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余晖懒懒洒在沈家大院之内,给凉意渐浓的空气添上了一抹暖色。
落叶轻旋,带着深秋的干燥与萧瑟,偶尔飘过的风中夹杂着木柴燃烧的香气。
沈家大院内的老槐树,枝叶已不复夏日的繁茂,稀疏间透出落日的余晖,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覆盖在青石板路上,增添了几分寂寥。
郝汉踏入大院,他那温和的面容上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女儿果果身上时,疲惫瞬间被慈爱取代。
果果穿着一件手工缝制的棉袄,小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她的眼睛像两颗晶莹的黑珍珠,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渴望。
她的小手指向空中,追逐着归巢的鸟群,嘴里发出“叽叽”声,沈东黎则温柔地跟随女儿的目光,轻声解释着鸟儿们的归途,眼里满是对女儿无尽的宠爱。
“老老太太!”
果果挣脱了沈东黎的怀抱,蹒跚着跑向游廊上的老太太,笑声清脆如银铃,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老太太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庞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和煦,仿佛是秋日里的一抹暖阳。
她伸出苍老却依然有力的手,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小孙女,轻轻摩挲着果果的头,眼中尽是慈祥与疼爱,“我的小心肝,慢慢点,你可慢点,别摔跤了。”
直至果果乖巧的坐在了她的身旁,老太太这才转头看向了沈东黎,对其挥了挥手道,“东黎,过来坐。”
沈东黎在老太太身旁的长椅上缓缓坐下,木质的椅背,吱呀作响。
老太太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轻声对沈东黎说道:“我听说啊,你和那位借住在咱大院里的楚知青好上了?这感情可是升温得够快的啊?”
这话一出,一旁玩耍的果果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清澈的眼眸,好奇地望向沈东黎,像是要从父亲的脸上读出答案。
沈东黎心中虽诧异于老太太消息的灵通,但面对老太太,他没有半点遮掩之意,轻轻点了点头,脸颊不自觉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老太太见状,满意地连连点头,赞许道:“东黎,你可真有眼光!楚知青那孩子,人长得标致,又知书达理,聪明伶俐。”
言罢,老太太的眼神变得深邃,语重心长地嘱咐:“既然你们已经好上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可别再像之前那样了。”
话音刚落,老太太突然站起身,示意沈东黎稍候片刻,便迈着蹒跚却坚定的步伐回到屋内。
不多时,她手里多了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重新出现在沈东黎面前。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布,里面是一只温润如水的玉镯,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这是沈家的祖传玉镯,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说着,就要往沈东黎手里送。
沈东黎连忙摆手推辞,声音中满是诚恳:“这太贵重了,还是留给家里的堂哥们吧。”
然而,老太太却笑眯眯地坚持,将玉镯轻轻塞入他的掌心:“东黎,是你让我们这个家看到了希望。”
“你的堂哥沈东盛已经不再无所事事,开始学起了木匠活儿,努力支撑起自己的小家。”
“沈东强也打开了心结,走出了自闭的世界,投身于写作之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树立了榜样。这玉镯,你务必收下。”
沈东黎望着手中的玉镯,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分量,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东黎,这個玉镯子,老太太既然决定交给你了,你就收下吧!”
沈东黎转过头,只见大婶子王秀兰站在门槛边,眼神中充满了询问与不解。
王秀兰见状,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沈东黎的身旁,轻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暖而坚定:“东黎,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大伯上次生急病,若不是你慷慨相助,我们哪能那么快凑够治病的钱。你对我们家的情分,我和你大伯都记在心里呢。”
说到这里,大婶子的眼眶微微泛红,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她接着说道:“再说,东强和东盛的变化,我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们能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新的人生,你功不可没。”
沈东黎闻言,心中的触动难以言表,他也知道老太太和王秀兰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矫情就有些说不过去。
他接过玉镯子后,却也不知道该和王秀兰说些什么,便转移话题道,“堂哥这会还在屋里写作吗?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了,我过去看看他。”
“在!在的!前两天他还主动问我,你在忙什么呢?”
王秀兰指了指沈东强的屋子方向,一脸殷切的说道,“对了,今儿你大伯买了斤猪肉,你和果果别着急着走,吃过饭才能走哈。”
王秀兰说罢,又转头对老太太说道,“妈,你可得将黎子和果果留在家里吃饭。”
见沈东黎和老太太都笑着点头应下,王秀兰这才慌慌忙忙的去了厨房。
沈东黎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前世他和大伯一家闹的僵,王秀兰看到他进沈家大院都要皱眉头,更别说她亲自下厨的晚餐。
“黎子,你再劝劝东强,东强现在虽然愿意趁着没人的时候,在大院里走走,却还是不愿意走出大院。”
老太太看向沈东强的屋子方向,长叹了一口气。
“得嘞,我去看看,不过这事儿着急不来,你们总要给堂哥点时间。”
沈东黎说罢,握着手中的玉手镯,轻步穿过青石铺就的小径,朝堂哥沈东强的住所走去,每一步都踏着落叶的轻响。
来到那扇斑驳的木门前,沈东黎先是驻足,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轻轻地敲了两下。
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沈东强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一瘸一拐的,但眼神中却有一丝惊喜。他勉强撑起身子,尽力让笑容显得自然,尽管眉宇间仍难掩忧虑。
沈东黎见状,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一步,轻扶了堂哥一把,两人就这样默契地步入屋内。
屋内,昏黄的灯光与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交织,营造出一种既温馨又略带寂寥的氛围。
不过沈东强的屋内的地上,散落了满了纸团,有的已被揉得发皱,有的还带着未干的墨迹。
沈东黎的目光在纸团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沈东强那试图掩饰却又无法完全掩盖的愁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