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樱吹雪
姜璎有点尴尬。
主要是因为现下两人还在别人家的泉中, 二来面前的陆云眠只是一丝游魄。
天时不论,这地不利人不和,属实不大适合更深一步交流。
姜璎抽回手,鬓发边上落了一滴水:“下次有机会, 我再教你更快乐的东西。”
陆云眠没有多说, 抬眸见少女雪白颈胸间被水打湿的墨发, 想到白日时姜璎的谎言, 轻轻地笑了一下。
“如果是骗子的话, 我要怎么原谅你呢。”
陆云眠声音放得轻而又低,仿佛要融进夜色中去。
“喜欢?”
“我真的很讨厌别人骗我, 姜璎。”
陆云眠微微勾起唇, 漆黑冶丽的眼瞳中映着月色, 里面含着灼热的爱恋, 还有一丝冰冷的厌恶:
“如果我杀了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再骗我了。”
姜璎终于久违地在脑海中听到了那声:“警报警报,攻略角色此时对您的杀意浓度达到百分之八十, 请宿主务必注意。”
果然到了这个地步, 光靠骗是骗不过去的。
水声掀动,姜璎离陆云眠更近了些,柔软的瞳中明显有着紧张,更多的却是狡黠:
“杀我, 你舍得吗。”
陆云眠侧头轻笑,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不信我会杀你?”
“你会。”姜璎亲了亲陆云眠的唇角, “以后不骗了,你再相信我一次。”
陆云眠想杀了她, 可是浑身每一处被姜璎触碰过的地方都在叫嚣着。
喜欢她,好喜欢她。
想让她永远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想要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自己。
喜欢。
夜风吹过春樱枝,像下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夜雪。
青丝落雪,陆云眠垂眸看向一片缓缓旋落在自己指尖上的樱花瓣。
喜欢。
喜欢她,可是她讨厌被骗,直觉告诉她只要姜璎活着就会继续骗她。
不该让她继续活着。
“陆云眠?”
姜璎总是唤她,声音清越盈盈,纤薄的躯壳中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喜欢她。
夜幕中千百樱花瓣飞舞着,惊扰得陆云眠躁乱不堪。
又一阵大风吹过,夜风迷了姜璎的眼睛,再睁眼时池中哪里还有什么白衣佳人。
连小团子也不见了。
不知是被陆云眠收了回去还在躲在哪里暂时不愿见她。
姜璎叹了口气。
病娇的感情还真是难以琢磨
第二天的姜璎是被吵醒的。
武道府的村民围在梅老太的宅邸声讨,要她们把姜璎交出来。
“就是她们污蔑逍遥宗的仙人,还打伤了我哥王小龙!”
“我哥乃是逍遥宗弟子,我看她们分明就是对逍遥宗不敬,尤其那个梅洛洛,说逍遥宗的仙人们是坏人。”
王小虎一说完,立马就有人附和道:
“我吃了逍遥宗丹药,身体明明就变好了,怎么能空口白舌污仙人青白!”
“就是,哪来的妖女?!”
“妖女!”
姜璎匆忙起身,梅老太和梅洛洛站在院中,对门外的叫喊充耳不闻。
“老夫人?”姜璎问道。
梅老太哑声道:“姜姑娘不用管他们,待会儿人走了,我亲自送姑娘出去。”
姜璎道:“此事因我而起,怎能连累老夫人和洛洛?”
闻言,梅老太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庞中竟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算起来还是我们拖累了你。”
姜璎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门外的声音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王家兄弟的鼓吹愈发群情激奋,有人开始砸门,往院中扔石头。
梅老太把受惊的洛洛护在怀中,姜璎实在忍不住了,握拳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老夫人不必担心,出了门后我做的一切都与你们无关。”
梅老太一楞,似又见当年故人。
她这幅样子和小姐当年还真是像啊。
姜璎把门打开,刚才还怒骂不断的人忽然鸦雀无声了。
“骂啊,怎么不继续了,妖女就在这儿呢。”姜璎一弯眉眼,丝毫不介怀地便认下了妖女这个名头。
王小虎瞪着姜璎;“妖女,你还敢出来。”
姜璎嗤笑一声:“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倒是你,我记得昨天你和你哥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你都敢出来丢人现眼,我为什么不敢。”
王小虎记起昨天惨状,打了个激灵。
可他又想到他哥说了,今天逍遥宗的人一定会过来布教,心下多了几分底气,又敢对姜璎嚣张起来;
“妖女,要是被仙人知道你打伤了他们的弟子,他们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哦,”姜璎笑道,“这么说,逍遥宗的人快来了?”
王小虎得意:“那是自然。”
说话时,晴空碧日间,传来一声招妖幡铃的一声轻响。
叮铃铃——
王小虎大喜:“是逍遥宗的仙人,仙人们来了!”
剩下的村民也面露喜色,竟在原地对着招妖幡铃的方向跪拜下来。
见这些村民态度如此虔诚狂热,姜璎面色一凝。
看起来这逍遥宗不仅只是在凡间收弟子布教,很有可能还给武道府的村民灌输了一些什么歪门邪道的观念。
简而言之,这个逍遥宗很有可能是个邪,教组织。
若是梅洛洛的姐姐被逍遥宗的人带走,她能将人顺利带回来,相信梅老夫人不会不卖她这个面子。
站在幡前的人是个老道,身后跟着七八个弟子,老道须发皆白,一身藏蓝道衣,确有几分凡俗中对仙人仙风道骨的想象。
老道捻着胡须,闭目悠悠道:
“天之道,有常是无常,无情是有情。”
“天道视众生万物为平等,人人皆可修行入道,妖鬼不侵,疾病不害。”
“青春弹指老,唯有仙途方是正道。”
姜璎一听这话就是鬼扯。
若是仙道真的平等,怎么会有人年纪轻轻便筑成金丹,元婴臻化,又有多少人蹉跎数十年连个筑基都修不上去。
有人被老道蛊惑,迷茫着问道:
“仙长,我今年四十五了,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仙长,我从小体弱多病多灾多难,修行之后能否延年益寿,得一个康健的身体?”
“仙长”
对着这些疑问,老道不紧不慢地道:“只要有心,未尝不可呢?”
“只要献上鲜血亦或白银千两,我逍遥宗愿做大家这修仙陆上的领路人。”
绕是青雀富庶,可这白银千两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随便拿得出来的。
拿不出银两的人,便咬牙撸起袖子选择另一条路。
“仙长,这次献过血后我女儿是否就能拜入逍遥宗修行?”
脸色苍白的瘦弱妇人抱着怀中羸弱的小姑娘,掀起衣袖的臂上满是刀痕。
筑基以后便能看见人身上的气,这妇人身上的气已然十分微弱,这样的人日子一数都能数到头。
逍遥宗的人找了半天才在她的臂上找到一个勉强能下刀的地方,妇人咬紧牙关,怀中小娃娃忽的惊叫着喊娘哭起来。
姜璎过去低声道:“这位姐姐,别再浪费血了,你的身体很不好。”
妇人置若罔闻。
“请仙长多抽些,今年春天我女儿又发病了,她不能再等了。”
源源不断的鲜血滴入逍遥宗摆着罐中,妇人的脸比刚才更苍白了些,气也更弱了。
姜璎想拦,道:“再抽下去你会死的。”
逍遥宗老道眼皮都没掀一下:“这位道友,你要是解决不了人家的问题就不要耽误人家多管闲事。”
人群中响起些闲言碎语:“又是她。”
“我看她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跟小虎说得一样,就是个妖女。”
姜璎几乎怒了。
他在利用这些村民的苦难。
是,人人都想修行,想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这没错,可世上许多事不是有心就能做得到。
尤其是像逍遥宗这样,根本就不是想带人修行,而是在压榨村民。
姜璎拍掌在桌前道:“我偏要管呢。”
“那就休怪老朽不客气了!”
老道唤身旁弟子去收拾姜璎,可那些弟子多半是炼气初期,哪里是姜璎的对手。
见势不好,老道掀桌决定亲自上场,运起气海中的灵气,气势比王小龙之辈要浑厚得多。
筑基后期。
比她多两个小段。
姜璎以招拆招,五行中木相火相来回调转,木能助火,一时火势高涨,老道拿姜璎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姜璎并没有打算打赢这次战斗。她惹怒了逍遥宗,逍遥宗又如此需要人血,届时定会把她带回去。
眼看打得差不多了,姜璎装作灵力不足的模样撤了招,被老道一记气刃打中。
姜璎下意识去寻那片白色的身影。
没有陆云眠,也没有小团子。
陆云眠仍旧没有出现。
姜璎松了口气,要是陆云眠出现了计划反而不好继续进行下去。
可不知为何,姜璎心中有些难言的失落。
逍遥宗老道一甩拂尘,哼了一声,道:
“这人对我宗门不敬,对仙师弟子大打出手,实在是罪大恶极。”
“我道慈悲,以德报怨,着带她回宗教化。”
没想到这样反而能被逍遥宗带走,在众人艳羡的神色中,姜璎被逍遥宗的人押回了老巢。
待人走远后,消失已久的团子终于从空中浮现。
灵力操控之下,陆云眠驱使游魄跟了上去。
看出了姜璎在想什么,所以陆云眠只在一旁看着没有出手。
可看见姜璎被打中时,只是那么一会儿,她差点就忍不住了。
要用什么方式杀了他们呢。
陆云眠颇是苦恼思索道,用剑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什么东西,也敢打伤姜璎。
陆云眠想起姜璎拍桌时那双秀丽的杏眼含着怒气,如此的鲜活且有生命力。
打小算盘的时候眉目间的灵动狡黠几乎掩饰不住。
尤其被打伤下意识寻她时。
喜欢。
是啊,只要召唤游魄,她便帮姜璎把这些人都杀了。
姜璎想要什么,她就全都帮她取来。
为什么不唤她呢。
陆云眠捂着自己躁动的胸腔,眼中全然是迷恋的神色。
“她说过,不会再骗我了。”
陆云眠想,那她就再相信姜璎最后一次。
如果姜璎还是撒谎,那她刚好有了理由可以把姜璎藏起来。
藏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那双眼,唇,肌肤,怒气,喜悦全都是属于自己的。
陆云眠含笑轻声唤着,像是在说什么缱绻的爱语情话:
“姜璎,璎璎。”
我的。
第32章 璎璎
姜璎被带回逍遥宗。
这逍遥宗山水毓秀, 原本也是个正经门派,只不过和姜家一样没落了,只剩下虚架子,实际弟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姜璎被丢在地上, 没过一会儿两个逍遥宗弟子走进来, 一人拿刀一人拿碗, 要往姜璎腕上取血。
只是还没等他们碰上姜璎手腕, 就被一道极细的, 有灵力化成的锐利丝线取了性命,连叫喊都没来得及叫喊一声。
姜璎环视一圈, 终喊道:“是你吗?陆云眠。”
没人答她。
看着地上两个弟子的血迹, 姜璎无可奈何, 她还是那么爱管杀不管埋。
看了周围环境, 姜璎拖着两个逍遥宗弟子藏到了开得正盛的杜鹃花丛下,又施水诀把血迹清洗才重新躺了回去。
这时从外面传来脚步声,姜璎忙又躺了回去:“怎么回事, 这两个懒货, 吩咐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许是久不见人回,后堂过来一个戴冠的白面男子,腰上悬着一块令牌,上头刻着宗主令三字。
“罢了, 正好梅女不行了,便拿你顶上吧。”
几次兜转, 姜璎被带到了一处山下地宫,一进入浓重的血腥味就席卷入鼻, 冲得人几欲作呕。
看痕迹,这地宫也新建没多久, 逍遥宗一个没落门派哪来的钱?
进去一看,姜璎怔住。
数不清的男女被云藤缚住,面前皆有一只蝶鬼和她们换着血液。
修士厌恶蝶鬼,却又渴求那份不死的力量。
姜璎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
她被丢在一个女子身旁,云藤缠人有麻痹之效,可以让人逐渐忘记痛楚,沉迷幻境之中。
而旁边的女子身材瘦削,肤色青白,就连身上缠着的云藤也已经快枯萎,这才让她保留了几分清醒。
看着那双和梅洛洛肖似的,黑葡萄一样明亮的眼睛,几乎可以让姜璎一眼就确认她的身份。
姜璎道:“你是梅家女,你是梅洛洛的姐姐么?”
太久未清楚地听到这个名字,梅女恍惚一瞬,是了,洛洛,那是她的亲生妹妹。
而她是武道府梅老太的大孙女梅女。
“是,我是。”梅女虚弱道,“你怎会认识我?”
姜璎看着她这幅模样,一时就算有一千个问题也难以开口了:“你妹妹托我一定找到你把你带回去”
只是她这幅模样,已经不能原模原样地回家了,梅女凄然一笑:
“还能回家,真好。”
“姑娘,麻烦你到时候把我的尸首带回去,帮我和奶奶,和洛洛说一声抱歉。”
那双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
一开始只是想赌气离家出走几天,梅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被骗来这里,受尽折磨最后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
姜璎心里有些难受。
梅女死了,按逍遥宗的宗主的话接下来就是她。
在云藤缠上姜璎的前一秒,姜璎喝起灵火烧退了藤蔓
逍遥宗宗主没想到姜璎是故意装晕,还不知敌人深浅,便使出了全力去对付。
几个咒术阵法过下来,宗主轻蔑一笑:“区区筑基修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乃金丹期修士,区区一个筑基还放不到眼里。
这还是姜璎第一次没有事先开挂直面上金丹期的修士,也是第一次姜璎如此直观的意识到自己和金丹修士之间的差别有多大。
咒法转变太快,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同时还要防着他近身缠斗,短短的时间内,姜璎甚至都来不及呼叫系统,
算了,可以打但是没必要。
打不过就摇人才是正道,虽则两人昨天闹得不甚愉快,姜璎直觉陆云眠会出手帮她,于是道:
“陆云眠,我知道你在,我想了想,比与其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让你来杀。”
“当然要是能让我活着是最好的,但是如果硬要死的话,我不想死在面前这个人手里,你出来吧,至少死之前我想再见你一面。”
姜璎深吸了口气:
“总而言之,陆云眠,救我!”
姜璎决定赌一把。
没有使用小道具强提修为,也没有撑起防御性的灵相技能。
对于一个病娇最好的示好方式莫过于说愿意死在她手中,许是近朱者赤,姜璎已经开始学着用魔法打败魔法。
虽说赌完她就后悔了,赌一个不定时炸弹的稳定性,这下说不准要伤惨。
可覆水难收,无论赌输赌赢她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逍遥宗宗主看着突然对着空气说话的姜璎满腹狐疑:“你在耍什么鬼把戏?”
姜璎和逍遥宗宗主缠斗拖延着时间,久久不见陆云眠出现,不禁忐忑起来,难道她真的不出来了。
逍遥宗宗主修得最好的是土相,地宫接着土气,是他的主场子,时间一久,姜璎到底经验不足,被一道土刺打中吐了口血。
逍遥宗宗主以为胜券在握,自然要乘胜追击,他召出本命灵剑,剑峰直指姜璎命门之处。
完了,陆云眠真不来。
慌忙间姜璎只来得及呼唤:“系统——”
下一秒白衣拂动,陆云眠像凭空出现的剑仙一般,只用两指便并住剑身,剑身再难往前刺上分毫。
她是从哪里出来的,为何这么久他都不曾发现过她的气息,宗主心中惊涛骇浪,质问道:“你是何人?!”
陆云眠轻笑,折剑不语,她的一丝游魄与逍遥宗宗主同为金丹,然游魄和陆云眠出自一体,实战经验是实打实的元婴。
比剑他远非陆云眠的对手,比咒法,陆云眠在东山神宗修习多年,又学过百种的禁术。
金丹和金丹之间的差距,有时可能比金丹和元婴之间的差距还大。
她还是那么强。
姜璎终于松了口气,她果然还是来了,莫名的,她竟有几分高兴。
陆云眠打架时一向话少,只打高兴了才翘着唇说两句,面前这个人还达不到能让她打高兴的水准。
几招几势下来,逍遥宗宗主不敌陆云眠多矣,不多会儿就被捶得头晕眼花,伏在地上吐血。
姜璎看得正乐,哪知陆云眠意兴阑珊地收了势,转过来对她叹了口气:“太弱,不想打了。”
姜璎讨好笑道:“那是当然,你自然是最厉害的。”
夸她?可惜没什么用。
陆云眠微微蹙着眉尖,唇上却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我说了,有事唤我就是,璎璎为何不相信我。”
姜璎刚想说自己明明叫了,可是看见陆云眠的表情她就知道,
陆云眠要的不是叫了,而是叫了之后百分百信任她会出现。
“你看,要是璎璎相信我,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陆云眠轻柔地擦去姜璎唇间血迹,又把她在打斗中垂散的一缕发顺到了耳后,眼神缱绻温和:
“除了我,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呢。”
“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姜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腹诽道你那是心疼吗,你那明明是兴奋好不好。
然而面对一只已经开始明显犯病的病娇,姜璎光速顺毛认错道:
“对不起,下次一定第一时间就喊你然后乖乖停手等着你来救我。”
陆云眠一笑,羞涩地摇了摇头,眼神亮晶晶的,一字一顿道:“璎璎,没关系,我总会原谅你的。”
喜欢,多么美好的事物。
陆云眠弯唇,看见姜璎受伤她真的很心疼,就连她不相信自己的事也可以短暂地忽略。
所以对于伤了姜璎的人,陆云眠已经想好了一个绝佳的超度之法。
“坎相,水来。”
来势汹汹的土刺被凭空引来的水溶成了一滩泥浆,泥水朝两边分去,留下中央一个十数尺的泥洞。
“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逍遥宗宗主惊恐万分。
“你要知道,我背后可是——”
陆云眠微一挑眉,调木相用云藤缚住逍遥宗宗主的身体丢进数尺深的泥洞,水会漫进泥洞,泥也在不断地冲下洞口。
亲眼看着绝望一点点吞没自己,在云藤所编织的幻境中长眠,最后和土地融为一体。
陆云眠对着下面的撕心裂肺的喊叫充耳不闻,只淡笑着问姜璎:“解气吗?”
姜璎抱头痛苦面具。
祖宗,你好歹听完他把那个幕后主使是谁供出来再丢他下去啊。
但此时是万万不可再得罪陆云眠。
“我起不来,你抱我一抱吧。”姜璎道。
刚才她被打伤了经脉,现在动一下疼一下,要运转好一会儿的灵力才能恢复。
陆云眠点头,听话地抱起姜璎,处理好梅女的尸首,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地宫,让姜璎不止一次怀疑的问题又浮上了心头。
若说蝶鬼暴虐,可观这些修士作为似乎也不遑多让。
陆云眠问道:“在想什么。”
姜璎摇头,没有说话。
陆云眠莞尔一笑:“你没什么想说的,我却有一个疑惑,璎璎能诚实地告诉我么。”
姜璎道:“你问。”
接下来陆云眠的话让姜璎竖起了一身汗毛:
“啊,璎璎能告诉我,谁是系统么?”
姜璎惊出一身冷汗,想起自己刚才在情急时脱口而出的话被陆云眠听了去。
对上陆云眠探寻的幽深眼眸,姜璎忍不住地吞咽了一下。
第33章 共度良宵 上
如果时间能倒流, 姜璎一定回去狠狠抽自己一大嘴巴。
现在不止陆云眠在等着她回答,系统还在她脑子里面抽风。
“警告,如果宿主泄露系统真实存在,账号立即注销。”
姜璎汗流浃背了。
看向还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了不得问题的陆云眠, 她决定直接开编。
“这系统其实是一个人。”姜璎讪笑道。
“一个人?”陆云眠微笑道:“好奇怪的名字。”
姜璎笃定道:“没错, 是一个人。”
系统的警报停了停, 等着看姜璎接下来怎么圆谎, 再决定要不要注销账号。
姜璎的大脑飞速运转, 思索着各种对策,要怎么编才合情合理。
太难了。
陆云眠本在等着姜璎细细地和她解释, 谁知就此没有下文了。
这系统对她很重要么。
为什么要对她遮遮掩掩, 多透露一字都不肯。
陆云眠抿唇, 这个系统的存在就像一块乌云笼罩在了她的头上。
璎璎觉得系统比她重要该怎么办。
陆云眠抬眸注视姜璎, 淡笑,不若把这个名叫系统的人杀了吧。
系统:“宿主,你刚刚有没有感到一阵杀气。”
姜璎:“没呀, 你别吵, 我在思考。”
系统:“”
姜璎还是没说话。
陆云眠一直知道姜璎有秘密。
比如她背后的那个人想让自己喜欢姜璎,最终目的却不得而知,如今这个答案似乎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或许姜璎背后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叫系统的人。
那么这个系统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呢,陆云眠弯唇, 有些不得其解。
姜璎全然不知陆云眠已推出了正确结论,索性她没直接说出口, 否则自己怕不是要立刻灰飞烟灭。
陆云眠对这个系统有几分兴趣:
“这个系统,是男的还是女的?”
姜璎想起平时系统说话时的机械声都是女声, 便道:“女的吧。”
陆云眠歪头,温声道:“她也会在你遇险的时候来救你么?”
否则怎会让姜璎在危急时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这份信任, 真是,好生叫人嫉妒。
陆云眠眸中的迷恋渐渐变了味道,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姜璎在危急关头叫别人的名字。
如果姜璎只记得她一个人就好了。
陆云眠轻笑,看呐,璎璎你这么信任这个系统,最后出来救你的却还是我。
只有她一人不好么。
陆云眠眼底神色晦暗,如风雨欲来之前夕。
记得她看过的话本子里,师姐欲强取豪夺师妹,当夜盛装打扮,在师妹酒中下药,春宵帐暖一夜过后,师妹追悔莫及,对师姐爱恨交织。
不过陆云眠想,璎璎既答应了自己要教她更快乐的事,想必不会不愿,她自然也不必学师姐一般下药。
话本子不过看个笑谈,里面的东西有用却可以借鉴一二。
姜璎曾夸过她许许多多次长得漂亮,宗门师弟妹们见到她也不乏为她容色惊叹的。
陆云眠温柔地看着姜璎,而对方还全然不知她在计划些什么。
姜璎收拾起梅女的尸首,虽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悲事,但总要让她的亲人们知道真相。
一路上陆云眠都在思索这个叫系统的人,行至街道上,忽然闪没了人影。
姜璎怪道:“人呢?”
陆云眠难得进了一间衣料首饰铺中。
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一桩小事。
那时陆云眠刚被捡回东山神宗不久,院内师姐们见她生得玉雪可爱,没事就爱抱了她打扮,跟打扮手里的娃娃似的。
那会儿陆云眠性情还不至于如今这般冷淡,初入宗门总还有几分拘谨,便任着师姐们化弄。
直至有一日被陆云眠的师尊,也就是东山神宗的宗主,道白真人发现。
道白毫不温柔地扯下师姐们簪在陆云眠发上的鲜花,以剑划毁了那些漂亮衣裙,看向陆云眠的目光冰冷极了。
一把刀,只需要知道怎么杀人就好。
陆云眠想,也许师尊其实是知道她是蝶鬼的。
否则不会一次次地派她出去杀修为远高于她的人,最后却笃定她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至于陆云眠会不会死,死多少次才能完成任务,道白不关心。
只要陆云眠能完成任务,替她铲除异异己便好。
陆云眠在东山神宗要杀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她的好恩师道白真人。
自那次以后陆云眠就鲜少打扮,头上不是白玉发簪就是和衣服一样的发带,衣服常穿的也不过是一身素白弟子服。
方一进店,老板娘的目光便似黏在了陆云眠身上一般。
她爱美,在这开了十几二十年铺子,老板娘还从未见过生得这般貌美的客人。
瞅瞅这一身清落落的仙气。
“姑娘想看些什么?”老板娘殷切地迎了上去询问。
陆云眠头回有些无措,铺上挂着摆着的衣料首饰五花八门,她也叫不出名字,半晌才道:“我想买些衣服和首饰。”
老板娘鼓励似的看着她:“买什么,大声说出来?”
陆云眠双颊微红:“买,买衣服和首饰。”
老板娘一笑,拍拍手,骤然从后堂涌出七八个小姑娘来:“小的们,快带这位姑娘好好挑选。”
小姑娘们围着陆云眠七嘴八舌地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偏爱的衣料颜色,款式?”
陆云眠想了想,微笑着摇了摇头。
又问:“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金的还是银的,爱款式大方的还是俏丽的?”
陆云眠又笑着摇头,倒弄得店里的姑娘苦恼起来。
这客人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一点偏好都没有,让她们推荐都无从下手。
老板娘挑眉,挥开小姑娘亲自上阵:“姑娘打扮了打算给谁人看?”
要是家中长辈,或是什么要紧场合,自然是以端庄大方为重,若是心上之人,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
陆云眠抬眸,扶上一段衣料,微微笑了一笑:“我喜欢她,我想打扮给她看。”
老板娘捂嘴一笑,促狭道:“那姑娘和这心上人熟是不熟,若是熟,到了何种地步?”
外人不懂,其实这里面也有颇多门道。
比如初初才见面一两次的小爱侣便以时兴装扮便可,若是亲密一些的,不妨打扮得妩媚些。
腰细的便穿束腰的,更衬得腰身盈盈一握,肩颈好看的便穿对襟,最衬身段。
陆云眠道:“亲过。”一想,又笑着补充道,“我想今夜和她一度良宵。”
一时老板娘惊讶于陆云眠的直白,又笑道:“好姑娘,这话可不能拿去外面随意说。”
既到了如此地步,那自然是要突显魅力身段的来打扮。
老板娘打量陆云眠一会儿,拿出了自己毕生的审美功底,唤着小丫头道:
“你去把我留的那套流云纱的裙子,还有那套白玉点红的头面一道拿来。”
陆云眠生得冰肌玉骨,穿什么颜色都不挑,然白色最却衬她春晓似的好容色。
那套流云纱裙本也是老板娘偶然得来,深觉这世间无人可配那条裙子,便锁了它几年,如今可算找着能与它相互映衬的人了。
陆云眠腿长高挑,一把纤腰素束,流云纱裙完美地衬出了她玲珑的身段,更比往常的弟子服多了几分风流飘逸的灵动感。
老板娘手巧,替陆云眠挽了个随云留仙髻,一套白玉头面,只中央一点睛之笔似的有着一颗鸽血红。
粗粗理妆完,老板娘看了半晌没说出话,心道便是真的神妃仙子怕也不及面前这位佳人。
“怎么了,哪里不好看么。”陆云眠看向镜中自己,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老板娘端倪许久,才提起笔在陆云眠唇上浅浅添了一抹红。
老板娘笑道:“姑娘你坐在那儿不开口说话,没的还以为是仙子从画上出来了。”
陆云眠一楞,抚了抚鬓上玉簪:“我好看吗?”
老板娘并一众姑娘道:“绝色倾城,世无其二。”
姜璎把梅女的尸首送了回去。
梅老太什么也没说,良久后方才见那只白瞳的眼中湿润了些,佝偻的身躯也比往日更佝偻了。
梅洛洛一直哭到下午哭累了才睡去,其间姜璎一直在她身旁陪着她。
梅老太说感谢姜璎带回了梅女的尸首,姜璎所说的事情她会考虑,但请给她一些时日。
一手养大的孙女遭此劫难,是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姜璎只道让她先安抚好洛洛,处理好梅女身后之事再详谈当年。
劳累奔波了一天,姜璎拖着身子回的房间,也不知道陆云眠去了哪里,白天起就不见了人影,现在还没个动静。
刚一推门,姜璎却呆住了。
清辉透过木花窗落在陆云眠身上,初雪似的肌骨,飘飘纱裙束着纤腰,披帛垂落在地,像一缕月光堆在了地上。
初见时姜璎也是这般被陆云眠惊艳的,只是当时她眼中太冷,若空落的雪洞一般看得人心里发寒。
月下抬眸一望,如观姑射仙在红尘世俗里打了一圈滚似的,眼中有了情,甚至还有欲。
姜璎是俗人,自然爱美人。
可她却不敢看观音,她的这份喜欢浅薄甚至别有目的。
陆云眠莞尔唤道:“璎璎?”
姜璎顿在原地,一瞬的慌乱想让她逃离此地,终还是没舍得扔下那分月色不管。
“我在,”姜璎笑了笑,走过去道夸赞道,
“你今天真好看。”
“璎璎,过来。”陆云眠涂着丹朱的唇微微勾起,眸中神色愈深,似在妖女在引诱过路的行人一般。
山不就人,她便去就山。
陆云眠从榻上走下,扫着胭脂唇间生出一丝妖色,甚至染了清浅醉人的花香。
这花香是老板娘所赠,说既要共度良宵,怎能没有助兴之物,她笑得促狭,陆云眠半解之中确也知道是个好东西。
用在今夜,再合适不过。
第34章 共度良宵 下
馥郁的花香入鼻, 姜璎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昏沉起来。
月华流转,白霜皓影,白纱外衫堪堪坠地,姜璎盯着陆云眠唇间的那抹红入了神, 看见那抹红飘摇着到了自己面前。
花香浓淡似不以远近而分, 现下陆云眠就在面前了, 那股花香却淡了许多。
那抹挑红如梦似幻, 抓也抓不住, 平白生出许多寂寞。
花香灼烫了她的身体,姜璎心跳快了起来, 似隆隆震雷:“我我要走了。”
说罢要走, 陆云眠却抬手从身后抱住唤她道:“璎璎。”
“不是说过要教我么, 为何要走。”陆云眠将头埋在姜璎颈间, 像青涩的桃,她几乎是痴了,竟伸出舌.尖.舔了一口那白皙的肌肤。
湿.滑.温.热触感从颈间传来, 姜璎一僵, 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何物。
胭红从姜璎颈间蔓延而上,一直到那精致的耳垂和腮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陆云眠轻颤起来,这不过是她的一丝游魄,只不过是拥她入怀而已, 却已让她感到了神魂俱荡五内俱焚之感。
颈间砸下一滴冰凉,姜璎回身, 竟见陆云眠绝丽的颊边挂着一丝清浅的泪痕。
那双眼中似是掺了水墨,调了三月的烟雨, 朦胧清冷却在勾着人跌进其中。
姜璎诧异,伸手抚去她的泪:“怎么了, 哭什么。”
陆云眠摇头,眸色深深,如痴似狂。
她不是难过。
她只是,太过兴奋了而已。
姜璎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见不得人哭,尤其是美人哭。
她叹道:“我不走,别哭了。”
陆云眠一笑,声音黏腻腻地唤她璎璎,说璎璎最好了,抱紧她,开始去寻她的衣带。
花香过于醉人,月色又太好,察觉陆云眠解了半日有些着急,姜璎也跟着紧张着急起来,反握住她的手教起她如何宽衣解带。
陆云眠手心沁出了些汗,她记性一向很好,隐约记得温泉时她们便是这般。
她伸手探去,循着记忆里的章法试了试 ,是初初长成的饱满,还有一丝涩意,却胜在清甜可口。
姜璎闷哼了一声。
陆云眠把唇上的胭脂沾满在了桃上,末了,又去吻了吻姜璎的唇角,在上面也沾上了一抹凌乱的红。
两人滚倒在榻。
迷迷糊糊间,姜璎觉出一丝不对劲,迟疑道:“你你要在上面?”
陆云眠看她,眼神灼热,略有些羞涩地微笑,点了点头。
“你会吗?”
姜璎也不大会,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比陆云眠多会一点儿。
陆云眠清婉秀丽的纤眉间透出愉悦之意,她轻轻笑了笑:“不会,璎璎教我。”
姜璎痴呆了一秒。
既要在上面,又要她教,岂不是要她口中指导着陆云眠如何?
这也太羞耻了。
偏偏陆云眠毫无知觉,偏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姜璎,眼神温软纯良得不像话。
姜璎满脸通红:“求你闭嘴,祖宗。”
陆云眠抿唇一笑,从纳戒中取出了一颗桃子放到了姜璎手中,轻声道:
“它很像璎璎。”
姜璎握住桃子,打量她。
陆云眠眼尾还有刚才落过泪的绯色,像花汁浸过的好颜色,妩媚鲜妍又有些惹人疼爱。
姜璎看了良久,最终认命地躺了下去。
罢了,她都哭了。
而且她还长得那么漂亮,并且那么漂亮。
这一次且先让让她好了。
姜璎艰难地背手撑在榻上,手中那颗桃摇摇晃晃地滚落下在一旁,轻微地晃颤着。
陆云眠敛下目光,凝视着那颗桃儿,挥挥荡荡,像在被窥探。
“璎璎,我要怎么做。”陆云眠问着,却先一步在姜璎回答之前动作。
桃子,应该是这么吃的。
桃子生嫩,一点点的,急不得,半晌才见那桃上有了些成熟的莹润。
姜璎绷紧身子,难以形容此时的感觉。
陆云眠咽下桃汁,抬起沾了桃渍的脸对姜璎一笑。
两人的呼吸交错,花香混着青桃的果香叫人晕眩。
姜璎的手脚都有些发凉,但有一处却是毫不吝啬地绽放着热意。
热意慢慢上涌,蒸得她的面庞亦迷蒙起来。
她听见陆云眠的喘息声,自己的声音也渐渐变得细碎。
窗外的风刮倒了一束枯枝,以为有人来,姜璎虚握的掌心一紧:“什么声音。”
陆云眠明知是风,是枯枝,却说璎璎,你答应我的。
姜璎便闷着不出气了。
陆云眠细细地吃着桃,盈着一汪如水清辉在眼中,姜璎抓紧床心,有什么绵密的感觉扑耸而来。
摇摇欲坠。
她想让她快乐。
陆云眠欢喜极了,像是又要哭,眼中情感浓郁得似是病态,她娇娇软软地道:
“璎璎,璎璎,你真好,我喜欢你。”
带着隐秘的期待与向往,陆云眠忽的埋怨起那些话本子,只说什么□□,说什么欲罢不能。
可到底怎么做才更好呢。
陆云眠去咬姜璎耳垂,道:“璎璎,怎么办。”
姜璎不语,被磨得实在没办法了才道:“你快一些。”
陆云眠曳地的青丝被蹭得凌乱,白玉头面落了一地,只一支点红的玉蝶钗还挂在发上。
白蝴蝶上下扑着翅膀,美丽而脆弱。
姜璎望着那点红,终于被牵引着入了浪潮,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那点红也变得模糊。
桃子熟透之后极是丰沛甜美,腻响阵阵溢出,果渍沾得陆云眠半张脸都湿漉漉的。
陆云眠其实很不熟练,可以说有些笨拙,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满足。
姜璎的睫毛有些湿润,在虚空中望了一会儿,才慢慢去看陆云眠。
那双漂亮的,含着烟气的眼眸。
姜璎时常觉得那双眼里是什么都没有的,有时甚至找不见陆云眠自己。
可现在,姜璎又仿佛觉得自己被留在了这方静潭里。
陆云眠颤得比她还厉害,眼中漫上了水汽,像雾气蒙蒙的湖地。
她眨了眨眼,带着微凉的体温倾了过来,好像劝说自己鼓起勇气似的,犹犹豫豫。
姜璎无奈地笑了笑,都到这步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呢:“有话直说。”
陆云眠亲了亲她的唇角,道:“璎璎,我想”
姜璎耐心地等着。
陆云眠道:“再来一次好不好。”
姜璎望着天,默了一会儿,哄自己说没人天生技术就好,要多给孩子机会。
忍忍就过去了,总有锻炼起来的一天。
陆云眠咬着唇,委屈道:“璎璎不愿就算了吧。”
姜璎笑起来,伸手轻轻抚着陆云眠散落的细软青丝:“你从哪里学的这套对付我。”
“你来吧。”
陆云眠得到满足,自觉内里的情感充盈得无法盛放得住,便想向寻求外界的释放,诸如鲜血、疼痛。
可惜姜璎不蓄指甲,十个纤长的手指都被修得干净圆润,陆云眠颇是遗憾。
半途中,陆云眠把自己小臂伸了过去:“璎璎可咬我。”
姜璎挣扎于春水中,迷迷糊糊道:“我又不是狗。”
良宵过半,沐浴清理之后姜璎困意袭来,陆云眠此时也终于歇了下来。
“璎璎,我好么。”陆云眠蹭了蹭她,催着她回答,“璎璎。”
要是问技术,姜璎无言以对,但又不忍心伤了陆云眠初次在上的自尊,便昧着良心道:“好。”
陆云眠眉眼柔和,轻声问她:“好在哪儿?”
姜璎憋了半天,道:“好在你是个美人儿。”
“恭喜宿主,攻略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奖励稍后发放,请宿主再接再厉。”
姜璎疑惑:“你确定才百分之五十吗?”
系统道:“确定,进度已经很快了,宿主不要灰心。”
姜璎开始头疼。
都到这步了才百分之五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百分百的攻略。
陆云眠的小脑瓜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姜璎带着不解昏沉睡下。
等着人睡熟了,陆云眠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对着镜中,陆云眠缓缓地抚过姜璎在她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多是受不大住时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
夜中,陆云眠的一双眼眸却亮,她将所有痕迹的地方用匕首细细地划刻下来。
蝶鬼自愈的速度惊人,伤口明天起来就会消失,不会被姜璎发现。
晦暗的夜色里,陆云眠没有痛觉一般,一寸一毫在自己肌肤上刻得认真。
那些盈盈满满的痴狂情欲,终于顺着鲜血滴落释放出去一些。
若非如此,她恐怕今夜就会拉着姜璎一起殉情。
陆云眠眸中划过一丝忧虑,旋即温柔地笑道:
“别怕,璎璎,我不会把自己变成怪物吓着你的。”
“只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她可以装一辈子的,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至天明时血味散去,陆云眠才又重新躺了回去,她摸着自己颈间的红绳,一笑。
在姜璎身上打量寻了许久,最后目光放在了那只微屈着,白皙精致的脚踝上。
等她从罗摩涯里出来杀了道白,她就去寻一条最漂亮的绳子,把铜钱送给姜璎。
悄悄吻了吻姜璎耳畔,陆云眠想,那应当是很漂亮的。
第35章 家主(一)
姜璎一睁眼就看见衣衫不整的陆云眠散着发, 半斜着身子,以手支着脑袋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璎璎。”
陆云眠以指描摹着姜璎眉眼,眸中墨色浓重,过盛的容华竟生生压下了窗外繁艳的春色。
姜璎麻木道:“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陆云眠轻笑一声, 抬起姜璎手腕咬了她一下。
姜璎吃痛, 嘶地一声倒抽一口气:“嘶, 松口, 我醒了还不成吗。”
“不过, 我说你都不睡觉的吗。”
“睡醒了,看你睡, 喜欢。”
陆云眠眯着眼睛冲姜璎一笑, 仿佛春花烂漫, 眉梢眼角的春意能让后院的春樱都多开几枝。
姜璎被这盛世美颜冲击, 拢拢衣襟,义正词严道:“就算是色.诱我也不会和你白日宣淫的。”
陆云眠无辜道:“我没有。”
姜璎咳了一声。
她睡相应该不糟糕吧,否则都不知道社死多久了。
陆云眠穿着的纱裙松松款款, 露出上头些许嫣红似梅花的痕迹。
她的手笔。
姜璎脸一红, 却嘿嘿调笑道:“这春日赏梅也别有趣味嘛。”
陆云眠不知羞似的,眉眼间柔情款款,把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玲珑韵致:
“璎璎还想要赏梅吗?我是你的,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璎鼻尖一热,立马转过身去捂住了鼻子。不要拿这个考验她, 她是个俗人,遭不住的。
见姜璎似老僧入定, 铁了心不再看她,陆云眠叹息一声, 默默地又把衣领合了回去。
又躺过小半柱香,姜璎才起身,陆云眠就按住她,温声道:
“我去给你打水。”
姜璎又躺了回去。
这就是病娇百分之五十的攻略度么,恐怖如斯。
她都不敢想百分百的攻略度会是什么样的。
一早上姜璎除了呼吸什么都没干,陆云眠观察细致入微,贴心得不像话。
这种贴心像是对待自己心爱的所有物,隐隐地带着几分蛮不讲理的掌控意味。
所幸姜璎也没打算和一个病娇疯批讲理,她只是顺从地被陆云眠安排并照顾着。
偶尔指出哪里不好,陆云眠没有不悦,反而很高兴。
能多了解姜璎一分,便能使她多离不开自己一分,陆云眠极是乐见其成。
外面下着春雨,密密匝匝的,酥润如油。
陆云眠合窗,替姜璎披上外衣,钻进了她的怀中:
“璎璎,我爱你。”
姜璎没说话,只亲了亲她的头发。
左右她说什么都不能给陆云眠一个好结果,不如不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化妖这个世界时尽可能地满足陆云眠。
沉闷地拐杖声从回廊传来,姜璎拍了拍陆云眠,低声道:
“你躲一躲,别人看见不好。”
原以为陆云眠会有所不满,谁知她点点头,笑道:
“好,我听璎璎的。”
这样一个又听话又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大美人,实在很难不让人动心。
如果两人是一个世界的,那她也未尝不可和陆云眠试一试。
但是姜璎不行,她的家人朋友还在等着她回去。
梅老太行至门前,敲了敲门:“姑娘所说的事,我便今日讲给你听罢。”
姜璎心道终于来了。
春雨淅沥,姜璎煮了一壶茶,茶水滚沸时梅老太方才开口。
在说起往事,尤其提及姜倾蓝这个名字时,梅老太浑浊的眼中突然清亮了一瞬。
她是小姐的奶妈。
把姜倾蓝视为亲女,看着她自幼长大成人。
姜倾蓝对于日薄西山气数已尽的姜家来说,像是在落日之前最后挣扎出的一抹余晖。
只是这余晖耀眼太过,让人以为是新生的太阳,能重新给姜家带来勃勃的生机。
若再给姜倾蓝三五十年,或许是可以的。
只是她坠落得太快了。
如流星般璀璨夺目,也像流星一样短暂。
姜倾蓝五相皆宜,而且天资过人,尤擅咒术,几乎是没有板端的天才。
除了修为,姜倾蓝性情温和,孝顺父母,疼爱弟妹,路上看见蚂蚁都要绕着走,生怕自己小心不踩到。
世间本无完人,但姜倾蓝似乎是个例外。
少时她在姜家修习家学,那些家学久未有族人习得真谛,亏得姜倾蓝天纵奇才,竟自己摸索了七八后又反哺给了族人。
后来姜倾蓝修为遇上瓶颈,又偶然结识了两位至交好友,踏上了游历之路。
这次的游历是姜倾蓝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姜璎知道游历的三人中里面有她母亲和祁红蝶,但还有一位身份未明。
姜倾蓝和好友结伴离开了姜家,在外游历了三年之久,回到姜家时却是牵着姜璎一起回来的。
姜倾蓝不肯说出孩子的生父是谁,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修界实力为尊,姜倾蓝是当时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谁都不敢多舌什么。
梅老太长叹道:
“可有一日小姐说,她看见了一轮血月,血月中的眼睛在对她说话。”
但月亮一直挂在天上,也一直是那个模样。
从那以后姜倾蓝就有些疯了。
姜璎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血月,眼睛。又是这个东西。
姜璎在窃脂幻境中见过,在画卷中客人的记忆碎片里听到过。
听上去像是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会无形中影响人的精神状态。
对了,陆云眠也说会听到那个声音。
不知是不是已经免疫的原因,姜璎觉得陆云眠除了是个病娇,时不时抽一下风之外,平时还挺正常的。
姜璎连忙追问道:“后来呢。”
梅老太面上划过一丝痛苦之色:“后来小姐说血月一直在对着她说话,她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小姐每天清醒着的时日越来越少,常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院中。”
“短短数月,小姐消瘦得没个人形。”
死之前的一个月,姜倾蓝对梅老太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将毕生修为化成了一道禁制放在姜璎身上。
又把一颗还灵珠交到梅老太手中,说是等姜璎及笄再让她打开还灵珠。
“姜家不在乎家主未婚生子,却不能容忍一个疯子作为自家的家主。”
自姜倾蓝渐陨,姜璎还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时,族里觊觎家主之位的人便多了起来
“是他们杀死了小姐。”
时隔多年,梅老太以为她的恨早就随着时间而去了,如今旧事重提才发现其实并没有。
“最虎视眈眈的,莫过于峰少爷和他的父亲。”
姜峰天赋性情自然不如姜倾蓝多矣,但在同辈中也算出挑,当时多有传言说会让姜峰暂代家主之位。
可这手中权柄,拿不到时便想做暂代家主,拿到了却又想把暂代两个字去了。
“小姐当时的状态确实不再适合做掌舵一方的家主,可那家主之位变更一事,自有族中长老决定。”
“他们父子二人趁看管疏忽,逼迫当时神智已经不清的小姐将修为传给姜峰。”
但那时姜倾蓝已经没有修为了。
姜璎捂上心口,那道禁制灵力温暖又强大,曾在危急时帮助过她。
梅老太冷笑:“他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旁边的回灵珠却记下了一切。”
“他们千方百计的阻挠真相,抓走了我的女儿女婿,逼迫我交出回灵珠。”
“梅女的父母因此而死,我瞎了一只眼睛。”
“这本都没什么,只可怜我苦命的孙女。”
梅老太的声音哽咽了一瞬:
“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什么好怕,可我的孙女还那样小,我不得不为她们考虑。”
“是我对小姐不住。”
梅老太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
“之后我便带着梅女回了祖宅,再不过问这些事。”
可她没想到还是姜峰做了姜家家主。
谁做新家主她都无所谓,独独杀死姜倾蓝的姜峰一支不行。
可怜她那惊才绝艳如太阳般耀眼的小姐,怎能被这下肮脏龌龊的人杀死在一个不见天日小院中。
梅老太把几枚还灵珠交道姜璎手中:“我对不住小姐,还灵珠一直在我手中,我却未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么多年梅老太一直把还灵珠带着身上,她一直没有忘却过往事。
姜璎接过还灵珠,不知该不该问:“我娘她是蝶鬼吗?”
“姑娘放心,小姐绝对不是。”梅老太笃定道。
当年姜倾蓝和人比试被神武刺伤,但身体并未出现蝶化的症状。
姜璎纳闷:“也就是说有可能不是蝶鬼也能看见血月,听见声音。”
算了,想不通就先不想了。
茶水滚了三滚,梅老太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道:
“若姑娘能安排好洛洛,老婆子愿意陪姑娘走一趟。”
姜璎想道,姜峰是金丹后期。
数了数自己攒下的小道具,姜璎估摸着能从姜家来个七进七出后才道:“辛苦老夫人和我走一趟作证。”
“我娘不该死得那么不明不白,请老夫人相信我,这次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姜璎起身,雨已经停了,一缕辉光透了进来,照在了她的裙边。
一瞬间,梅老太鼻尖微酸,以为是故人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姑娘,你和小姐真的很像,”
姜璎微怔,笑了笑。
总算可以了却一桩事,早日把陆云眠从罗摩涯中接出来了。
第36章 家主(二)
再次踏足姜家, 姜璎本人并无太多感觉。
倒是梅老太站在门外默默了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姑娘,我们进去吧。”
府中下人换过一波,年轻的都不认得梅老太, 但不会不记得姜璎。
这位应该死在狱中的前家主小姐。
见府中人见自己还跟见鬼一样, 姜璎就知道姜峰从东山神宗回来以后什么都没说。
“别怕, 我不是蝶鬼, ”拉住一个见她就要跑的小丫头, 姜璎沉声道,
“去把你家家主和长老叫来, 我在这等他们。”
小丫头慌不择路地跑了, 不多时一阵慌乱的脚步传来, 姜峰向来是爱呼奴携婢的。
姜璎起来施了一礼, 笑道:“怎么就家主叔叔一个人来了,长老们呢?”
“在东山神宗时我依稀记得侄女说不回家来,现在这么大张旗鼓, 是想做什么?”
姜峰紧紧盯着姜璎, 料想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大小姐适应不了外面的风雨磨砺,现在又后悔了回来寻求庇护。
“也罢,侄女小辈不懂事,我这个做叔叔的还能计较不成。”姜峰挥挥手, 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又道,
“只是你先前未免说话做事太过,丝毫不顾及长辈颜面, 没个好人家女儿的样子。”
“你磕三个头给我认错,这事我就既往不咎, 让你回姜家来如何?”
像是笃定姜璎不会拒绝,姜峰睨着姜璎露出一丝轻蔑笑意。
姜璎诧异道:“我敢磕,只是怕叔叔受不起。”
姜峰冷笑:“看来是侄女的苦头还是吃少了,不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谁的屋檐?”姜璎还未说话,梅老太咳了两声,沙哑着缓缓开口道:
“峰少爷,阔别十数年,您还是这么浮躁。”
姜璎扶住梅老太,一瞬间姜峰仿佛血液凝固,浑身透着刺骨的冷。
是她。
是她们回来了。
记得少年时,他在趴在院外墙角偷看大姐姐修习,被梅老太发现摔落在地。
冬日寒风凌冽刺骨,他犹记梅老太的眼神仿佛在说,以你的资质也配东施效颦,偷学未来家主的东西,不看自己配不配。
好似无论再过多少年,当了多久的家主,在看见这些旧人时姜峰还是会想起自己耻辱的少年时代。
“你?你回来做什么?!”姜峰质问道。
姜璎挡在梅老太身前,盈盈笑道:“叔叔怎么突然这么激动,难道是想起了什么亏心事?”
姜峰道:“疯疯癫癫,胡说八道,你既不想回姜家,就不要在这里胡闹。”
“来人,把这两人给我赶出去。”
姜璎才不怕,巴不得闹出来的动静越大越好。
有些得力的奴仆会跟着主人修习一二,到个炼气也就差不多了,哪里是姜璎的对手。
“筑基?你什么时候?”姜峰惊讶道。
姜璎气死人不偿命道:“不久,也就是前几个月的事吧,没想到修行还挺简单的。”
“听说我娘当年也是这个修行速度,啊,我忘了,以叔叔的资质是想象不到的。”
姜峰有一瞬的扭曲。
他本无意再去找姜璎麻烦,谁知她竟自己找上门来羞辱他,那就怪不得他了。
姜璎拉着梅老太往后退了退,拍拍肩上的小团子:“辛苦你了。”
陆云眠轻笑,操纵游魄挡下姜峰一击。
时间拖得越久,姜峰就越是焦急:“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璎笑道:“怎是我想要什么,我不过是回来拿些我本该有的东西罢了。”
姜峰执掌姜家十数年,自然不是蠢人:“你是为了碧兰草的来的。”
姜璎几乎都要给他鼓鼓掌了:“真没想到您能想到这儿,不错,我是为碧兰草才来的。”
看见有人去给族中长老报信,姜峰咬牙,字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我把碧兰草送给你和东山神宗那小畜生,作为交换,你永远不能再踏进姜家。”
姜璎可惜道:“叔叔早有这觉悟我也不至于兜这么大个圈子,可惜了,我现在晓得了真相,总不能让我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姜峰惊怒:“你在胡说什么,大姐姐当年暴病身亡,还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地方?”
看姜峰那副样子,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要不是有还灵珠她真就信了。
族中长老得了消息纷纷赶来,见着姜璎,一楞:
“阿璎?”
“你不是”
姜璎接道:“不是应该死了么。”
诸位惊疑不定,姜璎学着陆云眠平日那副似笑非笑地模样道:“这得让家主好好和各位长老解释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峰一顿,不情愿道:“姜璎不是蝶鬼,是我误会了。”
姜璎浑不在意,道:“不过,我今天不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她侧了侧身,众人这才看见她身后的梅老太.
“你是家主的那位梅妈妈。”有人脱口而出,而后尴尬地反应过来现在的家主是姜峰。
“阿璎,你带着梅妈妈回来是想做什么?”
姜璎道:“为我娘讨一个公道。”
姜峰想拦住她,却被团子挡住,姜璎往还灵珠中注入灵力,十数年前的一幕终于重见天日。
身穿蓝衣的女子一双秀美杏目,容貌端丽,观之可亲。
眉目间姜璎和她有几分相似。
不少长老在少时都受过姜倾蓝照拂指点,情不自禁唤道:
“家主”
那会儿的姜倾蓝已经修为尽失,精神状态也大受血月影响,独居在院中时每日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清醒时间。
有人鬼祟偷闯入了院中。
有人认出:“这不是家主的爹,姜合长老么?啊还有家主。”
姜峰神色冷峻。
还灵珠继续放着:
姜合对着姜倾蓝道:“家主既已无力再掌管姜氏,那便把修为传给峰儿吧。”
姜倾蓝有些讶异,但笑着摇了摇头:“修行一路上并无捷径可走,您这样做是害了他。”
“可姜家需要一个强大的家主庇护族人,您不得不为家族考虑。”
姜倾蓝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叹,道:“强大不在于外物,也不在于一个区区家主。”
两方各执一词,逐渐起了争执,与此同时姜倾蓝受血月的影响,已是在勉力强撑。
“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您请回去吧。”
“家主未免过于自私!”
细碎的声音压迫过来,就连姜合也听到那道充斥着杀戮之意的声音。
还灵珠作证之下,众人哑口无声。
长老姜合一怒之下杀了家主这是有目共睹的事。至于姜峰,他虽未曾动手却也并未制止。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姜合长老的确有错,可那已经是十数年前的事了家主并未亲自动手呀。”
“是啊是啊,人走灯灭,姜合长老也已经去世三年了,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梅老太看惯世态炎凉,可见此还是忍不住心寒:
“你们,试问你们在座的哪一位没有受过小姐的教导,你的剑法是小姐亲手教的,还有你,你忘了小姐连夜写过要诀给你么?”
刚才那两位张了张嘴,讷讷不言了。姜璎倒是没准备让大家看个录像带就痛哭流涕喊姜峰退位。
权力出自暴力,之所以现在还有人在为姜峰说话,无非是担心家主之位落到一个毫无能力的人手上。
修行世家,谁拳头大谁就说了算。
姜璎振声道:
“我想请诸位长老见证,让我和叔叔公正比时一场。”
“若叔叔输了,便把家主之位交给我,若是我输了,以后我不会再踏进姜家半步。”
姜峰面沉如水,半晌后道:“好,就依你说的办。”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姜峰想道自己的父亲当年还是太过心慈手软,竟然留了这妮子一命,这才惹下今日诸多祸端。
一个小小筑基罢了,他不会再和父亲犯同样的错误。
姜家以灵相咒灵闻名,剑法不过尔尔,此次对决自然也是以咒灵为主。
不到万不得已姜璎不会在比试的时候强行提升修为,太冒险也太容易被看出来了,好在她现在不止一个挂。
姜璎本想问陆云眠能不能在待会儿对决的时候帮帮她,但细想不对。
陆云眠作为一只扭曲病娇,把寻求她的帮助当成理所应当的依赖才是她想看到的。
“陆云眠,待会儿记得帮帮我。”所以姜璎没有问她能不能,而是让她记得帮她。
小团子一怔,柔柔地应了一声。
其实姜璎不说陆云眠也会帮她,她绝不容许别的什么人伤害姜璎。
像是捧在自己手心的爱物,别人碰一碰,看一眼都是染指。不过由姜璎主动说出来,还是很让她欢喜。
姜璎想道,陆云眠修过的禁术比她吃过的饭都多,越级强杀也是她的强项。
她修为虽不如姜峰,但有时候禁术之所以会成为禁术,就是因为它不讲道理。
陆云眠化了透明身形,周身气质变得尖锐阴郁,却站在姜璎身旁温声莞尔:
“璎璎不用担心,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在事先想到求助我,我怎能让你输了去。”
第37章 我只是太爱你了
姜璎上了台, 陆云眠忽的道:“璎璎想要佩剑么?”
虽说两人以咒灵为主,但比试过程瞬息万变,有总比没有好。
姜璎疑惑:“好是好,你哪来的剑?”
陆云眠道:“我把秋水给你。”
但凡神武, 须得有缘人去问剑冢中寻, 若是无缘, 是一辈子也进不去问剑冢的。
夺人配剑如抢人妻子。
尤其是像秋水这样出自问剑冢的剑, 是有灵性, 不是人人都能唤得动的。
姜璎道:“万一秋水不愿意怎么办。”
“一把不听话的剑,折了就是。”陆云眠听完淡笑道, 神色间没有一点惋惜之意。
姜璎愕然。
今天秋水不听话就敢折秋水了, 明天她不听话, 折什么她都不敢想。
陆云眠弯唇, 勾住姜璎腰间一缕青丝在指尖道:
“何况我喜欢璎璎,料想秋水也是如此。”
“你放心便是。”
姜璎接过秋水,一时竟觉得秋水和自己一样在瑟瑟发抖。
“还在磨蹭什么, 不想比试可以乘早下台。”姜峰催促。
姜璎便撑起灵相阵法, 速度虽不快,倒也算稳当。
原本姜峰还存了些轻视,几次咒灵下来发现自己一个比姜璎高出一个大境界的金丹居然没讨到任何好处。
陆云眠站在姜璎身后,温声道:“不必和他拼修为, 主动些攻击,寻出破绽时我便教你些有趣咒灵。”
姜璎点点头, 专心应战。
她修得最好的是火木两相,因是双修所以可以同时发动这两相的咒灵。
五相相生相克, 一相中或有一至三相相互克制或是助益,姜峰是单相修士, 一时应接不暇,心下大骇。
只不过他修为远高于姜璎,硬抗下一两次也无甚大碍。
正是这时,陆云眠伏在姜璎耳边,道:“木相为主,金相为辅,开阵抽灵。”
早在登台之初这个阵法便已经布置好了。
姜璎不慌不忙,一步步地按着陆云眠所说的做,姜峰身体中原本厚势的灵力被阵法反抽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姜璎的身上。
怎会如此?!
姜峰疑心姜璎耍诈,可偏偏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常。
任凭台下如何议论,陆云眠的目光至始至终只锁在一个人身上。
她曾听过一个故事。
在海的东边,日出之地,生长着一种未知名的巨兽。
一日巨兽对日照之神动心生出爱慕之意,可惜身形过于庞大丑陋,无法进入到日照之神的宫殿。
海面映出巨兽身影。
巨兽沉吟片刻,挥剑斩去自己多余的头颅,削去钝皮沉肉,千刀万剐将自己雕琢成貌美人族。
日照之神见之果然欢喜。
火焰娇娆暴烈,映衬着姜璎纤窕的身姿。
绮丽。
陆云眠隐秘而欢欣地抿唇一笑。
姜璎集中灵力结咒,将灵力不足的姜峰压下,他心中恼怒,拼死反攻却只堪堪打碎了姜璎鬓上一只蜻蜓小钗。
姜峰身形僵住。
姜璎把散落的发挽至耳后,微微躬身道:“家主,你输了。”
按照事先约定,他该让贤。
可是姜峰不甘心,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区区筑基。
梅老太在人质疑前,先道: “莫要忘了,她是姜倾蓝的女儿。”
这个名字至少在姜家无人敢去质疑。
但只要姜峰不说话,谁也不敢站出来妄自裁决。
姜璎一笑,好在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一阵袅袅香风吹来,有人喜道:
“夫人!”
“夫人来了!”
一时众人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朝青衣女子让开了一条道。
说起来这还是姜璎第一次见青夫人正脸,一瞧却楞住了。
青夫人纤眉细目,含笑浅浅,五官清婉精致,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就是——就是不知为何,和陆云眠长得怪像的。
姜璎回想着初次在记忆碎片中看到陆云眠她娘亲,的确是个大美人,只是岁月变迁,容貌多少有所不同。
如今一见,却是能合上个七七八八。
青夫人,陆清音。
姜峰满怀希冀地看向陆清音:“阿音!”
谁知青夫人连个余光都没丢给他,姜峰从未见过这样冷厉的妻子,不禁错愕。
传闻青夫人修为高深,极擅幻术。
说不好从头到尾的鹣鲽情深都是青夫人给他造的一场幻术。
想着姜峰每日抱着个幻影温存姜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愿赌服输,既然应下了比试,就要守诺。”青夫人微笑道,“各位长老都在场听明白,看清楚了。”
“难道要人笑话我们是那背信弃义的人家不成。”
没想到青夫人不帮着自己夫君说话,反而帮一个没甚关系的后辈,这回不仅是姜峰,就连诸位长老都懵了。
“夫君累了,带他下去休息吧。”青夫人语调温柔,差使下人时也似在商量一般。
可她身旁的下人毫不犹豫就去拖姜峰,丝毫不顾及家主的颜面。
“璎姑娘既然是前家主的的女儿,年纪轻轻修为也好,或许我家再出一位化神也并非难事。”
青夫人朝姜璎奉上家主令,柔柔朝施礼道:“我愿奉您为家主。”
“阿音!你不能这么对我,阿音!”姜峰挣扎不过,只能被“扶”着回去休息。
姜璎回礼,青夫人一笑,用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小姜姑娘果然没让我失望。”
说完她却猛地一怔。
青夫人是幻术大家,她想要看到陆云眠并不难。
两相对望,陆云眠歪头看了会儿,薄唇缓缓勾出抹笑,唤道:“娘亲?”
青夫人,或说是陆清音很快回神,亦微笑着唤道:
“眠儿。”
原本母女相认挺好一件事,就是娘俩看起来不大熟,弄得姜璎这个旁观的人反倒尴尬起来。
两人似乎也没有要痛哭流涕你我母女分别几十年终得相见的意思。
青夫人微笑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吧。”
姜璎不知她指的是谁,陆云眠不置可否,已先一步站到了姜璎身侧,意味要见她就得带上姜璎。
“小姜姑娘,眠儿很喜欢你呢。”青夫人笑着调侃道。
谢谢,病娇的爱确实很沉重。
花厅溪竹,香烟袅袅。
青夫人亲自烹好了茶递给了姜璎和陆云眠。
半晌,她才道:“这些年,你在东山神宗过得好么。”
看起来不像完全不知道陆云眠消息的样子。
陆云眠笑了笑,道:“很好。”
她向来记不大住以前的事,可现在有姜璎,故而她觉得很好。
青夫人点头,目光慈爱:“那便好。”
母女俩对彼此的记忆都十分模糊,可毕竟身上流着的血液是一样的。
都是如出一辙的疯子。
谁都不可能会为对方改变,在不影响自己目的作为前提,俩人可以扮演世俗中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女。
当对方拦路之时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拔剑相向。
青夫人出身名门,天资卓绝,原本拿的是完美人生的剧本。
直至生下陆云眠不久后,她觉醒成了蝶鬼。
她看见了血月,听见了声音。
很多和她一样的族人在这道声音的影响下变成只知杀戮的疯子。
但陆清音和他们不一样。
她于杀戮中反思,为何总是她们被喊打喊杀,遭人唾弃。
是因为成见。
修士的成见让蝶鬼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觉醒的人都畏惧自己被人发现是蝶鬼。
因为畏惧,所以才会被声音所挑动,造下诸多杀孽。
其实只要修士消失,那么蝶鬼原本可以活在这世间的阳光下,无所忧自然无所怖。
真是蝶鬼罪大恶极么,那么被视作正道的修士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了追寻理想,帮助这世上的所有族人。
这是陆清音的道。
至于陆云眠是否被关至阁楼中数年,是否险些葬身火海,是否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她不在乎。
连她自己都可以奉道而死,胜利总是需要牺牲的,不是吗。
陆清音的眼中没有苦海,只是悲悯。
即使她的悲悯需要天下修士的命去换,她也在所不惜。
陆云眠的指节在白玉杯壁上叩了叩,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你,我只要姜璎。”
青夫人含笑道:“为娘很想答应你,只是我不敢保证覆巢之下有无完卵。”
“是么,”陆云眠歪头,冶丽的眉间浮上一丝戾气,“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如何?”
青夫人一笑,笑容柔和宠溺,像是在看一个幼稚天真的孩子:“你可以一试。”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姜璎按住陆云眠:“说什么呢,我不是好好在这了吗。”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说完姜璎就拉着陆云眠冲了出去。
一路冲到没人地方姜璎才放下心来,晨光曦微,一片荷塘还未开放,只留些枯黄的残叶在上。
姜璎松开陆云眠的手,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娘嘛。”
曦光照得陆云眠愈发清柔,乌发雪肤丽得惊人。
她去捉姜璎松开的手,似盲目依恋的墨瞳紧紧地看着她:“璎璎,你不好怪我的。”
她将手放在姜璎脖颈上,脸依了过来,委屈道:
“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太爱你了。”
她款柔了身子,唇间挨在姜璎颊边,近在咫尺的像是要求吻。
第38章 皮影
姜璎垂眸看她。
纤长的眉, 薄红的唇,漆黑的瞳中总是氤氲着一层并不明显的阴郁冷意。
她道:
“璎璎,我只是太爱你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姜璎苦恼地一挠头,差点又被陆云眠这幅样子骗了过去, 回头一看结果进度还是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 攻略进度才刚刚过半而已。
几时才能回家。
这么想着, 姜璎难免有些焦躁。
久未能等到预想中安抚的亲吻, 陆云眠抿了抿唇, 清艳如画的眉眼骤然沉了下去,她仍伏在姜璎颈间低声:
“为什么, 是我哪里做错了么?”
“璎璎, 你不能这样。”
巨兽挫肉削首, 将自己雕琢为貌美人族, 得日照之神欢喜。
可兽仍旧是兽。
故事的结尾陆云眠已记不太清,不过她想总归是好的。
若日照之神心生厌恶,不再喜爱巨兽, 那么巨兽也可以恢复本来样貌, 将那金砖玉瓦雕朱描碧的宫殿踏碎,把那太阳神带回自己的深海。
姜璎所说的世俗之爱的确动人,她亦心生向往之。
可一旦当陆云眠察觉到如此不能再得到姜璎的爱时,她也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两人一个好的结局。
璎璎不好怪她的。
陆云眠委屈地想道, 是姜璎把她变成了这幅模样,一只知求爱为食的怪物。
她轻轻一叹, 把手环在姜璎腰间收紧,像一尾漂亮纤秀的白蛇盘杀住自己的猎物, 蛇信缓缓吐息:
“对不起,璎璎, 不要怪我。”
浑然不知陆云眠已经快进到巨兽深海结局的姜璎反而安慰起了她:
“我知道你和她不熟,她这个娘亲当得也不大称职。”
“总之这事不能全怪你,好啦,你不想见你娘亲以后我们少见就是了。”
陆云眠埋首在她颈间,低低地嗯了一声,细微的震动和吐息让姜璎颈间有些发麻。
陆清音,天下。
无论蝶鬼还是修士,与她的璎璎有什么相干,牵扯得越少越好。
“璎璎有事瞒着我,不愿和我说,我也不会逼迫你,”陆云眠抱着姜璎,微微睁大眼睛,语气郁郁。
“你要晓得,如果有人逼迫你,你该告诉我,我替你去把那人杀了不使你忧心,可你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
姜璎能怎么办,她一说出真相立马灰飞烟灭,系统和这个世界有壁,至少暂时她没有任何能屏蔽系统的方式。
姜璎默默,半晌才道:“我知道。”
她知道,可仍选择不说。
陆云眠停顿了一下,又轻轻低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姜璎不说也没关系。
不如现在就把她藏起来,一个隔绝人烟的漂亮小院,姜璎要什么她都去寻来,除了不能离开,她可以给她一切。
九幽寒火淬炼,至多再有一年她便可以化境元神,臻至化神,待她把一切事情都干干净净的解决就回来找姜璎。
陆云眠轻柔地撑起一个笑,道:“那这几天我在这儿陪你。”
姜璎点点头,但想着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愁绪都快把她淹没了。
姜璎发上那只碧玉蜻蜓被打碎了一支翅膀,她索性把蜻蜓摘了下来,原本梳得对称一对秀丽小髻看着单调许多。
陆云眠道:“我看看。”
姜璎便把小钗递给她。
陆云眠拿起碧蜻蜓看了会儿,收到了自己的纳戒中,淡笑道:“这几天璎璎换个发髻梳可好?”
姜璎摸上自己的头发,好奇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陆云眠摇头,又问:“且先换几日,可好?”
姜璎想了想,同意道:“好。”
多打扮打扮看着确实赏心悦目一些,咳,那天晚上她不就是被陆云眠色迷心窍带到了榻上么。
陆云眠弯唇,烟眸微眯,她虽不擅工艺制作,不过想到璎璎发上会戴着她做的簪钗,心情就莫名愉悦。
还有几天要处理姜家的事,在这几天她或可问问姜璎,喜欢什么样的院子,什么样的装饰,毕竟她们那在那儿住一辈子呢。
姜璎和青夫人商议时,陆云眠便在姜璎曾住过的房间内雕着一只小钗,上好的碧玉料,只是她未曾想过这竟是一件难事。
想她剑法咒灵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赋,小小的一只钗却把她难住了。
陆云眠把沾了血的手放在帕上擦了擦,神色专注认真,至姜璎回来都没有发现。
“做什么呢?”
陆云眠把小钗往背后一藏。
姜璎不以为意,把今天搜罗来的一堆小零食铺在陆云眠面前:“听人说你下午没吃饭,快吃吧。”
这味道色泽,一看便是香云斋的手笔。
青夫人在姜家不过短短几载,却能将姜家命脉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她发话的事便没有办不成的。
在和青夫人说起姜家家业,行至香云斋时,姜璎忽然停下来走了进去。
“夫人等等,我买些东西回去。”
青夫人颔首,高贵地看着那些乳糖果脯,似不懂一些普通小食而已,有什么值得可喜爱的。
姜璎捏起一颗乳糖放进嘴里,浅淡柔软的甜香,很像陆云眠的味道。
“夫人不试试吗?味道很好的。”
青夫人笑道:“不必了。”
姜璎道:“夫人不喜欢,陆云眠却很喜欢,每次到香云斋我都会带一些给她回去,夫人怕是从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青夫人微微诧异,这瞧着毫无棱角温柔明媚的小姑娘竟在指责她么。
不过姜璎并未接着说下去。
在青夫人这样的人眼里,从来都是舍一人可救天下人,为自己大义迷恋感动,但似却从未考虑过被她纳入牺牲范围的人。
姜璎淡笑,对老板招了招手:“老板,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装起来,记得多包些乳糖!”
今天日头甚好,晚间落了夕阳,天际一片瑰丽霞色。
姜璎点起小灯。
灯芯汲润了油,燃烧时发出哔啵的声响。
摇摇晃晃的火苗映在陆云眠清亮如水的瞳中,不知是不是太久没用,火苗闪了一下,很快又灭了。
灯火熄灭的前一秒,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被吞噬,屋内陷入黑暗。
姜璎尴尬道:“熄了,我再点一个。”
一阵摸寻,碰倒了桌上一只小香炉,叮当一声,两人伸手去接却碰到了另外一人的手。
香炉滚到陆云眠空闲的手边,她按住香炉不让它发出任何声响。
谁的心跳如擂,谁的呼吸乱而无序,黑暗把世界浓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而世界只有她们两人。
姜璎默念书中世界不可当真,不可入世。
慌忙间又点起一盏灯,世界在豆灯微弱的光芒中重生。
陆云眠在细微的烟火中望向她。
渐渐地有什么东西生了出来。
这样东西有别于占有,夺取,在肌肤相亲时带来的颤栗。
她向来行敏于思,在细细思量这种感情是为何物之前,她已先一步想到了这便是以后和姜璎的生活。
世界唯有她们二人。
姜璎从床下翻出了一套皮影和藏着的一壶酒,她小时候学过几天,便笑着说给她整个好活。
想了许久却只想起一个不太圆满的故事,姜璎便依着那个结局改了故事。
“天上两个相爱的仙子守不住天规森严寂寞,约着一起下了凡隐居。”
陆云眠问:“在何处隐居。”
“在日起月落处,锦绣山河间。”
“仙子住什么地方?”
“一处青砖小院,不大好,常常漏雨。”
“仙子吃什么东西?”
姜璎一笑:“仙子不擅俗物,地里是草盛豆苗稀。”
“好在仙子会酿酒,夏酿冬藏,卖了好换钱。”
陆云眠轻笑,问:“仙子院中种了什么花?”
姜璎一顿,脱口而出道:“桃花吧?”
被刻刀啄伤的手指开始自愈,其间来带一阵痛而痒的感觉,陆云眠缩了缩指尖,一时忘了自己正携着姜璎的手。
她哑然。
为何偏偏是桃花?
空气中有着一丝很淡很淡的青桃香气,是姜璎惯用的发水味,焰火和桃花,陆云眠忽然想起幼时在阁楼中的一夜。
阁楼十分的高,而且那道窗异常窄小,更重要的是她幼时家里不种桃花。
那片桃花像是神迹一样。
她时常还会梦见拾起桃花的那个夜晚,从火海逃离时她攥紧已然枯萎的桃花,却还是不慎丢了它。
豆灯细细碎碎地燃烧着,落在陆云眠失神的眼中。
火焰坠落,溅起火星。
陆云眠将火焰攥于掌心,灼痛传来让她感到一阵快意。她指尖微颤,一颗心跳得快要越出胸膛。
沉沉的夜色中,姜璎忽的嗅到一股浓重血腥味:“陆云眠,你在吗?”
当伤害自己无法得到缓解时,陆云眠会下山除妖,像是把兽赶至困笼中做最后的斗争,剑刃拼杀之下让她感到愉悦。
姜璎不行,她没有蝶鬼的恢复能力,生命单薄脆弱得相一张纸,意识到这一点的陆云眠只好先离她远一些。
用匕首,火焰先控制住自己在失控边缘的情绪。她发现哪怕在伤害自己时,她仍想甜蜜地唤着她的名字。
每划一下仿佛都是在多爱她一些。
璎璎,姜璎。
自抑。
然而她无法自抑。
第39章 傀儡丝
隐约猜到陆云眠在做什么, 姜璎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她情绪平复后拿了药替她上药。
虽则知道陆云眠思维行事不同常人,姜璎没想着去改变她,只是还是忍不住要操心一下。
“睡吧。”姜璎道。
黑暗中, 陆云眠从背后抱住姜璎, 声音有些发闷:“嗯。”
托青夫人的办事效率, 家主交接一事很快办妥, 有异样声音的也被青夫人以最温柔的语气最狠戾的手段给处理干净了。
“家主还有事要办, 家里便先交给妾打理吧。”青夫人道。
按事先说好的,姜璎挂名, 青夫人依旧有一切行事之权。
“那便辛苦夫人了。”
青夫人一笑, 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姑娘言重了, 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来不及思索这句话的深意, 陆云眠已拔出秋水挡在姜璎身前。
陆云眠道:“最好不见。”
青夫人不置可否,只慈和地看着自己锋芒毕露的女儿。
天下事,谁又说得准呢。
这次上东山神宗, 姜璎递交了正式的身份帖子。
姜家虽没落了, 到底还在众仙盟中,饶是东山神宗也不得不拿出几分表面功夫应付。
昭法堂内坐了几位院长,然出来迎接的还是穆处机,见着姜璎疑惑道:“怎么是你?”
姜璎有心喊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少年漫中典型的中二台词, 不过一想化妖毕竟是某江的书而不是某点,所以直奔向了她的目的。
“诚如穆院长所见, 现在姜家的家主是我。”
“所以碧兰草算是我姜家送给陆云眠的,你们东山神宗不能因为这个罚她。”
姜璎说完, 按理来说东山神宗可以顺水推舟做了这个人情,但他一向和陆云眠有些过节:
“我宗门弟子品行不端, 抢盗再先,便是你后来相送,也必须惩戒以示效尤,否则带坏了其他弟子该如何是好。”
姜璎驳道:“她已经在罗摩涯待过这么久了,你们惩戒也要有个度。”
穆处机冷笑:“我宗处理本门弟子,轮不到外人说话。”
“碧兰草是我家的东西,我怎么就是外人了,穆院长莫不是在公报私仇。”
“姜家主不要含血喷人,本院还不至于去记恨一个小小弟子!”
姜璎一哼,余光中扫见祁红蝶,却见那张向来明艳妩媚的脸上表情有些沉郁。
穆处机还待和姜璎争辩,有天机院的小弟子神色慌张地走上前来附耳和穆处机说了几句,穆处机神色大变。
“宗主出关了。”
短短五字,在昭法堂中却引起了惊涛骇浪。
东山神宗的宗主道白真人乃化神期修为,已不理俗物闭关数年,怎么会突然出关。
正是猜测四起,穿白色道衣的女子已入了昭法堂中。
女子手执拂尘,容貌秀美,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眸不怒自威。
传闻东山神宗的道白真人在早年时不慎断了自己的神武,从后便一直以一柄拂尘来作为手中武器。
几位院长皆拱手礼敬道:“宗主。”
“怎么回事?”道白开口,音量不大却很有一股威严之气。
姜璎抢在穆处机面前开了口,三言两语地把事情说了清楚,并在最后默默补道:
“陆云眠真的知道错了,而且已经在罗摩涯里思过了。”
道白唇角牵起一丝笑。
她那个弟子,是绝无可能认错思过的。
“罢了,叫人把云眠带出来,正好我有一桩事要说。”
道白目光淡淡扫过祁红蝶,似意有所指。
有人猜宗主是为了交代传位的事宜,现下便是在暗示他们,她心中的接班人选更意属祁红蝶。
“祁院长,恭喜啊。”有性子活泼的院长朝祁红蝶挤弄了一下眉眼。
祁红蝶只是一笑,并没有说话。
弟子很快把陆云眠从罗摩涯中带了出来,陪伴姜璎许久的小团子终于一蹦一跳的消失去寻自己的原身了。
姜璎握了握拳,不时望门口张望。
终于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姜璎站起来道:“陆云眠!”
她似乎清瘦了些,原本清柔昳丽的面容显得浓丽了几分,那把纤腰好像连自己都能一臂挽住。
陆云眠微弯起唇,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道白微微扬首,道:“人到齐了,那我便说了。”
“琅嬛院院长祁红蝶,勾结蝶鬼首领陆清音,意图残害天下修士性命,枉为正道修士。”
“你可知罪?”道白的声音落下,化神期修为的威压亦跟着压了下来。
姜璎心口一痛,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璎璎。”陆云眠替姜璎挡住威压,看向道白的目光中厌恶更甚。
“这这怎么会呢?”
“什么?祁院长,这怎么可能呢?”
“是不是信息有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我知道了一定不轻饶!”
道白面对质疑,只是淡道:“众仙盟盟主亲笔传信,不会有错。”
质疑的声音小了下去,纵使同门之谊,可那毕竟是众仙盟盟主亲口所说。
祁红蝶凤眸微眯,微微勾起了唇:“宗主所言非虚,事情我祁红蝶认下了,但我不认为自己有罪。”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放在其他人身上早被骂了千百回了。
但祁红蝶平日人缘太好,竟还有与之交好的同门拉住她劝道:
“红蝶,我知你一定是一时误入歧途,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
祁红蝶轻轻拨开师姐的手,笑道:“不是一时误入歧途,这些事,我已经做了许多年了。”
昔年她、姜倾蓝、陆清音三人为至交好友,一起游历问道。
三人仙缘际遇各有不同,姜倾蓝和陆清音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祁红蝶一直在思索探寻她应该做些什么,有了答案之后她选择了一条与之前完全不同,足以颠覆她整个人生的路。
然,那又如何。
她祁红蝶一向是虽九死犹未悔。
道白淡声:“既然如此,那便押下来论罪处罚吧。”
“恕难从命。”祁红蝶也是元婴期巅峰的修士,离那化神只有半步之遥。
她要硬闯,除了道白和如今的陆云眠没人能拦得住她。
“拦住她。”道白对陆云眠道。
陆云眠微挑了挑眉,没有动,反而摩挲着秋水剑柄指向道白:
“入道时师尊曾问过我的剑。”陆云眠轻笑,“那时我记得我交出的答案十分让师尊失望。”
“如今徒儿自觉剑意已成,还请师尊不吝赐教。”
道白淡声呵斥:
“真是条不听话的狗。”
她本想迅速解决完陆云眠再去捉祁红蝶,谁知陆云眠居然已经至元婴后期,一时无法快速脱身:
“楞着干什么,去敲玄冥钟!”道白吩咐道。
玄冥钟在东山神宗山顶,钟鸣一响所有的弟子长老都能听见,代表宗门能现下发生了要紧事。
东山神宗开门立派至今,一共只敲响过两次。
情况混乱至极,神仙打架,姜璎一个小小的筑基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生怕哪个大佬的灵力不长眼甩到了自己身上。
宗门维持百年的清静被扰,已有不少弟子闻讯往这边再赶。
姜璎躲在一旁,分明看见祁红蝶手上牵着一缕丝线。
和陆云眠在画卷时用的丝线有些像,但又不完全一样。重点是那缕丝线直朝陆云眠而去。
姜璎心跳狂乱起来。
她看见的不是丝线,是久久卡着不动的攻略进度条。
谁也别想和她抢,她似乎已经看见回家的道路在向她招手了。
这帮陆云眠这病娇小疯子一挡,再说些什么情话,这进度条不得往前推个十几二十的。
姜璎使出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伸手挡在了陆云眠身后。
祁红蝶红唇一勾,摇头笑道:“傻孩子。”
姜璎:“?”
傀儡丝的丝线线直接袭向姜璎,陆云眠察觉或会过来帮她挡下,但若是袭向陆云眠,她自认不会中招,便不会管。
却想不到姜璎会在这时候出来替她挡刀。
傀儡丝从始至终的目标只是姜璎而已。
丝线刚触到肌肤便融了进去,与此同时姜璎的思绪也在跟着散去,她能看见,能听见,但无法思考对话,正如一具傀儡一般。
陆云眠撤身去护姜璎,傀儡丝却比她更快一步。
祁红蝶抱起如木偶一般的姜璎,朝陆云眠飞了个媚眼:“人我先带走了,眠眠你记得帮我拦一拦。”
陆云眠面色冷得像冰,反手挡住道白一剑。
“这便是你的剑吗,还是如此心浮气躁。”道白说着,拂尘如绞丝般缠上秋水。
源源不断的弟子从外涌入昭法堂内,陆云眠鸦黑的眼睫一低,一抖剑身,凌厉剑式招招致命,朝道白要害攻去。
常人打斗多少顾及些自己,免得受伤,陆云眠完全不顾自身,只想着取道白性明。
这般疯了一般的打法,逼得道白后退了几步,她也终于从其中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在着急。”
“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也会为了旁人动心着急。”道白评价陆云眠,如评价一把妖异不祥但趁手的剑。
如今这道攻无不克的绝世利器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道白微叹:“可惜了。”
有裂痕的剑,再好也只能是留不得的残次品了。
陆云眠呼吸微促,满眼皆是方才姜璎冲过来替她挡下傀儡丝的模样。
第40章 含珠坠
傀儡的状态不知维持了多久, 姜璎终于听见脑海中系统上线时叮的一声。
“宿主。”
系统的声音像蒙了层纱,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
“检测到账号被外物入侵系统正在全力修复。”
姜璎从来没这么迫切地想听到过系统的声音:“系统你简直仙音啊,你要用多久才能修复好?”
“系统无法确定。”
“在修复期间,为了帮助宿主尽快完成攻略, 系统将尽力为宿主提供能够清醒思考的时间。”
“宿主请要想务必”
说完最后一句漏了电一样的话, 系统就像能量不足下线了。
务必什么啊务必。
姜璎短暂地恢复了思维能力, 但是手脚无法动弹, 不能做出任何动作, 就连眨眼这种小事也办不到。
还好傀儡丝使得身体感知机能大大降低,不然眼睛不得酸死。
祁红蝶把她带回了一处小院, 吩咐门外的侍女照看好姜璎。
拿不准祁红蝶想做什么的姜璎决定静观其变。
祁红蝶转过头, 明艳一笑, 若满堂生辉:“对你不住, 日后你要找我算账,我绝不还手。”
姜璎:“”
呵,她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祁红蝶从姜璎身上摸索出还灵珠, 找到其中与众不同的那颗, 然后割破了姜璎的手指。
嗅到熟悉的血液,还灵珠中聚起灵气,是姜倾蓝临死时对姜璎及笄时嘱咐的话。
除去一些拳拳爱女之言,姜璎划了几句重点:
“当年事发突然, 为娘迫不得已将琢心玉封印在你体内。”
“琢心玉临世,必会让天下大乱。”
“望你长大后不要怨为娘, 此事事关重大,你万万不可对旁人提起。”
额, 娘啊,别人已经知道了。
姜璎瞥了一眼祁红蝶, 祁红蝶眼眸浅弯,笑了笑道:“她姜倾蓝竟也有这么正经说话的时候。”
哪怕时过境迁,时移世易,祁红蝶在听到故友声音时还是忍不住吐槽。
“小姜,你娘一直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吗?”祁红蝶笑问,却又想起姜璎现在是傀儡状态,有些怅惘地道,
“罢了,这不重要。”
院子里人来人往,姜璎大部分时候都调到节能模式,并且数着陆云眠什么时候来救她。
话说她能打得过道白吗。
这念头刚一浮现出来,姜璎就立马否决了。
她对陆云眠有着迷一样的自信,总觉得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便没有做不成的。
果然才过夜半,院中一阵骚动,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一股腥风血雨的味道。
门外一道血痕溅在上面,女子身形纤细,下手却极是狠戾。
姜璎有心唤她自己在这里,可惜她无法张口,也无法出声,只能寄希望于心灵感应了。
好在下一秒门便被推开。
姜璎一楞。
陆云眠原本的白衣被血迹沾染得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线顺着秋水的剑尖滴落,仔细观察,其实能看见她提剑的手有些微颤。
她的唇抿得很紧,浓黑的眼在看见姜璎时才微垂下来。
过了很久,她道:“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
短短的一句话,由她这样平静地说出来,反而让姜璎觉得她一定是杀了很多人,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她的。
姜璎有点感慨,很多情绪涌上心头,但她最想说的一句还是能不能快点帮她解开傀儡丝。
陆云眠收剑入鞘,走到姜璎面前,用苍白的手背抚过姜璎的脸侧。
她想问姜璎为什么要帮她挡下傀儡丝。
难道是因为爱她么。
陆云眠轻轻叹了口气,拥住无法动弹的姜璎,语调有种平静的疯感:
“璎璎爱我,我好高兴。”
陆云眠纤长的指尖绕住姜璎发丝,缠了一圈又一圈:
“可是有人会利用璎璎对我的爱,这便是在亵渎璎璎。”
“所以,璎璎不用爱我。”
“我来爱璎璎便好了。”
陆云眠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瞳中痴恋之色渐起,似要将肺腑中都要填满姜璎的气味才罢休。
今夜杀得人实在太多了,陆云眠恍惚一瞬,看见那精致白皙的耳垂,便忍不住地舔.舐了一口。
碧玉耳坠摇得人心烦意乱,陆云眠含住耳坠,声音亲昵而显得有些暧昧的含糊:
“即使你变成傀儡,我也会一直这么爱你下去的。”
“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陆云眠抿唇轻笑,温柔地把那些话一字一句地讲给姜璎听:“那些璎璎不喜欢的,伤害璎璎的,我会全部把他们处理干净。”
“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璎璎,所以为了这份爱,璎璎就当可怜我,一直陪我直到一起死去那天好不好?”
姜璎人麻了。
看样子陆云眠是没有一点要帮她解开傀儡丝的样子,甚至还有点高兴。
我觉得这样不好。
姜璎试图调动自己的表情表现情绪,但很可惜没有半点变化。
她的攻略进度,她的回家之路!姜璎悲伤逆流成河。
陆云眠亲昵地挨了挨姜璎脸颊,喟叹:“这样的璎璎好乖,喜欢。”
“好喜欢。”
姜璎快哭了,可她不喜欢。
陆云眠痴迷地吻上姜璎颈侧,她好高兴,现在的璎璎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一个人了。
真是,欢喜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姜璎衣衫被她扒得松散,耳边不知听了多少句喜欢,只盼现在能来个什么菩萨神仙能收了这妖孽。
“我可以进来吗?”祁红蝶在门外清了清嗓子,特意留出时间给她俩,生怕一会儿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瞎了自己老眼。
她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些。
陆云眠本无所顾忌,只是不愿让旁的人也看到姜璎这幅模样,替她拢好衣衫后才道:
“进。”
祁红蝶看着两张与故友相似的面容正如胶似漆地挨在一起,心情复杂,她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整理好心情,祁红蝶笑道:“眠眠修为又精进了,居然能杀了道白。”
陆云眠道:“我的禁术都是为她准备的,自然万无一失。”
看来是很小的时候就在谋划弑师这件事了。
调侃完陆云眠,祁红蝶正色道:“小姜身上有琢心玉。”
“哦?”陆云眠微抬眉头,似不解姜璎有琢心玉这件事有什么重要性,或是故意不解,“那又如何。”
祁红蝶道:“你娘这些年一直在找琢心玉的下落,正因如此,她才去的姜家。”
“没想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些消息,竟让你把小姜给捞走了。”
祁红蝶叹了一叹:“真不知道你们母女是不是天生的孽缘。”
陆云眠含笑道:“我坏了她的计划么?那很好。”
祁红蝶诧异;“你很恨你娘么?”
唉,天下之人多有病。
陆云眠想道,还是璎璎有趣。
“你不会恨一个路上的人。”陆云眠弯唇淡声道,“但会讨厌朝你乱吠的狗。”
祁红蝶微冷了声调:“陆云眠,注意你的用词,她好歹是你娘。”
陆云眠轻笑,不置可否。
祁红蝶道:“去众仙盟取山河鼎,见鼎,我解她的傀儡丝。”
众仙盟高手如云,盟主更是当下第一化神,要去取山河鼎谈何容易。
祁红蝶以为用姜璎可以拿捏住陆云眠,岂知陆云眠是个疯批病娇,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不了,我要带璎璎走。”
不欲与旁人多说废话,陆云眠抱起姜璎温声道。
“你准备这幅样子带她走?”祁红蝶蹙眉,拦在两人身前。
陆云眠仍弯着唇,眸中却划过一丝厌倦:“不然留在这儿,用璎璎威胁,让我听她差遣么。”
“我倒是愿意为了璎璎当她听话的狗,可惜她要取琢心玉,我却不会把璎璎给她。”
祁红蝶默了片刻,道:“傀儡丝每逢三日就需要人血养护,否则便会汲取主人的血肉为生。”
陆云眠紧了紧抱着姜璎的手,道:“一点血罢了,我还是给得起的。”
“你娘对琢心玉执着异常,绝不会轻易罢休,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把你们找出来。”
“正好,我也没有打算躲,她来多少人我杀多少。”陆云眠看向祁红蝶,“她亲自来亦不外乎如是。”
祁红蝶笑问:“那你问过姜璎愿意一直维持这幅模样吗?”
下傀儡丝的是她们,可决定权毕竟在陆云眠手中。
陆云眠指尖一顿,微微笑道:“她定是不愿。”
“可我宁愿璎璎恨我,她现在这幅模样让我很是安心。”
如此,璎璎就永远不会再离开她了。
无论是背后操纵她的人,她心底的秘密,那些都会烟消云散,从此只有她的璎璎。
问完最后一句,祁红蝶没有再拦她,放任陆云眠出了庭院。
她知晓陆清音和陆云眠骨子里流的都是疯子的血液。
但有一点陆清音要比陆云眠好,那便是陆清音从始至终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而陆云眠不求甚解,只是被一时的安心所迷惑,却尚未看清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祁红蝶目送着人,无比地笃定陆云眠一定会回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