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香。

    俞栗生物钟自然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套房墙纸的花纹。

    他意识迷糊,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躺在床上。

    等等,床上!

    昨晚他不是趴在床边睡着的吗,怎么会跑到床上来!

    难道是睡姿不舒服,所以梦游爬了宴时庭的床?!

    俞栗猛地僵住,完全不敢动弹一下,就怕一动便会看见同样躺在床上的宴时庭。

    ……那个早上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思绪乱飞的时候,俞栗听到了一阵咳嗽声,是从沙发的方向传来的。

    俞栗回过神慢慢坐起身,看到宴时庭靠坐在沙发上,以拳抵唇咳嗽着。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宴时庭转头看了过来:“醒了?”

    俞栗揪了揪被子,还好还好,担心的事没发生就好。

    他悄悄松了口气,点头:“嗯。那个,我怎么会在床上?”

    宴时庭的声音也很沙哑:“海上温度低,还刮了大风,你在地上睡会着凉。”

    俞栗有些不好意思,是他自己没注意到,刚刚醒来时还瞎想。

    他起了床,瞥见宴时庭身上的毛毯,顿时明白对方昨晚下半夜睡的是沙发。

    可宴时庭还生着病呢。

    俞栗顿了顿,道:“宴大哥,你可以叫醒我,让我睡沙发的。”

    宴时庭回过头没说话,又急促咳嗽了几声。

    不说别的,俞栗照顾了他大半夜,就因为这个他也不可能让俞栗去睡沙发。

    看着宴时庭的神情,俞栗或多或少也明白了。

    他抿紧唇,想到宴时庭沙哑的声音,在裤兜里摸出了那盒润喉糖。

    他走到宴时庭身前,递出那盒糖:“宴大哥,你先吃点这个缓缓吧,我去叫医生。”

    说完不顾宴时庭如何反应,便把那盒糖塞到了他的手里。

    宴时庭反应不及,等到俞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了,才垂下视线看向手中的润喉糖。

    宴时庭:“……”

    医生来了之后,给宴时庭简单做了下检查,最后配了点止咳消炎的药。

    洗漱完吃过早餐后,宴时庭吃了那包药,咳嗽声却还是没停,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俞栗在一旁听着,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担忧。

    宴时庭看向他,抿唇道:“你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俞栗知道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点点头。

    好在游轮已经在返回y市的途中。

    俞栗回员工宿舍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还了工作服。

    游轮靠岸后,他就跟着宴时庭坐上了宴家的车。

    回到庄园里,何管家听见宴时庭的咳嗽声,急得立马打电话叫了徐医生过来。

    徐医生提着医药箱,刚进门看到客厅里的俞栗,微微一愣。

    “啊,是你。”

    那晚抽血时看见的,中药的另一位主人公。

    徐医生有些好奇,会在这儿看到俞栗,难道那晚过后,两人阴差阳错在一起了?

    俞栗眨了眨眼,眼神却很疑惑。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徐医生,可为什么徐医生看起来好像是认识他?

    一旁,何管家略带焦急地道:“宴总还病着,徐医生,你还是先去看病吧。”

    “哦哦。”徐医生回过神来,跟着何管家上楼:“宴总好几年没生过病了吧,他身体一向很好,这次怎么回事?”

    何管家叹了口气:“宴总这段时间回到家里还加班到深夜,那天晚上没注意在书房里睡着了,空调一直开着,醒来就有点低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楼。

    俞栗收回目光,只当徐医生是认错了人。

    明天就要开学了,俞栗回到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

    东西倒是不多,主要是一些衣服、日用品什么的,很快就整理了出来。

    床头柜上放着他平时看的书,这些书都是他在宴家书房里拿的,已经看完了。

    俞栗收拾好准备放回书房里去,不小心碰掉了笔记本。

    他蹲下身去捡,却在床和柜子中间的缝隙里还看到了一支药膏。

    俞栗一同捡了出来。

    蓝白色的外壳很新,没写有什么功效,只有一些成分,以及三个月前的生产日期。

    而且药膏明显是用过一大半的。

    俞栗皱了皱眉。

    三个月前生产的药膏……这三个月,只有他住过这个房间。

    明显这药膏不是他用的,那是怎么来的呢?

    俞栗想不明白,把药膏揣进裤兜里,打算出去找何管家问问,兴许是哪个收拾房间的保姆落在这儿了。

    刚走出门,却正好撞见徐医生下楼来。

    俞栗想了想,上前打了个招呼:“徐医生您好。”

    “你好。”徐医生笑着回应他,“你现在住在这里?”

    俞栗下意识点点头,“对。”

    随即他却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表情茫然:“徐医生,您认识我吗?”

    徐医生恍然想起来,上次他来的时候,俞栗昏睡着,自然没见过他。

    他连忙道:“我见过你一次,只不过你那时没看到我。”

    俞栗心中的疑惑这才被打消。

    他拿出裤兜里的那支药膏,问:“徐医生,我想问问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药?”

    徐医生定睛看了会儿,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

    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问:“这是什么药……你问宴总不就好了,他没告诉过你?”

    俞栗一头雾水。

    徐医生明明和他说的是一样的语言,可他为什么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看着俞栗脸上困惑的神情,徐医生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讶然问:“这,难道你们后来都没用过?”

    你们?后来?

    俞栗心头浮现不安,拿着药膏的手颤抖起来。

    他神情僵硬,问:“徐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医生皱眉道:“这药是我那晚出诊给你们抽血时,顺手给宴总的,作用主要是事后消炎。毕竟两个男人之间的那种事,是要小心一点,不然就会发烧、受伤。”

    宴总他后来居然没用过这个药?那也太不负责了。

    徐医生满脸不赞同,说完后又突然想到什么,喃喃道:“我医药箱里还有一支药,待会儿一定得给宴总……”

    他没注意到,在他解释完那支药的作用后,俞栗的脸骤然变白,水红的唇瓣也一下失去了颜色。

    那晚出诊给宴总的,那晚给宴总的,那晚……

    俞栗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过来,是派对那晚。

    他听着徐医生的低语,连忙道:“不用了!”

    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徐医生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俞栗脑袋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思路,只重复着:“不用了,不用了……”

    他转身回了房间里,刚关上门,看到熟悉的房间布置时,又恨不得立马夺门而逃。

    现在回到“案发地点”,那晚发生的事在脑袋里便更加清晰了。

    俞栗靠着门,无力地蹲了下去。

    跟徐医生短暂聊的几句话,他已经能推测出那晚后来的事。

    宴时庭知道他们都中了药,在他昏睡过去后,便找了徐医生来抽血化验。

    所以徐医生才会说他见过他,而他没看到他。

    估计,徐医生还误会了他和宴时庭之间的关系。

    俞栗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双臂间。

    意识到宴时庭那晚是清醒的之后,他脑袋里乱作一团,除了羞赧,便是不安。

    他其实也有很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宴时庭那晚请了徐医生出诊后,还要留在他房间里睡觉?为什么宴时庭一直记得那件事,却毫无反应?

    而他的试探,宴时庭知道吗?

    他擅自认为宴时庭不记得了,是不是很像个……出丑的傻子。

    俞栗咬住唇,掐紧了手不安地想。

    宴时庭,他究竟是什么态度,想做什么?

    *

    看见俞栗失魂落魄的样子,徐医生摸了摸脑袋。

    他到车上取了输液的药水,回到宴时庭房间里,一边拿出输液针,一边道:

    “宴总,我刚才下楼拿药,看见那位小先生状态有些不对。”

    宴时庭声音低沉:“他怎么了?”

    徐医生道:“他先是拿了消炎药膏来问我,是什么药。我说完之后,他的状态就变得不对了。”

    话音落下,宴时庭的手猛地握成拳。

    消炎药膏……那晚他给俞栗上好药后便放在了床头柜上。

    难道是后来不小心掉进了床和柜子之间的缝隙里,导致收拾房间的保姆也一直没注意到?

    幸好徐医生反应及时,连忙收住了手,不然输液用的针头肯定会扎到别的地方。

    他抬起头,发现宴时庭眉头紧锁着,脸色有些难看。

    徐医生心头一惊,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宴总?”

    宴时庭抬眼看向他,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那晚请你过来出诊。”

    徐医生点了点头:“告诉他了。”

    他顿了顿,明白自己可能是误会了。看宴总这样子,也不像是和那位小先生在一起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徐医生有些不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试探着问:“宴总,莫非,出诊也不能说?”

    宴时庭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你先回去。”

    徐医生一怔:“可是……”

    还没扎针呢。

    他抬起头,却撞见宴时庭冷漠的眼神。

    徐医生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低头收拾好了医药箱离开。

    门合上的时候,他余光瞥见,宴时庭身形隐在灯光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神情。

    -

    晚饭的时候,俞栗担心会撞见宴时庭,有些不自在,便告诉来叫他吃饭的何管家,打算过会儿再下去。

    天逐渐黑了,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俞栗一直在门板后蜷成团儿坐着,起身下楼时,腿还有点发麻。

    那支药膏还被他攥在手心里,仿佛这样才能提醒他,下午的事,他不是做了个梦。

    走出楼梯拐角,却看见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宴时庭。

    俞栗不敢看他,垂头走向厨房。

    可就在路过客厅的时候,宴时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措手不及,直直撞到宴时庭的肩膀,吓得身子一抖,手中那支药膏就那样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