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伦敦旧雨.ed
北宁机场彻夜长明。
今天不是节假日, 晚间乘客并不算太多,空荡荡的大厅衬得整个机场愈发冷清,落地窗外是一片朦胧, 大雾好像怎么都散不开,就连矗立照明的橘灯也只能依稀看见淡淡光晕。
骆其清一言不发。
他即将去到一个新的国度,然后会有世界级教练亲自指导他开赛车。
怎么听都是件兴奋不已的事情。
但他现在却只觉得胸口很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手里拖着的行李箱也好像愈发沉重,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困难。
反而是作为随行人员的邢宇才有正常反应,来过百八十遍的国际航站楼在今天变得与众不同,看啥都欣奇,激动得在骆其清旁边叽叽喳喳了一路。
即使骆其清什么也没听进去。
直到他们过了安检, 已经躺上了候机室的按摩椅,邢宇才后知后觉这家伙的反常。
这人从坐车到现在感觉都有点魂不守舍,眼神迷离,沉默不语, 像是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
“喂,骆其清!”邢宇伸长胳膊, 放到他眼前猛挥几下, “你把魂落学校了?”
这一喊才终于把隔绝了骆其清和外界的泡泡给戳破, 他肩膀一抖, 登时回过神来, 愣愣地啊了一声。
“”
邢宇抱臂问:“你咋了?”
“没咋啊。”
没咋你就不会在这里演林黛玉了。
看这家伙满脸心事的样子, 邢宇托着腮想了半天,终于在按摩滚轮划过头顶时灵光一闪:“你该不会是跟你那个对象吵架了吧?”
哪知道就这么随口一问, 骆其清立刻坐直身体反驳,但可能是觉得自己反应太强烈了, 很快又蔫巴下去。
“没吵。”他小声重复。
他们都没有时间能用来吵架。
骆其清盯着白色天花板,回想起这让人跌宕煎熬的一个月。
明明应该是热恋期,结果周棘天天忙各种活动,他们呆在一块的全部时间加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凑够二十四小时。
然后他现在又要离开好几个月。
刚才好不容易要见到了,结果又阴差阳错没能如愿。
怎么这么坎坷呢
他不自觉长叹一口气,结果一转眼,就看见邢宇正支着脑袋在瞅他,然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
骆其清:“”
“老实招来吧,坦白从宽。”邢宇撑着把手起身,捞起桌上的柳橙汁,然后叼着吸管问,“你俩干嘛了?”
这下回避不掉了。
骆其清压下棒球帽,刘海把光线全部挡住,然后才喃喃道:“有那么明显么”
“你事儿都写脸上了。”
邢宇反身坐在和他相对的软皮沙发上,晃着腿说:“而且我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吧。”
除了赛车,估计也只有恋爱对象能影响这人情绪了。
“说谁是猪呢!”骆其清抬脚就要踹他。
邢宇屁股一扭完美预判他的攻击路线:“说你诶诶诶错了错了我这刚买的裤子你别给弄脏了喂!”
根据邢宇父母的回忆,他俩小时候爱打架,现在长大之后也还是经常互掐。
不过这一闹,倒是把原先觉得袒露感情会不自在的想法都给扫清了。
骆其清接过邢宇扔来的水,灌了两口,然后才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不过骆其清倒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邢宇一个单身狗,大不了就是替他打抱不平两句,多半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
哪知道紧接着,他就听见邢宇一本正经说:“伸出你的食指。”
“?”
骆其清不解地看他,意思是你在放什么屁。
不过在邢宇的眼神威逼下他还是照做了。
“放到你鼻尖上。”
“再往下四公分。”
骆其清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想搞什么。
“现在告诉我,你手指的是什么?”
“嘴啊。”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您还知道自己有嘴呢。”邢宇点头,话锋一转,“那直接去问不就行了?”
邢宇从小到大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骆其清自己能变成现在这种跳脱的人很大原因也是受他影响。
“大哥,你要去三个月诶!呃虽然也不算太长,但这样你不说我不问的,你们是谈恋爱还是搞地|下|党?”
“可他是真的忙啊。”
骆其清苦恼的只是两人相处时间太少,少到都快像是在冷暴力或者疏远自己。
“废话少说快问!”邢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索性直接开始指导,“你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完整点,然后问他对你们两个感情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想玩玩还是想长久发展”
骆其清听到最后眼睛都睁大了
怎么这身边谈过的和没谈过的感觉都比他会?
最后在邢宇的催促下,骆其清拧巴地决定给周棘发个微信,结果信息还没编辑完,邢宇一把拦住他:
“你发消息还要等他回,万一他还没回你就上飞机了呢?这样一来一回又要拖半天,我觉得还不如直接打电话。”
骆其清:“他今晚有答辩。”
“几点?”
“八点吧。”
“这特么都十点了。”邢宇一掏口袋,把手机时间怼到骆其清面前,“他就算是当评委都该下班了!”
结果话音刚落,骆其清的手机在桌上嗡嗡震起来。
两人同时低头——
来电人是周棘。
“卧槽,曹操来了!”骆其清都还没反应过来,邢宇就已经眼疾手快把手机塞他怀里,“快接吧!”
“”
周棘给他打电话了?
他想说什么?
好事坏事?
脑子里还是一团黑线,就已经被半推半就点了接通。
“喂?”电话那头,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骆其清瞄了旁边一眼,感觉自己在着连话都快不懂讲了,于是往旁边走远了几步。
“怎么了。”骆其清强装镇定地问。
“我本来想等所有事情都忙完再说。”
“可是你要出去这么久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现在告诉你。”
这话骆其清听得心中一紧。
完蛋,不会真要跟他分手吧,刚好趁他出去前断干净。
骆其清倏地鼻子一酸。
能不能挂电话。
他不想听。
不要说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电话那头——
“我已经买好了WTCR决赛的门票,想和你一起去看。”
整个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安静了。
骆其清满脸都是错愕。
什么
他呼吸变得有些快,一时间竟是连回应都忘了。
而周棘的话还在继续:“但是那段时间我有两个复赛,还都是导师带的项目我不能耽误集体进度,所以我就想,把自己负责的部分都赶在最近完成。”
如果说初赛主要是对项目提出初步构想,那复赛就需要把整个项目完善并实践应用,再简单说,他原本应该用大半个学期都来准备比赛。
可是为了最后能空出档期,他选择现在就付出成倍的时间,去提前完成任务。
骆其清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刚刚说想见你是有东西想给你。”
“我订做了一对素戒,向奕出的主意,本来想过段时间送给你。可是现在我就想着提前给你。”
“抱歉,我以为会是很成功的惊喜”
“”
后来周棘还说了很多,可是骆其清感觉耳朵好像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什么都听不清了。
而这一个月堆积成山的情绪,愤怒、迷茫、慌张。
也早已在周棘的话语声中云散烟消。
直到最后挂断电话,骆其清脸上都还是茫然的神情。
“大哥are you ok?”邢宇见状嗖地跑过来,他本来以为是周棘打电话来把误会解开,可是看骆其清这反应,他心里忽然就没底了,“不是,他跟你说了啥?”
该不会是提分手了吧。
不是吧。
骆其清这表情看着快哭了。
这反而更加坚定了邢宇的猜测。
天杀的死渣男!!!这可是他哥们的初恋啊!!!
“特么的,亏我还替他说话,居然敢玩弄你的感情!你放心,等我从伦敦回来,我就去你学校把他揍一顿给你出气!!!”
邢宇气得牙痒痒,结果手指都还没来得及掰响,忽然就听骆其清说。
“他说他买了WTCR决赛门票想跟我一块去看。”
邢宇:?
骆其清:“最近忙是为了赶完这学期的比赛材料,把时间给留出来。”
邢宇:??
“他还说”骆其清停顿片刻,感觉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刚才约我见面是想把订做的东西提前送给我。”
邢宇:???
不是,等等。
他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而且还感觉自己在发着光。
什么情况?
感情骆其清这不是伤心欲绝,是在喜极而泣。
现在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
邢宇捂着胸口,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而压在骆其清心中的巨石,却是终于被搬开。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之前的种种担心都只是自己吓自己
真是太好了。
倏忽间,骆其清回想起周棘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
“我等你回来。”
心中的湖泊蓦然泛起阵阵涟漪。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来提醒他们可以登机了。
骆其清拿上东西,跟着邢宇出了候机室。
进去前还是神色阴郁,出来时就已经满目清明。
这还没走呢,他好像,就有点想周棘了。
布兰温为他们准备的是头等舱,所以不用等后面排队,可以先一步走贵宾通道。
站在检票处前,骆其清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机场,像是想把所有东西都深深印在脑子里。
邢宇已经先一步进了廊桥,转身喊他:“快点的啊!”
“甭看了,你很快就回来了!”
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后就可以见到周棘了。
又过了片刻,骆其清终于回过头,迈开步子朝前走。
带着对赛车的一片热忱。
登上了通往伦敦的飞机-
封闭式训练是在布兰温的私人赛道上进行。
而骆其清在他的训练下也逐渐感悟出来,这个人之所以能成为世界炙手可热的顶尖赛车教练,不仅是因为他对赛车有这自己的独到见解,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
他敢。
所有人都知道,赛车本就是一项极限运动。
而布兰温的教学核心,就是教会他如何在濒临极限的同时,还能发挥出极致技巧。
这也恰恰是他选中骆其清的原因。
很多人的上限就是突破速度。
唯独骆其清,在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之下,他就能在突破自身速度的同时,摸索出如何同时使用技巧。
所以在布兰温不遗余力的指导之下,骆其清的实力迅猛提升。
这个建立在山脚之下的私人赛道上每天都能捕捉到赛车的残影,引擎声夜以继日地回荡山谷,扶摇直上。
这条赛道旁边有一个圈速排行榜,上面都是布兰温的好友、北极星成员曾留下的记录,而现在已经被骆其清不断刷新,直至最后登顶霸榜。
布兰温了然。
时候到了。
就像是学期末会用考试来检验学生对知识的掌握。
这为期三个月的训练结果最后也要用一场比赛来验收。
骆其清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比赛,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LRC。
伦敦跨界锦标赛,堪称比F1还快的场地赛,结合了拉力赛和场地赛的元素,打破众多规则束缚,是全世界当之无愧的冠军车手培养圣地。
这是骆其清梦寐以求的赛场,几年来,他不知道把历届LRC的比赛录像反复看了多少遍。
可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也会站上那个赛道。
“我会让你以外卡车手①的身份参赛。”布兰温说,“你的个人资料会对外保密。你尽管大胆地发挥,放轻松去跑,就像平常在这里训练一样。”
“Devil,以你现在的实力——”
“没有人能阻碍你成为冠军。”
等布兰温离开之后,骆其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挂件,因为每天都带在身上的缘故,上面已经有了些划痕,但格子旗的图案依然清晰。
这是周棘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来到这里之后,骆其清原本准备如实告诉他自己的行程,但最后深思熟虑过后,索性将错就错。
也当是还他一个惊喜。
而且眼看三个月已经过去大半。
比完赛之后就可以回国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但伦敦的天气总是这样,似乎一年到头都是连绵不断的阴雨。
骆其清站在窗台前,注视着雨中依然挺立的野草。
慢慢地,他握紧手中的钥匙扣,把它放到心口。
周棘,等我捧着冠军奖杯。
回去见你。
第62章 纯黑噩梦.ed(回忆结束)
LRC最开始只是一个在伦敦地域内举办的赛车爱好者比赛。
直到本地车手布兰温在赛车界内突然名声大噪, 当地为了配合宣传,就尝试将已经老旧的纽克赛道进行整改。
哪知道恰恰就是这么一改。
把它改活了。
得益于赛道设计师大胆的主意,剑走偏锋, 将曾经平淡无奇的赛道顺应地形加入了各类发夹弯和窄急弯,直接将它的驾驶难度拉高好几个层级。
有难度就会有挑战者,再次开放使用的纽克赛道重获新生,很快便吸引无数赛车手前往。
伴随它的人气愈发旺盛,最后连带着固定在这举办的LRC,以极具观赏性的名头,成功跻身世界五大著名赛车赛事之一。
而它其中最大的看点,正是赛道设计师留下的点睛之笔,维纳斯弯, 这个被誉为世界最难死亡弯道,就连一代车神布兰温也在那里栽了跟头。
想征服纽克赛道,就必须先征服维纳斯弯。
但是整改至今近四十个年头,依然无人做到。
就像是某种潜意识, 要想在LRC顺利完赛,在维纳斯弯前就要保持一颗敬畏之心, 规规矩矩减速, 规规矩矩过弯。
别试图玩出什么花样。
当然, 每年都会有不信邪的人来尝试突破, 但结局往往都惨不忍睹。
只不过依仗着整体的观赏效果, 还有维纳斯弯的噱头, 每年前来观赛的车迷依旧络绎不绝。
谁也没料到今年会有所不同。
所以当观众们看见一辆红色赛车在维纳斯弯前居然没有减速,直冲弯心时, 他们只觉得这人疯了。
“天,他傻吧。”
“全油门?不要命了?!”
“是不是故意想退赛了哈哈。”
“想尝试也别这样尝试啊, 会撞很惨的。”
“会不会出人命啊我不敢看了。”
哪知道此起彼伏的倒彩声还没落下——
红色赛车已经一个甩尾漂移,摆正车头,利落出弯。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啊”
然后是第二圈、第三圈,一直到最后一圈。
这人不仅没有减速,反而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一次经过维也纳弯,更是近乎全油!!!
卧槽!!!!!
看台上已经震惊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有人终于想起来问:“他是哪个车队的?”
“网上搜搜不到!他该不会是个独狼吧?!”
在没有专业车队指导的前提下,这个人居然能狂甩其他职业车手近百米距离,这几乎是望尘莫及的地步。
而且这其中还包括了北极星!
这看着哪里像是新手,完全就是满级大佬屠杀新手村!!!
可全场万名观众,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火红色赛车上贴着的名字——
Devil。
助威声经久不息,后轮擦出火光,在过完最后一个弯,嚣张夺目的红色赛车一个飞跳,迎着前方挥动的黑白格子旗,转眼冲过了终点。
那一刻,全场轰然,解说员近乎破音的喊声久久回荡在赛道上空:
“新纪录!!!我的天啊!!!Devil刷新了纽克赛道的新纪录!!!”
5分46.31秒。
而在此之前维持了五年的记录。
是6分01.43秒。
从Devil登顶冠军的那一刻起,有关他单枪匹马制霸纽克赛道的各种报道便迅速冲上体育新闻头条。
别说观众,就连所有参赛的车队都没能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外卡车手居然会发挥出这种实力!
当年的布兰温都没全油过维纳斯弯啊
这个人到底是谁?
可就算动用关系网打听,也没有一个人成功挖到他的资料,这个人感觉就是直接空降在这个赛场,然后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跟他的名字一样。
无影无踪的恶魔。
颁奖环节,作为今年LRC的焦点,Devil整张脸包裹严实,唯独一头银色头发在人群中显得无比嚣张,和他本人的驾驶风格如出一辙。
“请问您只是是赛车业余爱好者吗?”
“您对打破赛道记录有什么想说的?”
“Devil,您觉得自己是运气好还是实力本就如此强劲呢?”
“请问为什么选择匿名参赛?未来会公开身份吗?”
“请问”
面对纷沓而来的问题,Devil站在领奖台最高处,捧着冠军奖杯,没有回答任何一家媒体的问题。
他连声线都不暴露。
领完奖,他抬脚就要撤,哪知道这时候底下那记者忽然就要突破重围,差点从一排安保的腋下杀出一条血路。
骆其清没忍住小声蹦出一句卧槽。
好在没等这群人的计划得逞,安保就已经眼疾手快把他们拦下,重新驱回安全距离。
在几个彪形大汉的护送下,骆其清总算是逃离了那些想把他拆吃入腹的媒体记者,安全回到独立休息室。
外卡车手的待遇配置与车队不同,没有安排独立P房,只有一间二三十平的休息室。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里面没有维修工和医疗队。
只有邢宇在等他。
这家伙早在比赛开始前两天就从国内飞了过来,对于出国来看赛车比赛,他永远都是乐此不疲。
见骆其清回来了,他一个健步就冲上前:“你刚刚太牛逼了!!”
他一直都知道这家伙开起赛车来有两把刷子,哪知道来这让布兰温指导了几个月,居然直接就成神了!!!
“你今年在LRC夺冠,明年是不是就要去WTCR拿冠军了?!”
天老爷,他要有个拿世界冠军的兄弟了!!!
“WTCR可不能允许匿名参赛。”骆其清摘了口罩墨镜,露出明晃晃的笑脸,显然已经被夸飘了,“除非我进车队。”
他有这个成绩在手里,想进国内大车队应该不是问题。
“你之前不是说,布兰温问你想不想进北极星吗?”邢宇两眼放光,“世界顶尖车队欸!”
“我肯定要回国发展啊!”
之前布兰温确实有提到过,如果他想走职业路线,想进北极星,可以为自己做引荐。
但是他拒绝了。
毕竟北极星本部在这里,这里是英国,他总不能一直呆在这。
周棘还在国内等他呢。
“对哦说的也是。”
骆其清绕过沙发,从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喝尽兴后一抹嘴,说:“回家!!!”
虽然在这里的确是把赛车开爽了,可到底还是有些想国内。
更准确来说,是想周棘。
不知道三个月没有见面,那家伙有没有也这么想他。
想到这,骆其清把还冰着的矿泉水贴在脸颊上,试图给他自己物理降温。
总算是让他捱到了回国这一天。
机票是早就买好了的,不过他还一直忍着没告诉周棘。
这样等他返校,直接出现在周棘面前,惊喜效果绝对拉满!
伦敦直飞回去满打满算要十四个小时,算上时差,他们落地时国内也刚好是晚上。
直接在宿舍楼下等他吧!
光是想想周棘见到他时的意外表情,骆其清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告别了布兰温,他们避开前门的记者,特意从纽克赛道后门离开,即刻就准备启程回国。
因为起飞时间将近凌晨,骆其清拒绝了布兰温想送他们的好意,直接开着租约期限还没过的汽车直奔机场。
他忙了一天,这会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于是商量过后决定让邢宇开车,自己跑到后排躺着补觉。
汽车速度不急不徐,平稳行驶,一路从市中心开往郊区,准备走最近的路线去机场。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某个时刻忽然迷迷糊糊地听见邢宇在喊他。
“骆其清,醒醒,先别睡。”
“怎么”
骆其清这会还没从睡意中脱离,只是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应他。
邢宇:“你有没有觉着后面那辆车有点奇怪?”
“?”
这话倒是让骆其清立马变精神不少。
他撑着座椅起身,然后扒着椅背从后窗看过去。
一辆黑色越野正开在他们后面,大概离着还有十几米距离。
“哪里奇怪了?”他一时间也没看出来。
“它没上牌。”
众所周知,伦敦对交通管控虽然不严,但对汽车可是有严格的限制,
无牌车居然也能上公路么
“而且”邢宇目光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这车在跟着咱们。”
骆其清:“万一也是刚好走这条道去机场呢?”
他顺势看了眼周围,现在应该已经开到了郊区地段,周围没有人,甚至可以说除了路灯就只剩下黑压压的树林。
但这的确是通向机场的路。
“不可能。”
邢宇语气很笃定:“我中途变了路线,特意多绕了一段路,但他全程也都跟着。”
没上牌的车,疑似跟踪的行为
“该不会是那些媒体吧。”骆其清下意识猜测,毕竟刚才在那边也有见识到,要是没有安保他估计连底裤都要那群人给扒光。
挖到Devil的真实身份,绝对会是个大新闻。
但要真是这样,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骆其清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转头就要在座椅上找手机:“不行我得跟教练说一下”
哪知道刚摸索到手机。
“卧槽!”
突然的提速让骆其清重心不稳,差点磕到车门,他赶紧直起身,就看见邢宇正在猛转方向盘。
“喂,你在!”
话未说完,他余光一瞥,瞳孔却是猛然骤缩——
身后的车竟然也提了速,看着就像是在朝他们冲撞过来,不对,比他们速度还要快!!
两车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危险!!!”
骆其清甚至还没看清那辆车驾驶人的脸,刺眼的白光蓦然把整个车厢照亮。
“轰——!”
车子被剧烈冲击登时腾空翻起,骆其清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周身所有场景都在跟着颠倒。
他两眼一黑。
半秒后,随着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碰撞声落下。
世界安静了-
医院。
消毒水和各种药水混杂的味道令人作呕。
骆其清缩在手术室前的座椅上。
他近乎呆滞地伸出手,看着上面因为受伤而缠绕的绷带,然后,颤抖着把手往上,轻轻触摸被缝了针,包上纱布的额头。
不对,不对。
他明明才结束比赛,他和邢宇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们要回国了。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抬起头,把空洞的目光转向手术室大门。
看着就冰冷的两扇门紧紧合上,旁边还亮着一个无比扎眼的红色灯光。
手术中。
为什么还在手术中。
骆其清精神恍惚地想起车祸发生前,邢宇猛打方向盘,让车头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调转,让自己迎向那辆车。
邢宇救了他。
不然以那辆车的撞击剧烈程度,他绝对已经粉身碎骨。
可他现在宁愿里面在接受手术的人是自己。
这个对开赛车完全没有天赋的家伙,在最后危机关头居然学会了原地起漂。
喂你快醒过来看一看啊
这一定是梦对吧。
他一定还在车上没睡醒。
没错吧
想到这里,骆其清突然伸出手,朝着自己左手臂的伤口用力一摁。
结果登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没直接让他晕过去,生理性泪水也在瞬间覆上眼眶
哭个屁啊。
骆其清别过头,用衣袖擦掉眼泪。
可是疼痛却让他慌了,他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终于在混乱中想起可以找手机。
他拿起旁边的塑料袋子——救护车开到现场时把他的随身物品都装进了袋子里,发现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一半,甚至边角已经能看见里面的电板。
开不了机。
没电了,一定是没电了,不要慌张。
他倏地站起来,拖着僵硬冰冷的躯体,一瘸一拐地走向护士站。两个值班护士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忙问他是哪个病房的,这种时候不要到处走动。
骆其清强撑着仅剩的一丝理智,说话时声音发着颤,请求她们借给他一个充电器。
给手机插上充电线,这个外观近乎报废的电子产品终于亮起了光。
可他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屏幕,不敢松懈分毫。
开机之后,无数消息如泉涌般一个接着一个弹出来。
三十二通未接电话,四十条未读消息。
看清上面的名字,骆其清神色一怔——
全部来自周棘。
【。:怎么一天都不回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说已经把事都处理完了?】
【。:看见了给我回个话 】
被送来医院时是凌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骆其清大脑一片空白。
他突然感觉到了迷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棘。
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周棘解释这一切。
他机械地滑动消息,看着周棘一条又一条跟他分享日常,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每看一条,他就感觉肩上多压了一条铁杵,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给压垮。
直到最后滑到底,骆其清看见是周棘给他发的一张图片——
那是一对银色素戒。
【。:我在内侧刻上了我们的名字 】
其实我觉得我们名字还挺配的?
周藤如棘、骆其为清。
要不要我标个自愿赠予?但是这戒指不值钱,等以后我再送你个更贵的吧。
骆其清,我都送这个了,你应该明白我心意吧?
快点回来吧,我第一次觉得三个月这么久。
有点想你了。
骆其清捧着手机,他埋着头蹲在角落,眼眶再也笼不住泪水,泪流满面,整个人瑟缩喘息着,直到完全泣不成声。
他回不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毁了。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混乱如麻,如同走音的吉他被拨片用力刮奏发出刺耳的噪音。骆其清抽噎着,手指发颤,艰难地在屏幕上敲下字句。
别耽误周棘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脸面再去见他了
几个字在信息框打了删删了打,却迟迟做不出决定,直到天空外炸起一声惊雷,脑子里最后一根琴弦终于彻底绷断。他紧闭双眼,摁下发送。
【Qing: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
而在这一刻,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同熄灭了。
今日的伦敦还是黑云压城,像是一场压抑的黑色噩梦。白昼在不觉间变成黑夜,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丝变幻成了细针,一根一根,一寸一寸,狠狠扎进他的身体。
骆其清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面,发出一声极度崩溃的喘息。
而这场在伦敦下了二十世纪凄冷的阴雨。
似乎永远不会停。
第63章 起承转合
这些事情在骆其清的心里始终是块伤疤, 而现在再回忆起,就像是把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霎时间便会鲜血淋漓。
可即便这样, 他也没有再逃避。
他压着情绪说完了这六年的全部,无论好的坏的,事无巨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周棘。
“那场车祸后邢宇他他就成了植物人,身上连着很多管子,我在他病床前呆了很久,都快认不出他真正的模样。”
“后来他爸妈来了,他妈妈哭得特别伤心,我以为他们会把事情归咎到我身上, 可没想到他们最后竟然还反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自责。”
儿子在异国他乡出了车祸,而他们却没有怪罪另一个当事人。
“英国的医疗技术放在整个欧洲来说都还算前列,而且二次转移对病人有风险, 所以商量之后他们就决定把邢宇留在英国接受治疗我也就跟着留下了。”
这件事情怎么说都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而且骆其清自己也知道,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于是到了最后, 他也只能独自一人,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留在伦敦。
“手续很多, 但好在布兰温一直都尽力在帮忙, 才省去了很多麻烦。他还给我找了学校, 不至于让我连个本科都没读完。”
“可是短短一年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体内器官忽然就迅速衰竭,很快就到了只能全靠机器来维持生命的地步, 医生说,唤醒的几率渺茫。”
“所以他还是离开了。”
骆其清在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平静地注视着窗台上被风吹动的小草。
“肇事者呢?”周棘靠着床头问,“找到没有。”
闻言,骆其清眉头微蹙一下,有些迟疑:“找到了…警察跟我们说是一个非裔留学生在喝醉后擅自驾驶,然后车祸逃逸的当晚又在其他地方闹了事,最后已经被逮捕拘留了。”
他停了一下,又说:“可我总觉得不太像。”
记忆中那辆肇事车行驶很稳,根本不像酒驾,再加上后面走线精准地撞上来,反而更像是
更像是专业的车手。
可这想法刚一出现,很快又被他自己给否决掉了。
怎么可能呢,他在伦敦训练的三个月里大多时候都待在布兰温的私人赛道,连市区都没怎么去过,更别提要去招惹谁。
那无缘无故,又怎么会有人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是…当时少了几个关键路段的监控视频,所以很多事情就算觉得蹊跷也无从查证,最后只能按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来结案。”
但愿只是他多想了。
虽然这件事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造成多大损伤,可是却也给他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心里创伤。
在事情刚发生那段时间,别说开车,他甚至连车都没办法坐。
只要接触到车内环境,他就会出现各种躯体化应激反应。
最难熬的时候,他连走在人行道听见汽车的引擎声都有可能发病。
已经完全偏离了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半年之久,无止尽的失眠、抑郁、整个人暴瘦,直到骆其清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状态,几经波折,最终还是在布兰温介绍的下去了本地最好的医院,开始接受心理治疗。
随着时间推移,一晃又几年过去,他才总算感觉精神状态稍有好转。
同时回国的念想也越来越强烈。
骆其清一直都没有忘记,邢宇有一个期盼已久的愿望——未来某一天能跟着他,跟着他的车队去到WTCR总决赛现场。
自己没有能力救下他,可说不定能替他实现未了结的愿望。
所以就在当时的疗程结束后,骆其清收好行李,没有准备,没有计划,却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回国之路。
至此,他才终于结束游荡。
回到久别的故乡。
骆其清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敛眸看向病床的一隅。
乳白色床单已经稍稍有了些褶皱,床尾突出来的塑料钩子上挂着检查单,顶头写着周棘的名字拼音。
“对不起,那么轻易就和你说了分手,可我当时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小的经历让他早已习惯了遇事不去依靠任何人,所以在意外发生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要把周棘给扯进来。
殊不知有些东西即便是刻意放手,也还是会藕断丝连。
而且,要不是周棘,他到现在可能都还是个没办法开车的废人。
所以还是…
“周棘。”
骆其清深深吸一口气,喊他时眼底泛红,仿佛含了无尽委屈。
“我放不下赛车。”
即使因为种种变故,他精神上早已千疮百孔,却依然还想重返赛场,企图让引擎再次点燃他的生命。
他说着,情绪忽地变得有些激动,声线毫无节奏地起伏,却仍字字分明:
“更放不下你。”
这份以为早就遗忘了的感情,其实从未离去,只是被埋进土中,向下扎根绵延万里。
而再见到周棘后,
寸草不生的荒芜地便又迎来万物复苏。
周棘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在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重逢那天,他总觉得骆其清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可现在才终于明白,这人其实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给自己的心添了一把锁,强行锁住了过往的所有。
而现在锁好像松动了。
骆其清合拢双手,相扣着压在腿上,哑声问:“奖励现在还能兑现么?”
那场在F大的高校联赛。
他作为首发车手坐在驾驶舱里,通过电台和场外的周棘做下约定。
如果自己拿到冠军,周棘就会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
可当时还没来得及兑现,两人就已经分道扬镳。
周棘似不经意地瞥过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然后闭了闭眼,深呼吸,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你想提什么?”
骆其清胸口起伏,他望着周棘的眼睛,仿佛用尽所有的勇气,才终于说出来:“你还能再试着爱我一次么?”
这几年,他一直都活在愧疚和不安的情绪当中,又因为自己的弄巧成拙而选择逃避现实。
可就在刚才目睹了事故发生,让他猛然就醍醐灌顶——
既然已经感受过那种无力回天的无助与崩溃。
那就更应该珍惜当下身边的人。
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阴影当中。
人要向前看。
所以他开始感到懊悔,后悔当初因为一时冲动就把周棘给推开。
好在上天慈悲,安排他们再次相遇。
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见周棘低下头,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片刻后才重新看向他,给予回复:“这个恐怕不行。”
“什么?”
骆其清的表情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
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霎那间,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好像有一台无形的真空机开始运行,他渐渐发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恐怕不行。
恐怕、不行。
这几个字立刻让他心脏生出一阵钝痛。
所有神经也都在同时被麻痹。
不行吗
良久,他低垂下头,手指紧紧攥住椅子边沿,任由水雾弥漫遮挡住他全部的视线。
他一直都很讨厌哭,觉得这样很矫情。
可是这次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一滴一滴接连不断低往下砸,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再顺着地毯纹理向外蔓延,落成一个个扭曲的形状。
尽管他内心深谙周棘的回答也在情理之中。
他当时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跟周棘提了分手,也没有理由,只有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完全不给周棘留有任何回旋或者反应的余地,然后不声不响,一走就是六个年头。
然后现在又来跟人家求复合。
是他太贪心了,居然在伤害了人之后又奢望着还能再喜欢上他。
“对不起”骆其清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几乎快要无地自容,他起身,下意识就想赶紧从这间屋子里逃离,“那我,我就先出去了,不”
“手给我。”周棘突然开口。
骆其清一愣,抬眸看他时泪水痕迹还沾在眼眶周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过来点。”
大脑加载了几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骆其清抿着唇,朝前迈去一小步,然后站到床头,慢慢伸出右手。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紧接着,只见周棘直起背,抬起自己握成拳的手,放到了他掌心之上。
几秒之后,骆其清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的东西落了下来。
然后就在周棘的手撤开那一刻——
一枚精巧的银色素戒,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野。
在顶灯光影的切割之下戒指锃亮如新,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也依然清晰可见。
那是他和周棘的名字拼音缩写。
心跳倏地一停。
“不用兑现。”
伴随话音落下,骆其清的后脑勺蓦地被周棘扣住,然后顺势将他往床的方向一带。骆其清毫无防备地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就要朝前扑过去。
两人视线相撞。
周棘在接住他的同时就顺势抹去了他眼角残留的泪痕,不给任何反抗机会,抵住他的头便吻了过去。
这吻力道缱绻又热烈,放纵却又隐隐带着克制,在两人交渡呼吸的间隙,周棘含糊不清地把刚才未完的话补充完整:
“从来就没变过。”
不用再试着爱你一次。
因为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六年前我就说过爱你。
爱没有保质期。
第64章 得偿所愿
这个吻还在愈发浓烈, 而骆其清大脑已经彻底宕机,只剩下满眼遮掩不住的错愕,一时间竟是连换气都忘了。
大学时候的他们也接过很多次吻, 可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浅尝辄止,温柔得如同水波涟漪,可周棘这回却吻得毫无章法,更像是在急切地想将面前的人完全占为己有。
牙关被强硬地撬开,紧接着舌尖也跟着探进来,强势地勾着他一同纠缠沉沦。
而周棘的唇舌仿佛带着细微电流,刺得骆其清整个人浑身发软。
他本就只靠一条腿撑在地上,结果现在又被这人弄得使不上劲,感觉下一秒就要摔倒, 于是下意识就想拉开两人距离。
哪知道自己的意图几乎立刻就被察觉,周棘抬手抓住他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挤进他的指缝间与他相扣,完全不让他退缩分毫。
所以腿最终还是经不住地一颤, 身体大半重量瞬间压倒在周棘身上。
骆其清败下阵来,受不住只能仰着头迎合, 任由他攻城掠池, 侵占所有。
洁白的绸缎窗帘被微风卷起, 荡开病房里几近满溢的旖旎。
在周棘的主导之下, 骆其清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化成一滩水, 只能偶尔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求饶喘息。
勾人而不自知。
这个绵长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骆其清蓦然感受到这人在某处的隐秘变化。
身子顿时僵住。
一抬眼, 便触及到了周棘眸里的滚烫情欲。
理智在顷刻间回笼。
“喂在这里不行”
这里是医院,骆其清猛地意识到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仓促挣扎着就想撑床板站起来。
车队的人就要回来了。
而且你还打着石膏啊喂!!
可周棘完全不给他机会,一掌就禁锢住了他的腰身,把他往下压,让两人贴得更紧,而他剩下的话也在未出口前就被尽数堵了回去。
“唔”
骆其清手抵着周棘的胸口,想反抗却又无力招架。
意乱情迷中,骆其清忽然听见走廊里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他们回来了!
可周棘似乎有意恶趣味,这时候竟还在不轻不重地吮咬他的耳垂。
“你停下!”
所有感官都在紧张中被成倍放大,脚步声愈发靠近门口,骆其清不知从哪来了力气,登时使出浑身解数推开周棘,然后闪电般地直起腰,把两人距离拉开至少一米。
他头一回知道自己的柔韧度原来这么好。
结果还不等他拿手机出来伪装,门就已经被从外面推开。
“哐啷——”
打头的唐明海提着两个餐盒大步流星进来,边走边喊:“清哥!周棘!给你们带饭回来了!”
结果推门就看见骆其清干愣愣地站着,感觉眼神里还带了点凌乱
唐明海不解问:“清哥,你杵这干啥呢”
“呃”骆其清大脑高速运转,倏忽间灵光一闪,有模有样地抻了抻腿,“刚才坐久了,站起来活动一下。”
不曾想还没庆幸自己反应快,跟上来的直肠子二号段誉又接着说:“你脸咋这么红?”
“”
他现在很想把这两个家伙的嘴给粘上。
“没有吧?”骆其清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坚决把装蒜贯彻到底,一本正经在那瞎掰,“那估计是被闷的。”
好在他们没再看出什么别的异样,拎着食盒就朝旁边的桌子走去。
骆其清松了口气,然后一转身就看见始作俑者正靠着枕头,被子半搭在身上,再视线相撞的那一刻,还冲自己露出食髓知味的笑意。
脸更烫了。
不知道为什么,骆其清总觉得现在有些口干舌燥,他想起自己之前开了瓶水就放在床头柜上。
于是他走过去,一把捞过柜子上的水瓶,开盖就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整个人顿时就舒坦不少。
结果还没把水瓶放回原委,床上的人忽然轻飘飘来了句:“你喝这瓶是我的。”
骆其清:?
说完,周棘又冲另一边的床头柜扬了扬下巴:“你的在那。”
“”
你特么故意的吧!!!
要不是看在周棘已经伤残的份上,骆其清现在保准要把这人给揍一顿。
刚好这时候郝宥凡在后头喊他。
这人手里拿着万年不变的铝罐可乐,骆其清一直都觉得,这人如果把买可乐的钱都拿去入股,估计已经能在可乐公司占有一席之地。
等他过去,郝宥凡满脸八卦地问:“怎么样?你们和好了对吧?”
闻言,骆其清脸上忽地闪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还是嗯了一声,承认了。
对郝宥凡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索到周棘给他的那枚戒指,用指腹细细摩挲。
郝宥凡满意地点头,暗道有我这个僚机真是你俩的福气。
然而就在目光扫过骆其清的脸时,他一拍脑袋:“靠忘记你俩和好就要开始虐狗了。”
骆其清忽地怔愣,莫名联想到他们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我们还什么都没干”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郝宥凡毫不留情打断:“哥们,你嘴角都破了。”
“?”
他一碰嘴角,还真有点疼。
草!
刚刚应该也咬周棘一口的。
骆其清脑子里最先蹦出这个想法。
这里是和赛事方签署合作的医院,在赛场上出了严重事故就会立刻被转送到这里救治,但照周棘现在这种情况,医生的建议是回去修养。
所以他只在这呆一晚上,观察确认没其他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大伙还十分细心地想到周棘走路不方便,所以在去接他出院的路上还顺便集资买了个拐。
一开始周棘表示拒绝,他嫌弃用这俩东西走路有点傻。
哪知道他下床跳了两步后发现这样更傻逼。
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拄上了拐。
然后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仗着这会周棘打不到他们,敞开怀在那笑。
骆其清被这氛围渲染,最后也跟着弯起眼角。
哪知道周棘见状却是勾唇,俯下身,在骆其清耳边轻声说:
“再笑亲你了。”
“”-
经过几轮的专家会诊后,他们最终严谨地得出结论,周棘在第六站开赛前没办法恢复。
这就意味着这场分站赛需要换人参加。
按照邓有为申报上去的替补名单,第一顺位应该是岑杰。
但经过上次的耐力赛之后,他们一致认为骆其清的水平也许要更高。
在赛场上,永远是能者优先。
“清哥,要不这回你上吧?”
还没等邓有为来作中间协调,岑杰就已经在吃饭的时候自发问了骆其清。
身为承阳车队年龄最小的赛车手,他虽然也要强,却一直都是以集体利益为重。
所以他并不介意把机会给更有机会为车队拿下荣誉的人。
可骆其清听完却是摇头:“还是你去吧,我发挥其实不太稳定的。”
但岑杰只觉得他是在谦虚,所以又劝说了一会,不过骆其清却始终坚持最开始的想法。
在目送岑杰回到位置上后,骆其清听见旁边的周棘问:“为什么不上?”
他侧过头,刚好看见周棘夹起桌上最后一块炸肉卷,然后放进了自己碗里。
整顿饭下来他好像都没怎么夹过菜,就光解决周棘夹的都有点吃不完。
“现在要完成一场正赛,对我来说可能还是有点太勉强了。”骆其清把筷子戳进炸肉卷里,咬了一小口,“上回耐力赛下来我心悸了两天才好。”
“所以我可能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
而且出于私心,既然周棘要回国养伤,他也想跟着一起。
周棘听完点头:“这比赛每年都有。”
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跟我一起参加。
然而他说完后骆其清却像突然想到什么,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你没有很意外?”
“什么?”
“就是Devil这个身份啊。”
骆其清这才意识到,周棘在听完他这六年的经历后,居然对这件事情反应最小。
按理说不应该啊。
闻声,周棘放下手中筷子:“你们出现和消失的时间节点都很类似。”
或许对别人来说这个细节很难被注意到。
可对他不同。
骆其清请了长假,几个月后的LRC上就多了一个万众瞩目的新人赛车手。
而在LRC结束的第二天,骆其清就很突然对他提出分手。
在这之后,Devil也跟人间蒸发一样没了消息。
虽然当时他也觉得这个猜测很荒谬,但后来再细想却又觉得不是没道理。
关键只是没有证据。
虽然他曾经也试图去找过证据
“不过最关键的可能还是因为,”周棘顿了顿,然后理所当然地说,“Devil实力很强,但在我潜意识里,你跟他比也不会逊色。”
在他心里,骆其清的赛车水平也同样出色。
这话听得骆其清心跳有些加快。
他闷不做声地埋下头,囫囵把剩下半个炸肉卷塞进嘴里,殊不知发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的所有情绪。
别这么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啊
这顿饭结束后,也就代表着他们在荷兰站的比赛正式落下帷幕。
他们也就要继续接下来的行程了。
不过和以往不同,他们车队这回要兵分两路。
大部分人按照原定路线,继续前往匈牙利参与WTCR第六站,而另一小部分则是回国整顿。
回国队伍里除了周棘,还有郝宥凡。
这家伙跑出来逍遥快活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再不回去我爹就要喊人来逮我了。”郝宥凡很悲催地说。
再有就是几个随行队医要回去拿材料。
不过除了这些人之外,还额外加了一个骆其清。
因为需要有人配合周棘复健。
隔天一大早,大部队浩浩汤汤把他们送到机场。
“脚好了赶紧回来!”
“等着你回来拿积分呢!”
“替我去吃一下公寓门口的早餐啊!!!”
“”
他们最后顺利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困了就睡会。”
助跑起飞后,周棘就习惯性地牵住了他。
骆其清才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戒指戴在手上了。
“等我一下。”
他兀自松开周棘,然后在这人不解的目光下,从裤兜里把戒指掏出来也给自己戴上。
然后再重新牵上手。
这下就完美了。
“之前没给我的时候。”骆其清问,“你不会一直都随身带着吧?”
其实他只是瞎猜的。
哪知道片刻后,他真就听见周棘嗯了一声。
“都带着。”
从出国比赛开始,就一直带着。
很早就想,把你重新套回来了。
“”
骆其清发觉自己现在已经有点招架不住这人的直球了。
舷窗外是湛蓝的天,云层铺在眼底,远处是初升的火红朝阳,霞光万丈。
时隔大半年,骆其清想,他又一次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但这次。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65章 好运魔法
骆其清以为回国就是放飞的开始。
在国外大部分时候都要配合着比赛安排来制定行程,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暂且不谈,就冲着面包菜叶配火腿沙拉这个快吃吐的伙食,他也想立马回国。
结果这好不容易回来了, 幸福日子还没过上,骆其清就遇到了第一个困难——倒时差。
遮光窗帘拉得死紧,电视二十四小时开着,骆其清整个人窝在柔软的棉被里,像个中世纪吸血鬼一样睡得昏天黑地。
别说享受回国大好时光,四天了,他目前连门都还没出过。
不对,出过一次,更准确说是开过一次。周棘前天联系不到他, 于是直接上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让骆其清短暂地清醒了一小会。
结果告别后又睡了。
要不是最后季安尽职尽责地打来电话,他说不定还能达成昏睡一星期成就。
“我今天下午三点空出来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就过来吧。”
原先的复查频率是每月一回,可因为骆其清要跟着车队出去比赛, 季安就只好让他等回国后再来。
可等骆其清现在回国了,他的档期又排满了。
四天才终于等到有预约被临时取消, 于是他就立刻联系了骆其清。
“嗯没问题。”
挂断电话倒头继续睡, 直到连续掐掉了两次夺命闹钟, 骆其清隐约有了点良心发现, 终于强撑着把自己和床分开到安全距离。
他现在这情况不上不下的。
的确应该赶紧去找季安作个诊断。
起了床, 骆其清顺手发了个短信把事情告诉周棘。
周棘很快回复, 表示可以陪他一块去。
不过骆其清觉得这人现在走路还不太方便,也就没答应, 只是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这家伙实惨,回国睡了一晚就被迫过上正常作息。
他家就在北宁本地, 所以爹娘听说自己那成天不着影的儿子比赛出意外伤了骨头,还被遣回来养伤之后,就直接一脚油门赶到了车队公寓。
本来担心会是什么很严重的情况,结果问了才知道只是骨裂。
李舒蔓心情大落大起:“就骨裂啊?”
周棘:“”
不过说归说,夫妻俩还是连拖带拽把周棘提溜到了本市最好的骨科医院,让主任医师给他再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所以他觉得周棘现在没事就应该多躺床上睡会。
洗漱完毕,骆其清对着镜子把过眉的刘海往旁边捋了捋,然后随便套了件短袖就出了门。
医院距离公寓差不多十来公里,但好在有地铁直达。
一个小时后,他就站在了这个私立医院的大门前。
自动门识别到来人,向两侧打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这他感觉不太真实。
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但是路线骆其清还记得清晰,他坐电梯上到顶楼,出去后再右拐穿过休息区,一路走到最里面的诊室。
摁响诊室门铃的时候,墙上电子钟显示两点五十分。
“进来。”
他应声进去,季安已经坐在了实木桌后面,还有旁边个咬着笔在钻研中文书的伊森。
季安:“下午好啊。”
“下午好。”骆其清也回:“季医生,伊李华。”
他记得这人喜欢别人喊他中文名。
尽管每次念出来都让骆其清莫名联想起高中英语作文。
“上帝,你居然还记住我的中文名字!”这个热情洋溢的外国实习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好久没见,我非常想念你!”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等到差不多电子钟差不多闪到三点,复查才终于开始。
问卷、脑电图、血常规等等,各类繁琐的检查。
这些流程重复了快六年,骆其清早都记得滚瓜烂熟。
检查完还要等结果,不过放在私立医院,等待时间并不会太久。
伊森怕他无聊,又跑过来和他聊天。
几个月不见,这人的中文水平似乎进步了些:“听说你去参加的是WTCR?酷毙了!”
提到这个,骆其清心虚地看了季安一眼,然后替自己狡辩:“我只是替补,没有上场。”
之前季安叮嘱他暂时不要回归赛车运动,结果他转头就跑出去参加比赛。
原来自己还挺叛逆。
“那你们有去纽克赛道吗?”
作为一个纯正英国人,伊森虽然不怎么关注赛车赛事,却也知道他们国家有一个享誉世界的赛车场。
只可惜,骆其清听后只是摇了摇头,有些遗憾说:“没有。”
说来也奇怪,今年WTCR官方居然没有把伦敦作为赛点。
纽克赛道明明一直都是世界赛的大热门赛道。
两个人聊着,直到季安看完检验科传过来的报告单,然后喊他:“骆先生,来一下。”
不是吧
这称呼让骆其清的心不自觉一沉。
印象中季安每次喊他骆先生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他只能壮着胆子,实际战战兢兢地过去,然后把椅子拉开坐下。
桌面上的打印机嗡嗡运行起来,很快吐出几张印了墨的纸。
只见季安把它们装订好,推到他面前,同时用圆珠笔覆在封面的各项指数总表上,然后向下划拉一大半。
“这些都还是异常数值,我标红了。”
“什么”
这话听得骆其清如坠冰窖,面色唰地就白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能感觉到自己是有在好转的啊
而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询问时,季安却突然来了个大喘气,冲他展露微笑:“虽然还没达标,但是跟你上回的结果比对,已经有很明显在转好了。”
骆其清刚到嘴边的话霎时就卡住了。
季安的意思是,相比起他以前严重超标的指数,这会已经有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半晌,他终于吐出一口,向后靠着椅背。
吓死人了喂
他心脏差点受不住。
“说时候,我还挺好奇,是什么能让你在短短几个月里,恢复得比之前几年都要迅速。”
季安把圆珠笔收回上衣口袋,然后双手交叉地托住下巴,礼貌地问:“是因为赛车还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骆其清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思考片刻才说:“你还记得我上次提到的周棘吗?”
“嗯,你出国前的交往对象,对吧?”
准确无误地记住病人的过往经历,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的基操。
骆其清点头:“我和他复合了。”
但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很快又把这几个月里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也一同告诉了季安。
听完之后,季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还在思考什么。
“所以我现在的情况是”骆其清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有点紧张。
他等了会,才终于听见季安的回答。
“你虽然还没痊愈,但发病几率下降了,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不受外界过大的刺激,也就是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了。”
正常人。
对骆其清来说,这是个普通又弥足珍贵的字眼。
“周棘是促使你恢复的契机。”季安继续说,“你突破了自己的心防,向他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他也给予了你同等份,或是更热烈的回应。”
听到这,骆其清有些玩笑地接话:“该不会真是爱把我治好的吧。”
因为他想起了前段时间网上的一个热梗,说爱能止痛。
但很快他就看见季安轻笑着摇头:“不,这种说法当然不对。”
如果光靠爱这种形如飘渺的东西就能治百病,那世界上还需要医生做什么。
不过
季安停顿片刻,接着道:“我从事这个行业二十一年,研究了上万份精神疾病相关病例。”
“爱的确是个难以用医学常识来解释的东西。”
明明形如飘渺。
却又无可替代。
如果用童话一点的说法来描述,就是像魔法一样。
“你还是其中很幸运的一个。”
很多患者就算被爱包围,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防的那一关。
没来由的,骆其清忽然再次打量起这个房间。
季安的诊室被清扫得一尘不染,桌子后面的依然是那个明黄色窗帘,它被流苏绳子捆起来,露出外面生机勃勃的桂花树。
良久,他收回目光,问:“那下回我什么时候再来”
“等你年底回国吧。”
复查到这里也差不多就结束了。
骆其清拿起报告单起身,然后把椅子推回原处:“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
季安也站起来送他:“祝你们车队比赛顺利。”
很快又补充:“也祝你感情幸福。”
“最好再拿个冠军回来!”躺在边上玩手机的伊森也赶紧说。
出了医院后,骆其清刚准备给周棘打电话,哪知道这家伙竟然先一步拨了过来。
他一愣,然后才接通。
“还在做检查吗?”
“已经结束了。”骆其清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上,把报告单塞进背包,“我刚从医院出来。”
收好东西,他把手机重新拿回手里,环顾四周,想着要不要打包点东西回去跟周棘一块吃
“诶,跟你商量个事。”
“嗯?”
骆其清下意识尾音微挑。
“向奕刚才说,今晚想跟咱俩吃饭,可以么?”
周棘还特意强调了是,咱们俩。
“咱俩?”骆其清虽然没理解为什么还有自己,但还是回:“没问题啊。”
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他问:“怎么还有我?”
几秒之后周棘给了他答案:
“因为我说,我今晚要跟男朋友吃饭。”-
向奕开着那辆骚包的玛莎拉蒂,停在承阳车队的公寓门口。
五分钟后,他就看见周棘十分自然地拄着拐从门禁里走出来。
他摇下车窗喊:“没想到啊,我们周大车神拄拐也别有一番姿色——”
结果被周棘一睨,他立马认怂闭嘴。
周棘走近之后,没坐上副驾,而是朝后进了后排。
“你”向奕刚想问他干啥不坐前面,结果突然想起来,“啧,原来是要跟对象一块坐啊。”
听说周棘负伤回来之后,他几次想去探病,结果都临时有事抽不开身。
今天好不容易有空了,哪知道一打电话过去,人家说要跟对象吃饭。
有新对象居然没第一时间告诉他!!!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今天说什么都要去凑个热闹。
他好奇得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周棘这棵铁树二度开花。
“去我家那个法餐厅吃饭不?”车子上路后,向奕偷瞄了眼车内后视镜:“我妈刚请了个新的法国厨师来,做的鹅肝贼好吃”
“我刚从国外回来。”周棘幽幽看他,“不吃中餐吃法餐,我脑子有问题么?”
“”
向奕:“那你说吃什么!”
周棘靠着椅背思考了下,说:“火锅呢。”
他记得骆其清也就在团建吃火锅的时候会吃多点。
太瘦了,得养养。
“行行行。”向奕一听就知道这人挑的准是对象爱吃的,咦了一声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谈的?”
“还没多久。”
你最近不都在国外跑比赛,哪来时间谈的对象?
向奕心里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之前就在国内认识了,只是最近才确定关系。
“总算是开窍了。”想到这里,向奕表示十分欣慰,而且现在周棘有了新对象,他说话顾虑的都少了,“我就说你不要整天就念念不忘骆其清,六年都不谈一个。”
作为周棘的铁哥们,向奕亲眼见证了很多事情。
他是真怕这家伙要孤寡一辈子啊。
然而片刻之后,他听见后面传来周棘一声哼笑。
向奕纳闷:“你笑啥?”
周棘耸肩:“想到了点开心的事情。”
“”
因为周棘说他对象刚才在外面有点事情,所以现在就顺道去把人接上去吃饭。
向奕照着周棘报的定位开车,越开越觉得眼熟:“嘿,我家餐厅不就在附近吗!”
玛莎拉蒂拐出辅路,开上主干道,视野宽阔之后果然更熟悉了。
他们家的法餐厅就开在对面那个商场里。
“你那小对象在哪等咱们?”向奕左顾右盼地问。
周棘也贴到了窗边上:“你再往前开点。”
直到他们开过了私立医院的正门,周棘才说:“喏,他就在前面路口呢。”
“哪呢哪呢?”
放眼望过去,果然看见前面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此刻向奕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珠穆朗玛峰顶点,连表情都完全是盖不住的八卦激动。
玛莎拉蒂雀跃地飞驰过去,结果就在向奕终于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后——
“卧槽!”
他脚一滑,差点直接把油门当成刹车踩。
“兄弟”向奕已经差不多能猜到是怎么个事儿了,“你这是旧爱进阶新欢了呗?”
周棘挑了挑眉。
第66章 空花阳焰
宽巷子尽头的阁楼火锅店外排起了长队, 蓝牙音响摆在店门口,时不时叮咚一声叫号。
店里座无虚席,漆木桌子中央摆着红白相间的鸳鸯锅, 迎着顶灯蒸腾起白色雾气,服务员顶着盘子在窄道穿梭,最后停在一张桌前:
“这是我们店赠送的凉粉,三位请慢用!”
向奕跟服务员道了谢,把瓷碗挪到自己面前,又看了眼对面两个人:“清哥,不然你把郝宥凡也给喊过来吧。”
这样好歹还有人跟他一块当灯泡。
骆其清眨了下眼睛,诚实道:“他最近好像都不在北宁。”
那家伙先斩后奏跑去荷兰浪,所以一回来就被亲爹踹到了外地实习。
实惨。
听到这里, 向奕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结果就见周棘先一步把菜单横到骆其清面前,还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想吃什么就点。”
向奕:“”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当这个电灯泡!
但好在他兄弟还剩点良心, 很快又抬起头冲他说:“你也看看,这顿我请。”!!!
这家店吃饭可不便宜, 一听周棘说请客, 向奕登时来了精神, 立马招呼服务员再拿一本餐单准备开宰。
要撑死也绝对不能是被你们的狗粮给撑死!
虽然刚才等位时间很漫长, 但好在上菜速度很快, 没多久, 鲜香麻辣的鸳鸯锅底很快就和其他配菜一块给推了过来。
周棘还伤着腿,站起坐下太麻烦, 所以骆其清自告奋勇要包揽全活,哪知道还没动手, 漏勺就先一步被拿走。
“诶”
“让我来!”
向奕这会都已经快饿扁了,麻溜地接过下菜工作,一股脑就要把几碟肥牛片全给下进去。
周棘托着腮看着:“一次别放这么多,肉容易煮老。”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帮忙把推车上其他配菜也都摆上桌,然后拍了张照片发到车队小群,慰问那几个远在异乡的队友。
结果可想而知。
没过几分钟未读消息就快要窜到九十九。
骆其清先点进去瞄了眼,然后贴心帮他扣住手机:“别看,骂的很脏。”
“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想和你们说来着。”向奕把肉下完,然后挠了挠头说。
周棘:“想起来再说,先吃饭。”
牛肉进锅烫十五秒就可以开吃,向奕甚至等不及放凉就往嘴里塞,然后很快就被烫得差点飙泪。
周棘一边笑他,一边拿勺子把辣锅那边浮起来的牛肉捞到骆其清碗里。
“你也吃啊。”骆其清捧着酸梅汁说。
“这不还伤着呢。”周棘言简意赅,然后从菌汤锅给自己夹了根菜:“忌辛辣。”
恢复期要忌口的东西有很多。
骆其清忽然意识到。
那他怎么还主动提议来这种地方吃饭。
不会是因为自己喜欢吧
想到这,骆其清轻咬了下吸管,然后垂着眸小声嘀咕:“那我们下次吃点清淡的。”
这家店虽然开在巷子里,但每天源源不断的客流量就足够证明味道有多好。
向奕以光速干完两大碗白米饭,终于是吃不动了,然后就端着茶靠在椅子上四处打量。
不过目光最后还是落回自己这桌。
他注意到,周棘时不时就会帮旁边的人把茶续满,或是在油星子喷溅出来的时候顺手递纸过去,偶尔还会用勺子在辣锅扒拉几下,捞出刚才漏网的牛肉,然后沥干油放进骆其清碗里。
说起来,他也跟周棘认识很久了。
这个人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也毒,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但又永远游刃有余,所以也就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世界上没什么是值得他在乎的东西。
后来错觉更正了。
应该在这句话后面补充说明,除了骆其清。
也就在这时候,向奕忽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我刚才想说啥了!”
闻声,骆其清到嘴边的筷子一顿,抬头疑惑看他。
周棘也撩起眼皮。
“下个月初就是F大校庆”向奕挺直腰背,“你们要回去不?那会你们应该还在国内吧?”
“你们赶趟了啊,一百二十年校庆,估计挺热闹的。”
说到校庆,骆其清的印象还停留在大一那会。
当时学校好像是弄了个庆典,结果每个学院都只有限量名额,他抢不到票,最后是周棘拿着学生会工作证把他“偷渡”了进去。
然后两个人站在后场看完了整场表演。
这么回想起来还是有点惋惜。
他们本来能一起度过大学四年。
忽然,骆其清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
低头一看,才发现周棘把手伸了过来,在那泰然自若地用指尖挠他掌心。
连带着心好像也被挠了一下。
算了。
骆其清反手握住他的手,还像哄似地轻轻晃了晃。
虽然空缺了很久。
但我又抓住你了。
如果按照医生所说的恢复周期来算,他们应该还可以在国内待到下个月中旬。
周棘偏头问他:“想回去吗?”
本以为骆其清会犹豫一下。
不曾想,他却是不暇思索地点头。
“回。”-
校庆当日,也刚好是骆其清和周棘回国的第二十天。
在周棘自身的良好体质,以及李舒蔓女士熬的各种补汤加持下,这会他的情况看起来已经有见好转,左腿消了肿,骨折线模糊,再过一个周似乎就可以把石膏拆了。
而在出发前,周棘还试图实现走路自由——不用拐杖。
理由是撑这两个东西回学校太显眼。
只可惜被骆其清给一票否决了。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折了个中,让双拐变成单拐。
进了电梯,骆其清说:“如果站不稳可以扶我。”
两秒后。
骆其清拉开距离:“不准搂腰!”
他们赶在十点前到了F大的正门,结果下车才发现这会恰好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再加上校庆这天没有入校限制,外校的人员也可以进来参观,放眼望去都找不到几个落脚地。
骆其清:“你这脚能行么?”
“没问题。”周棘倒是心大:“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吗?”
等了十来分钟,他们才终于找到人流的空隙顺利挤进了校园。
沿着直道一路走到小广场,骆其清发觉整体和六年前貌似也没什么变化,顶多只有大叶黄杨的裁剪造型变了样。
他之所以决定回来,除了是想陪周棘一块看庆典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
尝试给自己脱敏,就像开车那样。
而且这里也是他的母校。
骆其清不想在未来某天再提及F大的时候,脑海中最深刻的还是最后那段时间。
是时候跟那段经历作告别了。
庆典其实已经开始了,在南边的大操场,不过还在开头预热部分,于是他们索性就一路逛过去。
经过图书馆,周棘牵着他进去买了杯咖啡,以前期末周来这里复习,周棘就总是习惯点一杯美式上去。
骆其清这回也试了一小口,但很快就皱着眉得出结论:“还是很难喝。”
出去后再继续往右走,沿着鹅卵石路走进林荫道。
周棘现在这样也走不快,于是骆其清也跟着放慢脚步,权当作欣赏一下校园风景。
鲤鱼池里的荷花开了。
穿过教学楼,他们还在碰见了一只在树荫底下打盹的橘猫,骆其清撒开周棘的手,大胆上前薅了把它的软肚皮。
周棘:“”
橘猫:“喵”
再接着拐个弯,他们走到了那片银杏林——
他们最后约定见面的地方。
不过这会的银杏叶还没有变黄,地上干干净净,前面还有成双成对的人,在地标路段轮流打卡拍照。
“那时候我跑到了那儿。”骆其清给周棘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椅,“要是我再快点就好了。”
“是我太草率了。”
周棘望向那张石椅,眼底黯淡了一瞬。
当时他一心只想着,完成惊喜之后骆其清会有多开心,全然忽略了在整个准备过程中骆其清被蒙在鼓里会不会胡思乱想。
结果这时候他感觉手被牵紧了。
“谁都不许自责了啊”骆其清反过来安慰他:“咱这回是来参加校庆的,开心点。”
周棘开始只是点头,没吭声,直到再往前走,走到无人的银杏林尽头,他才蓦然转身,迎着灼热的阳光,捏着对方下巴落下一个吻。
“不止今天开心。”
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开心-
他们一直在校园里待到了下午三点,才顺着人群从侧门出去。
骆其清已经打开了网约车软件,准备叫辆车回公寓,哪知道被周棘拦住:“再去一个地方。”
“哪里?”
最后,他们来到了赛车训练场。
当年还在F大赛车协会的时候,骆其清隔三岔五就要跑来这里一趟。
毫不夸张的说,他对这里比对校园还要熟。
门口的招牌已经换了新,不再是之前那个生了锈的铁皮。
走进去,骆其清惊喜地发现这里似乎是做了一次全面翻新。不仅是赛道外的防护设施做了升级,就连之前光秃秃的地皮都铺上了一层绿衣。
“车场老板居然舍得花钱了?”骆其清惊讶,毕竟在印象中这个车场老板除了愿意对赛车本身一掷千金外,其他地方都是能省则省。
“中彩票了。”周棘很快就给他揭秘,“一百万,当时还上了本地新闻。”
“卧槽!”骆其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连忙手动降低音量,“这运气也太好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做梦比较快。”
“”
据周棘说,之前那个小水吧还在营业,所以他们最后一致决定再进去点杯水。
结果刚走到门口,周棘就接到了来自李舒蔓女士的关怀电话。
他拿着手机,看了眼外面的太阳:“你先进去等我吧。”
“好。”
骆其清推开门,一眼就锁定了水吧的位置。
它连招牌都没有换过,依然是那个蓝色背景的“冰鲜小镇”,不过水吧老板爱干净,经常会搬个小梯子上去擦灰尘,所以到现在看上去依然锃亮如新。
他走过去的时候,老板正坐在角落翘着腿刷短视频,见有人来了,才匆匆放下手机过来招待。
“要杯西瓜汁,还有”骆其清本来习惯要说冰美式,结果想到那家伙刚才喝完一杯,于是改口,“两杯西瓜汁,都加半勺冰。”
“你是”
老板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说:“之前那个爱点橙汁那个小男生?”
闻言,骆其清很意外:“您还记得我?”
这都过去多久了,居然还能记得他?
“当然记得!你当时天天来,而且又专门点柳橙汁。”老板爽朗一笑,然后又问:“诶,后面怎么不见你来了?”
的确,把一件事重复很多遍,总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因为有点事情转学了。”骆其清简略道。
“原来是这样。”
老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很快又记起了别的事:“我就说跟你一块那个小伙子后面怎么总是一个人来呢。”
骆其清付款的手一顿,下意识问:“什么?”
“就是比你个儿还高些,爱点咖啡那个。”老板以为是他忘了,还特意说得更仔细,“你不来之后啊,他就总是一个人来,有时候好像也不上场,就专门来我这点东西喝”
老板话音刚落,不远处大门就被推开了,从外面进来十几个人,径直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其中几个还穿着F大发的校庆衣服。
“胜哥,咱坐那边!”一个高瘦男生冲另一个卷毛男生说。
卷毛男生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然后就继续低头玩手机。
“诶,他们应该也是你们学校赛车协会的。”
骆其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算是这样,他和这些小几届的协会成员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
透过前面的玻璃窗,他看见周棘还在打电话,估计是站累了,这会他已经把拐放到了边上,然后自己背靠着墙。
结果这时候,骆其清忽然听见休息区那边传来声音:
“诶,那不是周棘学长吗?!”
他循声望去,就看见其中一个学妹指着窗外小声惊呼。
其他人听见后也纷纷往外看。
“靠,还真是诶!”
“他之前也是我们风火轮车队的!”
“他今年是不是还在WTCR拿了分站赛冠军来着。”
“牛逼——”
周棘不仅是F大的优秀毕业生,而且这几年还在国内赛事拿了不少奖项,被他们记住一点也不奇怪。
而且现在听到别人夸周棘,骆其清心里还有点莫名的愉悦感。
哪知道还没愉悦多久,他就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骆其清在人群里环顾一圈,才发现说话的是那个卷毛男生。
卷毛男生双手环胸,语气有些不屑:“没看见他旁边的拐杖么,他前段时间在赛场上被人撞到退赛。要我说他的实力嘛啧。”
“就是说。”旁边的高瘦男生狗腿地附和,“而且他要是真牛叉,当年咱协会怎么没选他当会长?”
“拿奖估计就是运气好罢了。”
“”
老板把两杯西瓜汁和果盘端出来的时候,发现吧台前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
休息区的那伙人还在继续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周棘。
就连刚刚那几个觉得周棘厉害的,现在都被说得有点动摇了。
卷毛男生调着手里的赛车头盔,还是那副傲人的口吻:“要我说,咱国内车手里稍微有点水平的,估计只有喻星”
“你们是F大赛车协会的吧?”
听见陌生声音,他手里动作停住,下意识抬头。
然后就看见沙发旁边是个穿着白色休闲短袖的男人。
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
其中一个成员先回答骆其清:“对”
骆其清点了下头,又看向卷毛男生:“那你是”
旁边的高瘦男生替他说:“这是咱协会这届会长。”
卷毛男生狐疑地打量了骆其清一眼。
他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于是就只是反问:“找我有事?”
骆其清:“没啥,就听见你们讨论周棘,过来听听。”
见他这模样,卷毛男生像是猜到了什么,嗤笑一声:“怎么,你是他粉丝啊?”
边说着,他看见了骆其清手里拎着的校庆礼品袋。
难怪看这人眼熟,估计是之前在学校里碰过面。
“嗯对啊。”骆其清一本正经说,“我是他的粉丝。”
原本他也懒得过来掺和,结果后面听这几个人越描越黑,那股护短的劲就上来了。
卷毛男生一听,来了兴趣:“所以你是听见我说周棘不厉害,想过来反驳我?”
这人形单影只的,而他这里有十几个人,量这家伙也不敢做什么。
而且他今天本来心情不太好,现在又有这种人特意送上门找事,他不介意多说点来愉悦自己:“我觉得嘛你偶像说不定都没比我厉害多少呢。”
“啊不对,说不定在这个练习场上都跑不过我。”
反正周棘现在也伤着腿,肯定上不了场,那就任他怎么说都行了。
这时候另一个男生也跟着起哄:“同学,你粉周棘还不如粉我们会长呢,他在这个赛车场的纪录都被我们会长给打破了!”
本来是有点不爽,但听到这,骆其清就莫名有点想笑了。
周棘都多少年没跑过这个场地了。
你们现在开的赛车,发动机都不知道迭代了几轮。
这就像是开摩托的在对旁边踩单车的说,你这水平不行啊我都超过你了。
不过卷毛男生自然不知道骆其清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听着队友们的吹捧,逐渐露出了优越的神情。
他理所当然以为眼前这个人也会认怂。
哪知道就在下一秒,他听见这人哦了一声,然后慢悠悠说:
“那要不我跟你比比呗?”
第67章 梦幻浮沤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而这个卷毛男生终究还是没忍住, 噗呲一声笑出来:“跟我比?你?”
这人怕不是在搞笑吧。
他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笑容,最后确定这人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好像是真的想跟他下赛道比一场。
不至于吧,这年头的车迷也变得这么疯狂了?
卷毛男生把头盔搁置在腿上, 再次审视起眼前这个人。
骆其清的皮肤很白,黑发散落垂在额前,莫名给人平时很乖顺的感觉,像是那种在水课还要坐前排做笔记的好学生。
“同学,我说话比较直,你别往心里去。”卷毛男生冷笑着把手搭上沙发椅背,呈现出一种睥睨的姿态,“跟你比,结果没啥悬念啊。”
横竖都是赢, 无非只有他想给这个人留点面子还是直接碾压的区别。
但这也没啥意思啊。
“你不是说,周棘在这都不一定跑得过你吗。”骆其清对他眼中的傲慢视若无睹,“我就想见识见识你这种天赋型车手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很快,他又无奈地耸了耸肩, 故作遗憾说:“你要不愿意上我也不能勉强啊,但吹牛谁都会不是么?”
骆其清的意思很明显, 你贬周棘, 还把自己说那么牛逼, 可不下场比一圈谁知道真假。
你那破纪录的成绩谁又知道怎么来的。
“呵行呗。”卷毛男生知道这人话术里有点激将法的成分, 但还是选择应战。
上赶着求虐, 那就满足一下呗。
别让这家伙真以为自己能给周棘出头。
他起身, 抓着两侧把头盔在手上转了一圈,然后半扣到自己头上, “走吧,就当是给我热个身。”
另一边, 周棘刚和李舒蔓结束电话,转身就要进屋里去找骆其清。
哪知道拐杖还没撑稳,就看见骆其清先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
电光火石间,骆其清忽然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别和自己说话。
周棘:?
眨眼工夫,屋里又接二连三走出来一群人。
因为一直保留着赛车协会的聊天群,周棘在里面看见过他们分享的比赛合影,所以很快就认出来这些是协会现在的成员。
“周棘学长,幸会啊。”卷毛男生走在最前面,直接和他打起招呼:“我是协会这届会长,赵胜。”
下意识的敌对感。
所以周棘也没吭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示意。
赵胜双手揣兜,见他不说话,目光向下扫过他手边的拐杖,然后轻哼一声:
“学长,这地方危险,你还是回家养伤吧。”
得过几场冠军又如何,以他现在的水平,未来要是也走上职业车手的路,成绩绝对会更好。
也不再过多周旋,说完之后,赵胜便领着众人继续往外走。
眼看着这群人朝着和骆其清离开的同个方向走去,很快,周棘感觉到手机发出震动。
他打开一看。
【Qing:去看台上找个凉快的位置 】
【Qing:哦对,我给你买了西瓜汁,记得去吧台拿 】
【Qing:记住那个卷毛现在的表情 】
“”
虽然周棘不知道刚才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这样子,他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个叫赵胜的估计要怀疑人生了-
“胜哥,给这家伙来点实力上的震撼。”瘦高男生边给他递着冰水说。
“但感觉这样有点像我欺负人啊”赵胜接过来喝了口,然后就扣上头盔,“浪费我练习时间。”
不过仔细算算,他也好久没跟其他人一块跑过赛道了,这会正好找找手感。
练习场不同于外面的正式赛场,这里赛道长度偏短,设置的也基本都是一些经典,同时难度较低的弯道。
为的就是让新手更好适应练习。
所以只要入了门的车手,在这的练习成绩基本都大差不差。
除了排行榜前几名的能被称为高手,其他顶多就只能说是还凑合。
赵胜看了看几个赛道,最后挑在了目前还没有人的二号场。
之所以会没人,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是三个练习赛道里相对最难的赛道。
整体路线稍微变得复杂,要注意的地方也有增加。
“去车库选台车吧。”赵胜说。
他最近都在开一辆刚做完零件升级的六缸宝马,这回上场也不会换车。
但骆其清这种一看就不常来的,估计只能凭运气盲选了。
“不用。”
骆其清好像并没有去车库精挑细选的打算,他只是走到旁边的停车场,那些刚被人用完的车都停在这等检修,然后从里面指了辆大众,“我开这个就行。”
“你就开这个?”
“嗯哼。”
赵胜又一次被这人的惊人举措给蠢笑了。
让他去车库选车是给他面子,怕他待会输的太难看。
结果这人反而逆流而上,要从这种地方挑车。
感情是真遇到自以为是的蠢货了。
骆其清也没多解释什么,这里的车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挑个轮胎够跑的就行了。
找管理员要来钥匙,本来就准备这么开上场了,结果启动前收到周棘发来的消息。
【。:把头盔戴上 】
他一直都觉得在训练场戴头盔闷得慌。
结果今天就被抓包了。
他挠了挠头,但最后还是选择听话,下车到前台租了个头盔。
等回来把车开到发车线的时候,赵胜的车已经停在这了。
“就三圈定胜负吧。”赵胜这会还在玩手机,开着车窗头也没抬地说,“先过终点线的赢。”
骆其清想了想:“没问题。”
阶梯看台上零零散散坐着人,赛车协会的队员、其他来车场练习的顾客、还有在树荫下喝西瓜汁的周棘。
他目光始终落在那辆大众上,片刻都没离开。
“加油啊会长!”
“胜哥加油!”
眼看着黄灯亮起,他们纷纷送上最后的助威呐喊。
引擎声浪滔天。
接着就看见红灯亮起又熄灭,比赛开始。
两台车几乎是同时冲出去,不过因为赵胜是从内线发车,所以现在依然占据着有利位置。
他觉得自己起步很完美,甚至比之前发挥的还要好。
后视镜中,大众已经被他挤到了后面。
赵胜轻蔑地发出哼笑,他知道这个距离还会被越拉越大。
不仅是水平差异,两台车在配置上都有差别,这场比赛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赢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
爽就完了。
黑色宝马到点减速,率先切进了第一个弯道,等到出了弯,他发现大众居然才刚到弯心。
“这么慢?”
赵胜颇感意外,他本来以为这人至少会有点水平,居然就这样啊?
这不纯纯上来丢脸的吗。
别说跟他比,跟他们协会那群大二的比估计都够呛。
这人的真实目的该不会是想拉低他身价吧。
“操。”
越想越有可能。
因为这会那辆大众已经快落后他将近一个直道。
那也就没必要再理会那辆车了,赵胜想,直接当作练习来跑,争取再破个记录。
第一圈毫无悬念,目前时间还没过一分半,赵胜就已经再次回到发车线。
“没意思。”
他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踩着油门,然而就在准备进到一号弯的瞬间。
“嗡——”
一辆车忽然从他右边掠了过去。
快到只剩下残影。
“搞什么”
赵胜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以为又是那些开私家GT来飙车的富二代又过来玩,刚想说协会那群人怎么不拦着等他们先用完场地。
轰鸣声逐渐远去,很快那个车影就已经窜到了对面的直道。
果然GT速度就是快。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胜倏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后面的声音哪去了?
他这才从GT的遐想中恍然回神,然后偏头朝后视镜看去——
一览无余的背景当中。
是空荡荡一片。
等一下。
等一下!
顷刻间,有股急躁不安的情绪迅速窜至赵胜头顶,然后砰地星火四溅。
那岂不是说
而就在他头脑风暴的间隙,原本在对面直道的车影已经结束了第二圈,开始朝第三圈冲刺。
十五秒后,那辆车在后视镜里逐渐清晰。
二十五秒后,那辆车贴上了宝马的尾流。
到了第三十秒。
就在他们当下最近的四号弯道前,在赵胜踩下刹车准备进缓弯那一刻,却听见全油门声浪在他耳边轰然炸开!
身后的车直接从右侧绕到他前面。
然后硬生生贴着护栏最大角度开了出去!
他参加过的所有比赛当中,还没几个人敢全油过弯!!!
赵胜当场就傻眼了。
而在他无比惊诧的瞳孔当中。
是大众锈蚀的车标。
这怎么可能!!!
反转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他刚才所有厌倦的神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褪去,此刻已经完全僵在了脸上。
没有第三辆车。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个在场上!!!
与此同时。
刚出弯的骆其清打了个哈欠,盯着前方弯口咕哝:“中奖都知道搞装修,也不知道给旧车换个新轮胎”
这型号的轮胎都能当老古董了。
如果不是热了一圈半才终于把这四个轮子给暖起来,这会他估计都要到终点了!
没暖好的轮胎抓地力实在太差,他开的速度又快,生怕一个刹车就把自己给连人带车甩出去。
所以才耐着性子硬是捱到了第二圈才加速。
但说真的,那家伙也是真慢。
他明明都放水一圈了,居然最后还能被自己反超。
这个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出周棘比不过他这种话
此时终点线距离骆其清已经近在咫尺。
赵胜在后面穷追不舍,几乎是把自己压箱底的技巧都给用完了,却始终对前面那辆车只能是望尘莫及。
这次,他终于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无力感。
不过这也让他确信,这家伙绝对不会是新手
那他到底是谁?
比赛最后的结果的确没有悬念。
只不过和赵胜最初的想法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背道而驰。
被碾压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骆其清冲线之后,都已经下车足足十五秒他才终于抵达终点。
无需多言。
高下立见。
赵胜摘了头盔,他现在整个人都阴沉得可怕。
赛车协会的队员已经在终点处等他,但脸色显然都不太好看。
“他第一圈之后做了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可以突然变快那么多?
还是说那人第一圈根本就是故意放水来嘲讽他?!
“我,我们也不知道啊”协会这群人也都还跟着持续懵逼中,良久,其中一个人才愣愣地说,“那个人真是突然加的速”
就好像,凭空在车里多加了两个涡轮增压。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只见赛道边上的排行榜屏幕忽地开始闪动。
下一秒。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整体排名都往下降了一位。
赵胜的名字被压到了第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名字和那辆大众赛车的车型。
榜一榜一换人了?!
“卧槽!”
刚才那个人破了二号场纪录!!!
赵胜眼尖地捕捉到排行榜上的那个新名字。
因为每辆车在使用之前都会先让使用者登记实名信息,如果成绩上榜,榜上就会直接显示登记者的名字。
不过为了保护隐私,姓名中间那个字会被打上星号。
骆*清。
等一下!
“胜胜哥!你快看!”
这时候,瘦高男生忽然拔高音量喊他,连说话都变得有点语无伦次。
“有屁快放。”
“刚刚,刚刚那人”瘦高男生连忙把手机伸到他面前,然后指着屏幕,“是不是这个”
他手机里是一张合照。
光线照射下屏幕有些黯淡模糊,可赵胜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周棘。
而站在他旁边的男生
就是刚刚跟他比赛的家伙!
他们两个认识!!!
赵胜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再仔细看,照片上打着他们赛车协会公众号的水印。
风火轮车队,周棘那届
种种关键信息串在一起,霎那间,赵胜脑海中闪过一个近乎荒唐的猜测。他二话不说拿出自己手机,在车队公众号里输入了几个字。
然后弹出六年前的一篇报道。
【相约风火轮 | 高校联赛斩获桂冠! 】
点进去,详情页里贴着当时比赛现场的配图。
赵胜瞳孔猛然骤缩——
因为领奖台上高举奖杯的不是别人。
就是刚刚和他比赛的那个。
骆其清。
“他居然是骆其清”
难怪他从第一眼就隐约觉得眼熟。
在赛车协会的荣誉册里,他看见过这人夺冠的照片!
现在想起来,赵胜才发觉刚才的自己才是真正蠢得令人发指。
人群中间,一个刚入会的女生好奇发问:“骆其清是谁啊?”
闻言,边上一个大二的男生给她科普:
“我们校队年年参加高校联赛,但至今只拿过两次校联赛冠军。”
“第二次是周棘。”
“而第一次”
“就是这个骆其清。”
第68章 时光宝盒
隔了许久没再跑过这个练习场, 这回骆其清感觉十分尽兴,下车后感觉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再理会赵胜那边的情况, 还了钥匙就准备去邀功。
出来之后,就看见周棘拎着满杯西瓜汁,闲散似的靠在柱子旁边。
今天他穿着深灰色上衣,骆其清出门前还调侃说再来个黑色他们就能组成个“黑白灰”组合。
于是他又折回去给自己加了顶黑色棒球帽。
见骆其清来了,周棘才撑着拐直起身,然后瞧着他,笑起来一股子似有若无的痞气。
骆其清感觉心怦怦跳,立刻小跑过去。
跟大学时候一样,这人每回跑起来, 头顶几撮欢脱的发丝也会跟着一颤一晃。
“我还准备去看台找你呢!”
天气闷热,他这会已经口干舌燥,所以他迫不及待接过周棘手里的果汁,抽出吸管就要咬着其中一头撕开包装, 边咬还边嘟囔:“冰估计都要化完了。”
“没化。”周棘说,“刚让老板给你放冰箱里了。”
听见这话, 骆其清登时眼睛一亮, 然后戳开封口猛地一吸, 在冰凉又带着丝丝甜味的西瓜汁占据口腔的瞬间, 他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得到升华。
果然还是这里的果汁最好喝!
骆其清鼓着腮帮子还没咽下去, 只能先用右手比了个大拇指以示称赞。
这幅模样却让周棘莫名想到一些有的没的。
这家伙肤色那么白, 就是从小到大都爱喝果汁的缘故吗。
两人走到太阳底下,这会的阳光已经不再像午间那么灼目, 但周棘还是把帽子摘下来扣到他头上,说别晒黑了。
骆其清嘴上说这点太阳都不够他补钙, 可实际上还是乖乖把帽子调正。
沿着葱绿色草坪走到练习场门口,骆其清叫了辆网约车,结果平台显示前面路段拥堵,司机还有十分钟才能到。
就在他们等车过程中,周棘忽然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
这时候手里的西瓜汁已经见了底,骆其清索性一口气喝完,然后投进几米外的可回收垃圾箱。
“什么不舒服?”
虽然没明白周棘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他还是当即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用行动证明自己现在哪哪都好。
周棘说:“你之前说,跑完耐力赛心悸了两天。”
“哦哦哦”骆其清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就有说过身体还不太能适应高强度赛车。
被周棘记住了。
他倏地感觉心头一暖,很快否认顾虑:“刚刚那种跑着玩的怎么能和耐力赛相提并论。”
讲到这,他还颇有点小得意:“我都没发力呢。”
这话还真不是吹嘘,经过了布兰温的魔鬼式训练,赵胜这种顶多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级别。
瞅这家伙开心样。
周棘没忍住,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扯了把他的脸。
又闹了会,骆其清才记起来去看手机,上面显示司机已经离他们不到一公里:“车快到了,去路口吧。”
也就是在看见两辆电动车从他们旁边开过去,周棘才忽地想起来另一件事:“刚才怎么会和他上赛道?”
骆其清去还钥匙那会,他从看台下来的时候就碰见了赵胜那伙人。
这群人在比赛前还和他打招呼,结果比赛后再见到就是绕道走。
而且看赵胜还明显一副吃了瘪的样子,准是之前没认出骆其清,上场以后被反超了才发现真相。
那比赛肯定是骆其清主动提的。
“亏那人还是这届会长呢,吹牛就算了,居然拿你来搞拉踩那套。”提到这个骆其清就来气,像是护食的狼崽,脾性都跟着幼稚起来,“去他丫的!”
“”
但周棘明白了是怎么个事儿,一点头,故意拖长尾音哦了声,然后缓缓道:“原来是在替我出头啊。”
出头这两个字被刻意加上了重音,听得骆其清莫名觉得害羞,但又不能否认,所以他只能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周棘被逗笑了,扫了眼这条小道上没有其他行人,他很快俯下身,和骆其清耳语:“那谢谢男朋友。”
滚烫气息喷洒在耳廓上,激得骆其清身子不自觉一抖,登时感觉左半张脸都麻了。
“你故意的吧!”
周棘笑着眼疾手快接住这人挥来的拳头,然后摊开他握紧的掌心,牢牢攥住。
“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
“后天跟我一起回趟家吃饭。”周棘覆手在他后颈上亲昵地捏了几下:“可以吗?”-
湖景别墅区。
碧亭湖上倒映着岸边的月季花,湖面被船桨荡起波纹,穿着荧光条上衣的环卫工人正划着小船在上面打捞落叶。
此时的骆其清正背靠湖面,宛如站军姿般杵在红色消防栓旁边,抬头凝望着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的精致小洋楼,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别紧张。”周棘从后面走过来,像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准备上场比赛呢。”
“我比赛都不会这么紧张。”不过骆其清现在没心思争辩这些,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今天已经问过四五六七八遍的问题,“真是你爸妈主动说让我一块来的?”
他还没见过周棘的父母。
更准确说,是自从他们大学恋爱后还没见过。
想当年他们还是纯洁同学情的时候,有一次去训练场之前陪周棘回来拿东西,那会见过他父母一次。
不过对于他这种总是脸盲的人来说,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印象。
“比黄金还真。”周棘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妈亲口提的。”
这么说着,他又想起昨天和李舒蔓女士在电话中的交流。
关于自己和骆其清重归于好这件事,他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来告诉他爸妈。
但碍于回国这段时间总是在医院奔波,也没个空把事情陈述完整。
所以直道昨天李舒蔓女士提及了那个万年话题——相亲的时候。
总算是让他逮到了机会,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妈,我和骆其清复合了。”
李舒蔓在电话里沉默了足足五秒,然后才有些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问了句真的假的。
于是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概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安静,只不过也没搭理他,而是挪开话筒和她边上的周崇林说了些什么。
等把他晾了几分钟后,才终于又再次开口:
“后天把小骆带回家里吃个饭吧。”
这时候手背感觉到一阵冰凉,周棘蓦然回过神,才发现是骆其清的手碰到了自己。
他顺势把这人的手整个包裹起来,用自己的体温去给他暖手。
等走到门前,看着他家墙头伸出来的牵牛花,骆其清挣扎着问:“我们要进去吗。”
结果他话音刚落,门就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了。!!!
来开门的是李舒蔓。
骆其清一时间想不出什么高大上形容词,只是觉得周棘的母亲保养得极好,完全不显老态,是优雅端庄那一类女性。
“其清来啦?赶快进来吧!”
李舒蔓忙把门给整个拉开,腾出路让他们进来。
“阿姨好。”骆其清拘谨地打了招呼,然后递上自己精挑细选的水果大礼包,死命压着心里紧张,疯狂催眠自己不要露怯。
只是吃个饭顺便再见个家长而已!
没什么好紧张的!
“诶你好你好,哎人来就可以了怎么还带东西!”李舒蔓说着,然后转头嗔怪周棘,“回家吃个饭而已,怎么还让人家其清破费。”
“我说不用买啊,但他还是坚持要给你们带。”周棘接过骆其清手里的重物,说:“而且挑的都是你们爱吃的。”
“好孩子,真是有心了。”
一进门,骆其清就被眼前的场面先给震撼到了。
整个新中式庭院里几乎被色彩明艳的花草给包围,中间偏右的位置还有小桥流水,看上去好不惬意。
“这些花都是我妈的宝贝。”周棘带他绕过鹅卵石路,走上短木桥,给他介绍,“你看,水池里还有锦鲤,原先好像还有几只王八,不过不知道后面上哪去了。”
“什么王八!是小青龟!”
已经走到屋里的李舒蔓听见这话立刻回头说:“我和你爸拿去公园放生了。”
“好吧。”周棘耸了耸肩。
“你们家院子好漂亮。”骆其清由衷感叹。
他父母留下的房子里也有一个小院子,但完全就是一块光秃秃水泥地,连棵草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栽花养鱼。
走到主屋前,周棘先从旁边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他换,然后才终于把人领了进去。
“小骆来了啊。”这时候周崇林也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什么时候回到的?”
“叔叔好。”骆其清再次乖巧问好,“我们才到不久。”
周崇林点点头,然后坐到客厅沙发上,就像闲聊一样问了点他的近况。
“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不用太拘束。”
这时候从厨房里传出李舒蔓的声音:“其清啊,你饿了没?还剩个菜没弄,你再稍等一下啊!”
骆其清忙回答说不着急。
而周棘还在旁边贴心提醒:“我妈难得下一次厨。”
说完,他就拉住了骆其清的手,尽管这举动可把骆其清本人给吓了一跳。
喂你爸还在这儿呢!
“那我先带他上楼转转。”
不过周崇林明显比他想象中要淡定得多,抖开报纸应了声:“去吧。”
这个小别墅一共有三层。
除了洗手间是每层楼的标配之外,二楼就只有三间客房和一间专门给李舒蔓练瑜伽的健身房。
而三楼就是周棘和他父母的卧室,书房在主卧边上,而骆其清还注意到有一间关着门的房间。
“那是杂物间。”周棘说。
到这里也就参观的差不多了,骆其清本来想说,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下去。
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
陡然间,他已经被周棘扯进了房间。
屋里没有开灯,外面太阳也已经打烊,所以里面漆黑一片,周棘护着他的后脑抵到了门板上。
黑暗环境下会让人除了视力外的所有感官都被自动放大。
楼上没有其他声响,要是仔细听,还能隐约听见楼下李舒蔓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你干嘛”
骆其清下意识拿手抵在他的胸口。
他总有种感觉周棘此时正在注视自己,半晌后,周棘低下头,轻轻吻他,然后把脑袋埋在他颈窝,每呼出一次热气,都烫得骆其清感觉浑身就像过了电一样。
彼此气息缠绕。
骆其清想推开他,但推不动:“周棘,你爸妈都在楼下。”
“对啊,在楼下。”他也说。
“”
不过这人也没再有别的举动,就这么靠在他身上,平稳地呼吸起伏。
仿佛只是为了在这短暂的静谧中从爱人身上汲取能量。
骆其清虽然不懂他怎么忽然就这样,但也还是放弃了抵抗,纵容他抱着。
最后还是李舒蔓从楼下传来的喊声才把两人分开:“可以下来吃饭了!”
周棘深吸了口气,侧过头在骆其清脖子上衔起一小块皮肉轻轻碾咬了一口,然后才直起身。
“走吧。”
他步伐缓慢地跟在骆其清后面出了房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
就莫名变得失控。
迫切地想去确认到骆其清的存在。
像是怕这人在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很想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或是锁在这个房间。
然后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先下去吃饭。”周棘捏了捏骆其清的手心,温和说,“我上个洗手间,很快下去。”
怕太久没下去不礼貌,骆其清想了想也只好答应:“那你快点。”
等他下到一楼,菜肴都已经整整齐齐摆上餐桌。
“快过来尝尝,这些都是我做的,还有个汤在里面等会拿出来”李舒蔓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招呼着骆其清入座,“饿坏了吧?快坐下来吃。”
等三个人都已经坐下,李舒蔓才发现自己那便宜儿子还没下来。
“那臭小子人呢?”
骆其清端坐在位置上,很快答:“他去上洗手间了。”
“那没事,不等他了,咱们先吃吧。”
结果刚准备动筷,李舒蔓又蓦然停下来。
“哎,瞧我这脑子!“我差点把最重要的给忘了。”
周崇林抬头看她:“什么?”
“我前段时间特意弄的玫瑰米酒!”
从种花到酿酒,每一道工序都是李舒蔓自己完成的,所以成品对她来说自然也意义非凡。
她放下筷子就准备去拿,可还没走两步又想到:“哎可是厨房那边还要我看火”
“让我去拿吧。”骆其清见状连忙提出帮忙。
其实私心也是想再等等周棘,不然他感觉自己一个人再坐这久点就要紧张到腿抖了。
“那那就麻烦你了。”李舒蔓说,“顺便去催一下周棘动作快点。”
骆其清点头,把筷子重新摆好便起身准备上楼,刚跨上台阶想起来问:“那个米酒放在哪里?”
“就在三楼尽头右手边的杂物间。”
李舒蔓仰着头仔细回忆了下:“是拿一个箱子装着的,可能会有点重,你拿的时候小心一点啊,要是不行就等周棘出来帮你搬!”
骆其清说了声好,然后三两下跨步就再次上到了三楼。
洗手间和卧室被设在南北两头,骆其清先是看了眼亮着灯的洗手间,然后才朝反方向走去。
“箱子”骆其清小声嘀咕着,同时旋开门把手进了杂物室。
没有预想中的粉尘和昆虫,里面干干净净,甚至还能闻到点花梨香气,每样东西都被收拾整整齐齐,大件东西放在下面,小件物品摆在上面,完全能称得上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因为李舒蔓已经说了是拿箱子装着的,所以他就直接把目标对准了最下面一排。
这排统共也没几个箱子,于是他就自己先估摸了下几瓶米酒的大小,然后盲抽出了中间的牛皮纸箱。
“是这个么…”
拖出来后,他先弯腰试着掂了掂重量,感觉确实挺重的。
不过为了以防搬错东西,造成不必要的尴尬局面,他还是严谨地决定打开确认一下。
骆其清两手托着凹槽,把盖子慢慢揭开。
可就在视线触及到里面的东西时,他倏地怔住了。
一张风火轮车队的集体合影毫无防备地闯进他的视线。
他站在周棘身边,笑容恣意。
再下面,是他曾经在情人节送给周棘的马克杯、然后是他们一起买的棒球帽、在图书馆自习用来对话的纸条…
他不受控制地,把这一件件无比熟悉的东西拿出来。
每一件都和他有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箱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件东西——是他记忆中没有出现过的黑色册子。
骆其清呼吸一滞,完全不受控制地,微颤着把册子拿出来。
缓缓翻开第一页、接着第二页…
随着每一页被翻过,他的视线也在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厚厚一大本,整整二十页。
装封着周棘飞往世界各地的机票。
每往后翻一页,机票的起飞日期就离现在近一点。
时间从五年前开始,一直到他进车队的三个月前才终止。
而当骆其清的目光在一刹那定格,他心脏也跟着猛地抽痛起来。
至此,眼眶再也盛不住眼泪,大颗泪珠脱离桎梏淌出来,向下滚落。
砸在一张灰白色机票上。
水珠散开,旅途时间是两年前。
目的地是英国伦敦。
第69章 殊途同归
周棘站在洗手台前, 用冷水反复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良久,等感觉到缠绕在脑中的各种念头被尽数清扫之后,他才终于抬起头, 从架子上抽出干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然后开门下楼。
一楼的饭菜香味四溢,拐杖被放在了楼上,周棘只能撑着墙走向餐厅,结果却是在门口就注意到里面只有李舒蔓和周崇林两人。
骆其清不在。
这让他才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登时又重新绷紧:“他人呢?”
“哎,其清没跟你一块下来吗?”两个小的都不在,夫妻俩也就还没动筷,李舒蔓正拿着鲜花饼在解馋, “他帮我去杂物室拿玫瑰米酒了。”
杂物室。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尘封的记忆忽然被再度唤醒。
“你们先吃,我去找他。”
周棘不暇思索地调转脚步,在夫妻俩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很快又消失在拐角尽头。
他在杂物室待那么久。
应该是看见了。
那些东西。
没有拐杖来辅佐上楼会有些吃力, 可这一步一步他却走得缓慢而又坚定。
今天为了等他们回来吃饭,李舒蔓特意给家里保姆放了天假, 整个别墅现在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三楼客厅亮着壁灯, 安然静谧。
刚才下楼时候都没有注意, 现在仔细看才发现, 果然, 杂物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光线透出细长一条,一直延伸到周棘脚边。
他没有犹豫, 缓缓推开门。
和预想中一样。
骆其清单薄的背影对着门口,旁边的牛皮纸箱里空荡荡, 原先装着的东西都被拿出来好好铺排在周围。
而他此时手里拿着的,是那本机票收纳册。
还是被发现了。
在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时,骆其清身体僵了一下。
可就侧过头,余光确认来人是周棘后,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又要往下掉。
骆其清赶紧抹了把脸,把册子被放到旁边,撑着地板转过身,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飞去欧洲是为了找我吗。”
这话中带着近乎渴望的乞求,急切地要向眼前的人最终确认那个已经昭彰的答案。
周棘眸中情绪翻涌,喉结上下滚动,没出声。
骆其清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曾经他一度以为,这几年只有自己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直到现在他才得知。
原来重逢这条路,周棘也独自走了六年。
“为什么啊”他非常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就连他自己都替周棘感到不值,“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当年他不告而别,突然分手,最后自暴自弃,冷处理所有事情。
这一切在感情当中明明都是无可宽恕的罪行。
你不是很聪明的吗。
又怎么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着一个伤害过你的人。
可闻声,周棘只是稍稍敛眸,那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是啊,他也问过自己。
为什么呢。
只因为无意间从辅导员口中得知骆其清身在欧洲,自己就无所顾虑地做出了这辈子最疯狂的决定。
去找骆其清。
欧洲一千多平方公里、四十八个国家,而他徒有满腔执念,毫无头绪。
可就在这个不用开始就能知道结果的事情上,他竟甘愿贡献出所有沉没成本。
毕业之后,他加入车队,成为职业赛车手。
表面上似乎是因为爱好,可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在某场比赛上遇到那个熟悉的人。
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棘看向骆其清湿漉漉的双眼。
或许是因为
与你无数个短暂的瞬间。
早已成为了我无法湮灭的回忆。
“进车队第二年,我去了伦敦。”周棘靠在门框上,声音有些暗哑,“我在那里呆了两天。”
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周棘只记得他在伦敦城走了一整天,最后累了,就坐在泰晤士河畔,听着大本钟朦胧的钟声,看灰色天空下低低盘旋的飞鸟。
应该再多找几天的。
“你找不到我的。”
骆其清耷拉下脑袋,闷闷地说:“我住在很偏的地方,除了上课,平常都不爱出门。”
可他无法言说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原来在那暗无天日的六年里,曾经有过那么短暂的两天时间。
周棘和他呼吸着同一份空气。
“周棘”
再也顾不得伤口上的疼痛,周棘快步走上前去,将他整个人给紧紧圈进怀抱。
无数次在异国黑夜的崩溃和委屈,灵魂□□分崩离析又粘补重合,种种复杂情感诉不尽,化不开。
可就在此时此刻,过往的所有好像都在一念之间轰然倒塌。
只剩下稀松平常的一句话。
“伦敦总是下雨。”骆其清伏在周棘的肩头啜泣,用小到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讨厌坏天气。”
周棘拨开他脸颊上的碎发,吻去他眼角几近干涸的眼泪。
“宝宝。”
他语气轻缓温柔,像是跪在白色神像之下的信徒,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用尽自己所有的虔诚来祷告,“以后的生活都会是好天气。”
“我把你找回来了。”
这辈子都不会再弄丢了-
回国养伤的时间比最初预想的要久。
原本医生判断的恢复时间是在一个月左右,可周棘各项检测数据最后还是拖到快两个月才终于达标。
诊室里,骨科主任带着老花镜,反反复复看了很久的X光片,总算是说没有太大问题了。
所以当天下午,在骆其清的陪同之下,周棘悠哉地坐在诊疗床上,看着护士顺利完成了石膏拆卸仪式。
“我这只腿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碰过水了。”周棘试着转动腿骨,然后冲骆其清说,“哎,你再靠近点闻闻,我感觉这腿好像已经被腌入味了。
骆其清脸色一变,立刻往门口挪出一丈远:“这味道你还是留着自己闻吧。”
“”
光荣地结束瘸腿生活,周棘本来是想着带他到周边逛逛,弥补他们这些天被各种检查和拐杖阻碍的约会。
哪知道却反被骆其清敲了脑壳:“周棘,你是不是忘了还要去比赛!”
他们回国的时候,其他人准备去匈牙利参加第六站。
如果按照正常进度,他和周棘应该会在第七站开始之前就飞回去继续参赛。
可实际上痊愈的时间延后,所以在周棘预约地拆石膏时,第七站,斯洛伐克分站赛早都已经结束了。
他们只能从第八站回归。
而且自从他们缺席分站赛之后,车队小群每天都消息不断,稍一不留神就能蹿到99+。
骆其清原先还好奇他们说什么能说这么多,结果打开一看,满屏都是黄豆小人的“请求支援”表情包。
“”
已经看出来那边的水深火热了。
所以面对周棘发出约会邀请,骆其清只能正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你复健要紧,其他的暂时往后放放。”
周棘:“”
下一场分站赛在半个月之后。
赵永一提前给他们订了机票,在分站赛开始前三天出发。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周棘复健的时间并不充裕。
不过好在有骆其清盯梢,对周棘管束效果拉满,硬是有空就把人摁在总部训练场练习。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家伙的耍赖能力。
周棘:“开不动了。”
周棘:“好像骨头疼。”
周棘:“感觉腿麻。”
然后每次等骆其清以为是他身体素质还没跟上,心软准备松口,结果很快又会听见他补充说:“不然你亲我一下呗。”
“”
不知道被这样骗着亲了多少回,周棘才终于把队医交代的复健任务给全部完成。
以后一定不能再这么惯着他,骆其清暗下决心。
不过实话说,周棘的复健成绩的确值得鼓励。
或许也是归功于他基本功本来就很扎实,即使将近两个月没碰车,整体水平也没怎么往下掉。
十二天快得好像是一阵风,眨眼间就过去了。
出发当日,李舒蔓和周崇林两个人都来机场送他们。
李舒蔓特意带来了几盒亲手做的鲜花饼,让他们捎带过去跟队友一块吃。
交代完杂七杂八的事情,她最后还不忘专门跟骆其清说,等回国之后要经常来家里吃饭。
没等骆其清应下,旁边的周棘就已经替他满口答应。
“妈,下次别拿米酒招待他了。”
闻言,骆其清脸红地挠了挠头,回想到那天吃饭后发生的种种。
他当真是喝不了任何酒精发酵的东西,这种没什么度数的酒居然也让他喝得迷迷糊糊。
要不是周棘眼疾手快拦住他,他估计就真的要拿着一大袋鱼食撒进水池里喂锦鲤。
“你们两个在外面都要照顾好身体。”周崇林交代。
最后他们在安检口前分别。
“周棘!在外面记得把人家其清给照顾好啊。”
夫妻俩一开始还担心,两个人复合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但事实证明是他们多虑了。
而且,周棘这六年过的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
虽然在他们面前,这家伙总是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作为父母,怎么说也都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所以现在看见两个孩子能重归于好,也就随他们去了。
在候机途中,骆其清才终于腾空出来再看一眼机票。
这趟航班直飞葡萄牙,等落地之后会有人来接他们,然后直接去到酒店和车队会合。
边看着,周棘顺手过来给他摁肩:“累不累?”
“当然不累啊!”骆其清伸了个腰,然后笑着说:“这不就是赛车手么。”
春夏秋冬都跑在赛道上。
只要WTCR还在继续。
赛车手的征程就永远不会停。
第70章 荒诞静夜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葡萄牙的埃斯托里尔, 这里也是个神奇地方。
明明和隔壁马德里才距离五十公里,却完全像是处在两个割裂开的世界。
那边放眼望去尽是明快的后现代风格,而这里却充斥着一股旧世纪的古典气息。
曼努埃尔风格的酒店大门恢弘壮丽, 小轿车缓缓驶进去的时候,骆其清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极度华丽的装饰,悄悄和周棘说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要进去加冕为王。
说罢,他还很仗义地补充:“放心,你是王后。”
周棘:“”
两人推着大小行李走进酒店,本以为这个点就只有赵永一在下面等他们。
哪知道进去一看,发现车队小群里的那几个此刻也都稀稀拉拉地坐在大堂沙发上。
听见滚轮声,最先抬头的是段誉,然后赶紧一巴掌把旁边张嘴打呼的唐明海拍醒:“别睡了!人到了!”
吓得唐明海差点直接从沙发上滚下去。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终于在看见那两个自带BGM出场的男人出现后瞬间清醒。
“卧槽!”他登时摁着段誉的肩膀站起来,张开双臂就朝他俩飞奔过去,“可算是把你们两位大爷给盼回来了!”
结果就在他离骆其清只有不到一米的时候,却被周棘先一步拽住了胳膊。
“你也想抱啊?”于是唐明海很慷慨地转过来抱了他一下。
周棘:“”
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很快, 其他人也跟着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句在那说这俩月的辛酸史:
“你们再不回来大清就要亡了!!!”
“那些欧洲车手真不是人啊”
“特别是那个格林盖勒!我靠, 居然直接破了匈牙利记录, 那玩意保持十年了啊!”
“你别说, 咱国家的喻星潭也是个挂逼啊, 斯洛伐克他要是最后没被格林拦那一下, 保不准又要破一个记录!”
“神仙打架能不能单独跑一个赛道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总算是把他们错过的这两场比赛情况逐渐还原出来。
“现在咱能不能进决赛还是问题。”
等九场分站赛结束后,官方就会公布车队总积分排行榜。
前十三名晋级总决赛。
但这绝对不是件容易事情。
毕竟他们上个赛季就排在二十开外, 跟总决赛毫无悬念说拜拜。
本来这回周棘发挥出彩,几次都把承阳带上了领奖台, 他们都看见了晋级的曙光。
哪知道他中间又会因为事故被迫停赛。
虽然岑杰上去替补的成绩也不算太差,但总归还是没法和前排车手打。
这下晋级又成了悬念。
“还有那个许书航,哎我都不想说”唐明海苦着脸,表情一言难尽,“虽然每次都能卡进积分区确实有点实力,但这人对自己的水平定位当真是不明确啊。”
“颠公一个。”闻言段誉也忍不住跟着吐槽:“那家伙跑不过别人,就说是咱车队配置不够高,我服了他是把BOP当放屁了么?”
对于竞技比赛,选手争强好胜是常事,但你争不过就把责任归咎给团队就不对了。
“算了甭提他。”
唐明海掏出手机,准备去翻出邓有为之前发的表格:“我看看咱现在第几了。”
结果还没等打开微信,骆其清就已经替他回答。
“十七。”
听见声音,周棘眉梢一挑。
骆其清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继续说:“如果默认许书航成绩和之前差不多,那周棘就要四场正赛都前三才能进决赛。”
这是他在斯洛伐克站落幕之后就得出的答案。
只是当时碍于周棘还在复健期,他不想给人增加压力就一直没说。
“而且照纽北那个难度如果想要保险,那在这一站最好都应该保持前二,或者是冲冠军。”
比起这里,在纽北想拿下成绩显然要更艰难。
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属于是深入欧洲赛场。
欧洲车手在这片土地上本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管是葡萄牙还是之后的德国,要想登上领奖台都不容易
一回来就给周棘上强度啊。
也就在这时候,骆其清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给碰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眼。
果然就见周棘那家伙正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在勾他手指。
回来之前,他们商量过要不要直接把关系公开。
但为了不在赛事期间给车队带来不必要麻烦,影响到周棘比赛。
最后还是达成共识,先暂时对外保密。
只能委屈这家伙谈一段时间的地下恋爱了。
不过周棘本人倒是没有半分委屈样。
他会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跟骆其清牵个小手,或是偶尔自然而然地搂一下他的肩膀。
这让骆其清莫名有种自己在偷|情的刺激。
但借着行李卡出来的视线盲区,他还是回应地跟周棘扯了扯手指,等唐明海往这边打量过来时才又分开。
在大堂驻留了会,赵永一办完事下来找他们,顺便说:“最近旅行高峰,酒店分给车队的都只剩标间了。”
赛事官方不会把整个酒店承包下来,只会在开赛前提前让酒店预留房间,其中单间和双人间混在一块数量不定。
所以像他们这回来得晚,就只能住剩下的房间。
闻言,岑杰提议:“那不然我搬出来跟清哥睡一间吧。”
按理来说,首发车手更需要有一个私人的环境休息。
而且前几站他都和骆其清住,两人相处很融洽。
所以他主动提出把单间让给周棘。
哪知道下一秒周棘就说:“不用麻烦,就这么住吧。”
直到众人把他们行李瓜分完毕,一块帮忙准备往电梯上搬时,骆其清才在后面忽然很幼稚地问出一句:“跟我住开心吗?”
周棘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点头:“好像真有点。”
回到房间。
两大一小行李箱,要把东西收拾出来的工程量可不小。
“我真不想动了。”骆其清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有什么都留着明天再做吧。”
周棘也坐在床边,伸手去撩开他遮眼的额发,慢条斯理来了句:“需要我提供暖床服务吗?”
结果话音未落,骆其清腾地一下就站起来,赤脚踩着毛毯转移到旁边沙发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还不忘义正言辞提醒他:
“周选手,你后天比赛,现在请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他们和好到现在两个月,周棘受伤时间占了大头,所以他们一直到现在也都还没有
虽然那家伙平时总是能轻而易举占据主导地位,但只要没经过他同意,也都不会擅作主张进行下一步
不对。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骆其清略有些心虚地瞟了床上那人一眼,结果发现对方正在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
美色误人啊。
他只好讪讪收回目光。
时间不早了,外面行人已经变得稀少,古朴的中世纪建筑下泛着暗黄色灯影,乍一看还会让人误以为是时空倒转,穿越回百年前的时光。
不过像现在这样,坐在窗边观望遗留近千年的文明,感受新旧交替变化。
何尝又不是脱离了时间界限,跨越宇宙尽头。
“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
骆其清没来由地蹦出这句话。
这家伙平常跳脱惯了,猝不及防变文艺让周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就,就佩索阿的一句诗啊,他是葡萄牙诗人。”骆其清以为是周棘没有听说过,被他给惊艳到了,莫名还有点小得意,“是不是很有意境?”
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周棘,这是其实他在搜埃斯托里尔攻略时候碰巧看见的,所以也就只记得这么一句。
刚刚对着这个夜景偶然想了起来。
“嗯确实。”周棘已经从床上起来,顺手开了电视,然后准备帮他把衣服挂进柜子里,忽然又说,“那你读过他那首《当万物都是虚无》吗?”
骆其清啊了一下,表情有些窘:“这个呃”
一下就把他问住了。
难得装文艺一次就要惨遭滑铁卢。
他默默转身背对周棘,打算当场借用电子设备去学习一下。
“今天,世界是黑夜的墓园。”
“冷漠的月光下,黑的或白的墓碑在生长。”
周棘腔调懒洋洋地响起,声线低沉,话里自带着撩人的弯钩。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他走到骆其清身后,缓缓俯下身,在他头顶上落下缱绻一吻。
“此刻我想你。”-
下午有车队抽检,他们都得过去赛场一趟。
所以这会大家伙基本都起了,自发集中到楼下餐厅吃午饭。
“等等,你手上怎么有个戒指!”
饭吃到一半,唐明海忽然眼尖注意到周棘手上的不同,立刻惊奇道:“你终于把那个白月光泡到手了?!”
正在喝汤的骆其清差点被呛到:“咳,咳咳!”
太阳穴猛地一跳,他赶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左手。
却发现五根手指上都空空如也。
等一下!
他那么大一个戒指呢?!
骆其清急得差点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结果后知后觉戒指已经被自己挂到了脖子上。
前段时间他怕自己把戒指弄丢,所以就拿了条细绳把它串起来做成了项链。
吓死个人了。
而这时候,他听见旁边的周棘笑着说:“嗯,追到了。”
“”
餐桌上的聊天声霎时止住。
吃饭吃到了惊天大瓜,一群乐子人登时就舍掉碗里饭菜跳起来八卦。
“卧槽?你回趟国闷声干大事?”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给人家演上苦肉计了?”
“嫂子怎么答应你的?快说出来听听!”
“哎哎哎!周棘你再笑就要成傻逼了!”
“比赛结束赶紧把嫂子带出来跟大伙一块吃顿饭啊!”
一群人光顾着围攻周棘,自然没注意到旁边一直在闷头喝汤的骆其清。
他竖着耳朵,好奇周棘会从一段开始讲起。
哪知道最后只看周棘大爷似的靠上椅背,扬着眉梢,迎着他们好奇的目光,半晌后才慢悠悠道:“双向奔赴,懂?”
闻言,人群立马就开始起哄。
“哟——还给你这小子装起来了!!!”
骆其清感觉自己耳根子有点发烫,赶紧欲盖弥彰地搓了把。
然后在被餐布遮挡的桌子底下,他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周棘的小腿。
周棘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然而,就在他们这桌的欢闹声一浪接一浪间隔不断时。
许书航正和另一个队友坐在角落吃饭。
他们融不进那些人的热闹里。
不过,他们似乎从来也不屑于融进去。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许书航停下切面包的动作,侧过头去扫了一眼。
但就在看见来电人的备注之后,他脸上倏地闪过一丝异样表情,很快就拿着手机站起来。
队友见状问:“怎么了航哥?”
“家里人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走出餐厅,许书航快步走到外面的一处小阳台,等完全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接起电话。
“怎么这么久?”
“我刚刚在餐厅,其他人都在里面。”
听完后,对面那人也没再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话锋一转,言简意赅道:“流程应该不用我再复数一遍了吧?”
许书航抹了把脸,隔着远处的玻璃窗,正好就看见了车队那群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用。”他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又想起什么:“所以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电话里的人笑了几声:“放心,放心,合同都已经拟好了。”
在听见合同两个字之后,许书航的脸色才终于稍有缓和。
“那就行。”
双方达成条件,电话里很快又传来声音:
“那下午就拜托你了。”
“”
挂断电话后,许书航看见面前石砖上有一只过路的蚂蚁。
也没多想什么,他顺手就捻起了旁边落叶,然后用力摁了上去。
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