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策皆不可用,让贾诩有些泄气的感觉,却没有多少怨忿,因为林毅很耐心的和他解释了不用的原因。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主公么?那个蠢笨如猪的相国大人,做出决定的时候,何曾向自己这些谋士们解释过?
想到这些,贾诩心中莫名有些舒坦,于是又开始为这位年轻的主公忧心起来。
“可这粮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啊,主公可有良策?”贾诩问。
林毅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有三策,正需要文和帮我参详参详。”
甄承以为新县令进城就会找自己询问城内的情况,所以一直站在县府的门口等着。
门口残破的石狮子他很熟悉,因为这曾经是他的家啊,等的时间久了,他干脆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起来很是悠闲。
有百姓路过,面上皆是露出不解的神色,可还是上前,客气的和县丞大人行礼打着招呼。
毕竟在新任县太爷来之前,这位县丞大人就是城里最大的官了,是他带领城中的守军,守住了这座城池,让凶恶的异族骑兵只能在城外愤愤叫骂。
所以,普通的百姓还是爱戴这位县丞大人的,哪怕这位县丞大人收上去的赋税比邻县高了一成,哪怕他从来不会管富豪人家抢了穷人家媳妇女儿这类的琐事。
县丞那样的大人物,怎会管这样的小事?这些事情自然是由里正来管的。
甄承很是和气的和这些黔首苍头打着招呼,于是这些黔首们便对他越发的崇敬起来。
甄承在心中鄙夷这些人的愚昧,却又十分享受被他们尊崇的感觉。
看吧,我是多么的被百姓爱戴,我这样的好官,就应该更进一步,再进一步,我应该管理一郡之地,才配得上我的才华。
新任的县令应该也看得到这些吧,如此受到百姓爱戴的下属,他应当也是十分尊崇和重视的吧,否则,他如何在此立足?
甄承洋洋自得的想着,等着,可他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有人将他请进了县府的会客厅中。
年轻的县令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情,这让原本还打算给他点脸色看看的甄承收起了心思,小心翼翼的上前行礼道:“下官甄承,见过令公。”
“甄县丞,你可知罪?”年轻县令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甄承吓了一跳,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属下……属下不知何罪之有啊。”
林毅冷声道:“自从上一任县令离开之后,这平舒县就一直是你在治理是吗?”
甄承稍微恢复了一些镇静,缓缓道:“确是如此,属下这几年兢兢业业,不敢说有什么成绩,但也从未做过为非作歹之事,颇得百姓爱戴,不知下官何处有错,还请县令大人明示,下官必当改之。”
林毅沉声道:“我查阅了近四年的户籍资料,四年前,平舒县一共有5000多户,人口足有3万多人。
短短四年时间,现在在册不足2000户,人口只剩下一万多人,你跟我说说,在你的治理之下,平舒县的人口,为何凋敝至此啊?”
听到年轻县令这么问,甄承却是松了一口气,人口问题啊,还以为自己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呢。
“大人有所不知……”
人口少的原因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外族劫掠、自然灾害、疫病……甄承侃侃而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正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和他没有关系。
林毅心中冷笑,这人说出了诸多理由,却没有说出最大的原因,在粮食和农田被豪族吞并之后,很多原本在籍的自耕农,现在都成了豪族的佃农。
他们还在种地,还生活在城中,但他们不用交赋税,他们只需要交主家的租子就可以。
当然,他们的主家原本是需要根据耕地的面积,向县府交赋税的。
但这些人都不老实,上报的耕地面积,远远少于实际面积,有些人家里上千亩地,上报官府的,就只有一百亩,那些没有上报的田地,官府自然是收不到一颗粮的赋税。
长此以往,县府的府库自然是越来越穷,而那些大家族,则是越来越富。
有些大家族的私兵,甚至比县城的驻军还多,比如说林毅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甄承。
据说距离平舒县城最大的一座坞堡,就是属于甄家的,甄承的父亲、兄弟皆在名为甄家堡的坞堡之中,其中还养这一支十分精悍的骑兵,足有1000之众。
而坞堡周围的两千多亩土地,三千多亩的牧场,都属于甄家的私产,其中一小半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大半都是甄承当县丞这些年,一点点巧取豪夺而来。
这些事情,放在一千多年后,甄承足够吃枪子儿了,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却是十分习以为常之事,甄承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所以,他和林毅说这些的时候,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说自己全都是为了百姓不至于饿死,才收留了他们,他买田地的价格也是十分公道,卖给他土地的人,也没有一个饿死街头的,只要肯出些力气,甄家都会给他们一口饭吃。
顺便,他还提了一下平舒的另外两大家族,楼家和张家。
说这两家为富不仁,抢了人家的田地,却不顾人家的死活,如果没有这两家,平舒县的人口也不至于减少这么多。
说到凄惨处,甄承情真意切,拳拳之心可昭日月,他涕泪横流伏在地上道:“大人呐,我非铁石心肠,实不忍百姓身处水火之中啊,奈何我一人之力无法与那楼、张两家相抗衡啊。
大人,我有罪啊,眼睁睁看着百姓受此苦楚,都是我的罪过,大人要如何责罚,我甘愿受之。”
年轻县令仿佛是被他真情所感,面色终于缓和,上前将甄承搀扶起来。
“我竟不知甄县丞是如此一心为民之官,之前都是本官不对,误会了甄县丞,本官给你赔不是了。”
甄承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在年轻县令的搀扶下起了身,一脸忧色的道:“大人啊,不是甄某挑拨,大人若想治好这平舒县,楼、张两家你不得不防啊。”
年轻县令虎目一瞪:“他们还敢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