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痛到发麻

    那群人冲上来,推推搡搡地按住宁归的肩膀。

    “你那件在赛场上大放异彩的武器呢,怎么不见了?”

    “不会是两人商量好,打算摆大伙一道吧?”

    “什么?早知道就不押他们赢了。”

    “”宁归奋力挣扎,那些架起他手臂、摁住他脖颈的手像一根根钢筋,无论什么办法都无法摆脱。

    “没有那种事。”他大声喊道,七嘴八舌的讨论才稍稍停下,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他脸上。

    宁归闭了闭眼,声音隐隐发抖,“如你们所见,我的同伴退出了,按照比赛规则,我有权退赛。”

    “哈?那我们的钱怎么办?”

    “对!我可是押上了全部身家!还指望你赢比赛大赚一笔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宁归眼神蕴着怒气,看向说话的男人,“是我要你去赌?还是我收了你的本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算输到倾家荡产,也找不到我头上。”

    “你你”男人哑口无言,气得眉毛胡子乱飞,瞪着一双充血的眼,“臭小子,少耍嘴皮!告诉你,今天这比赛,爷爷扛也要把你扛过去。”

    他说完指挥同行的几个混混,“你们去拿绳子来!”

    和他一起来闹事的不乏浑水摸鱼者,看到这人要动真格的,不禁心生退意。

    “只是来讨说法,也不用真把人绑起来吧?”

    “听说私下斗殴会被领主大人拉入黑名单的。”

    “一群怂包!”男人接过手下递来的绳子,“让这小子跑了,不管你押输还是押赢,都得赔钱!老子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几个,给我摁住他!”

    几个长相痞气,瘦高像竹竿似的青年从人群中钻出,不由分说地将宁归夹住,双臂剪到身后。

    “嘎嘎!放开他!嘎嘎!”阿尔戈在人群外围急切地飞来飞去,束手无策。

    “你们!”眼看拇指粗的麻绳挂上脖子,四肢被控反抗不得,宁归一面扭着身子,一面喊道,“喂,你不是赌我赢吗?如果我输掉比赛,你岂不是要赔更多?”

    “想不到了吧小子,我们大哥来之前就把剩下的钱全都押你输啦”

    “住口!”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小弟,又粗声粗气地对周围吼道,“看什么看,不准备帮忙就趁早滚开,敢告状没你们好果子吃!”

    “走!”

    不待宁归再说什么,一块手帕堵住他的嘴巴。两个人架着他的胳膊,拖着他走向斗技场的方向。

    “嘎嘎!”阿尔戈飞过人群上空,着急地盘旋。

    “你们两个,去找几块石头,给我把那只吵吵嚷嚷的笨鸡打下来。”

    “唔!”宁归急忙抬头,盯着阿尔戈。

    快跑!去找达达利亚不,去找迪卢克先生,请他来救我。

    阿尔戈接收到他的信号,又在原地飞了两圈,直到眼看那两人捡起石块,才依依不舍地转身飞走。

    “别动歪脑筋,也别想着刚上场就求饶。要是让我少赚了一个子儿,你死定了,知道吗?”

    被推进斗技场大门时,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用指节敲着宁归的脑袋。

    “欢迎来到暗鸲之巢斗技场,请出示您的参赛票根。”

    门口的人形机械视若无睹般对宁归说道,那帮人恶狠狠的注视令他如芒刺背,只好拿出包袱里的票根,低头走进斗技场。

    怎么办

    再次步入那条选手专属的走廊,宁归的心境与前两次大不相同。

    这次休息室内空荡荡的,没有旁人。一块全息屏幕上交替显示着选手信息与当前赛况。

    宁归注意到第一场比赛已经开始了。

    观众的欢呼与主持人紧锣密鼓的解说透过门缝传来,宁归感到自己的指尖和掌心微微沁着汗,胸口也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抓紧似的,有中隐隐的反胃感。

    他摘下背包抱在怀里,选择背对屏幕板方向的椅子坐下,眼不见心不烦。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之前所做的计划全部失去作用。

    他猜到的达达利亚的临阵脱逃,却没猜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第一场比赛结束,25号获胜,请167号选手做准备。”

    听到喇叭里传来的通知,宁归回头看了一眼板子:距离他上场还有5轮比赛。

    事到如今,只能指望阿尔戈尽快找到迪卢克,后者大发善心,愿意带他离开。

    否则

    咽喉虚无地吞咽,宁归觉得那种想吐的反胃感更强烈了。

    他像一个无助的囚徒,坐在宽敞明亮的监牢里,煎熬地等待着宣判。

    直到房间广播里喊道他的号码,人形机械在下一秒推开房门,催促他上场。

    宁归撑着座椅边缘站起,他的膝盖有些丢人地发软,五指指尖冰凉到几乎感受不到存在。

    “当啷——”

    怀里的背包歪到在地,里面的东西掉出不少。

    宁归急忙去捡,卷成一卷的草稿纸,几只羽毛笔,还有那袋封口摇摇欲坠的摩拉

    宁归握起袋子时,才发现封口依然松动,几枚摩拉与一块深蓝色的圆形吊坠被压在钱袋下

    是达达利亚的神之眼?!

    *

    “237号,请立即上场。”人形机械再次重复道。

    宁归不敢耽误,他捡起那枚神之眼,在掌心握紧。

    达达利亚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一走了之了吗?为什么还要把神之眼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自己?

    宁归的思绪飞速运转着,却找不出头绪。

    难道是达达利亚想让他靠着这枚神之眼战胜对手?这东西虽然厉害但他根本不会用啊!

    跟着人形机械离开房间,热情高涨的欢呼声愈发清晰,听上去比上场比赛来的人还要多。

    “请从这里上场。”人形机械带他来到熟悉的门前,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神之眼膈得掌心发疼,宁归咬咬牙: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推开门的刹那,炽热的声浪再次向他奔涌而来,闪耀的聚光灯,略显漫长的入场口。

    一切都与两天前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这次只有他自己。

    没有达达利亚,也没有阿尔戈,宁归能依靠的,只有手中这枚完全不知该怎么使用的神之眼。

    他脚步沉重地登上擂台,经过一路厮杀的对手已经站在另一端等待。

    那是一个带着拳套,脸上带刀疤的男人,他的武器除了那副拳套,还有几只匍匐在地的机械狼。

    深入地下的小型斗技场驾驶螃蟹载具的少女还有将她撕裂分食的机械狼

    宁归瞳孔紧缩,这是在非官方预选赛上获胜的那个男人?!

    “双方选手,准备好后请示意。”

    男人戴着拳套的手在胸前敲了敲,他举起手,那几条匍匐的机械狼也随即站起来走到灯光下。

    它们的机械表皮上沾满了不属于自己的血迹,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宁归,仿佛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会立马冲上来将猎物撕成碎片。

    宁归倒吸一口冷气。

    根本不可能赢。

    “237号,准备好请举手示意。”裁判再次催促道。

    宁归深深吸一口气,他握紧手中的神之眼,来到武器架前,抽出那把熟悉的匕首。

    无论如何,总该试一试,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想想达达利亚是如何战斗的?他似乎有一把弓,但他很少在实战时用到那把弓,他有一对水刃,可以变换成他在战斗时所需要的任何形态的武器

    那就是水元素力吗?

    宁归的胸口莫名旋涌起一阵澎湃的暖意,他不顾裁判的催促,将那枚神之眼贴近心脏,不够还不够

    他需要再多感受一会。

    “237号,准备好请举手示意!”裁判的声音带上了愠怒,此起彼伏的嘘声从观众席传来。

    “哼,看来他是怯场了。”他的对手大声笑道,“喂小子,你要认输吗?”

    “”

    宁归眉心紧蹙,他急促地呼吸着,闭上眼睛,无数条江河与溪流不断从远方奔涌而来,澎湃的水声淹没了周遭的噪音,也淹没了宁归的全部意识。

    裁判忍无可忍,他敲响手边的响铃。

    “比赛开始!”

    “孩子们,速战速决!”男人用牙齿咬紧拳套绑带,带领着那群机械狼向宁归直径走来。

    “别客气,先到先得。”

    口令下达的瞬间,最靠前的两匹狼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宁归冲去。

    水中带上了血腥味那是陌生人的血。

    千钧一发之际,宁归猛地睁开眼睛,反手握紧匕首,凭借本能飞速向后挥刺——

    短暂的呜咽后,最先扑上前的机械狼在一道水光中向后翻仰,重重地摔在地上,向外滚了好几圈,荡起一阵扬尘。

    吵闹的观众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什么情况?!

    宁归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握紧匕首的那只手,直到带着血腥味的劲风扑面而来。

    又一匹狼!

    他急忙抬头,机械狼已经跃至半空,大张着涨满尖牙的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宁归侧身一躲,刀刃划过机械狼前腿腋下,劈开一条闪着火花的裂痕,电光火石之间,转身绕到机械狼地另一侧,毫不犹豫地高举匕首,冲着它的头部刺下!

    “嘶——”观众席上的人们集体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前几轮比赛中,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些机械狼的凶残,没想到短短十几秒内,居然被赔率已经跌停的237号就这样解决了。

    难道他之前都是在隐藏实力吗?

    宁归跨坐在狼身上喘着粗气,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方才使出的招数分明是达达利亚在上一场中使用过的,就算他真的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学的这么快难道这就是神之眼的力量?

    “有两下子!”刀疤脸咬牙吼道,“孩子们,开胃菜时间结束,该吃正餐了。”

    他带领剩下的狼群向宁归奔来,宁归急忙举起匕首,可单拳难抵双手,更何况还有一群擅长团体作战的狼。

    他很快败下阵来,狼狈地格挡着,可对手的攻势却越来越猛。

    “237号方才的高光似是回光返照啊,看来他快要坚持不住了。”解说揶揄地说道,“就像赛前所预测的那样,没了那件超级武器,他什么都不是。”

    宁归心头一紧,猝不及防被一条狼咬住小腿,他眼睁睁看着钢牙没入衣料,紧接着便是一阵钻心的痛。

    “呃”宁归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铆足力气的一拳重重击向他的腹部——

    “砰”得一声,宁归软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只虾。

    他急促地呼吸着,眼睛里滚着热辣辣的泪,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打碎了,疼痛混在血液中,堵着嗓子眼,让他连□□都喊不出。

    “哼,不过如此。”

    他听到头顶传来刀疤脸的冷笑,达达利亚的神之眼掉在不远处,明明一伸手就能拿到的距离,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碰到边缘。

    头皮突然传来刺骨的痛,他被揪着头发提起来,没法反抗。

    “那不是你的神之眼吧。”刀疤脸笑道,“没有神之眼的无名之辈,还想觊觎神明的馈赠?”

    “”

    “听好了,别不承认,你就是个废”

    “啪——”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过后,明亮如昼的场馆突然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刀疤脸显然也不明状况,“怎、怎么回事?”

    宁归无暇顾及这些,他全身痛得发麻,意识正一点点抽离,五感也逐渐变得模糊。

    他似乎看到了一道深紫色的雷光闪过,拽着他头发的力道一松,他向后瘫倒,身体接触到的地面很软,有人在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在彻底闭上眼睛前,宁归这样想着。

    第42章 眷属

    有光。

    意识慢慢回拢,但不很清醒。

    微风柔柔地吹起发梢,胸腹靠着温暖可靠的背脊,有人正背着他,在洒满月光的旷野中前行。

    晃动的视线里,不断有红紫相间的液体落下。

    宁归抬起手,茫然的看着暗红色的掌心,是血好多血。是他的血吗?那他怎么还没死?

    “咳咳咳”背着他的人不时发出闷闷的咳嗽声,鲜血接连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还不能停下来”他的声音很虚弱,像是在对宁归说,又像是自语。

    一阵天旋地转,宁归滚落在地前,被青年的胸膛抱了满怀,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还混合着沥青般刺鼻的陌生味道。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意识彻底抽离前,他隐约听到阿尔戈的声音。

    “是这边!他们在这边!”

    *

    当晨曦酒庄的女仆长艾德琳推开位于二层的客房门时,一只体型肥硕的歌鸲扑面向她飞来。

    “不是说吃过药就会醒吗?嘎嘎!他为什么还没醒?!”

    “嘘——”艾德琳比出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放下手中盛满清水的玻璃瓶瓶。

    她望向床铺上沉睡的青年,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两扇睫毛随着呼吸浅而缓地起伏,眉心微微蹙起,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迪卢克老爷说过,等他天黑回到酒庄前一定会醒。”艾德琳小声对阿尔戈说道,“抱歉,我还得去看看另一位客人的状况,他那边显然更不乐观。”

    “哼,那也是他自作自受!”阿尔戈愤怒地扇了扇翅膀,“如果不是他不辞而别,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小点声吧,歌鸲先生。”艾德琳无奈地劝道,“你也不希望吵醒自己的主人吧?”

    “嘎?谁说他是我的”阿尔戈突然哽住,别扭的撇开头,“算了,你去照看那个人好了,我会陪着他。”

    “那就辛苦你喽。”艾德琳笑笑,“稍后我会叫人送坚果到房间。”

    阿尔戈咂咂嘴,不再理会艾德琳。它起身飞到青年枕边,怔怔地望着那张清秀姣好的面孔。

    “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呀”

    “”

    它凑上前,轻轻啄了一下宁归的脸颊。

    “唔”宁归发出一声闷哼,眉头皱得更紧。

    再啄一下!

    “嘶痛”宁归含含糊糊嘟囔着,眼睛依然没睁开。

    “你醒啦?!你醒啦!”阿尔戈喜出望外,对着宁归的脸颊和嘴巴又是一通乱啄。

    “别别这样”宁归捂住脸,缓缓睁开双目,漂亮的琥珀色瞳仁里写满迷茫。

    夕阳的阳光很刺眼,他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

    “嘎!捂眼睛做什么,快睁开眼看看我呀!”阿尔戈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是我!阿尔戈呀!”

    “”

    宁归逐渐适应阳光的亮度与温度,细长的手指缝隙中露出一半眼睛,与阿尔戈四目相对,最终完全展露出来。

    “阿尔戈?”他的眼睛缓慢地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这是哪里”

    “这里是晨曦酒庄!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吃人的斗技场,回到地面啦!”

    “晨曦酒庄迪卢克是他救了我?”

    “算算是吧!”阿尔戈支支吾吾地答。

    宁归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当然!没有”阿尔戈的声音越来越小,它心虚地移开视线,“的确是晨曦酒庄的主人把你带来这里的,他还找人帮你看伤,解了致幻剂的毒”

    “致幻剂?”

    “对呀,你被你从那里出来的时候,中了浓度很高的致幻剂!明明只是腿上受了一点小伤,但是双手一直死死捂着肚子,掰都掰不开。”

    “什么?只是腿上的小伤?”

    宁归将手伸进衣服下摆,在腹部摩挲,触感温暖平坦,没有任何异常。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挨了一拳,还吐了很多血

    “都是幻觉!你只是小腿上有一点擦伤,致幻剂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进入你的体内的。”

    难道是那个刀疤脸的机械狼搞的鬼?可那个在非官方预选赛上被撕碎的少女又是怎么回事?

    宁归感到有些头痛,他敲了敲额头,却没有丝毫缓解。

    “也可能是先用致幻剂迷惑对手,然后再为所欲为?”阿尔戈听到他的心声,顺着推测下去。

    “可是我明明记得有很多血,沾满了手心。”宁归抬起干净的双手,“还有很浓的血腥味,这究竟是”

    “哎呀,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阿尔戈咬着被子,帮宁归捻了捻被角,“医生说了,致幻剂的后遗症很难消散,就算醒来也要多卧床。你饿不饿?我去帮你和女仆长要点吃的?”

    “没事,我不饿。”宁归摇摇头,思绪依然停留在赛场上。

    “等等,那比赛比赛呢?!”

    “什么比赛啊,你昏迷了两天,比赛早结束了。”

    “什么?!”

    宁归掀开被子坐起,右腿在挪动时感受到一股放射的刺痛。

    “不对。”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你再说清楚一点,迪卢克是怎么救我出来的?如果我没有认输或是死亡,比赛是不会结束的。”

    “就是就是那样把你救出来了呀”阿尔戈心虚地后跳两下,企图蒙混过关,“哎,已经过去的事,你别纠结那么多了”

    “阿尔戈。”宁归平静地叫了一声它的名字。

    “你真烦!”阿尔戈恼怒地背过身去,“就算他拼了命把你救出来,我也一点都不想原谅他!要不是他不告而别,你怎么会一个人被丢进那么可怕的地方”

    “是达达利亚?”

    “对,是他,那个讨人厌的至冬小子!”

    “”

    “你也很无语对吧!每次都这样,先把你丢进危险里,再像个英雄似的闪亮登场,他以为这样你就会很感动吗?可恶,你这么惨都是因为谁啊!”

    “他人呢?”

    “哈?你不会还对他有感情吧?”

    “不,我只是问问。”宁归低着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他还在昏迷啦!听说他为了救你,在斗技场大闹了一场,一个人单挑了三十几个警卫机械,恐怕现在已经被暗鸲之巢拉入黑名单了”

    “等一下!”阿尔戈话锋一转,回头跳到宁归面前,“喂,你不许同情他,也不许心软,听到没有?”

    “”看到阿尔戈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宁归不禁莞尔,“你像是比我还生气。”

    “什么嘛,难道你不生气?”

    宁归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嗯,生气。”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在生气。”

    “我本来就不是会表现出来的类型。”

    “那岂不是很吃亏!”

    “还好,起码现在你知道了,不是吗?”

    阿尔戈狐疑地看着他,“好吧,勉强相信你。”

    宁归不再说话,他蜷缩着抱住双腿,将头枕在膝盖上,望向窗外火焰般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在想什么?”阿尔戈飞到他的肩头,“奇怪,我居然读不出。”

    “”宁归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什么也没想。”

    “唔很累吗?”

    “嗯,很累。”宁归轻声说,“没有方向,一直原地打转。”

    他闭上眼睛,睫毛不住地颤,“阿尔戈,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嘎”阿尔戈蹭了蹭他的耳廓,“不过我也是一样呀。”

    “找不到亲王,也找不到自己身为骑士的意义。”歌鸲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它沉吟片刻,期期艾艾的问,

    “宁归,不如让我守护你吧。”

    “什么?”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据说奥兹大人来到提瓦特,是为了面见他要侍奉的主人那我觉得,我是不是也可以选一位自己喜欢的主人呢?”

    “宁归,你来做我的主人吧!”

    “可是为什么呢?”宁归抬起头,“你明明现在这样就很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一点也不好!我讨厌帮不上忙的感觉!”阿尔戈发出愤愤地哼唧声,“只要成为你的眷属,我的力量也会有所恢复,就不会只是一只飞来飞去的笨鸡了!”

    “你本来也不是笨鸡。”宁归的唇角微微扬起,“不过,还是谢谢你,阿尔戈。”

    “你的心意很珍贵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信任。”

    宁归伸出手,示意阿尔戈跳进他的掌心。

    “所以,你要做我的主人吗?我绝不会像至冬小子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

    “不,我不会做你的主人。”宁归摇摇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呀。”

    “朋友”

    “或者像你说的,我们是难兄难弟。”宁归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对,难兄难弟,要一起浪迹天涯的那种。”

    “”歌鸲的鼻子和嘴巴变得湿润,它大张着嘴巴,轻轻喘息着,“嘎嘎,小哑巴,你”

    “喂,你不会是感动得要哭吧?”

    “才、才不会!鸟又不会掉眼泪!”

    “好吧好吧。”宁归揉揉它的脑袋,夕阳将它漂亮的羽毛染上一层金色,随着微微发抖的身体如涟漪般晃动。

    “所以,小哑巴,你接下来有计划么?”

    “唔没有计划算计划吗?”

    “呃,怎么不算呢?”

    “那就算有吧。”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可一人一鸟都不觉得无聊。

    直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经过他的房门。

    宁归有些好奇地拉开一条门缝,发现是女仆长带着两个医生打扮的陌生人穿过走廊。

    她脸上的表情很紧张,甚至没有注意到门后的宁归。

    “状态很不好,吃药之后又吐了一次血,一直在发烧。”她在一扇客房前站定,握着把手低声说道。

    “明白了,我会再给他开一剂药。不过”

    “实在不行,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古怪,不像是野兽所为,也不像是被丘丘人那样的普通魔物所伤,我行医这么多年,居然从未见过。”

    “还请尽力而为,至于别的,只能等老爷回来之后再做定夺。”艾德琳皱眉道。

    第43章 再陪陪我

    (注:修了39-42章,为保证剧情流畅,建议从39重新看)

    宁归推开房门,浓重的草药味将这件宽敞的客房塞得满满当当。

    一只坩埚架在窗下,里面盛着滚滚冒泡的汤药。记得那名医生临走时嘱咐,要熬煮三个小时药效才最佳。

    不过我不敢保证一定有效——他这样说。

    达达利亚之所以一直在发烧,是因为他身上那些不明来历的伤口。哪怕上好药绑上绷带,也很难有效地阻挡伤势蔓延。

    床脚旁放着一只木盆,里面盛着清水,而漂浮在水面上的白毛巾因为投洗太多次,已经变成了淡红色。

    宁归走到床边,俯视着躺在床上的青年。

    他的脸颊带着高烧特有的红晕,嘴唇却苍白得像发皱的纸。眉宇间残留着痛苦的余韵,露在被子之外的两条手臂上缠满带血的绷带,胸膛和锁骨上还有暗淡的划痕。

    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竟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尽管阿尔戈极力反对宁归来见达达利亚,可有些事宁归必须问个明白。

    面对这个尚在昏迷的病人,宁归有些无措。他的那些问题,总不能说给充满草药味的空气听。

    宁归在床边呆站了一会,弯腰捞起那块毛巾,对折,拧紧,沥干。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总要等达达利亚病好些了再说。

    他将那条毛巾折好,轻轻挑开青年额前的碎发,正要将毛巾敷上,手腕却突然被紧紧握住。

    “谁?”达达利亚的声音哑得像声带被砂纸磨过,尽管有气无力,但他眼神中的防备丝毫没有减弱。

    “是你?”

    趁他愣怔,宁归抽出手,不由分说地将毛巾仍在他额头上,重新站回床边。

    “”

    “”

    两人对视无言,还是达达利亚先扯出一个虚弱地笑,“你没事就好。”

    心头隐约抽痛了一下,可宁归并没有被打动,“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想对我说?”

    “有,当然有。”达达利亚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四柱床的顶部,“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宁归抿住唇,“难道不是在想该从何编起?”

    “抱歉。”达达利亚的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我猜你现在一定很厌恶听到这两个字吧。”

    “厌恶倒谈不上,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咳咳咳”达达利亚捂着胸口咳了两声,看得出这对他来说很费力,他的眉心拧成结,“我的衣服呢”

    “是指那堆染血的布条吗?”宁归指向床头柜。

    “嗯,麻烦你从里面翻翻,有我给你的东西。”

    宁归捧起那堆已经很难被称之为布料的衣物,在里面摸到了两件坚硬冰冷的物什。

    一件摸起来像是方形的盒子,另一件则是长条状的,尾端微微翘起。

    宁归先抽出后者,居然是一柄套着弯鞘的匕首。

    “这是什么?”

    “我说了,是我要给你的东西。”达达利亚费力地挣扎起身,靠在软垫上的时候,额角已经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那天你也听到了,博士也就是那位故意接近你的奇怪选手,他对你很感兴趣。”

    “感兴趣?”

    “对,不是喜欢你,也不是想和你交朋友是想把你当做试验品的那种感兴趣。”

    达达利亚捡起掉在身上的毛巾,胡乱擦掉脸上的汗,“哪怕是使用魔王武装,我也很难在他面前有胜算。”

    “魔王武装是什么?”

    “算是我的一种秘密武器吧,这不重要。”达达利亚模糊地答,“总之,想要保证你不被带走,就必须要有你手里那东西。”

    “可这只是一把匕首啊。”

    宁归双手握住匕首,轻轻拉开,一道刺目的黑紫色光芒突然从鞘身中迸出。

    “什么情况?”他急忙将匕首塞回去。

    “这不是普通的匕首,这是我师父造的武器有它在,一切被深渊污染过的力量一时半会都没法近你的身咳咳!”

    达达利亚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他用毛巾捂住嘴巴,上半身不断发着抖。

    宁归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拿起桌上的水杯递过去。

    “谢谢。”达达利亚接过杯子,看得出喝水对他来说也不容易,不过喉咙的刺痛感终究没有抵过本能的饥渴,他还是咕咚咕咚喝下半杯。

    “所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去找你的师父取这样武器?”

    “师父神出鬼没,我没能找到她。不过我知道这东西在哪,就是拿取的过程耗费了点时间。”

    达达利亚苦笑道,“原本按照我的计划,是不会迟的抱歉,哪怕你不想接受,但”

    “你受伤了,这是我的错。”

    “”宁归望着满身伤痕的达达利亚,又想到自己只是轻微受伤的小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应该还有疑问吧,那个盒子也拿出来吧。”

    剧烈咳嗽过后,达达利亚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宁归有些犹豫,语气也稍稍软下来,“你的状况没问题吗?要不你先休息,我改天再来”

    “没关系,我撑得住。”

    宁归只好拿出那只铁盒。

    铁盒的外形并不陌生,和他带进查理别墅的那只一模一样。

    “盒子需要执行官的印鉴才能打开抱歉,我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

    “但我可以告诉你,盒子里面是什么。”达达利亚说完,又急切的补充道。

    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说了三次“抱歉”。

    “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宁归摇头道,“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之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要放在心上了。”

    “为什么?”达达利亚有些慌张地看着他,“你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宁归陷入沉默,避开了达达利亚的眼睛。

    “不,我我没想怪你。”他背过身,望着坩埚里不断吐着泡泡的汤药,“一码归一码,之前你的确骗过我,但这一次我明白,你是为了救我。”

    他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达达利亚的眼睛。

    “你帮我打比赛,为我寻找武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死在斗技场上。”

    “可是”达达利亚垂下脑袋,语气是满溢的落寞与懊悔,“我没能按时回来,也没能让你赢。”

    “还有,你说我救了你,也不全是这样。”他自嘲地笑笑,“如果不是那个迪卢克及时赶到,我们俩现在还在草地上昏迷呢。”

    “其实对我来说,赢没有那么重要的。”

    宁归在床边坐下,“况且,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别人受伤。俗话说条条大路通至冬,提瓦特这么大,总能找到别的办法。”

    “条条大路通至冬,什么意思?”达达利亚困惑地抬起头。

    “意思就是你别自责了。”宁归举起掌心的铁盒,“还是来说说它吧,抛开你们愚人众的秘密计划,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哈,秘密计呃”达达利亚轻笑了一声,立即痛苦地捂着胸口仰倒在靠垫上,“哪有哪有什么秘密计划,只是些无聊的任务罢了。”

    “这里面装着的东西,叫做祀珑碎片。”

    他轻轻侧身,换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捂着胸口继续道,“这东西来自璃月的沉玉谷,有关它的传说有很多。”

    “其中一条便是,它具有能让人类与上天沟通的能力我的任务,就是去调查这条传说的可信度。”

    “这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听完那个占星师所说,才有了这样的推测,但还不敢确定。”

    达达利亚皱起眉,“不过,你第一次从独眼小宝变成人的时的确是我把祀珑碎片带回家的那天。”

    “诶?”宁归瞪大眼睛,难道

    “在别墅的时候”达达利亚停了停,确认宁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放心说下去,“当时你受到了元素力冲击,又距离碎片很远,所以又变回了玩偶。”

    “后来我们来到蒙德,我猜大概是你体内残余的元素力还未散去,这次你靠近碎片的第三天才变回来。”

    “不过我发现,你对我的元素力并不排斥,所以,你变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少量多次把元素力注入到你身体里”

    “什、什么?”

    不是说只有非常亲密的恋人才会做这种事吗?!

    “你你这是做什么!”羞恼的红色烧上耳根,宁归咬紧下唇,怪不得迪卢克说他的身体里有不属于他的元素力,还说什么他的冒险家同伴很在意他

    “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达达利亚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万一再有查理那种登徒子出现,我又不在你身边咳咳咳!”

    他急着解释,又猛烈地咳嗽起来,眼眶都红了一圈。

    “你!”宁归跑去倒了杯水,别开脸塞给达达利亚。

    “对、对不起”达达利亚痛苦地咽着水,还不忘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追着宁归,“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如果你很讨厌我的味道,我可以帮你去掉”

    “少装可怜!”宁归瞪着他,不过对于达达利亚的元素力,他的确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对方又是出于好意

    “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他垂下眼,强撑着硬气说道。

    “嗯。”达达利亚捧着水杯,诚恳地盯着他。

    “那你先休息吧。”宁归不敢看他的眼睛,撑着床起身,“有什么事,之后再”

    “别走。”达达利亚揪住他的衣袖,补充道,“可以吗?”

    宁归的心跳逐渐加速,有些不安地问,“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有很多秘密,你会想知道的。”达达利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再问问我,好不好?”

    第44章 心软的神

    宁归望向那只揪住自己衣袖的手,指节修长,关节处残留着淤青,几条浅色的伤痕斑驳,边缘处凝固的血珠是暗红色的。

    他瞬间心软下来。

    “好吧。”

    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达达利亚对面,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下唇,“那个,还要喝水吗?”

    “不。”达达利亚放下水杯,安静地望着他。房间内的气氛同他的眼神一般温暖,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旖旎。

    宁归听到自己和他的呼吸声步调一致地起伏,坩埚内“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像是上佳的辅料,催动着他的心脏不住地加速跳动。

    得先想办法抛出话题,不能任由这种奇怪的氛围蔓延。

    “嗯关于你提到的祀珑碎片”

    “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两人同时开口,宁归下意识地抬头,“什么?”

    “咳、咳咳”达达利亚握拳抵着唇闷咳两声,再抬起头时,又是那副熟悉的微笑模样,“没什么,你继续。”

    “你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要不你还是先躺下休息吧。”他看起来像是推一把就会晕倒似的。

    “如果我躺下休息你是不是就要走了?”达达利亚的眼睛里闪着一点不安与希冀,仿佛生怕宁归会回答是。

    “”宁归虽然于心不忍,但也不想骗他,“当然,留在这里也只会打扰你休息。”

    “怎么会?!”达达利亚急忙否认,“我我没事的。”

    宁归看着他因高烧而涨红的脸,担忧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别是烧傻了吧?

    “好凉快”达达利亚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拉到脸颊边,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掌心,“你不是要问祀珑的事吗,你别走,我告诉你”

    宁归任凭他蹭了一会,他不想和病人一般见识,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留下。”

    “但你先松开我,我去洗毛巾给你降温。”

    “不用”达达利亚小声嘟哝着,“用你体内的水元素就好”

    “什么?”

    “就是你体内有我的元素力。”达达利亚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心虚的神色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你离我近一点,我会舒服很多。”

    “”宁归脸上一红,“要怎么做?”

    “离我近一点就好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达达利亚像是怕他不相信,甚至举起手来要起誓。

    “好了,我答应你。”宁归摁下他的手,一个浑身缠满绷带、说三句话就要咳两下的病人,能对他做什么不轨之事?

    他绕到床的另一侧,“但只是并排躺着,你要是敢乱来,我立刻就走。”

    “好。”达达利亚把被子拉到鼻子上方,只露出一对眼睛,“我保证。”

    宁归爬上床,也不躺下,拿来一只软垫塞到腰后,并膝坐在达达利亚枕边。

    “那个”达达利亚犹豫半晌,又闷声闷气地问,“可以牵手吗?”

    “”

    “没事的,你不愿意也没关”

    “手。”

    “哎?”达达利亚一愣,抬眼看向宁归。

    “我说,手。”

    宁归不看他,手却摊开放在床上,等达达利亚来牵。

    达达利亚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从他圆润的指尖开始,分开指间的缝隙,将自己滚烫的手指缓缓没入。

    “你真是烧得不轻。”

    “很烫?”

    他下意识想抽手,却被宁归用弯曲的指节勾住。

    “还好。”

    “嘶别这么用力。”宁归皱起眉,但并没有松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那个疑似把我召唤来的祀珑碎片,到底有什么古怪?”

    “传说祀珑是沉玉谷先民们与上天沟通的介质,于魔神战争时期消失”

    “魔神战争?”

    “嗯,是一场距今已有几千年的大战。但在前段时间,一件祀珑碎片会在璃月现身的消息突然传出。”

    “就是查理要的那样东西吧?”

    宁归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但我记得他说过,他要的那件东西,是某种仙药的原料,好像和你说的祀珑碎片不是一个东西。”

    “关于祀珑的传说有很多,有人说它是仙人炼药的法宝,也有人说它是储藏仙力的介质,甚至在魔神战争时期直接抹去了一整个村庄”

    “你是说这东西能杀人?”宁归看向床头柜上的小铁盒,眼神中有些惊恐。

    “都只是未经验证的传说罢了。”

    宁归的视线从铁盒移向那只匕首。

    “喂,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冒险为我去取这把匕首,是不是因为我和祀珑碎片有关,害怕失去我这条线索?”

    “怎么会是因为我答应过,要让你赢啊。”

    “只是因为这个?”

    “”达达利亚有些困惑地抬起头,宁归脸向外,只能看到隐隐泛红的耳朵。

    “是啊我想,如果能让你赢,你也许会开心一点。”

    “什么?”

    “很难理解吗?”达达利亚再度阖上双眼,嘴角噙着笑意,“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把自己送进暗鸲之巢那种危险的地方”

    “所以我想,是不是帮你赢下比赛,你就能稍微轻松一点?”

    “”

    宁归有些意外,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原来他在别人眼里是这种形象吗?

    “我哪像你说的那么苦大仇深。”

    “你别误会,我只是很少看到你笑罢了。”达达利亚轻声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看见你笑。”

    宁归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偷偷看向达达利亚,后者却浑然不知,依然闭着眼睛。

    “你明明说这只是一场交易。”

    “的确,不过实话讲,我没打算和你要什么。相反,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

    “对,谢谢你选择了我呀。”

    “”

    不知何时,达达利亚的眼睛已经睁开,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映着宁归的影子。

    “你遇到困难,能第一个想到我,我很开心。”

    “什、什么啊。”

    宁归慌不择路地躲避他的视线,心跳如鼓。

    怎么会有这种人?被别人当刀使,还反过来感恩戴德?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明白自己为何而战,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达达利亚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继续说道,“不过还是很抱歉,最终没能践行诺言。”

    “都说了,不用和我道歉。”

    “好吧那,你能再把手给我吗?”达达利亚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委屈,“按照约定,你答应我的牵手时间应该还没结束吧?”

    宁归这才意识到,自己慌乱之间抽出了手。

    达达利亚困难的翻了个身,他头枕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搭上宁归的小臂,视线与手掌一同划至手腕处,却不再向下。

    “可以吗?”他轻声问。

    “某些人之前明明更过分的事情都差点得逞,现在只是牵手,倒问起我来了。”宁归嘴上小声抱怨着,但还是主动牵起达达利亚的手。

    “看在你生病有伤的份上。”他补充道。

    “感谢宁归大人大发善心。”

    “少油嘴滑舌。”

    宁归俯身趴在床上,抬起达达利亚的手,垂眼细细观察手指上的一条条伤痕。

    “看起来很疼。”他说。

    “习惯就好。”

    “这种事是需要习惯的吗?”

    “每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伤痛通常很难避免不过别担心,在征服这个世界之前,我是不会死掉的。”

    “你要不要征服世界,我不想管。”宁归撇撇嘴,“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再因为我受伤。”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好吧。”达达利亚可怜巴巴地答。

    “不过”宁归犹豫地开口,“作为这次的报酬,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哎?真的吗?”

    是幻觉吗怎么感觉达达利亚眼睛都亮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或者奇怪的事都可以。”

    “可是我没完成约定啊”

    “不想要算了。”宁归起身作势要走。

    “没有,想要,想要的!”达达利亚急忙拉住他,“你你让我想想。”

    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达达利亚的目光黏在宁归身上,原本带着淡淡红晕的脸颊没一会红得几乎要滴血。

    “你别总盯着我啊。”宁归上前捂住他的眼睛,都是成年男性,他大概能猜到达达利亚脑子里在想什么,双颊不禁也一起烧起来。

    “蒙住眼睛,就可以吗?”

    达达利亚松开抿紧的唇,荡漾的水红色迅速在唇瓣之上晕染开,他的呼吸变得愈发滚烫,嗓音又涩又哑。

    “”宁归没有回答,他盯着那上下两瓣唇,鬼使神差般地附身凑近。

    热度顺着达达利亚的胸膛传递至他的四肢百骸,体内的火种再度燃起。两股属于水的焰色纠缠,一时间,两人都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达达利亚握住宁归的手腕,却听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低声说:

    “不许看。”

    下一秒,微凉柔软的触觉如清泉般,从唇齿间浸入蔓延至全身。

    身体上的疼痛被抚平,可对于心底的燥热却如扬汤止沸,愈演愈烈。

    不够,还不够。

    他伸手握紧那人的腰,在黑暗中如同干渴的旅人,不断用柔软的舌探索着湿润沟渠中的秘密,直到对方节节败退,敲着他的肩膀求饶。

    “不不行”

    宁归推开他,涨红着脸摇头,“我我要喘不过气了。”

    达达里亚单手扳正他的脸。

    “别别看我。”宁归慌张地躲避。

    “那就蒙住我的眼睛。”他低声循循善诱,“我们还没有结束。”

    第45章 约定

    “笃笃。”

    敲门声简短,女仆长礼貌的询问隔着一层木板,“宁归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

    宁归如梦初醒,他再度推开达达利亚。两人一上一下,目光灼灼,滚烫的温度交织在面颊与呼吸间,一时间无人说话。

    “老爷回来了,有事对您说。”女仆长并未推开门,依然很有分寸地守在门外。

    抵着达达利亚肩膀的手腕发力,宁归像条鱼一般从他身下溜走,翻身下床。

    他呼吸急促,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达达利亚忘记拦他,房门在眼前关上,他才怔怔回过神。

    抬手指腹摩挲过下唇,微垂的眼睑藏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

    “宁归先生,您还好吗?”

    通红的脸颊没逃过女仆长的眼睛,她一边走在前引路,一边关切地问。

    “我没事。”宁归摇头道,他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对,他根本清醒地很,一没喝酒,二没中邪,就是脑子抽筋,居然真的吻上去了

    宁归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大胆的时候。

    他摇摇脑袋,试图赶走那些不断回放的记忆,比起画面,被记下的更多是身体上的触觉,唇间,胸膛,还有

    “老爷就在壁炉旁,您请。”

    蒙德的早春料峭,夜晚温度低,壁炉里噼啪烧着干柴。火光在迪卢克红色的发梢度上一层金黄,他本人坐在扶手椅上,正在拆阅信件。

    宁归深吸一口气,摈掉杂念上前。

    “你来了。”

    迪卢克停下手,目光落在矮几旁的另一把椅子上,“请坐。”

    “谢谢你救了我,迪卢克。”

    “举手之劳,你还是更该感谢他。”他往事先准备好的高脚杯内倒了半杯红酒,“这是度数很低的果酒,可以安神。”

    “谢谢。”宁归接过酒杯,低头抿一口,香醇清甜。

    “你去看过他,情况怎么样?”

    “伤得很重。”宁归想到自己方才下意识的一推,希望没有伤到达达利亚,“医生说他的伤口古怪,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说来也巧,我对这种伤口并不陌生这伤是深渊魔物所创,在那种东西面前,一般人很难活下来。就算留下一条命,普通药物也很难对伤口有效。”

    宁归放下酒杯,慌道,“那他会怎么样?”

    “你别急,我也说了,前提是一般人,他并不一般。”

    迪卢克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半杯酒,“恐怕原先他身上的伤,比现在还要严重一些,但他的体质特殊,恢复得比常人快。”

    “原先比现在还要严重?”宁归更紧张了,达达利亚到底经历了什么?

    “嗯,但不管怎么说,他有自我愈合的能力,这是好消息,不是吗?”

    宁归低头不语。

    笨蛋,为了一把匕首就把自己置身于难以想象的凶险之地,怎么看都不划算。

    “那恐怕要再叨扰一段时间了。”宁归略带歉意地对迪卢克说道,“我想,在他彻底愈合之前,还是在这里静养比较好。”

    “嗯,我明白,只是”迪卢克抿一口酒,“你呢,也要留下来吗?”

    “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他都是为了我。

    “没关系,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我说过,举手之劳而已。”

    迪卢克耸耸肩,“不过,这段时间我可能很少在酒庄,有什么事和女仆长说也是一样的。”

    “怎么,你要办的事不顺利吗?”宁归想起迪卢克前往暗鸲之巢的原因,“我没有打探你私事的意思,但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一定和我说。”

    “无妨,这不是什么秘密。”迪卢克神色平静,“我之所以前往暗鸲之巢,是受西风骑士团所托。”

    “西风骑士团就是负责蒙德城大小事项的那个骑士团?”走在蒙德的大街小巷,宁归听过这个名字。

    “是的,虽然我对骑士团没什么好感但委托之事和蒙德城有关,我没有理由拒绝。”

    “一直以来,暗鸲之巢的存在都被与它相邻的三国默认,大家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直到前阵子,暗鸲之巢打算向蒙德扩张势力范围,这是骑士团无法接受的。”

    “迪卢克是去调查这件事?”

    “嗯,我见到了那位首领,谈妥了交易,具体内容很枯燥,恐怕你也不会感兴趣。”

    迪卢克说道,“但我想,你会想知道这条情报的:暗鸲之巢的首领,也是一只歌鸲。”

    “什么?”首领不是人,居然是一只

    “是和阿尔戈一样的歌鸲?”

    “是的。我猜它们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

    *

    喝净杯中的最后一滴酒,宁归与迪卢克告别,回到房间。

    阿尔戈从床上一跃而起,兴冲冲地凑上来,听宁归说完后,立马蔫了。

    “怎么,知道自己同类的消息你不开心?”宁归不解。

    “我我知道那是谁。”阿尔戈闷闷不乐地垂着头,“它是骑士团的叛徒,很早就离开亲王麾下了。”

    “你们也有骑士团?”

    “当然!我早说过了,我也是一名骑士!曾经是”

    “曾经?”宁归准确抓住了阿尔戈话中的端倪。

    阿尔戈像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翅膀里,小声嘟囔,“小哑巴,我和你坦白一件事,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不会想说,你已经不是骑士了,是被驱逐的?”

    “诶,你怎么知道?”阿尔戈震惊地抬起头。

    “你还能表现得再明显点吗?”

    “哎,虽然不完全是这样,但也大差不差啦。”它幽幽叹道,“我是流浪来提瓦特的,寻找亲王也只是想让它老人家帮我求情,让我重新回到骑士团”

    “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回不回去都无所谓,成为你的骑士也不错嘎!”阿尔戈很快振作起来,“虽然你不愿意和我签订契约,但我依然可以守护你!”

    宁归轻轻捋顺它头顶的毛,“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嘎?”阿尔戈怔住,“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种话?”

    宁归向后仰躺在床上,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杯酒下肚,心中那些捉摸不透的旖旎心思反倒都冷下来。

    说到底,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离开,等到那个时候

    一想到这些,宁归的胸口就像被挖了个大洞,源源不断地虚无感填满了他,让他有些恐惧。

    他翻身侧躺,将自己弓成一只虾。

    可以像阿尔戈一样,说出那句“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吗?宁归摇摇头。

    他不愿想这些。

    可新的一天不会随着他的思绪停滞,几个小时后,太阳如约而至。

    宁归下楼时,被佣人告知迪卢克已经离开酒庄,而另一位客人,此刻正在庭院里晒太阳

    达达利亚?

    看来迪卢克说的没错,达达利亚的自愈能力果然很强,一夜过去居然都能下地了。

    宁归来到窗边,透过玻璃看到青年坐在木桌旁的背影。

    清晨的风微寒,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橘色的短发被风吹起又放下。

    宁归和佣人要了一件毛衫,推门出去。

    “受伤不够,还想感冒吗?”

    他故作不在意般,将毛衫掷进达达利亚怀里,眼睛却指望着远处层峦起伏的雪山。

    “你醒了?”达达利亚将那件衣服抱紧,拽来一把椅子放在身边,扯扯宁归的袖子,“陪我坐会?”

    “”宁归虽不回答,但依言坐下。

    有点尴尬。

    “喝杯咖啡吧,我借了机器,现磨的。”

    达达利亚递上一只咖啡杯,宁归闻到浓郁的咖啡香气与淡淡的奶香,低头接过。

    “你还会磨咖啡?”

    “我不是只会打架的好吗?”达达利亚笑道,“快尝尝。”

    宁归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杯遮住他的半张脸,他趁机放任视线小心翼翼挪向达达利亚。

    目光相接,宁归仿佛被烫了一下。

    他根本尝不出咖啡的味道。

    一阵风吹来,满庭院的葡萄叶簌簌作响,卷起一层碧绿的浪花。身体在风中打了个颤,可耳根却在发烫。

    怎么回事,经历了昨晚那么超过的事,达达利亚怎么还能这么从容不迫?那样笑盈盈地看着他,简直犯规。

    “冷吗?”达达利亚展开那件带着他体温的毛衫,披在宁归身上。

    “我明明是给你拿的。”宁归指尖摩挲着咖啡杯壁。

    “嗯,披在你身上是一样的。”

    宁归不接茬,却问,“身体怎么样了?”

    “唔,伤口还是很疼,但比昨天好多了。”达达利亚想了想,“再过一周就没事了。”

    “那接下来呢,你什么安排?”宁归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震着耳膜。

    只是很普通的问题,你在期待和忐忑个毛线啊!

    “这不应该问你吗?”达达利亚笑道,“当然是你去哪我去哪咯。”

    “昨晚我们说了那么多,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现在目标一致。”

    阳光落入他眼底,像是坚冰融化的海面,闪耀着温暖的波光。

    他只知道自己要探查祀珑碎片,却不知谜底破解之日,恐怕就是两人要分别之时。

    宁归心底酸酸的,可他不忍破坏这一切。

    无论是葡萄藤的密语,亦或是桦木叶的璇舞,还有达达利亚眼中深邃如海洋的情感,他想要定格这一刻,用眼睛永远记住。

    “好。”他说,“那说好了,我去哪,你就去哪。”

    第46章 新任执行官助理

    一周后,荆夫港。

    晌午时分,宁归从斜跨的背包内取出一袋苞谷。

    他倒了一半在手心,才举至半空中,便有一群海鸥像是闻到味道似的结伴飞来,阿尔戈蓝黑色的羽毛在一群洁白中显得格外扎眼。

    它焦急地在外围飞来飞去,“嘎嘎!我的,都是我的!”

    宁归也没料到这荆夫港的海鸥居然如此“奔放”,敢明晃晃冲上来抢食,还好他及时收手,替阿尔戈保留了一小半。

    “你还是上了船再吃吧。”

    宁归心有余悸地收好苞谷,达达利亚从不远处的小摊前转身跑来,手里举着两块炸肉排三明治,橙色的头发被鼓鼓海风吹得像一团火。

    “快尝尝,趁热吃。”

    “多谢。”宁归接过被送到嘴边的三明治。

    “怎么样?你那份淋了柠檬汁,吃不惯的话就尝尝我这份,没有额外加佐料。”

    “没关系,很好吃。”宁归摇摇头,他的心思并不在三明治上,“那个你的属下们要来了吗?”

    “看时间应该快到了。”达达利亚咬下一口肉排,酱汁浓郁,口感酥脆,“怎么,还在担心吗?”

    “你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做,他们不会多问的。”

    按照原计划,达达利亚的属下们还驻扎在荆夫港,他们动身离开蒙德,自然要先同他们汇合。

    为了掩人耳目,达达利亚替宁归捏造了一个执行官助理的身份,兼任本次行动的导游。这种安排合情合理,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先遣队,也需要当地向导指路。

    虽然宁归对沉玉谷的状况一问三不知,但单从他璃月人的长相来看,还算可信。

    前往遗龙埠的三层大船早早停靠在码头,没一会,几名蒙德行商打扮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公子大人。”

    领头的人向达达利亚微微鞠了一躬,“属下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伪装完毕,船上的一切也都安排妥当。”

    达达利亚冷淡颔首,“嗯,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事上船再说。”

    他命令属下伪装成商队,以不同的名义预定了头等舱一半的客房。毕竟自己重伤未愈,还是谨慎些为好。

    宁归和阿尔戈被安排在达达利亚隔壁的客房,再之后,那名领头的愚人众长官带着两名随从进入达达利亚的房间,距离开船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没有出来。

    有什么重要机密,需要聊这么久?

    宁归撑着下巴,望向舷窗外。

    窗外波光粼粼,风景如画,可他却无心欣赏。

    “看样子你很好奇他们在谈什么。”

    独享完一整袋苞谷的阿尔戈仰面瘫在床上,满意地用翅膀拍拍肚皮,“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怎么帮?”

    “你是不是忘了,我有读心的能力啊。”阿尔戈翻身跳起来,“薄薄一堵墙,可挡不住我。”

    “偷听别人墙角很猥琐。”宁归翻了个白眼。

    “正所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怎么能说是猥琐!”阿尔戈扇着翅膀飞到他面前,“再说,上次在斗技场,你不也偷听至冬小子和薄荷头说话了吗?”

    “那不一样。”宁归无力吐槽阿尔戈起的各种奇葩外号,“那次我又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干坐在这儿想东想西?”

    “当然不,我想知道可以光明正大去问。”

    “可你心里明明很担心他不告诉你。”

    “一整袋苞米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宁归瞪他一眼。

    “嘎嘎,算我没说咯。”阿尔戈摇晃着身子跳开,“这么好的阳光,正是睡午觉的好时候嘎!”

    宁归在窗边百无聊赖地又坐了一会,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哪怕去甲板上吹吹风,也比坐在这里发呆强。

    他推开房门,正赶上达达利亚的三名下属从他房间内走出。

    “宁归大人。”领头的那位冲宁归点点头。

    他叫自己大人?因为这个称呼,宁归一时怔住。

    “宁归大人要去甲板上吗?正巧方向一致,不如同行?”

    三个人长着三张差不多的扑克脸,宁归看不出他们的情绪。按照达达利亚的安排,自己和他们也算是同事,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这份提议。

    “好吧。”他侧身做一个请的手势,“不知该怎么称呼?”

    “雪奈茨维奇。”领头的那位说道,“之前负责蒙德地区的商会情报工作,这次被抽掉来配合公子大人在沉玉谷方面的行动。”

    “宁归大人呢,之前负责哪部分工作?”

    “呃我在璃月的北国银行,帮公子大人整理一些催缴文书。”宁归有些紧张地按照达达利亚交代的话说道。

    “看来您早就陪伴在公子大人身边了啊,怪不得会被破格提拔为助理呢。”

    “哈哈,不过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宁归干笑道。

    只是在达达利亚手底下打工,非要用陪伴这种词,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对了,宁归大人既然常年陪在公子大人身边,一定对他的喜好非常了如指掌吧?”雪奈茨维奇突然凑近他,神秘兮兮地问,“话说公子大人有没有什么独特的兴趣或是癖好呢?”

    “啊?”

    “您别误会,我们也是想着第一次在他手下做事,想表示表示,略尽心意嘛”

    “这个公子大人他应该不需要吧”

    以自己对达达利亚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会榨下属油水的上司。

    “公子大人需不需要是一码事,我们有没有这份心就是另一码事了。”

    雪奈茨维奇说得头头是道,“左右客船明天一早才到遗龙埠,虽然条件有限,但我们还是为公子大人安排了宴饮和陪侍,不知公子大人他”

    宴饮还陪侍?

    宁归隐隐有些不爽,“雪奈茨维奇先生,这不太合适吧?如果我没记错,这次是秘密行动。”

    “放心,这些都是以商会名义安排的,而且陪侍的人我们都调查过了,背景绝对可靠。”

    “”宁归一时哽住,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我肯定,公子大人不需要宴饮,更不需要陪侍。”

    打发走雪奈茨维奇一行人,宁归站在甲板上,依然有些心情复杂。

    本以为达达利亚的工作环境无外乎是尔虞我诈或打打杀杀,没想到居然还有

    回想起来,两人虽然年纪相仿,但在那种事情的熟练度上显然差距不小。

    那一晚虽说是自己先出手,但达达利亚很快掌握了主动权,把他搞得晕头转向不说,还得寸进尺地把手伸进

    “听说,有人帮我回绝了一次盛邀啊。”

    宁归尚在回味,达达利亚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他回过头,青年迎风站在他身后,双手插着口袋,正笑盈盈地望向自己。

    “你怎么了?”达达利亚看出他神情有些不对劲,收了笑走上前,“晕船了?”

    “”

    不是晕船,是晕你。

    宁归别过头去,望向平静的水面,“事情都忙完了?”

    “嗯,不过是工作反馈和情报汇总枯燥无聊,还浪费时间。”达达利亚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子,“这段日子里积攒的文书太多,信件回到现在才回了一半。”

    “这么努力,你的伤口又不疼了?”宁归斜睨着他。

    “疼,当然疼。”达达利亚捂着胸口冲他眨眨眼,“你会帮我上药的,对吧助理?”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有事瞒着自己。

    “既然答应你,自然不会食言。”宁归脚尖轻轻踢着栏杆,他还有事想问,却很难问出口。

    “说真的,你有心事吧?”达达利亚突然踩着栏杆,将上半身探出,歪头看向宁归。

    宁归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抓紧他的衣摆,把人往下扯:“你不要命啦,会掉下去的。”

    “哈哈哈——”达达利亚被他的着急的样子逗笑,“别怕,就算掉下去我也不会淹死的。”

    “倒是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我只是在担心,去了沉玉谷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

    宁归这样答倒也不算撒谎,至于他关心的那个问题,此刻实在开不了口。

    “根据我这边得到的情报,前阵子沉玉谷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兴许和祀珑有关。”

    “什么事?”宁归提起兴趣。

    “沉玉谷西南的翘英庄一直以茶叶闻名,但最近几年无论是质量还是产量都大不如前。”

    达达利亚双手交叠,肘部抵着栏杆,“但前阵子不知什么缘故,这问题竟被凭空解决了。”

    “凭空?”

    “嗯,当地人说是仙人保佑。但要我说,作物生长离不开水土,想要改变水文土质,仅凭仙力恐怕无法做到。”

    “你猜测这是祀珑的力量?”

    “没错,但也只是猜测。”达达利亚转身看向宁归,红色的披风飘在身后,“具体情况嘛,就要邀请我的助理和我一起探查咯。”

    “除了帮你上药,还要帮你调查。”宁归被他的笑容感染,也不由得勾起唇角,“看来我这助理当得很不划算?”

    “要做的事情是不少,但权力也不小啊。”达达利亚笑道,“你不是才帮我回绝了属下的邀请吗?”

    “看来公子大人深以为憾。”

    “哪有!你别误会,我可没想去。”

    “是去腻了,还是嫌不够盛大?”

    “别开玩笑了,我最讨厌这些东西。让我去参加宴会,还不如去听阿尔戈唱歌剧。”

    宁归想象了一下阿尔戈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寒战。

    达达利亚眼波流转,抱臂打量着宁归,突然恍然大悟,“等等,该不会是我们的助理大人”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宁归还在嘴硬,耳根却偷偷红了。

    “哈哈,好,我不说。”达达利亚俯下身,靠近宁归,“不过”

    他话音未落,船头倏地传来一阵慌乱的喧闹。

    “什么情况?”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没入海平面的赤红落日,正与船头隐约的火光连成一片。

    第47章 人工呼吸

    那一点火光很快蔓延成通天浓烟,船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这是着火了?

    “不好,阿尔戈。”

    “等等。”

    达达利亚拦住他,指着远处越发向他们靠近的一团黑点,“你看。”

    “小哑巴!”

    阿尔戈一头冲进宁归怀里,撞得他有些胸闷。

    “好可怕,幸亏我睡得浅,不然就要变成烤鸟了!”

    宁归抱紧阿尔戈,垫脚观望船头的情况。火势没有减弱的趋势,越来越多的乘客逃至甲板上,惊恐地交流着自己所得的信息。

    “听说是库房的油桶泄露,遇到了明火!”

    “怎么办怎么办,我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啊!”

    “乌鸦嘴,又没说这火扑不灭!”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失火呢?宁归抱着阿尔戈,有些不安。

    他向四周看了一圈,船行江上,离两岸都有一定的距离,若这火烧过来,就算跳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更何况他根本不会游泳!

    “大人。”

    宁归正焦心如焚,雪奈茨维奇带着自己的属下匆匆赶来,向达达利亚微微鞠躬,“借一步说话。”

    达达利亚给宁归一个眼神,示意他一起过来。

    他们来到船尾一处人群相对稀少的地方,雪奈茨维奇拿出一张安全通道分布图。

    “火势有继续蔓延的趋势,方才我已经找船长确认过,恐怕不出半小时,整条船都会烧起来。”

    这么快?!宁归双目瞠圆,差点喊出声。

    “以船上现有的逃生船数目,想要运走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雪奈茨维奇向身后瞟一眼,又凑近一步,“公子大人,属下已经提前准备好船,可以送您和宁归大人先行离开。”

    “你倒是有先见之明。”达达利亚垂眼笑道,“有劳。”

    “请跟我来。”

    雪奈茨维奇转身,对跟在身边的两个手下使了个颜色,其中一人立即作出“请”的手势。

    “公子大人,请走这边。”

    “达达利亚,我们”宁归有些犹豫。

    “我们不该辜负这番好意,不是吗?”达达利亚握住宁归的手,凑到他耳边,“记得抓紧我的手。”

    宁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跟着达达利亚快步离开甲板。

    在雪奈茨维奇手下的带领下,他们迅速下到客船的最底层。火源在第二层,按照地图显示,逃生船存放在最底层储藏舱室,可以使用船尾的装置释放逃生。

    “公子大人请往这边,物资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拖来一只仅容两人的救生船,示意达达利亚和宁归上船。

    “你们不一起吗?”达达利亚似是随口一问。

    “呃我们和雪奈茨维奇大人稍后就会跟上,火情紧急,请公子大人和宁归大人先行。”

    “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达达利亚轻轻拽了下宁归的手,“我们走吧。”

    “可是”宁归靠近达达利亚,低声问,“可船上的其他人怎么办?”

    “我相信雪奈茨维奇先生会把这一切处理好的,对吗?”达达利亚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望着身后的两人。

    “请公子大人放心。”

    事已至此,宁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抱着阿尔戈坐上船。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湍急的浪潮让停在水面上的小船摇晃不止。宁归迎着凌冽的风向远处望去,山峦的黑影与乌云连成一片。看样子,想要划到岸边还要好久。

    小船的固定装置被释放,达达利亚握住船桨,将船驶向漆黑的江面。

    “别担心了,船没事。”看到宁归惴惴不安的模样,达达利亚露出安慰的笑,“船上并没有着火。”

    “诶?”

    “是我准备的一场戏。”达达利亚解释道,“船头的火光和硝烟都不过是魔术师常用的障眼法,是我之前和某个壁炉之家的小子学到的。”

    “障眼法”宁归反应过来,“你是想躲过某人的眼睛?”

    “没错,船上有其他执行官的眼线。”达达利亚眼眸暗下来,“况且,不提他们,上面分配给我的这几个人,也不能全信。我还是更习惯单独行动。”

    “不过我属实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像是他们提前知道我的计划似的。”达达利亚划着船桨,面露疑色。

    “原本我的计划是先甩掉那帮眼线,再处理他们呢。”

    “达达利亚。”

    “嗯?”

    “也可能,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宁归望着脚下湿漉漉的船板,默默开口,“这条船,是漏的。”

    “诶?!”达达利亚停下划船的动作,船板缝隙间,果然不断有水漫上来。

    “这难道不是外面溅进来的水吗?”

    “嘎嘎!水越来越多了!”阿尔戈从宁归怀里窜出来,在空中扇了扇翅膀,目光落在船尾的急救物资上。

    它飞过去叼起一只水瓢,扔给宁归。

    “小哑巴,愣着干嘛?快舀水啊!”

    宁归拿起水瓢,既无奈又着急,顾不上说别的,开始努力往外舀水。

    “可恶”达达利亚咬着牙说道,“我就知道,等我回了至冬,这些人死定了。”

    “先别放狠话了,快点划。”宁归瞪他一眼。

    “放心吧,我划船可是很强嘶。”达达利亚话说一半,突然左肩抽动,倒吸一口冷气。

    看样子是牵动到伤口了。

    宁归立即抢过船桨,顺手把水瓢扔到他怀里。

    “我来划船,你快点舀水。”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保命要紧。

    按照达达利亚的频率划了一会,宁归很快感到手酸肩痛,看来划船这种事,没点经验还真不行。

    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两只船桨,更是两条人命,他决不能让自己和达达利亚命丧于此。

    宁归咬咬牙,用意志驱动双臂,更加拼命地划起来。

    反观另一边,达达利亚握着一只小小水瓢飞速舀水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阿尔戈还站他头顶,配合他舀水的节奏一下一下啄着他的头。

    在哪怕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宁归看到这幅焦头烂额的场面,依然会忍不住想笑。

    “你累不累?要不要换我划一会?”风送来达达利亚有些狼狈的声音。

    “认真舀你的水,我能行。”宁归气喘吁吁地说道。

    很快,距离岸边越来越近,与此同时,船体内的水也越来越多。

    “达达利亚,船又往下沉了,你快点。”宁归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就差直接用嘴喝了。”达达利亚没好气地答道,“这水瓢也太小了。”

    “嘎嘎,至冬小子舀水好慢,嘎嘎,小哑巴划船也好慢!”

    “你闭嘴!”

    “你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话音刚落,只听“刺啦”一声,脚下的船板再也支撑不住,居然硬生生断开了。

    宁归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向后仰去。紧接着,坚硬寒冷的水瞒过鼻尖,他才想挣扎,船桨被浪推着,向他狠狠砸来——

    “宁归!”他听到达达利亚焦急地喊,接着手腕似乎被紧紧攥住。

    一阵金光从眼前闪过,宁归彻底失去了直觉。

    *

    好温暖。

    宁归睁开双眼,发觉身体被水流包裹着,破开漂浮的水草与鱼群,如无主的落叶般在水底随波逐流。

    意识开始缓慢回笼:他方才在船上,船板破裂,他掉到了水里。

    他张开嘴,透明的泡泡在眼前散开,身体却没有半点窒息或是呛水的感觉。

    难不成他已经是水鬼了?

    宁归抬起头,向水面之上望去,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在他头顶漂浮着,挂在肩上的红色披风像一条绸缎,在水流的操纵下缓慢璇舞

    达达利亚!?

    宁归脑中的弦霎时间绷紧,他奋力向上游去。自己分明不会游泳,可不知为何身体突然变得很轻盈,甚至有种莫名的本能,在驱使着他快速游动。

    “哈啊”

    脑袋突破水面的瞬间,肺部接触到熟悉的空气,开始急促地收缩起来。

    宁归一面喘着气,一面抱紧怀中昏迷的达达利亚,向着不远处的岸边游去。

    “我的夜鸦亲王嘎!总算等到你们了!”

    守在岸边石块上张望的阿尔戈羽毛全湿了,等宁归将达达利亚放平,它一瘸一拐地跳到达达利亚胸前。

    “嘎嘎!他要死了!”

    “别胡说!”宁归脸色一白,耳朵贴着达达利亚的胸膛。

    还好,还有心跳。

    冷静,想想学校安全教育课堂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将达达利亚翻身靠在自己腿上,头向下,开始按压他的背部。

    “小哑巴,难道不该用那种嘴对嘴的办法救他吗?!”

    “要先把水逼出来。”

    “咳咳——”达达利亚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水,人依然昏迷着。

    怎么回事?看来只能心肺复苏了。

    “小哑巴,刚刚到底什么情况?至冬小子本来要去救你,却被你身上发出的金光弹开了。”

    还有这事?

    宁归完全没有印象,也顾不上回忆。他掐住达达利亚的鼻子,用手捏着他的脸颊,吸足一口气,低头附上去。

    还没等他渡完气,温暖的舌已顺势探进口腔。

    “!”

    宁归猛地撑起上半身,不料后颈突然被握住,又被生生摁了回去。

    “唔唔唔”宁归瞪圆双眼,拍了拍达达利亚的胸膛。

    达达利亚似乎这才清醒过来。

    “你你干嘛啊!”宁归趁机捂着嘴后退,脸颊红得想要滴血。

    “我”达达利亚皱着眉撑起上半身,摩挲着唇,似乎还在回味什么,“我不是在做梦吗。”

    第48章 闹鬼

    山雨欲来,浓墨掺着水汽幻化成云,夜晚的山野间弥漫着潮湿泥土的香气。

    两个身量相当的青年一前一后走在乡间小路上。稍矮的那个走在前面,肩头栖着一只体型称得上肥硕的歌鸲,略高的那个走在后面,摁着胸口步伐踉踉跄跄。

    “咳咳”

    第三次听到达达利亚的咳嗽声,宁归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静静地望向他。

    “我受伤了。”达达利亚坦然地说道,“你总不能不让我咳嗽吧,这种事怎么忍得住?”

    宁归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虽说被莫名其妙亲了好几口的羞恼仍未散去,但到底硬不下心肠,不能放着达达利亚不管。

    “手。”他走到达达利亚面前,拉起对方的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扶住达达利亚的腰,“撑不住别逞强,休息一会再走也行。”

    被剥夺了位置的阿尔戈飞到半空,落在松木树枝上探探脑袋,“嘎,好像快下雨了。”

    “看来不能休息了。”达达利亚苦笑道,“没事,有你扶着我,我好受多了。”

    “油嘴滑舌。”宁归瞥他一眼。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达达利亚举起手,作势要弹他的额角。

    “你干嘛?”宁归捉住他的手,眉心微蹙,“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那就要承担实话实说的代价。”达达利亚凑上来。

    “别闹啦。”脖颈被他的呼吸挠得发痒,宁归缩起脖子,“一会淋成落汤鸭,看你怎么办。”

    “落汤鸭?”达达利亚一时愣住。

    淋雨的达达利鸭,可不就是落汤鸭吗?

    宁归这样想着,却不敢这么说。

    天上的乌云越发浓郁,两人加快脚步,总算在雨幕落下之前,找到一处村庄。

    村子不大,远远望去房屋稀疏,亮着灯的更是没几户。

    宁归带着达达利亚来到靠近村口的一户小院,敲了敲柴门无人应答,轻轻一推,居然没上锁。

    视线越过半人高的矮墙,院子里一共有三间房,只有最中间的一间亮着灯。

    “轰隆隆——”闷雷躲在云层后,像是野兽狩猎前的嘶吼。

    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他们顾不上许多,推开柴门走进小院。

    敲门三下,屋子里很快有人应声。

    “谁呀?”听起来像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婆婆好,我们是途径此处的路人,快下雨了,不知道婆婆方不方便收留我们一晚?”

    屋内没人应答,过了一会,隔着门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来是两个俊俏的伢子哦。”屋门从内打开,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慈祥面庞,开门的人是个个子娇小、佝偻着背的老妪,一头银发干净利落地盘在脑后,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粗布衣裳。

    “是咯,天要下雨,快进来吧。”

    宁归一面道谢,一面扶着达达利亚进门,阿尔戈从他身后飞进屋,落在点了油灯的方桌上。

    “哦呦,哪里飞来的乌鸡?”

    “嘎?!”

    “婆婆您看错了,它是歌鸲。”宁归向阿尔戈使了个眼色,示意它别乱开口,免得把老人家吓出个好歹。

    “原来是俊伢子的鸟哦。”婆婆热情地招待他们坐下,又翻箱倒柜找芝麻茶,“家里许久没来客,东西都不晓得放在哪。”

    “婆婆,我们只是借住一晚。”达达利亚拿出一张钱票,“您帮忙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就好。”

    “拿走拿走。”婆婆有些生气地把钱票推回去,“休息一晚的事,这是搞莫子?再说,我们这又不是璃月港,哪有地方兑这东西?”

    她说完打量着达达利亚,“诶?伢子你不是璃月人吧?”

    “嗯,婆婆,我来自至冬。”

    “就是那个总下雪的地方?隔壁家的妹陀加入了个什么冒险家协会,听说跑到那边去了,不晓得有多远。”

    “坐船怕是要好几天呢。”达达利亚笑道。

    婆婆给他们泡了茶,又说要煮面给他们吃,若非两人百般推辞,她怕是忙到深夜都停不下来。

    “小辈们都去遗龙埠或是璃月港做事,家里留我一个老婆子,好久没待客,让你们看笑话喽。”婆婆递给他们一把伞,又自己撑一把,提灯带他们去隔壁的房间。

    “这是我家伢子的房间,被褥什么都是现成的。”她点亮屋里的灯,指着西面一张小床,“要是嫌挤,外间榻上也能睡人,就是床板硬些,怕是不太舒服。你们看,要我再取床被褥来不?”

    达达利亚和宁归对视一眼,后者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

    “那就有劳婆婆,我睡外间。”达达利亚说。

    “等等等。”宁归叫住婆婆,“那个,不麻烦婆婆了,我们睡一张床就好。”

    “就是说嘛,床铺宽的很,两个伢子睡一起怕什么喽。”婆婆笑道,“你那只乌鸡啊不,歌什么来着?我可以把它安排到鸡棚去。”

    “嘎?!我才”

    “呃,不用了婆婆,它住这儿就好。”

    送走婆婆,宁归关上门。窗外的雨声拍打着屋檐,劈啪作响,宁归的心跳也跟着作乱,压根不敢回头去看达达利亚。

    “那我们也早点休息吧?”达达利亚轻声问。

    宁归点点头,脱下外套卷成一团,放在外间桌上,算是阿尔戈的临时小窝。

    阿尔戈不用他招呼,自觉地飞进去蜷缩成一只黑色的毛球,不忘探出头来低声叮嘱宁归,“至冬小子要是敢乱来,你就喊,我回去救你的。”

    “知道了。”宁归瞪它一眼,“净瞎操心。”

    他回到内间,达达利亚已经铺好床躺在靠里的位置,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握着被子一角,目光灼灼地盯着宁归。

    “干嘛这样看我。”宁归别开头,沿着床边坐下。

    “那个我可以脱衣服吗?”

    “”宁归知道他身上绑着绷带,穿衬衫睡不舒服,只是这话说出来也太奇怪了!

    “谁不让你脱了。”

    宁归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察觉到耳根在隐隐发热,忍不住埋怨自己不争气:之前又不是没见过达达利亚光着上身的样子,这是在害羞什么啊?!

    “被子挺厚的。”达达利亚轻声说,“你要脱吗?”

    “不用管我。”宁归不想让达达利亚看到他带着红晕的脸颊,一口气吹灭床边的灯,合衣钻进被子。

    达达利亚没说错,被子的确很厚,没一会宁归就闷出一身汗。

    “睡了吗?”黑暗中,达达利亚幽幽地问。

    宁归挺直躺平,有苦难言,“睡着了。”

    达达利亚轻笑道,“睡着了还说话?”

    “”

    “在水里把我弹开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宁归想起来阿尔戈似乎也说过类似的事,他摇摇头,“不记得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但那一下可真够疼的,我本来都抓住你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谁说怪你了?”达达利亚翻了个身,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宁归就是有种他在盯着自己看的感觉,“你很热吗?”

    “没有。”宁归嘴硬道。

    “小骗子又撒谎,明明额头上都是汗。”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宁归的额头。

    “与其关心我出没出汗,还不如早点休息。”宁归拨开那只手,“还嫌伤得不够重?”

    “关心我啊?那要不要来检查一下?”

    “别胡说,这里又没有绷带。”宁归没好气地扭过头,达达利亚躺在他身边,他总没由来地觉得紧张。

    “喂,别着急睡嘛。”达达利亚凑上来,“你记不记得婆婆说的,这附近山谷里闹鬼的事情?”

    宁归有印象,婆婆临走前叮嘱他们,雨夜过了子时,听到有人敲门决不能开。

    “村子附近的山谷里原本也有个村庄,但一场洪水过后,全村人都没了。每到雨夜,就有枉死的鬼魂爬上山谷,他们不知道自己死了,还心心念念要和活人借伞避雨呢。”

    宁归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婆婆说得活灵活现,如今想来也有些瘆人。

    他不愿承认,反问道,“怎么,你怕鬼啊?”

    “唔要是那种凶神恶煞的还好说,打一架便是。”达达利亚撑起身,“就怕那种哀怨缠绵,呜呜咽咽的鬼,黏上人就不撒手,湿漉漉地附在你背后”

    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他看到宁归面无表情双目紧闭,眼睫却不住地打颤。

    真可爱。

    “原来你是吃软不吃硬。”宁归嘴硬道。

    “这话从何说起啊?”

    “不怕爱打架的,就怕哭卿卿的,这还不是吃软不吃硬?”

    “你既然知道我吃什么,怎么还总是不给我好脸色?”

    “我哪有?”宁归睁开眼,正对上达达利亚那张饶有兴致的脸。

    “哪里没有?你很少对我笑的。”

    虽然看不清达达利亚脸上的表情,但宁归还是心虚地红了脸。

    “无缘无故的,我总冲着你傻笑才奇怪吧?”

    “无缘无故?看来我得造出点缘故?”达达利亚说完,一双手突然伸到被子里,开始对着宁归的腋下攻击。

    “等哈哈哈,你干嘛!”宁归推拒着他,却被挠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气喘吁吁地缩成一团,还被达达利亚贴近脖子告诫:

    “嘘——小点声,阿尔戈还在外面呢。”

    “你还知道?”

    宁归的反问声中带着一丝嗔怪,达达利亚抬起头,只见宁归瞪圆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狐狸眼,嘴唇微张,胸膛伴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

    他一定脸红了。

    达达利亚捧起他的脸,果然,触感柔滑温热。

    “宁归。”他靠近几分,诚恳而炽热地望着他,一只手隔着衣服握住他的腰。

    宁归听到自己心跳入鼓,浑身滚烫。理智告诉他应该喊停,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情形。

    可他的视线被达达利亚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牢牢控制,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脸在放大,他们的呼吸在交织,似乎略显干燥的唇甫一相接,就会热烈地停靠进彼此的港湾,搅起春夜缠绵的涟漪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阿尔戈叫了一声,之后开始大喊:

    “嘎嘎!闹鬼啦,闹鬼啦!”

    “”宁归一把推开达达利亚,“外面有人?”

    雨声细密,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被闷雷撕裂的声音有层次地炸开。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

    宁归下床穿鞋,却听到达达利亚在窗内幽怨地冒出一句:“我好像得病了。”

    “诶?”宁归不明所以。

    黑暗隐藏了达达利亚铁青的脸,他咬牙道:

    “得了一种只要亲你就会被打断的病。”

    第49章 借伞的人

    宁归走到门边,隔着一扇门板,他听到雨声中夹杂着孱弱的问询。

    “请问有人吗?”

    听起来还是个孩子。

    他正要开门,阿尔戈飞到他肩头,提醒道,“别忘了,那个婆婆说过,子时之后不能给人开门!”

    宁归想了想,凑近门缝问,“是谁?”

    “大哥哥好,我是谷下绯鲤村的,路过此地,想借一把伞。”

    宁归心念一动,回头达达利亚已举着灯站在他身后。

    “管他是人是鬼,先会会再说。”

    宁归也是这样想。万一门外是人,听声音大概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这样的雨夜肚子在外,实在危险。

    他拉开门栓,打开一条门缝,看清门外景象后,急忙把门全打开。

    “快进来!”

    被淋成落汤鸡的果真是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她身上的鹅黄色衫子全湿了,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不停滴着水。

    宁归关好门,达达利亚取来一条毛巾,披在女孩肩上。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雨里走?”

    “奶奶身体不舒服,我来找大夫。”女孩有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她看了看达达利亚,又将视线移到宁归身上,看清他的脸时,张开嘴怔道,“是是你?”

    “你认识我?”宁归也学着达达利亚的样子,在女孩面前蹲下身。

    “不认识。”她摇摇头,不再出声。

    “小妹妹,我叫达达利亚,这个大哥哥叫宁归。”达达利亚介绍道,“你叫什么呀?”

    “我叫堇瑟。”

    “小堇瑟你看,雨这么大,你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天亮雨停了,我和宁归哥哥陪你去找大夫,好不好?”

    女孩望窗外细密的雨幕,攥着毛巾的手紧了紧,“没事,大哥哥们只要借我一把伞就可以。”

    宁归虽然不知道达达利亚打得什么算盘,但也不能放任这么小的孩子冒雨离去,于是也劝道,“雨天难行,就算你拿着伞出去,四下黑漆漆的也很难辨认方向。”

    “可是”听到宁归所言,女孩的意志似有松动的迹象。

    “所以,如果堇瑟没那么急的话,就听哥哥们的话,明天一起出门,好吗?”

    女孩低头想了想,抬眼盯着宁归的脸,认真地问,“你叫宁归?”

    “嗯,怎么了?”宁归被她的眼神注视着浑身发毛,不知为何,他总有种感觉,女孩似乎通过他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

    “没事,我听你的。”堇瑟点点头,“宁归哥哥,叫我瑟瑟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呃,好的。”宁归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耳垂,“那瑟瑟今晚就睡在内室吧?明天我去拜托婆婆找些她小孙女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

    “嗯,谢谢宁归哥哥。”堇瑟乖巧的点点头,“那我先去休息了,宁归哥哥和达达利亚先生请自便。”

    达达利亚和宁归相顾无言,直到堇瑟关上内室的房门,达达利亚才凑到宁归耳边低声问:

    “她怎么只叫你哥哥?”

    “怎么,心里不平衡?”宁归斜睨他一眼,“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大发善心,要陪人家去找大夫?”

    “什么叫突然?我一直很善良的好吧?”

    达达利亚故作委屈说道,见宁归仍盯着自己不语,才小声解释道,“你不觉得,她和婆婆讲的那个传说吻合度很高吗?雨夜,子时之后,谷中村庄,借伞”

    “可她不是鬼。”宁归沉思道,“她有脚,也有体温。”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鬼,只是如此凑巧的事,自然有必要探查一番。”

    达达利亚走到床边的软榻,坐下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我和你细说。”

    阿尔戈本想跟过去,但被达达利亚暗戳戳地瞪了一眼后,立即调转鸟头,飞向自己的临时小窝。

    “嘎嘎,阿尔戈困了,要先睡觉。”

    “诶?你不一起来”

    宁归话音未落,便被达达利亚拉着坐下,用两只手牢牢圈住,“它既然困了,你就让它睡嘛,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听也没关系的。”

    他一副无尾熊的模样,就差把两条腿都攀上来。

    “你你放开我,好好说。”

    “下雨天这么冷,我又受了伤,你让我抱一会怎么了。”达达利亚黏着他不松手,下巴抵着他的肩,正色道,“还是说回这个女孩吧,你有没有发现,她好像认识你?”

    “嗯。”看在他有伤的份上,宁归不打算和他计较,“但再问下去,她就不说了。”

    “没错,她嘴巴很严。这个女孩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八九岁的孩子。”

    宁归联想到动不动就把鼻涕抹到自己身上的托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看,在我们来到沉玉谷的第一晚,就出现了与古怪传说高度吻合的人,这个人不仅行为举止反常,还疑似认识你,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你是想说,这可能和祀珑碎片有关?”宁归顺着他的话思索道,“但也有可能是我长得像她认识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在透过我看别人。”

    “不论是那种情况,都很可疑,不是吗?”达达利亚反问道,“既然我们本就打算明天一早去遗龙埠,不如顺便带上她多打探一些消息。”

    “你果然是为了情报。”

    “我就不能是一箭双雕,既做好人好事又收集情报吗?”达达利亚咬牙捏了捏宁归的脸颊,“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说点我爱听的?”

    “嘶疼。”

    “那我给你揉揉?”

    “别得寸进尺。”宁归挣开他的胳膊,“内室已经给瑟瑟住了,你和我就在这榻上将就一晚吧。”

    “才认识没一刻钟,就叫得这么亲热啊。”达达利亚酸溜溜地说。

    “你往里面靠靠。”宁归推他的背,这软榻本就窄,两个成年男性要侧着身才能并排躺下。

    “那么麻烦干嘛,我抱着你睡不就好唔唔”

    宁归捂住达达利亚的嘴,回头看一眼桌上。阿尔戈把头埋在翅膀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你别乱说话。”

    宁归侧身躺下,达达利亚立即攀上来,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他刚要挣扎,眼前一黑,床头的烛火被吹灭。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快睡吧。”簌簌雨声敲打着窗棱,达达利亚在他耳边柔声道,“晚安。”

    *

    山野间天气多变,风雨如晦的夜晚过去,伴随着晨鸡鸣叫,鸟语啁啾,清晨的阳光透过窗上糊的明纸,照得屋内亮堂堂的。

    宁归被晨光吵醒,他皱着眉追逐唯一的暗处,埋进温暖的胸膛。

    头顶传来沉沉的笑,连带着与他面颊相贴的胸膛都在震动。

    他清醒了一半,懵懂地抬头,对上一片平静和煦的海。

    “早上好,伙伴。”

    宁归彻底醒过来,笑看他的人是达达利亚,那他埋进去还蹭了蹭的胸膛

    他下意识地向后躲,若非达达利亚眼疾手快地捞住他的腰,他恐怕此刻已经翻身摔在地上了。

    “怎么大清早就玩这么刺激,是在考验我的反应力吗?”达达利亚无奈地笑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亮了有一会儿了。”

    宁归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阿尔戈已经不在桌上,通往内室的门也开着,能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床铺。

    “刚刚婆婆来过一趟,他们被叫去吃早餐了。”

    “婆婆来过?那他们岂不是”

    宁归话说到一半哽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映在达达利亚眼底,让他心情十分愉悦。

    “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怎么不叫醒我?”

    “舍不得啊,你睡得那么沉。”达达利亚理直气壮地说。

    “”宁归无言以对。

    两人快速洗漱一番,推门出去时,阿尔戈和堇瑟已经吃完饭,正坐在庭院里等他们出发。

    堇瑟换了一身藏蓝色的裙子,依然梳着两条麻花辫,盯着宁归看了几秒,很快红着脸低下头。

    宁归注意到她和昨晚有些不同,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几岁,从八九岁变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

    达达利亚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尽管再三推辞,最后仍是收下婆婆准备的一大包干粮,三人一鸟再度启程,向着遗龙埠的方向前进。

    昨晚天色晦暗,宁归不曾好好看过这沉玉谷的山水。如今抬眼望去,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下满目青翠,一阵风吹过,扑面而来的是山野间独有的草木清香。

    一路上他和达达利亚试着询问堇瑟的来历,女孩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她对宁归的态度尚可,对达达利亚就显得有些冷淡,总是问三句才答一句。

    沉玉谷山峦纵横,山路交织,尽管分别时婆婆为他们指明了遗龙埠的方向和沿途标志,可走到日上中天,四周的景色却变得越来越陌生。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右也无行人经过,虽然宁归和达达利亚都不愿意承认,但他们似乎真的迷路了。

    多亏阿尔戈,它绕着岔路飞了一圈,回来说西面有人在树下歇脚,看上去像本地人。

    跟着阿尔戈向西走,绕过密密麻麻的树林,远远听见少年的声音,似是在自言自语。

    “这家的烧麦就是正呐!哎,山里凉浸浸,下次要多着件衫。”

    第50章 龚紫

    “父亲,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嗯。”

    镶嵌着珐琅玻璃的门在阿蕾奇诺面前关闭,挂在左耳的设备里传来低醇懒散的男声。

    “感谢你的帮忙,阿蕾奇诺。”

    “我什么都没做,多托雷。”她起身面朝窗外,双手抱臂,“我只是命令孩子们顺其自然罢了。”

    “哦?难道船底的手脚不是你做的?”

    “我没那么幼稚。不过,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似乎没必要纠结手段。”

    “的确,把他推下水的,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都没有分别。”博士在另一边轻笑道,“但你也看到了,他身上的力量不容小觑。”

    “只要在性命垂危之时就会迸发的力量和公子送来的那个试验品说的一样,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虽然与我无关但你的实验是不是开始得太早了?”阿蕾奇诺冷冷地问道。

    “早吗?公子已经把人带到了璃月,任务很快就会结束。我们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分一些战利品也是理所当然吧。”

    博士说完沉默半晌,又桀桀笑道,“难道你不好奇吗,阿蕾奇诺,如果他的身体真的是突破天理视线的关窍所在呢?”

    “你是说整个提瓦特的命运都悬在一个外来人类的身上?这是否让我们的努力显得太儿戏?”

    “也许我是说也许,在我们所处的世界之外有比天理更高维的存在,而整个提瓦特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场游戏。”多托雷幽幽道。

    阿蕾奇诺没有立即回答,她沉吟片刻,声线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也许吧,多托雷。但我仍会选择做好我该做的事,而不是将手伸向一个无辜的人。”

    说完她摘下那枚摩拉大小的半圆形设备,扔进了办公桌抽屉里。

    公子又要见面了。

    她刻着十字的瞳孔中藏着读不懂的情绪。

    希望这次的任务,你我都能少一些表演成分。

    *

    几颗烧麦下肚,太阳从一座山头移动到另一座山头。

    那个被阿尔戈找到的少年叫嘉明,也是个和婆婆一样的热心肠,不仅给他们指明了道路,还拿出自己的干粮分给他们。

    得知他们要去找医生,少年一拍大腿,“要求医?那去遗龙埠做什么,不卜庐的白术白大夫正在翘英庄义诊,直接找他啊。”

    “翘英庄?”

    “对啊,就在沉玉谷西南,太阳落山前就能走到。”

    才记住路线的宁归有些头疼,不禁问,“如果去翘英庄,路线不会比去遗龙埠更复杂吧?”

    “哈哈,去翘英庄的山路可要比去遗龙埠更难走呢。不过”嘉明拖长尾音,瞳孔转了转,“巧了嘛这不是,我这趟镖就是要去翘英庄。”

    “诶?”果真是无巧不成书,宁归看向堇瑟,“瑟瑟,这位白大夫很有名,我在蒙德也有听闻,不如我们跟着这位嘉明小哥同去,也能避免迷路。”

    堇瑟点点头,“都听宁归哥哥的。”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小姑娘又长高了一点?

    他又看一眼达达利亚,后者笑道,“那就拜托嘉明小哥了。”

    “小意思啦。不过这位先生不是璃月人吧?”嘉明打量着他,“看起来倒像是至冬国来的呢。”

    “嘉明小哥好眼力。”

    “哎呀,我常去璃月港,在那边见过不少至冬人。说起来,半年前璃月港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的样子,倒和传闻中提到的那位愚人众执行官很像呢。”

    “呃哈哈哈,愚人众的执行官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我们是冒险家协会的。”达达利亚有些窘迫地看了宁归一眼,暗中用眼神祈求他帮自己蒙混过关。

    虽不知嘉明所说的传闻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宁归,大概率不是正面内容。

    为免节外生枝,他只好顺着达达利亚的话道,“嗯,我们是来沉玉谷探险的,和这位小妹妹是昨夜偶遇。”

    “哦~原来两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啊。”嘉明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扛起布挂招呼他们出发,“走咯走咯,要在天黑前赶到,就得加快脚程。”

    少年带他们沿着山野间的小路前行,一路七拐八绕,很快宁归就连北都找不到了。

    “要不是你在,恐怕我们天黑前都绕不出去呢。”他不禁感叹。

    “嘿嘿,水路山路陆路,什么路没走过啊我?你们放心跟我走就好。”

    嘉明信守承诺,在日落前将他们带到了翘英庄附近。他还有货要送,便在小石桥上和他们道别。

    “你们若是不着急,就在这翘英庄住一晚,赶明天一早的船去遗龙埠,就不会迷路啦。”

    道谢分别后,他们和庄里的人打听了白术义诊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赶去。

    只是在小院前,达达利亚停下脚步,说自己不方便露面,让宁归拿好那柄防身的匕首,带堇瑟进去。

    “和璃月港发生的事有关?”宁归挑眉问。

    “呃这个说来话长,等有时间,再和你慢慢说吧。”达达利亚面露尴尬,推着宁归的背,“那个,你快带她进去吧,别耽误了开药。”

    果然很可疑。

    宁归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堇瑟走进小院。

    “什么人?”

    他们才进门,便被一伙人拦住。

    “白大夫今天义诊的号已经发完了,你们走吧。”说话的是个干瘦男人,佝偻着背,四十岁上下的年纪。

    宁归将堇瑟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地问,“庄子里的人说白大夫每天都看诊到深夜,怎么今日天没黑就不看了?”

    说完他又上下打量一番面前的男人,“这位先生是这里管事的吗?请问每日限号多少,今日又发了多少?”

    “我我哪知道!”男人耍起浑,“反正号发完了,你们赶紧走!”

    “宁归哥哥”堇瑟有些害怕,抓紧宁归的衣角。

    “别怕。”宁归拍拍她的头,转身面色不善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阿尔戈。”

    “嘎?”伏在他肩上的阿尔戈心领神会,“啊,这人不是管事的,他是来帮家里的表姑表妹堂妹婶娘占位的。”

    “鸟、你的鸟会说话?!”男人显然吓到了,不由得后退半步。

    “啊他还把排号自取箱里的纸条都拿走了,可以翻他的裤子口袋。”

    “你你怎么知道?”男人更慌张了。

    “大哥,我只是带我妹妹开服药,你有必要这样吗?”宁归很无语,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原来只是个没有公德心的自私鬼。

    “号是先来者得,我就算都拿走又有什么问题?我们家的人就要来了,没工夫和你废话,你赶紧走!”

    宁归觉得这人简直是神经,哪有人看病还携家带口组团来的?义诊的便宜也要占?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音道,“大哥,你也见识到我的鸟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我不止有只厉害的鸟,还有一个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保镖,现在就等在院门外。你要是识相,就把号都拿出来,咱们按规矩排号,你要是不识相”

    “你你哪来的保镖!”男人显然是慌了,但为了面子仍不肯低头,“你当我怕吗?大爷我也是练过的,你那保镖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看来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宁归倒不想真把达达利亚牵扯进来,他做兼职时什么人没见过?这人显然是外强中干,只要再吓两句,必定会服软。

    “那好吧,先填个生死状再说。”

    “生死状?”

    “对啊,我都说了,我的保镖杀人不眨眼,只要开弓,必会见血。你要是有什么好歹,等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来了,我也好拿着生死状给他们个交代呀。”

    “你你少唬人了”男人向半开的门外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又梗着脖子喊,“哪有什么保镖?还凶神恶煞年纪轻轻满嘴胡说,浪费大爷我的时间”

    “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一颗毛茸茸的橘子头从门后探出,达达利亚无奈地看着宁归,似乎在说:趁我不在编排我是吧?我可都听到了。

    男人显然没想到门外真有人应声,他张口结舌半天,估算了一番动起手来自己的胜算,最后垂头丧气地拿出口袋里的排号签。

    “算了,反正我们家的人还没来,让你先去好了。”

    “多谢大哥。”宁归微微一笑,从里面挑了一张靠前的。

    “吱呀”一声,正堂的房门推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孩推门出来,缓慢而冷淡地开口。

    “72号,72号在吗?”

    宁归忙举起自己手中的号码,还未开口,只见女孩看到什么似的眼前一亮,抬脚向宁归跑来。

    “椰椰羊”

    什么?

    宁归一愣,直到女孩与他擦肩而过,他才意识到对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公子先生椰羊带来了吗”

    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盯着达达利亚问。

    “公公子?”那个干瘦的男人吓得手抖,排号签掉了一地,“是那个差点掀翻璃月港的愚人众执行官?”

    差点掀翻璃月港?!宁归听了目瞪口呆,达达利亚你都做了什么啊

    “不、不是的。”达达利亚急忙进门解释,“我很喜欢璃月文化,又很喜欢紫色,所以请人给我起了个璃月名字,叫龚紫。”

    “”宁归深觉无力吐槽。

    “七七。”一道清润平缓的男声自台阶上传来,“不要忘记待客之道。”

    宁归回过头,最先吸引他的并非男人清秀俊雅的长相,也非他那双金箔色的竖瞳而是他脖子上缠绕的那条白蛇。

    她吐了吐红色的蛇信,叹道,“没想到,还能与你有再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