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典照常举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村民们招呼着那些浑然不知的“外地人”,摆出虚伪的笑脸,让他们挨个到神像面前跪下。
在外面耀武扬威的大人物们,如同狗一般跪伏在蒲团上,虔诚又贪婪地许下心愿。无非是升官发财求子一类,却让他们趋之若鹜。
贺兰清站在神像后方,冷冷注视着这一切,身后的触手尽数支棱起来,似乎等不及要打开杀戒。
周缈看着那些触手,不由得想到之前遇到的怪物。
难怪每次贺兰清一来,那些触手就溜走了。根本不是因为怪物惧怕山神的力量,贺兰清、怪物、山神,从始至终都是一体的。
周缈打了个寒战,他不明白贺兰清为什么要伪装成好人的样子待在自己身边,还跟他表白……
难道贺兰清是想趁他不备,生吞了他?
贺兰清瞥了一眼周缈:“怎么,你以为我会杀人?”
“神可不屑于杀人,只有人类才会为了自己的谷.欠.望去制造罪恶。我只负责兑现我的诺言。”
“比如这对双胞胎兄弟。”
贺兰清抬手指向神像前的两人:“就我所知,他们出身于落魄家族,都对自己分到的遗产份额感到不满。”
“你猜,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呢?”
体型稍胖一些的是哥哥,趁着弟弟还在闭着眼睛许愿,狠狠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哥哥面露凶光,他从小打架就更胜一筹,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杀了弟弟。
只是他没料到弟弟也早有准备,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插进他的大腿,疼得嗷嗷叫。
弟弟趁胜追击,发疯似得连捅对方的胸口,直到哥哥停止了呼吸,瘫在地上不动了。
“哈、哈哈……”
凶.器掉在地上发出脆响,弟弟喘着粗气,对着哥哥的尸体连磕几个头。
“哥,我已经向山神许愿了,让他保佑我们端木一族繁荣兴旺。爸妈最疼你了,要是他们知道你为咱们家牺牲这么多,也会很开心的。”
“你就安心地走吧,以后端木家的家主就是我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男人的丑态,贺兰清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
“我的力量来自于人性的黑暗面,又见过太多肮脏不堪的执念,自然知道人性的丑陋。”
一根木签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已经完全被血染红。按照贺兰清的说法,这代表此人“上贡”成功,现在轮到山神享用祭品。
触手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抢夺木签,被最.壮.硕的那只争先,兴.奋地汲取其中的能量。
木签湮灭为粉尘的那一刻,贺兰清竟直接喷出了一口黑血,触手也恹恹地缩回来。
周缈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贺兰清,你怎么了?”
“奇怪。”
没有人能够伤到神明,可贺兰清却感觉到心脏处传来的撕裂感,竟是身体在隐隐排斥他的力量。
“难道是那个孩子不愿意了?真有趣。”
贺兰清说的“那个孩子”,难道是指和山神融为一体的小贺兰清?
即使已经化为神明,他依然受到原身的影响,保存了一丝善念。
鬼使神差地,周缈开口说道:“收手吧,贺兰清。福乐村那些作恶的人已经遭到了惩罚,为什么还要让罪恶继续蔓延呢?”
一不做二不休,周缈咬着唇,干脆把话说完整:“我、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对你说这话。可是这样下去,你会毁了这个世界的。你真的想……”
他那么害怕,连声音都在发抖。
贺兰清打断他,嗤笑道:“人类的生死、世界的好坏,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冷汗从额角缓缓滑落,周缈攥紧手心,从贺兰清的语气判断出对方生气了。
可他还是相信那个孩子的灵魂依然在抗拒着,努力抗衡邪神杀戮与作恶的本能。
贺兰清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掐住周缈的下巴,逼迫周缈抬头与他对视。
“小幽灵,我不动你,你是不是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周缈感觉自己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下巴、肩膀乃至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双漂亮的星眸被亮晶晶的泪水浸湿,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取悦了神明。
“在毁掉这个世界之前,我不介意先处理你。”
铺天盖地的触手向周缈袭来,不顾周缈奋力的挣扎,如同急于觅食的蟒蛇一样团团包围了他。
周缈惊愕地瞪大眼睛,又惊又怕,这些触手竟然可以碰到自己!
难道之前他为小贺兰清做出的那些努力,流得那些眼泪,都是被算计好的?!
……是了,这是贺兰清的记忆,当然由对方掌控全局。
周缈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贺兰清那双幽深的眼睛,鬼魅般死死盯着自己。
他坠入无边无尽的黑暗,这是神对他的惩罚。
·
另一边,出门去找车的主角们绕着村子找了一大圈。眼看着几个小时过去,他们还一无所获。
“当时村长带我去找修车师傅,等我回来车就没了,还以为他叫人拖去处理了。”
龚琪简直摸不着头脑,懊恼地说:“我当时不该离开太久的,这下倒好,中了他们的计!”
程筠最先停下来,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有一个主意。”
程筠深吸一口气:“我上次去办公楼,在附近发现了停车场的标志。如果村长没把我们的车拿去修,车很可能会停在他那边。”
端木吃忧心忡忡地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办公楼那看看?这太冒险了,万一被村长抓住了怎么办?”
“我投程筠一票。”龚琪开了个玩笑:“大不了博一博,单车变摩托。”
没人笑得出来,尤其是程筠,他很担心周缈一个人会遇到危险。
“行吧,那就去看看。”
端木迟同意了,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车,他们自个儿想办法把车修好,尽快离开福乐村。
程筠所说的停车场需要经过村长所在的办公室,幸运的是,村长这个点恰巧在睡午觉。
几人蹑手蹑脚地弯着腰,从窗台一一穿过。
楚淮洛走在最后,忽然踢到了一块石头,发出“砰”得一声!
那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异常突兀,村长趴在办公桌上的半身动了动,其他人齐齐停下来,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好在村长最后只是翻了个身,咂咂嘴,仍然没被吵醒。
楚淮洛抱歉地笑笑,龚琪紧握拳头,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对,他真想一拳揍上去。
这人差点害死他们!
程筠的脸色也很难看,强行压抑住怒火,跟着指示牌向停车场走去。
说是停车场,其实更像是一块野草丛生的荒地,龚琪远远地就望见了一抹红色,兴高采烈地跑上去。
可等一行人走过去,却都傻眼了——
原本光鲜亮丽的跑车仿佛被风雨摧残了一个世纪,那红不是油漆,而是被虫蛀得斑驳的铁锈。内里更是化为一堆生锈的废铁,成了苔藓们繁衍生息的乐园。
“这、这……”
龚琪被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也才过了几天啊,他们怎么做到的?”
几人站在瑟瑟寒风里,绝望如潮水般汹涌。
跑车报废成这个样子,怕是老师傅来了也不可能修好。
一行人怎么来又怎么回去,程筠焦虑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和周缈交代。
“快六点了。”
太阳西斜,龚琪不安地看了眼手表:“周缈怎么还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仍不见周缈的身影,几人一筹莫展。
程筠靠在窗台边,心一点点沉下去。
恍惚间,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窗台边悄无声息地晃过去,只听见树叶沙沙作响。
程筠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
“靠!什么东西啊?不可能是周缈,周缈没那么长的头发。”
龚琪也看到了,吓得脸色惨白,欲哭无泪道:“不会是什么女鬼吧?”
似乎是要验证龚琪的话一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