摇头。
“可是报纸上写的就是来自蒙德城的占星术士呀。”
“蒙德城?”达达利亚即刻了然,原来她住在城里。
“多谢您的款待,夫人。”达达利亚站起身,揪起还在低头狂吃的阿尔戈的后颈,向这家人微微鞠躬。
“天已经黑了,还要赶路吗?”妇人虽然不解,但还是说着“愿风神护佑你”,送他们离开了。
连夜赶到蒙德城的确有些勉强,这个时候进城也容易被怀疑。但达达利亚不习惯在陌生人家借宿,况且安营扎寨这样的事在他还是个新兵的时候就已经做得很熟练,在野外过夜对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反观阿尔戈显然不能接受,在达达利亚去四周捡柴时,他终于忍不住对乖乖坐在石块上的独眼小宝吐槽。
“喂,你到底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你就不能管管他吗?既然他一天到晚捧着你,宝贝得和什么似的,那应该很听你的话吧。”
“什么?你说我声音太大,会招来猛兽被吃掉?你你你,怎么这么恶毒!”阿尔戈愤怒地蹦了蹦,但分贝低了不少。
“哼,招来猛兽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还可以飞,你就只有被撕碎的命运了。”
“哈哈,现在知道错了吧,乖乖说一声抱歉阿尔戈大人,我还可以原谅——嘎嘎!!!”
阿尔戈话音未落,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起来,没飞多远又闪电般地撤回叼起玩偶。
“喂!你要干嘛?!”
“嗖”得一声,水箭贴着阿尔戈的侧翼滑过,歌鸲惊吓之余松了口,达达利亚飞奔上前接住那只玩偶,紧紧护在怀里。
反观那只突然冒出来的罪魁祸首——一只狸花猫,已经喵喵叫着窜进了灌木丛中。
“嘎!我我是想救他!”
“救他?”
“对啊,他说他怕猫”阿尔戈突然噤声,在达达利亚投来的狐疑眼神中,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是说,我记得之前在别墅的时候,他之前和我说过他怕猫。”
“哦。”达达利亚似乎被他蹩脚的谎言瞒住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尔戈才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达达利亚幽幽地开口,“没想到在那种紧张的氛围下,你们还能聊到这么轻松的话题。”
“呵呵,确实,有时候气氛越是紧张,越应该体现一些人文关怀嘛”阿尔戈讪笑道。
达达利亚没再追问,他点燃柴火,又给阿尔戈搭了一个简易的巢,便圈着玩偶和衣睡去。
漫天洒落的星光下,一人一鸟相继睡去,只剩下仰躺的玩偶睁着眼睛,遥望月亮。
宁归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隔着一层屏障的固定视角。还记得刚穿越来提瓦特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缩在一个小小的玩偶身体里,通过一块圆形玻璃观察这个世界。
刚变回玩偶的时候,他还很害怕,担心自己再也不能恢复。
可渐渐的,他发现做做一只玩偶也没什么不好。玩偶不会被利用,也不会被侵犯,更不需要去面对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
全世界只有一只胖胖的笨鸟能听懂他的心声,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记忆中,被那个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踢到在地的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闭目塞听的乌龟,如今想来,怎么不算另一种得偿所愿呢。
“你一定在恨我吧?”
他想起达达利亚在马车上提出的问题。
恨吗?有过短暂的恨吧。可是好像慢慢就释然了。
有些事不是只靠恨就能解决。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因果,宁归不想在木已成舟之时还要继续背负怨恨的枷锁。不管他如何沦陷在情绪的漩涡,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他变成玩偶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起精神,趁着与达达利亚同行的机会,寻找破局之法。
结合莫娜所说,那股力量把他召唤到提瓦特,总不能是为了让他做一辈子的独眼小宝吧?
思绪信马由缰地蔓延,眼前突然一黑,是达达利亚把他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像是梦呓
没关系,我早就不在乎了。
宁归默默地告诫自己。
奇怪,玩偶的身体明明不会有感觉,可胸口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闷?
第24章 时候未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西风大教堂的塔尖滑落,蒙德这座充满勃勃生机的城镇开始缓慢苏醒。
踏上横跨果酒湖的石桥,惊起寻觅早餐的鸽群,蒲公英的羽毛在风中飘舞,送来清新的野草香味。
阿尔戈攀在达达利亚肩上,昨夜糟糕的睡眠让它此刻正在垂头打盹。
“欢迎你,异乡的旅行者,愿风神护佑您。”站在城门口的两名骑士向他们致意。
比起至冬城,蒙德城的大小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但从进城的那一刻起,达达利亚便被他独特的欢快自由的氛围所感染。
街上的商铺还未开业,店主们忙进忙出,为一整天的忙碌做准备。达达利亚注意到城门斜对面摆放着一架手推花车,一个看起来比冬妮娅小几岁的女孩正有些吃力地搬着花盆。
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打探时机。
达达利亚走上前,接过她手中一盆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花。
“你也太心急了,现在不是观赏小灯草的最佳时机,就算送给迪卢克老爷也很难讨他欢心的。”女孩头也不抬地说道。
“什么?”
芙罗拉听到年轻男人的声线,才意识到自己误把客人认成了店里的帮工唐娜小姐。她急忙夺回那盆小灯草,红着脸道歉,“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暗中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客人,虽然穿得像个贵族,却没有那份趾高气昂的烦人劲。他有一头鲜艳的橙色短发,这让芙洛拉很警觉:因为她的帮工唐娜小姐似乎对这类发色的男人十分迷恋。
至于他肩上趴着的胖鸟,以及腰间绑着的玩偶奇奇怪怪的异国冒险家芙罗拉没少见,只是这种程度不足为奇。
“没关系的小姐,请不要放在心上。”达达利亚微笑道。
“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先生?”芙罗拉问道,“如果不知道该挑选什么花,可以把您心上人的外貌或是性格告诉我,我可以帮忙推荐哦。”
“呃抱歉,我不是来买花的。”
“诶?”芙罗拉一愣,今早的第一单生意就如此难做,是不是该去找莫娜占卜一下运势?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请放心,我会支付报酬。”
“报酬倒没必要,不过您想打听的人是谁呢?”
“我想打听一位占星术士,她很年轻,习惯用水占盘”
“早上好芙罗拉!请问有新鲜的风车菊吗?今早的占卜结果显示佩戴风车菊会让我有意外之财进账呢!”
达达利亚循声望去,莫娜正捧着一只大纸袋向这边走来。
两人目光相遇,皆是一愣。
“是你?!你怎么在蒙德?”莫娜睁大眼睛。
“看来你要找的占星术士已经出现了呢。”芙罗拉笑眯眯地对达达利亚说道。
莫娜看到达达利亚腰间的玩偶,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向芙罗拉支付了购买风车菊的摩拉,带达达利亚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
“这是一位枫丹朋友寄给我的咖啡。”莫娜将刻画着星空的瓷杯放在窗边的圆桌上,示意达达利亚坐在这里等待,“我要去书房独自测算,需要点时间。”
达达利亚依言在窗边坐下,直到木桌上的窗棱倒影从一边移到另一边,莫娜才从楼梯上出现。
“久等了。”她在达达利亚对面坐下。
“所以,你有办法让他变回来吗?”
“变回来?怎么可能?我是占星术士,又不是魔法师。”她说了和阿尔戈相似的话,“不过从水占盘上看,这种状态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毕竟在未来三个月,你们两人的命之座有重叠向西偏移的迹象,再加上悬壶座和醒狮座的影响,后续变动的猛烈程度不是仅凭玩偶的身体就能完成的。”
“”达达利亚皱起眉,他对星象学没什么研究,根本听不懂莫娜在说什么。
“总之,你们两人的命运纠缠还未到尽时,不过时机未到,无论怎么着急也是没用的。”
“那我该做些什么?难道只是等待吗?”
“嗯如果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好受,那你可以试着找找信物。”
“信物?”
“对呀,我在海屑镇咖啡馆里和他说的那些事,通过那个大嘴巴的招待你应该已经知道不少了吧?”莫娜一副了然于胸的自信模样,“如果能找到那个感召他的人或物件,就能让他变回来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时机未到,无论怎么着急也没用。”莫娜耸耸肩,“要我说,你还不如去买点新鲜的食材,给自己做一桌丰盛的晚餐,酒饱饭足后睡一觉,也许他就变回来了呢。”
“哈?”达达利亚难以信服这个不靠谱的建议,他甚至觉得自己是白跑一趟,浪费了半日的宝贵时间。
“干嘛这么看着我?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这种事心诚则灵,信不信由你。”
“”达达利亚沉默片刻,掏出一袋摩拉放在桌上,“好,我相信你。”
“诶?!”只是粗粗掂量了几下袋子的重量,就让莫娜吃惊地睁大双眼,“占卜费不需要这么多的。”
“不仅是占卜费,我还想拜托你帮个忙。”达达利亚道,“能否以你的名义,在除了歌德大酒店之外的旅店订一间房?我不太方便。”
虽然愚人众在蒙德的驻扎人员大多没见过他的面孔,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谨慎些好。
“可是蒙德只有这一家旅店啊。”莫娜有些为难,“不过,你如果不想住在歌德大酒店,我倒是有个办法。”
“我的房东在附近有一处闲置房产,以你的预算,短租几天应该足够了。”
莫娜拿着那袋摩拉出门,十分钟后回到家。
“搞定了,跟我走吧。”
她带着达达利亚沿着楼梯延伸出的方向,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在石阶甬道的斜对面,矗立着一幢和莫娜所居住的那栋相似的三层小屋。
“就是这里啦。因为靠近闹市,又紧挨着猫尾酒馆,所以一直没能租出去。”
她递给达达利亚一串钥匙,“你支付的摩拉足够租用三天,如果需要延期,就来找我吧。”
“多谢。”达达利亚接过那串钥匙,目送莫娜离开。
虽然从莫娜那里没能获得什么有效信息,但达达利亚依旧打算再蒙德暂住几日。
一则是他需要静下心整理当前的情况,二则莫娜是唯一知道宁归身份的人,也许还能从她那里获取一些情报。
用钥匙打开紧锁的房门,内部的结构也和莫娜那间相似。
一层是家具摆放紧凑但温馨的会客厅,窗边的小圆桌肩负了餐桌与茶桌的双重任务,木制楼梯口旁的门通往长方形的厨房,尽头处是一扇涂着绿色颜料的木板窗。
虽然无人居住,但看得出来一直有人打扫,大致还算整洁。
达达利亚把独眼小宝玩偶摆在沙发扶手上坐好。又揪下肩膀上迷迷糊糊的阿尔戈,不顾它扇动的翅膀,把它放在壁炉旁的衣架上。
“嘎!好粗暴的至冬小子!”惊醒地阿尔戈愤怒地吐槽。
达达利亚懒得理会,他望向窗外,时间已过晌午,肚子有些饿了。
本想去主干道旁的餐馆随便点些东西填饱肚子,但想起莫娜的话
“要我说,你还不如去买点新鲜的食材,给自己做一桌丰盛的晚餐,酒饱饭足后睡一觉,也许他就变回来了呢。”
左右无事,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要出去一趟买些东西,你陪他待在家里。”他叮嘱阿尔戈,“不许打坏东西,也不许用嘴啄他或是叼着他乱飞,听到没有?”
“哼,他一个玩偶,既不会疼也不会恐高,那么小心做什么”阿尔戈小声嘟哝。
“嗯?”达达利亚冷眼扫过来。
“知、知道了!我又没说不答应,干嘛露出那种要刀人的眼神!”阿尔戈扇扇翅膀。
房门关闭,传来落锁的声音。
阿尔戈盯着沙发上的玩偶看了一会,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在上锁的房间里守护一只玩偶,真是完全不符合骑士美学的行为。
它挥动翅膀飞到壁炉上,又跳到一旁的碗柜顶部,视线中通往二层的楼梯在半截处拐了个弯,白色的墙壁上映射着来自楼上深灰色的阴影,看起来神秘又恐怖。
探险才是骑士该做的事情嘛!
阿尔戈兴冲冲地飞上二楼,沿着走廊转了一圈。两侧房间的门紧闭,撞不开,它只好飞到三层探查,可惜情况没什么不同。
阿尔戈只好失望地飞回一楼,落回那根衣架,准备继续完成自己无趣的任务——同玩偶大眼瞪小眼
等一下,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它的鸟眼猛地瞪大:那只丑兮兮的玩偶呢?!
只见独眼小宝玩偶蹲坐的那条沙发扶手上,此刻空空如也。
阿尔戈心跳漏了半拍,想象到达达利亚发现后恐怖的眼神,它打了个寒颤,急忙飞起,情急之下却一头撞上天花板。
“——嘎!”
由于起飞的力度过大,它被反作用力“砰”得一声弹飞在地。
阿尔戈的鸟头有些晕眩,它在地板上翻了个身,尽管视线依旧模糊,但隐约能看到摆在角落的单人扶手椅后,探出了一双□□的脚,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阿尔戈甩甩头,一蹦一跳朝着扶手椅的方向移动。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清晰,没错,那是一双人类的脚,皮肤细腻,脚趾圆润。
“”
当看到蜷缩在沙发后□□的宁归时,阿尔戈先是一愣,随后绷紧的神经再也承担不起任何刺激,抑制不住地发出尖叫:
“嘎!!!!!!”
“嘘——”宁归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小点声。”
第25章 正义人
“你能说话了?”
“我能说话了?”
一人一鸟异口同声。
短暂的沉默过后,宁归轻声开口,“楼上有衣服吗?”
阿尔戈这才注意到他不着寸缕,它撇开鸟头,干巴巴地答,“没有。”
平心而论,宁归的声音很好听,音质柔和干净,咬字清晰,听起来有种太阳下的小溪流过耳膜的感觉,温暖又清透。
可不知道为何,也许是看惯了独眼小宝形态的宁归,又或许是他从没想象过对方的声线,面对能开口说话的宁归,阿尔戈总有一种很别扭的拘谨感。
“”宁归叹了口气,“你转过去。”
“嘎?”阿尔戈不明所以。
“你喜欢看男人的裸///体?”
“嘎!当然不!”阿尔戈气鼓鼓地跳着转过身。
是他,是他,就是他!那个嘴巴很毒的宁归!
将两鬓的头发理至耳后,宁归扶着沙发靠背站起身。
环顾一周室内,确定没有任何一件可以称得上是衣物的东西,他只好扯过靠背上的装饰毯裹住下半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嘎,你去哪?”
“去找衣服。”
“都说了没有了!”阿尔戈飞起来跟上去,“你不相信我?”
“是啊。”宁归言简意赅地回答。
他按照由外至内的顺序,一扇扇推开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一只衣橱里找到了一件浴袍。
要再去三层碰碰运气吗?时间紧张,如果这个时候达达利亚回来,就不好跑了。
没错,蜷缩在沙发靠背后的短短几秒内,宁归已做出决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回来,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人形,只知道必须抓紧时间寻找回去的办法。
虽然他对达达利亚没有怨恨,但也同样没有信任。
宁归明白,在这个世界中,不管论地位还是论能力,达达利亚之于他都是绝对的上位者。惹不起但躲得起,宁归不想再和对方再有什么瓜葛。
多耽搁一秒就多一份危险,先拿这件浴袍蔽体,等跑远了,以蒙德热情淳朴的民风,一定会有好心人愿意接济他。
或者直接去找莫娜?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这位占星术士看起来值得信任。
宁归转身下楼,身后的阿尔戈急匆匆地喊,“嘎嘎,等等我啦!”
眼看宁归向门口走去,它又道,“门被锁上了,你出不去的。”
门上了锁,那就只能爬窗户了。
“你不等至冬小子回来?”阿尔戈横在他面前,“他为了你大老远跑到蒙德,你打算就这样不告而别吗?”
“”这个阿尔戈怎么还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他?”宁归没好气地反问。
“话不是这样说啦”阿尔戈局促地蹦了蹦,“那那换个问题,你要去哪里?”
“怎么,打算告密?”
“我怎么会做那种有违骑士美学的事!”阿尔戈气愤地说道,“再说了,我们是一起被至冬小子救出来的,也算是难兄难弟,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走了之?”
难兄难弟是这样用的吗?
宁归无力吐槽,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劝你留下来,跟着他起码不会饿肚子。”
“但他可能会一怒之下把我杀了炖汤喝!有没有可能他每天把我喂得饱饱,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呢?”
“你戏太多了,他又不是变态。”宁归翻了个白眼,绕过阿尔戈向厨房走去,他记得那里有扇窗。
“嘎嘎!你你带我走吧小哑巴,我”阿尔戈嗫嚅着,最终鼓起勇气,大喊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啊?”宁归皱起眉,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这只鸟有这么身后的情谊?
虽然有些感动,但考虑到这只鸟的食量,的确不适合跟着自己风餐露宿。宁归只好硬下心肠,“不行,你太吵了。”
“我可以闭嘴!”
“你吃的太多了。”
“我少吃一顿也没关系。”
“我没有神之眼,保护不了你。”
“那换我保护你嘎!”
“那好吧”
“我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讲话,只要能和你浪迹天涯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好。”宁归被它缠得没办法,他向来吃软不吃硬,最怕被人软磨硬泡,“少说两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推开窗户向下望去,加上厚实的地基,一层的高度属实不小。
更要命的是,这扇窗紧临一条小巷,对面就是莫娜说的“猫尾酒馆”,听到动静,趴在酒馆后门晒太阳的小猫纷纷抬头,以为宁归要投喂食物,三三两两凑过来。
宁归向后缩了两寸,在原本的世界里,他只是有些怕猫,不知道为什么,来到提瓦特之后更是发展到恐惧的程度。
“阿尔戈。”
“嘎?”
“可以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吗?”
拥有读心能力的歌鸲沉默三秒,大喊道,“你休想!”
“只是引开它们而已,你会飞,又不会被猫抓到。”
“它们也会飞啊!”
“别夸张,它们只是跳的比较高而已。”
“不行不行,我不去!”
“你还想不想和我浪迹天涯了?”
阿尔戈望着宁归那张冷淡而昳丽的脸,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败给你了。”
它心一沉,朝着那群猫视死如归的垂直飞下。
“喵!”
“喵喵!”
像是泥鳅掉进池塘,猫咪们争先恐后地向它扑来。
阿尔戈不敢耽搁,头也不回地闭眼向外冲,却“吧唧”一声撞上了一面软墙。
“你在干嘛?”
提着一大袋食材、手臂还夹着一束花的达达利亚从胸前把它拽起来,“不在屋里好好呆着,跑出来”
达达利亚话音未落,突然抬头望向窗口,神色一凛。
阿尔戈心一横,为了美丽的小哑巴,它豁出去了!
“嘎嘎嘎!!”它开始拼命挥动翅膀,试图扰乱达达利亚的视线。
达达利亚直接把它甩到脑后,扔下那袋子拔腿追了上去。
袋子很快被凑上来的小猫们掩埋。
另一边,伴随着布料撕开的声音,宁归的浴袍瞬间只剩一条袖子。
他盯着被撕掉的袖子愣了半秒,转身要跑,小臂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握住。
“宁归?”达达利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场面一时僵住,宁归眼眶有些发热,他强忍下心中的酸涩,告诫自己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紧急关头,他急中生智,朝着达达利亚身后大喊一声,“阿尔戈!”
他能说话了?
果不其然,达达利亚怔住了,宁归趁机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巷子另一边跑去。
直到蓝紫色的歌鸲从耳边略过,达达利亚这才停止对宁归声音的回味。
再看宁归已经快跑到巷口。
达达利亚叹了口气,认识这么久,这家伙怎么还是对他的实力毫无认知?真以为跑得掉吗?
不过既然他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自己陪他玩就是了。
达达利亚在巷子里悠闲地踱走几步,选了一条略有挑战性的路线,单手攀着管道旁的栏杆,轻巧地一跃而上。
另一边,在蒙德的小巷中七拐八绕的宁归再也跑不动,扶着墙气喘吁吁地问:
“他、他没追上来吧?”
“好像没有嘎累死本骑士了”对于阿尔戈来说,飞这么久属实算超越极限。
“过来。”宁归伸出那条没了衣袖的手臂,示意阿尔戈可以攀上来休息。
“嘎嘎,我的爪子会把你的皮肤抓破的。”阿尔戈在一条凸出的地基上落定,有些鸣鸣自得地挺起胸脯,“怎么样嘎,我的表现还可以吧?”
“”
“是啊,多亏了你。”
巷子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归抬头一看,不远处的达达利亚正抱臂靠墙,笑盈盈地望过来。
“嘎!”阿尔戈大惊失色,“快跑!我掩护你!”
宁归却一动不动,他意识到实力差距过大,根本不可能跑得脱。
面对平静望过来的宁归,达达利亚显得有些局促。他收了笑容,站直挠了挠头,“那个对”
不行,现在道歉会显得轻飘飘,不够郑重。
“你一定饿了,我买了食材,回去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宁归的表情仿佛在问:我有权利拒绝吗?
“”达达利亚有些泄气,“你总要给我个理由,为什么逃?”
宁归低下头,逃走还需要理由?留在你身边才需要理由吧?
宁归回避自己的模样让达达利亚觉得胸口闷闷的,他想了想,走上前,“我知道,你很难再信任我但是就算为了你自己考虑,现在也不该离开我。”
这个人在说什么胡话?宁归皱起眉。
“你有没有想过,你每次变回人类,都是在遇到我的第二天?”
“?!!”
宁归心头一紧,回想一番,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抬头看向达达利亚,神情复杂。
难道达达利亚才是那个召唤自己的人?开什么玩笑?!
仿佛读懂了宁归所想,达达利亚继续道,“有这种可能,对吧?”
见宁归有些动摇,达达利亚趁热打铁,上前握住他微凉的手,“对不起,不管我是否有意,让你涉险都是我有错在先。作为补偿,就让我陪你调查吧,你可以利用我毕竟愚人众的执行官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不是吗?”
他微微低头,越说声音越轻,纯粹的冰蓝色眼睛越过上目线,蕴含着让人不忍拒绝的诚恳。
“”宁归抿紧唇,有些犹豫。
“放开他,立刻,马上。”严厉的喝止从达达利亚身后传来。
宁归垫起脚尖,越过达达利亚的肩膀,看到了一抹火红的发尖。
第26章 苹果酿
达达利亚回头,一头火热的红发不由分说地撞入他的视线。
“太阳还未落山,阁下是否太过小瞧蒙德的治安?”
酒馆后门连接的廊屋下,红发青年抱臂直立。
他明明有一双焰色的眼睛,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热烈或温暖,反倒像鹰隼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达达利亚,仿佛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会立刻受到无情的审判。
这边达达利亚“告白”被断,只得摘掉可怜巴巴的面具,转身应付这位不速之客。
他用同样冷漠的眼神望向那人,语气不悦,“这位先生,你大概是误会了。”
“是吗?我只是根据路过所见做出判断,并不存在什么误会。”青年的声线沉缓平静,态度不卑不亢,精致低调的衣饰搭配无不透露着他贵公子的身份。
“公平起见,不妨问问当事人的看法。”
他的视线移动到宁归身上,“您好,请问您身旁的这位先生是否给您造成了困扰?”
“的确如此。”
“怎么可能?!”
宁归和达达利亚同时开口。
“你”达达利亚看向宁归,瞪圆的眼睛里写满震惊和委屈。
“”宁归叹口气,“这位先生,感谢关照,但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没有被劫持或是威胁。”
之所以这么说,不是为了帮达达利亚,只是不想眼睁睁看他被冤枉。
“我都说了是误会。”达达利亚向红发青年扬起下巴,神色中略带炫耀。
“”迪卢克无法理解这个年轻英俊的至冬人在得意些什么,出于好意,他又问宁归,“那需要帮忙吗?”
“我是这家酒馆的经营者,你可以叫我迪卢克。”他指着后门上挂着的招牌,上面写着“天使的馈赠”。
“你的衣服似乎不是很暖和。酒馆里存有一件闲置礼服,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进门去找酒保取用。”
宁归低头看了看身上被扯掉一条袖子的浴袍,以及那双沾满灰尘的脚,窘迫地抿紧唇。
“好吧,谢谢您。”他红着耳朵答,被陌生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真的非常丢人。
迪卢克侧身让出一条路,示意宁归进门。
阿尔戈跟在宁归身后,迪卢克的目光在它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但并未阻止。
轮到达达利亚时,却被拦住。
“我似乎并未邀请阁下。”
迪卢克承认,他对这个至冬人有些防备。
不管是他身上精心搭配的贵族装束,还是从脚步就能判断出的矫健身手,还有那双隐藏得很好、却依然能读出一丝寒意的冰蓝色眼眸
无不透露出他的身份不简单。
至冬人,再加上来历不明,这种组合很难让一个蒙德人产生好感。
“开门做生意的酒馆,应该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吧?”达达利亚挑眉问。
“嗯,酒馆没有,但我有。”迪卢克平静地回答,依然没有放达达利亚进门的意思。
已经进门的宁归回头,看着焦急望向自己的达达利亚,心情复杂。
他咬了咬下唇,硬下心肠,“你先回去吧,我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达达利亚,只是逃避片刻,应该不过分吧?
得到宁归答案的迪卢克挡在达达利亚面前,“这位先生,蒙德城内的酒馆很多,想喝蒲公英酒不是什么难事。”
“”等宁归跟着酒保消失在通往二层的楼梯后,达达利亚的眼神才彻底冷下来。
迪卢克默默观察着他,暗道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人果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浮。
“放心,我不打算进去。”达达利亚抱起双臂,微微偏头,“只是站在门口,不算违背你的经营准则吧?”
迪卢克没出声,他不想和这个隐隐透着危险的男人多费唇舌,留下一句“请自便”,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另一边,酒保带着宁归和阿尔戈一路来到三层。
“这里是迪卢克老爷的休息室,平日里是不会有客人上来的,请在此稍等片刻。”
宁归打量着休息室内的陈设。迪卢克的休息室面积不大,但无论是装潢还是陈设都很有讲究,再结合他本人的穿着谈吐,宁归猜他应该是位腰缠万贯的大人物。
阿尔戈的好奇心比宁归旺盛,它来来回回在房间内飞了好几圈,最后选择了一只精雕细琢的赤鹰木雕,颇为满意地降落在张开的一侧翅膀之上。
看到宁归怔怔望着窗外的模样,它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喂,只是不让他跟上来而已,有什么好愧疚的?怎么,忘记在别墅里哭卿卿的悲惨时光啦?”
“”宁归脸上一红,皱起眉,“以后不经我允许,不许读我的心。”
“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能控制也要控制。”宁归瞪着它说道。
“控制什么?”
迪卢克沿着楼梯走上来,手中提着一只纸盒。
“抱歉,我只是偶然听到些只言片语,并非有意。”
纸盒被他放在房间中心的圆桌上,解开丝带,移去盒盖,露出一套折叠整齐的深蓝色礼服。
“这套礼服尺寸偏大,对你来说不算合身,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迪卢克老爷。”宁归学着酒保那样叫他,“您愿意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叫我迪卢克就好。”他讲话时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疏离,并不会让人觉得失礼,“还未请教?”
“呃我叫宁归。”宁归急忙伸出手。
“我叫阿尔戈!”胖胖的歌鸲飞落在桌面,向前蹦了两下。
“认识你们是我的荣幸。”迪卢克浅浅握了一下宁归的手,“请更衣吧,如不嫌弃,还请稍后下楼喝一杯苹果酿,这酒是暖身的。”
宁归点点头,目送迪卢克离开。
“真是位绅士!”阿尔戈用颇为欣赏的口气说道,“感觉比那个只会惹人生气的至冬小子强多了,是不是?”
宁归没理会它,自顾自拿起盒子里的衣服,向屏风后走去。
“喂,你怎么无视我?”阿尔戈没有得到答案,显然很不满意,“不是吧,难道你还在惦记那个至冬小子吗?”
“你很吵。”屏风后传来宁归冷漠的声音。
“你你居然嫌我吵?我们还是不是难兄难弟了?!”
“如果还想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就闭上你的嘴巴。”
“”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宁归松了口气,终于有时间认真思考自己的处境。
不论是达达利亚本人,还是他方才说的话,都让宁归很在意。
“作为补偿,就让我陪你调查吧,你可以利用我毕竟愚人众的执行官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不是吗?”
让别人利用自己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如果真的很愧疚,又为什么要骗他?
哪怕他知道那只盒子是空的,为了托克,也会按照查理的要求独自进入别墅,达达利亚连这点信任都不愿意给他,又何必现在做出一副很在意他的样子?
不对不对,为什么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达达利亚?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
宁归敲了敲自己的头,强迫自己调整思路——那个召唤自己的人,真的是达达利亚吗?
可莫娜明明说过,信物出现的时候,会有很明显的感知,难道指的就是他和达达利亚在一起时,那种没由来的心跳加速或是酸酸的憋闷感吗?
“当然不是嘎!你纯属是被他气的。”阿尔戈隔着屏风喊道,“任凭是谁,面对那个利用和背叛自己的人,都会有生理不适吧?”
“”
“嘎嘎!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尔戈急忙道歉,“我只是在想,如果他真是你的信物,那为什么你现在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
“嘎?你不会又变成独眼小宝了吧?!”
阿尔戈急匆匆地飞跃屏风,看到浴袍脱下一半的宁归,没刹住车,一头撞上了墙。
“你干嘛?!”宁归单手捂胸,吓了一跳。
“我我只是担心嘎”阿尔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飞了出去。
哼,以人类的标准看,至冬小子应该也算是艳福不浅吧。它没好气地想。
宁归不知道阿尔戈在想什么,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阿尔戈方才所说的话上。的确,单凭变回人形的时机,还是不能断定达达利亚就是他的信物。
或许明天可以再去找一次莫娜,亦或是想办法找找别的线索。
也许让他变回来的,是一样在至冬和蒙德都有的东西呢?
*
“你是来蒙德找东西的?”递上一杯蕴含着温暖元素力的特调苹果酿,迪卢克颇感意外。
宁归接过酒杯道谢,点头道,“嗯,虽然无法透露原因,但这样东西对我很重要。”
“蒙德和至冬都有的,具有召唤灵魂力量的物件”迪卢克沉吟片刻,“你确定不是要拿它做坏事?”
“当然不会!”宁归急忙否认,“你会有顾虑我能理解,但但我发誓我只是想调查清楚一些事情,没有想要”
“放轻松。”迪卢克打断了宁归的解释,他似乎笑了笑,但嘴角并没有扬起弧度,“我没有怀疑你。在我看来,你是可信的——尤其是与你那位同伴相比。”
“如果是想找东西,并且不那么介意方式方法的话我建议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暗鸲之巢,一个驻扎在三国交接处的无政/府组织,有传闻说他们背后的势力是愚人众。”
愚人众?宁归愣住,他记得达达利亚说过,愚人众是维护提瓦特和平的至冬官方机构,怎么会和这种组织扯上关系?
“那里定期会举办地下斗技赛,只要能赢,就能获取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包括情报。”
第27章 两不相欠
很快,夜幕缓缓为蒙德城披上一层深色的外衣。
点点星子点缀着晴朗无云的天空,与街灯的光晕形成一圈圈扩散的交界。穿过大街小巷的风被染上蒲公英酒的香气,拂过人们口中每一句歌颂风神的民谣。
宁归沿着迪卢克为他指明的路线前行,阿尔戈停在他的肩膀上,帮他啄下一颗落在发间的蒲公英种子。
“你也别太焦虑嘛。”它劝慰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你没有神之眼,但没准比那些有神之眼的还厉害呢!”
“阿尔戈,不会安慰的话,也可以不安慰的。”宁归幽幽地说。
“嘎,好吧。”阿尔戈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离谱,它咂咂嘴,又道,“那不如去求至冬小子?我瞧他应该有两下子,他不是说让你利用”
它话说一半,见到宁归抿唇屏息的模样,只得认输似的垂下头,“好吧,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吗”
“我明白你是好意。”宁归罕见地没有怼他,而是轻声叹一口气,“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堂而皇之地利用别人的。”
“”宁归说的没错,阿尔戈唯有沉默以对。
从迪卢克那里获得情报后,他本想直接离开蒙德,前往那个名叫“暗鸲之巢”的地方,只是他尚有一些事需要向莫娜求证,另外,在去之前,还得想办法搞到一样东西。
他需要一份身份证明——这是进入“暗鸲之巢”的必备条件。
以迪卢克在蒙德的势力范围来看,搞到这样的东西应该不算难事,但自己对他来讲毕竟只是陌生人,实在不好意思提出如此过分的请求。
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回到达达利亚的住处。
他既然想要弥补自己,那不如提出具体的要求。搞到一块愚人众的新兵徽章对达达利亚应该易如反掌,若能再获得一些有关“暗鸲之巢”情报会更方便之后的调查
从此之后他们就算两清,互不亏欠。
宁归在心中反复排练着见到达达利亚之后的措辞,本已算是成竹在胸,却在距离那幢住宅十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脚步。
“喵——”
好多猫!
只见达达利亚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半块面包,几只毛色各异的猫咪围在他脚边,“喵喵”叫着抢食。
“这是最后一块面包,他再不回来,我可没吃的喂你们了。”
青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他撕碎手中的面包,放在掌心,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争相凑近的喵咪们出神。
还是小猫好哄,给点吃的就什么都忘了,不像某人,总是冷着脸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嘎!”见宁归没有出声的意思,阿尔戈清了清嗓子。
“你回来了?”达达利亚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急忙扔下手中的面包碎,站起身。
“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他笑着说。
那几只猫吃完地上的面包,仰头等了一会,意识到地主家已经没有余粮,成群结伴地转头走进暗巷。
“你一直在等我吗?”
宁归才问出口便后悔了,他不该给自己心软的机会的。
“也没有等很久。”达达利亚走上前,快速打量着宁归,“你这件衣服看起来不太合身,我刚刚去成衣店给你买了十几套常服,都是你喜欢的颜色,要去试试吗?”
“不必了,我穿这件就很好。”宁归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达达利亚的眼睛。
被查理压在冰冷地面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可以不去怨恨达达利亚,但不能允许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再一次相信他。
“没关系,明天我再陪你去挑,挑到你满意为止,好不好?”达达利亚微微偏头,殷勤地追着他的眼睛。
“不,不用了。”宁归拒绝得有些生硬。
“嗯,忙了一天,你一定是累了。”达达利亚也不恼,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肚子饿不饿?我做了晚饭。”
“嘎!我饿!”阿尔戈抢答道,可是没人理会它。
“我我不饿,我已经吃过了。”宁归说着违心的谎话,方才在路上想好的措辞此刻一句也想不起来。
他应该下定决心和达达利亚提出交易,而不是任凭对方在自己面前闲话家常。
“我有事要问你。”
“哎?”看到宁归如此郑重,达达利亚的笑容停在脸上。
“你知道一个叫‘暗鸲之巢’的地方吗?”
“”达达利亚先是一怔,随后皱起眉,“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那就是知道喽?”宁归反问道。
“”达达利亚陷入沉默,“我不知道你从何处得知这个名字,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听。”
装傻。
他总是这样,说得比唱的好听,关键时刻却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不会透露给自己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宁归的胸口有些憋闷,“我回房间了。”
“等等。”
他刚迈开脚步,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握住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宁归转过身,有些诧异。
“先别走,我我还有话要说。”达达利亚眼神恳切地望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如果你实在生气,可以先打我一顿,或者骂我总之随便你。”
面对这样的达达利亚,宁归在愕然之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忿。
为什么他看上去反而更像是那个受委屈的人?
宁归突然觉得达达利亚好幼稚,他就像一个需求得不到满足的孩子,在强行要求别人按照他的剧本表演。
“打你骂你?”宁归突然笑了,“我看起来很闲吗?”
“什么?”达达利亚皱起眉。
“这个世界不是只围着你一个人在转。”宁归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他依然在努力保持冷静,“你不可以要求我在被你利用的时候欣然接受,又在需要原谅你的时候宽宏大度。”
“”达达利亚一愣,他显然没想到宁归会这样反应。
“我我没有要求你欣然接受,我说过的,你也可以利用我。”
“人和人之间,不是这样画等号的。”宁归突然觉得很委屈,难道在达达利亚的眼中,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可以量化的交易吗?
他被利用了,只要同样地利用回来,一切就可以烟消云散,就此抵消吗?
看到宁归欲哭但拼命隐忍的表情,达达利亚感到即难过又烦躁,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难形容,只能说比被深渊怪物狂虐了三百回合还要难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坐下来谈谈,可以吗?”
“没必要。”宁归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既然你想要的是公平的交易,好,我可以提出我的条件。”宁归仰起头,坚定地望着达达利亚,“第一,我想要一块愚人众的新兵徽章;第二,我需要知道更多有关‘暗鸲之巢’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帮忙,我们两个就两清。”
“两清?”达达利亚皱起眉,“你说的两清,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就像最开始一样,从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达达利亚的耳边像炸雷似的“嗡”一声响了,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有的决裂场面,怎么突如其然降临在了自己头上?
他很少体会到这种类似惊慌的感觉。
在青年过往的人生中,哪怕是再棘手的敌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座相对难以攀登的山峰。
尽管过程艰难,但达达利亚知道,他总会有登顶的时候。
可站在自己面前的宁归却像是冬天的海,明明看起来如水一般柔软,说出的话却像是足以刺破船身的冰山,既冷硬又决绝。
宁归和他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比起来,都不一样。
“”
“所以,你的答案是?”
宁归平静地看着达达利亚,不料突然被他牵起手拽到巷内阴影处,下一秒被猛地摁在墙上。
“你做什”
“既然要算账,那你恐怕少算了一笔。”
青年稳稳地站在宁归面前,无论如何用双手推拒,都于事无补。
宁归整个人被他的影子笼罩着,呼吸间闻到他身上温暖的海洋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蒲公英酒的清香,令人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你喝酒了?”
“一点点而已。”
“”宁归别扭地侧开头,“你要说就好好说,别这样嗯”
下巴突然被扳起,他被迫对上达达利亚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面燃烧着淡色的火焰,“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
“那天晚上,为什么吻我?”
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很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归冷着脸,脸颊却微微有些发烫。
“要我帮你回忆?”
“够了。”宁归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的对,人和人之间不该这样画等号。因为如果这样算,你是不是应该还先还我一个吻,再算别的?”
宁归难以置信,“你简直”
“无药可救?还是得寸进尺?也许吧。”
他的声音贴着宁归的耳廓,安静地像在呢喃。
“毕竟从来没人敢这样和我谈交易,你是头一个。”
“凡事都有第一次。”宁归低头咬住下唇。
“别咬。”达达利亚用拇指解救了他的唇瓣,而后没有离开的意思。
宁归本想推开他的手,却被达达利亚将手反窝在掌心,脸颊贴着手腕。
他像只小动物一样在宁归腕间蹭了蹭,“只要我同意你的交易就够了,这就是你唯一想要的?也是,我好像只有这点价值了。”
宁归觉得达达利亚简直是在犯规,无论如何,他都很难在此刻推开他。
“好,我可以接受这笔交易,只要你把之前的债还清。”
“”宁归张开嘴巴,却一个音节都讲不出。
达达利亚一定是疯了。
“是啊,是啊。”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达达利亚捧起宁归的脸,自嘲地笑道,“我承认,尽管你这张嘴巴只会说出伤人的话,可从五分钟前起,我满脑子想的就只有吻你。”
“就当是还债吧。”他喃喃地说,“毕竟那天晚上,是你先揽住我的脖子的”
海浪在瞬间扑面而来,带着温柔的阳光,从额头到鼻尖,再到
“嘎嘎!”一声尖锐的鸟鸣突然将宁归拉回现实。
“都给我住口嘎!”
第28章 蒙德的一天
“!”宁归如梦初醒,猛地推开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猝不及防地后退半步,只是这几秒的犹豫,已经足够宁归逃走。
他在原地愣怔片刻,转头看向阿尔戈的眼神像要射出刀子。
“嘎!至冬小子,你冷静,你——嘎!!!”
阿尔戈慌不择路地乱飞,几只水镖贴着它的头顶与羽翼飞过,比起要夺它性命,更像是在泄愤。
*
宁归一路跑进二层,冲进了早些时候找到浴袍的那间。
他“砰”得一声把门关上,后背抵着门板,心动如鼓。
他在做什么?达达利亚又是抽什么疯?明明在聊很严肃的话题,为什么突然会
宁归拍了两下滚烫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嘎嘎,开门!嘎嘎,救命!”
门外突然传来阿尔戈魂飞魄散的惨叫声,宁归急忙开门放它进来。
只见阿尔戈像块抹布似的扑到床上,瘫成一坨“鸟泥”。
宁归这才注意到,它的翅膀乱糟糟的,头顶似乎少了一撮毛。
“你怎么了?”他暂时放下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上前关切地问。
“嘎至冬小子好可怕。”阿尔戈心有余悸地跳起来,在屋子里盘旋两圈后落在宁归面前,“你才刚推开他跑走,我就差点被他的水镖命中。”
“要不是我跑的快,哪有命来见你嘎。”阿尔戈说道伤心处,忍不住用双翼捂眼,蹭掉了那些并不存在的眼泪。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宁归有些别扭地问。
“嘎?小哑巴是在关心我吗?”
“只是问问,如果你受伤了,我可以帮你包扎。”
“身体上的伤倒是没有啦,只是少了一撮毛但是心灵上的伤,很重很重!”
“没事就好。”宁归说完,自觉这样有些冷血,又安慰道,“一撮毛而已,还会长出来的。”
“一撮毛而已?你知不知道这撮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的造型完成全靠它好吗?如果因此没有被夜鸦亲王认出,你负责吗?”
又是这个夜鸦亲王,记得阿尔戈说过,它来到提瓦特就是来找这个人不,是这只鸟。可宁归来到提瓦特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听说过七神,也听说过仙人,这个夜鸦亲王,却只从阿尔戈这里听到过。
“你说的这个夜鸦亲王,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夜鸦亲王当然是一只威风堂堂、姿态优雅的夜鸦啦!小哑巴真笨。”
“你再说我笨,我就不帮你找了。”
“诶?小哑巴要帮我找夜鸦亲王吗?”阿尔戈如梦初醒般说道,它急忙扇着翅膀跳到床杆上,“你是认真的吗?”
“有必要开玩笑吗?”宁归反问道,他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淡粉色,“我只是想着,既然要去调查情报,也不差这一件。”
“小哑巴说得很对,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别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际上却很可靠呢!”
“你说什么?”宁归眯起眼睛。
阿尔戈急忙找补,“嘎嘎!我、我的意思是人不可貌相!”
“你不会生气了吧?那刚刚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吗?嘎?!”
阿尔戈在眼前飞来飞去,宁归不堪其扰地捂住眼睛,“都答应你了,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反悔?别围着我转了。”
“嘿嘿,小哑巴最好了!你饿不饿?要不我去楼下帮你叼两块面包来?”
“没事,我不饿。”宁归坐在床上,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垫,放松之余不免有些脱力,他缓缓吁出一口气,思绪转了个弯,又绕回起点。
方才若不是阿尔戈阻拦,达达利亚是想要吻他吗?
宁归下意识地摸着下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被拇指揉弄的余韵,令他耳根发热。
简直是胡来。
说什么公平交易,清理欠债,其实只是以此为借口,想做这种坏事罢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啊!宁归握紧拳锤了一下床垫。
“换个角度讲,起码他没拒绝你的提议,不是吗?”阿尔戈跳到他腿上,仰头说到,“这样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嘛!”
“不要乱讲。”宁归说完,瞪一眼阿尔戈,“怎么又不经我的同意读心?还想再少一撮毛吗?”
“嘎嘎嘎,不敢了不敢了。”阿尔戈急忙飞得老远。
“对了,阿尔戈。”宁归突然想到,“既然你可以读心,那你刚刚有读他的心吗?”
他指达达利亚。
不料阿尔戈打了个寒战,居然顾左右而言他起来,“嘎嘎,既然不饿就早点睡吧,嘎嘎,困了困了。”
开玩笑,达达利亚的心思它可不敢说,宁归知道了怕是要收拾细软连夜逃离蒙德。
到时候它阿尔戈哪里还有命在?!
好在宁归也没追问。折腾了一天,他是真的累了,心事再多也需要有精神才能想,洗漱完之后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翻身便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宁归有一瞬间的晃神。
身下的床和宿舍那张硬度相似,若不是蒙德的阳光比现实世界灿烂,他差点以为自己起晚错过了早课。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来到床边。
推开窗,探出半个身子,楼下传来清晨悦耳的喧闹,鸟雀的叽喳声与人们彼此之间热情的问好络绎不绝地传至耳边。
几条街之外,轻快嘹亮的歌声隐约传来,应该是某位歌唱者在做晨间的开嗓练习。
宁归的视线伴随着歌声一路飘远,他看到蒙德城西面连绵起伏的山脉,看到生长在山体上的茂盛草木正沿着风的节奏舞蹈。迪卢克说蒙德是风的国度,提到风,宁归自然而然会想到自由。
记得中学时代,有段时间班上的女生都沉迷星象,同桌的女生也拿着本书煞有介事地说要给他讲解。她说他是风象星座,是代表自由的星象。
自由。对于宁归来讲,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词汇。他习惯绷着一根弦的生活,普通人的命运容错率很低,他不希望自己出错。
现在想想,就算来到提瓦特,他也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回去的事情,这么久以来,他都不曾好好观赏过至冬的雪,也是第一次如此具象地看到蒙德的风。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就算要离开,他也一定要去一趟迪卢克提到的望风角,像每一位蒙德的吟游诗人一样,体验一把让风应和自己歌唱的感觉。
任凭思绪飞了一会,宁归突然意识到,他房间里另一个会飞的存在似乎不见了。
阿尔戈呢?
他转身环视,却发现门口的衣柜上多了一只纸盒。
走上前拆开盒子上的丝带,掀开盒盖引入眼帘的是一只崭新的徽章。
宁归拿起徽章,类似的物品他似乎在达达利亚的属下身上看到过,这是愚人众的东西。
“”看来虽然没从自己这里要到“债”,但达达利亚还是兑现了交易内容。
徽章下是一套崭新的衣服,款式和达达利亚现在穿的这套类似,只是配色更清新一些,主色比起蓝色,更像是薄荷绿。
宁归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上这件衣服。他毕竟还有求于达达利亚,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对方唱反调。
不过阿尔戈到底去哪里了?
宁归换好衣服走出房门,还没下楼就闻到一股烤面包的香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蒜香,让他一夜不曾进食的胃立马清醒。
“至冬小子!再来一杯牛奶!”他听到阿尔戈咋咋呼呼地声音从楼下传来。
“”
达达利亚端着一碗牛奶从厨房内走出,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摘,皮笑肉不笑地把牛奶摆在阿尔戈面前,“慢点喝,别噎死。”
“嘎嘎!你你威胁我!”阿尔戈的声音显然没刚才那么有底气,它向后退了两步,“你还想不想知道他梦话说了什么?”
“喝你的牛奶。”
早晚要把这只鸟拔光毛炖成汤。
达达利亚正阴暗地想着,突然看到宁归从楼梯上走下来。
“你醒了?”他的声音顿时清亮了一个度,“我做了三明治,要尝尝吗?”
达达利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宁归很难说不,他摸了摸脖子,“多谢。”
“那个,需要帮忙吗?”
“当然不用,你坐下吃就好。”达达利亚把他摁在座位上,笑得如沐春风,意识到宁归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围裙,这才慌张地解开带子,把围裙揉成一团扔到身后。
“那个我去帮你倒牛奶。”他飞速说完转身闪进了厨房。
“咳”阿尔戈呛到了。
“你怎么了?”宁归问。
“我想到好笑的事。”
用过早饭,宁归独自去拜访了莫娜。
见到变回人的宁归,莫娜并没有很意外。但当宁归提到达达利亚可能就是召唤自己的人时,莫娜有些迟疑。
“虽然这个推论有一定的道理,但细细推敲,有些站不住脚。”
莫娜沉吟道,“如果他真的是召唤你的人,那你一定会有所察觉。况且,来蒙德的路上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可你却是来到蒙德才变回来的。”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的信物其实一直在你周围,只不过力量被阻隔,有些不稳定。还有一种,就是信物的确先出现在至冬,后出现在蒙德。不论是哪种,这背后都有认为操纵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也许哦。毕竟这种能够链接提瓦特之外的力量,一定会有很多人觊觎。所以,没准你真的能从你说的那个地方打探到些什么。”
莫娜想了想,又说道,“至于你之前失声的情况,之后应该不会出现了。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察觉到了你身上的诅咒气息,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你是说,我是被人诅咒才失声的?”
“应该是在被召唤的过程中,某种怨念变成了诅咒,可能性有很多。”莫娜耸耸肩,“也可能是你之前做了什么不留口德的事情,被你伤害的人尽管并没有害你的想法,但怨念太强,也会变成诅咒啦。”
“”宁归想到了自己来之前拒绝的那封情书。
人果然不能太毒舌!
“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天。”
“喔,那你帮我带封信吧?”莫娜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只信封,“途径晨曦酒庄的时候,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那里的女仆长。”
“她昨天突然差人送信,说有一个很要紧的问题要问,奇怪,哪有人加急做占卜的啊”莫娜摇摇头,“好在她问的问题不算难,也提前预付了费用,看在我帮了你这么多忙的份上,你能不能也稍微帮我个小忙?”
“没问题。”宁归接过信。
晨曦酒庄好耳熟的名字。
哎?那不是迪卢克的住处吗?
第29章 晨曦酒庄
在莫娜家用过茶点,宁归拿着那封被拜托递送的信回到达达利亚的住处。
“怎么样?”午间阳光明媚,达达利亚逆光斜靠着门框,望着他由远及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宁归仰头,用掌心接住刺目的阳光,达达利亚的身形在逆光中变为剪影,表情也有些模糊。
这人是怎么做到仅用一个晚上,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如常?
宁归想了想,“我今天下午出发。”
“真要去那地方?”达达利亚放下抱臂的双手,扶着栏杆,语气无奈,“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又没要你跟来。”宁归抬头瞪了他一眼,“昨晚提到的交易依然生效,你帮我搞到了徽章,我们两清。”
“行吧。”达达利亚从善如流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答应的这么干脆?宁归总觉得他在搞鬼。
果不其然,午饭过后,当宁归收拾好行囊,准备带着阿尔戈出发时,达达利亚大大咧咧跟在他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宁归皱眉问。
“房子我已经退掉了。”达达利亚眼神无辜,“我没理由留在这儿。”
“我是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喂,脚长在我腿上,你总不能连我去哪都要管吧?”
“你确定?”又走了几步,宁归回过头,“那它怎么总跟着我走?”
“也许只是巧合?”达达利亚面色坦然,“这世上可处处都是巧合呢。”
“嘎,至冬小子真狡猾”伏在宁归肩膀上的阿尔戈小声吐槽道。
“我的耳朵可是很灵的,再微弱的噪音,也很难忽略啊。”他做出观赏四周风景的模样,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不要吓阿尔戈。”
达达利亚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惊起一众落在桥上觅食的白鸽。
“不公平,允许他诽谤我,还不许我吓吓他?”
“大哥哥还说呢!你把我的鸽子都吓跑了!”
不等宁归开口,稚嫩的童声从身旁传来,一个棕发的蒙德小男孩站在桥边,正气鼓鼓地握着拳。
“哎?”达达利亚一愣,“我我不是故意的。”
“每个人都这样说!”小男孩不依不饶道,“鸽子们被吓跑后要好久才会回来,我刚刚撒的谷米都浪费了!”
“呃那大哥哥再赔你一包?”达达利亚挠挠头。
“一包不够,至少要两包!”那小孩还挺会提条件。
看到达达利亚被纠缠,宁归的心情莫名变好了一些,不自知地勾起唇角,继续向前走去。
“喏,摩拉给你。”眼看宁归没有等他的意思,达达利亚急忙从钱袋里掏出一把摩拉塞给男孩,不忘冲着宁归的方向喊,“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他收好钱袋拔腿去追,听到男孩在身后喊,“大哥哥别走,你给的太多了!”
出了蒙德城,沿着西南方的小路,是前往晨曦酒庄的方向。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很适合春游。”
他们沿着小路并排走,达达利亚一直在没话找话。
“你可以去春游。”宁归语气冷淡地答,言下之意他可以不用跟着自己。
“换个角度讲,我们现在不就在春游吗?”
“……”宁归提醒他,“你还记得我们已经两清的事吗?”
“记得啊。”达达利亚认真地点点头,“但这应该不影响我们同行,也不影响各自欣赏风景吧?”
“”宁归哑口无言,若非自己是当事人,他简直想为达达利亚的鬼才逻辑鼓掌。
“你真没必要跟着我。”
越过一大片葡萄架,晨曦酒庄的招牌已在视野中若隐若现。
“怎么了?”
“我不想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
“明知故问。”
“好吧,其实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并不是要故意粘着你。还是说,你已经不愿意和我走在同一条路上了?”
宁归选择无视掉他的可怜巴巴的表情,从斜跨的背囊掏出那封信。
“两位是来找迪卢克老爷的吗?”
正在葡萄架之间忙碌的老人家探出头来,“你们来的不巧,老爷今天不在酒庄。”
“老先生,我是来找酒庄的女仆长的,蒙德城的占星术士莫娜小姐托我为她送信。”
“原来是找‘女仆长’的吗?”老人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两位请进吧,老爷在书房等你们。”
“诶?迪卢克吗?”宁归愣住,“您不是说他不在?”
“是啊,对一般客人来讲是不在,但对来为女仆长送信的客人来讲,就在喽。”老人家笑道,“沿着这条路上去,会有人在门口接待的。”
迈上石阶,两名女仆正守在酒庄的正门前,见到宁归她们没有多言,只是推开大门,告知上楼左拐第一间就是迪卢克的书房。
酒庄内很安静,阳光充足的午后,零星的尘埃在光影中追逐舞动,宁归放慢脚步,穿过装饰豪华的大厅,谨慎地攀着楼梯扶手向上。
这里单拿出一件摆件看起来都价值连城,若是一不小心碰坏了,把他卖了都不一定赔得起。
达达利亚看宁归的眼睛一直盯着客厅的猫头鹰摆件,凑近他小声问,“喜欢这个?我给你买下来?”
“”宁归什么都没说,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迪卢克的书房门没锁。
宁归推开门,只见迪卢克正站在窗边。不同于第一次见面,他换了一套颜色更为鲜亮的红色劲装,火一般的红发梳起高高的马尾,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
看到宁归身后的达达利亚,迪卢克的眼底闪过一丝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开口道,“没想到你还带来一个不速之客。”
“哦?”达达利亚笑了,看向迪卢克的眼神却写满防备,“怎么,你要和他说的话我不能听?”
迪卢克摇摇头,目光落在宁归身上,“所以,你决定要去暗鸲之巢了吗?”
宁归点点头,“嗯,起码要试一试。”
“迪卢克先生用这样的方式叫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嗯,原本希望能用这种方式避开无关的闲杂人等,但看来还是失败了。”迪卢克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真要去那里,我可以同行。”
“什么?”
“什么?!”
宁归和达达利亚异口同声地问,相比于前者的震惊,后者还多了一份不悦。
“是的,我也有要前往调查的事,前阵子一直忙于内务,如今正是恰当的时机。”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不必担心我会干扰你的计划,只是同行而已,我懂得分寸。”
“没想到迪卢克先生你人还怪好的。”达达利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被宁归回瞪一眼,他又立马小声嘟囔,“我又没说不让他一起,你那么凶巴巴地看着我做什么”
怎么感觉达达利亚被阿尔戈同化了?宁归有些头疼地想。
“如果不麻烦您的话,当然可以。”他对迪卢克说,“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也请随时告诉我。”
“帮忙倒是不必,只是之前出于礼节并未细问,如今既然要同行,那么两位的真实身份可否透露一二?”
“嗯,这是自然。”宁归点头道,按理说他现在的身份和达达利亚一样,都隶属于愚人众这个维护提瓦特和平的官方组织,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俩都是愚”
“都是于至冬冒险协会注册的冒险家。”他话说一半,突然被达达利亚抢了白。
宁归正想反驳,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搂住肩膀,“您如果不信,可以去冒险家协会查验,我们是一起注册的。”
“璃月人却在至冬注册吗?”迪卢克的问句平淡地像是陈述句,鹰一般敏锐的视线却钉在达达利亚身上,试图找出破绽。
“是啊,我们冒险家总是到处乱跑的。”达达利亚依然笑着,目光中的锋芒却毫不掩饰地回敬给迪卢克,让对方一时半会也不好轻举妄动。
“的确,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迪卢克没有追问,“那么,还请两位在外稍等片刻,我处理一些小事,就与你们一同出发。”
宁归被达达利亚揽着走出书房,来到酒庄外的葡萄田旁,才终于被松开。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刚刚不许我说出愚人众?”
“呃这个,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达达利亚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等有机会了,我再和你解释。”
“可是”宁归咬了咬唇,拿出那枚新兵徽章,“可是等验证身份时,这只徽章也会被看到啊。”
“这东西收好,别随便拿出来。”达达利亚的手覆上宁归的四指,将那枚徽章包进他掌心,“冒险家证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验证身份的时候你用那个就可以。”
“啊?”宁归一时间没明白,“你你既然准备了冒险家的身份,又为什么”
“你说要新兵徽章,我当然得给你搞来啊。”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绿色证书,“这东西我在至冬就已经办好了,以后还是说自己是冒险家吧,别总把愚人众挂在嘴边,明白了吗?”
宁归接过证书,狐疑地看着达达利亚,“你是不是,又骗我了?”
“愚人众根本不是什么维护世界和平的组织,对不对?”
“也不能这么说”达达利亚含糊地解释道,“从出发点上讲,我们的确是为了维护提瓦特的和平。”
宁归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揪着自己那个玩原神的室友问:
你们游戏里这个叫达达利亚的,他该不会是个反派吧?
第30章 暗鸲之门
十分钟后,迪卢克出现在庭院中,手中拿着一份简易的地图,上面标注了暗鸲之巢的大致方位。
“我们可以出发了。”
三人一鸟继续向西行进,尽管这个组合有些诡异,但正因如此,一路上鲜少有人说话,脚程无形中快了不少。
又经过一条岔路,周遭的风景突然有了明显的变换。原本起伏于道旁的山坡被矗立的残垣代替,午后和煦的微风也因背阴的缘故令人不寒而栗。
宁归缩紧脖子,双臂交叠抱紧自己,“我们的路线确定没问题吗?”
“嗯,这是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一条路。”迪卢克颔首道,“此处靠近风龙废墟,存在很强的元素力纠缠场域,对没有神之眼的人的确会有一些影响不过影响有限,你应该很快会习惯。”
“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迪卢克补充道,“毕竟元素力越充沛的地方,就越有可能出现魔物”
“嘎!”迪卢克话音未落,宁归肩头的阿尔戈突然闪着翅膀弹起,随后惊魂未定地落在他的另一边肩膀上。
与此同时,一发速度极快的水箭擦过阿尔戈头顶,不偏不倚射中了从不远处石块后探出的黑影。
宁归甚至还没看清黑影长什么样,石块后已经只剩一团逐渐消散的尘烟。
回过头,身后的达达利亚将一柄雕琢精巧的弓转了一圈,收到背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
“等你解释完,魔物早攻上来了。”
他迈开长腿,与迪卢克擦肩而过时,两人的视线短暂地交汇。
“身手不错。”迪卢克面无表情地说道。
“前面的脏东西有点多,我去清扫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殿后喽。”他笑道,“毕竟像你这样的英雄,应该更适合待在阴影里吧?”
“就像资历尚浅的‘冒险家’通常被指派打头阵吗?”迪卢克意有所指地反问。
“如果只是搭乘顺风车的话,最好别太在意目的地。”达达利亚停下脚步,语气中暗藏着一丝警告。
“嗯,正有此意。”
宁归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看向阿尔戈也只得到了对方装傻式的回应。
“阿嘎嘎,今日山谷里的风真是格外喧嚣啊。”
宁归只得放弃,也是,借阿尔戈八百个胆子,它也不敢去读他们任何一方的心声。
他猜达达利亚应该是要独自去处理前方的魔物,自己虽然帮不上忙,但也不想拖后腿。
“那个”
“你们在这里等我。”
本想提议独自留守,可达达利亚已经双手向后甩出两柄水刃,在面前接成一杆长枪,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转眼间,他的身影没入前方的浓雾之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你担心他?”迪卢克一眼看穿了宁归的心事。
“不,我只是”宁归抿唇否认,“我只是不想刚出发就有人受伤。”
“不会的,他很强。”迪卢克陈述道,他从腰间解下一只布袋,拆开递到宁归面前,“既然要等待一会,不如尝尝我做的蒙德往事曲奇?”
“蒙德什么?”宁归感到大脑有些过载,他不理解迪卢克为什么突然掏出一包名字奇怪的自制饼干要他吃。
“就是堆高高形状的曲奇饼,这是改良过后的版本。”迪卢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在烘烤曲奇的火焰中添加了火元素力,你食用之后应该会好受一点。”
宁归挑出一块曲奇,咬下一半,伴随着麦芽和葡萄籽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那股莫名的寒意逐渐被驱散,身体果然暖和了不少。
“谢谢。”
“嘎嘎,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阿尔戈在他肩头叫嚣。
宁归掰了一小瓣喂给它,阿尔戈挺起鼓鼓的肚子,闭着眼吧唧吧唧嘴巴,“嗯嗯,尚可。”
“这是你的眷属?”迪卢克问。
“诶?当然不是,阿尔戈是我的同伴。”
“是难兄难弟!”阿尔戈补充道。
宁归点点头,却依然无法将视线从达达利亚消失的方向收回。
天渐渐黑下来,可浓雾之中,仍没有见到达达利亚归来的身影。
一想到之前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宁归就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旧伤会不会影响他发挥
“我想,你之所以对元素纠缠场域的反应这么大,也许因为体内被注入了不属于你的元素力。”
“哎?”宁归的注意力成功被迪卢克的话牵引回来,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体内被注入元素力这样的说法,是那时查理的元素力还有残留?可他并没有感觉到难受
“嗯,这股水元素力的存在可以保护你不受其他神之眼拥有者的侵扰,但在这样元素力混乱的场域里,难免会让你更加敏感。”
水元素力难道是
“看得出来,你的冒险家同伴很在意你。”迪卢克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不认可,“在意到过于霸道了。”
“嘎,岂止是霸道!简直是”阿尔戈表示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它兴冲冲地跳出来落在迪卢克面前的石头上,正打算八卦一翻,却突然打了个寒颤,“等等,好强的杀意!”
“嘎!!”
熟悉的水镖贴着它的屁股滑过,几片羽毛滑下,阿尔戈一头缩进宁归怀里,不敢吱声。
“那是你该呆的地方吗?”
达达利亚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揪住它的后颈提起来,“懂事的胖鸟应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嘎嘎,我知道我知道!”阿尔戈扑扇着翅膀,想飞向宁归,却被达达利亚强行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这么胖,长时间压在同一个人肩上,会引起肩痛的。”
阿尔戈敢怒不敢言,只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在达达利亚肩头蹦了蹦。
“嘶。”
达达利突然捂住肩膀,露出有些痛楚的神色,深吸一口气,随即恢复如常。
“你受伤了?”宁归下意识地问。
“呃没什么,一点扭伤罢了。”达达利亚故作轻松地说道,“希望那个叫暗鸲之巢的地方,有卖跌打损伤药膏。”
“”宁归记得,阿尔戈踩到的地方的确有一道旧伤。
“前面的路障已经扫清,我们继续前进吧。”达达利亚指向前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希望没错过什么精彩的故事。”
“只是闲聊罢了。”迪卢克答道,“你说得对,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宁归站起身,他很想问达达利亚伤势如何,但又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些说不出口。
达达利亚注意到他的神色,刻意放缓脚步,和他并行。
“怎么,有话要对我说?”他附身贴近宁归。
“没有。”
罢了,嘘寒问暖只会让他产生误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好了。
他们在天黑前穿过了这片场域,又向前新进了一刻钟的时间,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的目的地。
只是这里除了几段残垣断壁之外,和普通的旷野毫无差别。
“按照我获取的这张地图所示,这里的确是暗鸲之巢的入口之一。”迪卢克将简易地图平铺在石台上,打了个响指唤出星点火光。
宁归借着光看去,的确是这片区域没错。
难道是地图出了问题?他似乎还没问过迪卢克这张地图的来历。
“也许某处藏有机关。”达达利亚沉吟道,“这种地方不可能随随便便放人进去。”
迪卢克点头认可,“有道理,我们分头在附近探查,切记别走太远。”
“好。”宁归唤回阿尔戈,胖鸟在达达利亚肩头像樽雕像一样老老实实僵了一路,看到宁归招呼它,立马撒欢似的飞过来。
“阿尔戈,我们两个一起。”
他没有神之眼,不像另外两人拥有强大的感知力,但有阿尔戈帮忙,也许能有所发现。
宁归绕着废墟转了一圈又一圈,先是发现了三株浆果从,又查到了一处落日果树,再有就是一大片薄荷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成果。
他甚至怀疑阿尔戈的技能点都点歪了,它自诩是什么亲王坐下的骑士,恐怕是负责后勤的那种吧?
阿尔戈脸上无光,结结巴巴地狡辩,“这种发现,也不是也不是全无价值嘛!”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宁归回头,达达利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没有,你呢?”
“哎,我也一样,并无收获啊。”达达利亚摊手道,“不如我们结伴再转一圈?没准会有意外发现呢。”
“又不会因此有什么分别”宁归小声说道,但并没有阻止达达利亚跟着自己。
他们再次回到废墟中央,月光之下,那扇原本残破不堪的石拱门被披上一银色色的外衣,而暗藏在阴影中的侧壁上,似乎被镶嵌上了什么东西,此刻正若隐若现地闪着金黄色的光芒。
什么情况?方才来探查的时候明明没有发现类似的光。
宁归快步走上前,发现那是一颗鸟头形状的机关,此刻凸起在外,似乎正明示着发现它的人立即摁下去。
“奇怪,难道是要在合适的时机,机关才会显露?”达达利亚疑惑道。
“”宁归有些犹豫,这机关会不会出现的太轻易了?真会这么简单?
“别发呆呀,有没有用,总要试过才知道。”达达利亚怂恿道。
他说的没错,这颗机关作为目前唯一的进展,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宁归摁下机关。
“轰隆隆——”
顿时,四面墙壁分别从拱门的顶部、两侧与背部延伸出现,一座仅有一侧敞开的石室出现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