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GET 41
偷拍这件事被陶青梧三言两语就忽悠了过去。
翌日, 天气反常得极好,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公寓内,暖融融的。
陶青梧在外边奔波了一早上,忽地从昏黄光线的电梯里出来, 反应不及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待缓过来, 她继续往里走, 半倚在客厅沙发里的人听见脚步声率先开口:“吃饭了没?”
“吃过了,你呢?”陶青梧换好鞋,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面。
傅庭肆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坐,还把丢在一旁的杂志放回了茶几上, “怎么出门那么早?”
两个人生物钟不同,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双休, 他无一例外都会早起, 反倒是陶青梧, 假期几乎每天都要睡到九、十点才醒。
早上他按时醒,手臂伸直却触到一片冰凉, 连唤了好几声也无人应。
他一般不会过多去问陶青梧的私事, 岂料都过了午饭时间,他上楼还是未见到人。
长沙发一侧受力微塌, 傅庭肆抬眼, 隔着薄薄的无框镜片, 眼底的情绪带着探究还有好奇。
陶青梧卸下肩上的包,为了力证自己的话还从里面拿出了好几沓图纸, “回了趟学校, 顺便还了几本书。”
话落,傅庭肆从沙发上起身, 进了衣帽间后不自觉拔高了点语调,较往日要清冽和温和的嗓音响起,“我下午不在,车留给你,还要出去就给司机打电话。”
“那你呢?”
她规矩坐了会儿,没得到回应只好也去了衣帽间,刚迈进一只脚又很快收回,视线错开的同时脸颊氲出了一片粉红。
有一瞬间的安静,余光里,仿若还是能看见那宽厚结实的臂膀,再往下入眼的是那些好不容易痊愈的鞭痕,纵横交错却又丝毫不影响观感。
傅庭肆换好衬衫,又马不停蹄地褪下了下半身,眼神一瞥是陶青梧非礼勿视的羞窘姿态。他轻哼一声,依旧我行我素,一举一动都透着随性和惬意,语带戏谑,“躲什么?没见过?”
陶青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识地就躲了,这会儿被打趣愈发觉得羞赧,却还是撇着头理直气壮道:“你你换衣服怎么不关门啊?”
“家里没外人,关什么?”
见她还是低着头,傅庭肆没再吭声,很迅速地整理好穿着,又从岛柜里拿出配饰一一戴好。
一整套流程弄得是行云流水,陶青梧看得有些头晕,连他何时弄完何时靠近都没感知到。
他观察了她一会儿,抬手帮她整理了下掖在毛衣领口里的长发,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句,“下午有什么安排?”
她掀眼,迟钝地回:“有个兼职要去做,你呢?”
“去趟浅水湾,”傅庭肆勾她的腰,揽到怀里,又适时补充了句,“去见几个合作伙伴,晚上七八点会回来。”
陶青梧琢磨了会儿,“是去打高尔夫吗?”
他颇感意外,“去过?”
“在那里兼职过,”她摇了摇头,冷不丁又从嘴里冒出来一句,“能带我去吗?”
“不是要去兼职?”傅庭肆闻言将扣在她腰上的胳膊松了些,不动声色地睨着她,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似的。
陶青梧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莞尔一笑,掌心抵在他的胸膛上,“我就是随口说说。”
静默几秒,一直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傅庭肆抚了下她的发顶,而后阔步走过去接。
通话的时间不长,两三句话就完事了。
收了线,他将手机放入口袋,一转身陶青梧已走近,手上拿着他未来得及系的领带。
他弯腰,示意她帮忙,心里一直惦念着方才结束的那个话题,“等过段时间单独带你去。”
“好。”陶青梧眨了眨眼睛,嘴角跟着勾出好看的弧度,像是浸满了浓蜜的桃花-
浅水湾高尔夫球场,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草坪上的青草香味。
一行人从更衣室出来,边聊边往泊车的地方走。
球场老板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跟傅庭肆算是旧识,每每都是笑呵呵地陪着,丝毫不敢怠慢。
这会儿大厅内一字排开站了十几个球童,穿着俱乐部规定的制服,为了防晒将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眼睛来视物。
都是老配置,傅庭肆早已习惯,与身旁的几位合作伙伴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去乘观光车。
从那群球童的面前经过时,他蓦地停了下来,视线紧跟着落在左手边的人身上。
玫红色T恤衫,白色微喇裤,脚上的那双白色板鞋是很大众的国产品牌。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他望过去的那一刻就将头埋到了最低,一双手更是紧张地死攥着白色手套。
傅庭肆的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那几位合作伙伴见状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华京银行的唐董事长循着他的目光,从头到脚扫了眼被他紧盯着的球童,不解:“傅董?”
他倏然回神,原本微抿着的唇在不经意间勾起,先是应了旁边的一声,而后侧身,声音淡到根本察觉不到他忽然愉悦的情绪,“待会儿你跟着我。”
球童“嗯”了一声,紧跟在傅庭肆的身后,生怕落下还小跑了两步,直到到了观光车前才停下。
傅庭肆长腿迈开,一坐好就冲着站在车旁的人示意了下身侧,“上来。”
“我我去后面坐。”
球童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后面挪,只是还没上去傅庭肆就又开口了。
他上半身前倾,嗓音沉到醉人,“宝贝,你是想让我抱你上来?”
话毕,陶青梧一把揭下了遮在脸上的防晒面罩,露出绯红的双颊,轻咬着唇瓣,有些气急败坏地望着他。
傅庭肆再次示意了下身侧,容不得她拒绝的姿态,紧接着在她坐下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晚点再找你算账。”
观光车绕过观麓湖在二十多分钟后到达开球点,浩浩荡荡二十来人从车上下来,场面看着颇为壮观。
傅庭肆的专用球杆一直放在球场,这会儿连带着电动球车一同摆放在草坪上。
他将polo衫的袖口往上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掂起球杆时扫了眼陶青梧,“过来帮我遮伞。”
陶青梧眼疾手快,迅速撑开踱步到他的身后,有些吃力地踮脚遮在他的头顶。
傅庭肆哧笑,仿若没看到似只专心跟周围的合作伙伴闲聊。
高尔夫比起酒桌要放松许多,不过无外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玩乐为辅,公事为主。
期间几个人甚少挥杆,反倒是傅庭肆时不时会打上几杆。
陶青梧撑了快半个小时,右手臂酸痛不已,刚打算换手然后活动休息一下,伞柄就瞬间落入到了傅庭肆的手中。
球场老板早就看出了端倪,拐着弯儿笑道:“傅董今天看着状态不错。”
傅庭肆抬头,眼底亮了些许,“心情确实还可以。”
华京银行的唐董扬了扬眉,避着众人压低声音将今日打这场球的目的强扯了出来。
三四个小时,只有陶青梧在傅庭肆的要求下一直跟在旁边,一不小心就听到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
傅誉集团和华京银行一直合作,傅庭肆实力强手腕硬,不会在利率上让对方过于为难,因此三年来,华京可以称得上去彻底依附傅誉。
近日,有消息称陶氏欲要找华京合作,对于利率也是放得很宽,华京处于观望状态。
毕竟自陶衍安的夫人恶意伤人后,陶氏集团口碑下滑得很快,加上先前订婚宴那一闹剧,陶衍安在业内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因而所有项目运转起来就困难了许多。
陶青梧未仔细了解过贷款利率这些,只是从字里行间听出来傅庭肆示意唐董提高利率点而达成与陶氏的合作,还扬言会有傅誉在旁兜底。
事情谈妥后,一行人复又回到球场接待处。
唐董阴霾扫光,招呼着众人要去一家私房菜馆用餐。
傅庭肆颔首应下,进入更衣室却没第一时间换衣服,而是拨了通电话给陶青梧。
陶青梧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换完衣服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之前来过很多次,她完全不需要多问就能找到贵宾更衣室的具体方位。
右手抬起还未叩上门,傅庭肆就伸手将她拽了进去,湿热的吻跟着落下。
陶青梧被抵在门板内,一丁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眼前的人施为。
唇被吮得又红又痛,像极了撕开包装袋后准备一口吞入的果冻。
傅庭肆辗转吻到耳侧,用着似质问又似好奇的语调诱哄她,“说吧,为什么骗我?”
温热的鼻息尽数都洒在她的侧颈,字字句句刮过耳膜使得心跳不由自主就超过了最高阈值,她腿软着往下滑落,然后被傅庭肆禁锢在怀中。
她嗔道:“没有骗你。原本要去兼职的那家餐厅突然不需要人了,我就没去。”
“那怎么来这里了?”他又问。
陶青梧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深吸一口气,语调又软了些,“我没事情做嘛。”
傅庭肆喉头吞咽了下,五指扣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迎着他的视线,逼她看他眼中的炙热和迫切,“难道不是因为想我?”
她错开视线,蓦地连着耳根都红了,只轻轻点了点头。
傅庭肆顿了顿,随即弯唇低笑出声。
他就着两人此时的姿势,再度弯腰吻了上去,比方才更为热烈。
气息不可遏制地越来越粗重,他托着她的腰抱起,将她搁在胡桃木桌上,右手毫不克制地抚过她的全身各处。
陶青梧不得已发出细碎的吟声,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料,闭着眼睛回应他,勾他的舌尖,触他的理智。
傅庭肆规矩惯了,知道什么地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讨够了好处,占够了便宜,便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人。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拉扯,仿佛还吻在一起,闪烁着不明的光泽。
他帮她整理了下乱了的衣衫,温柔着低声:“在这里等我,我去换衣服。”
陶青梧还未彻底抽身出来,只会点头。
半晌,傅庭肆又换回之前从公寓离开穿的那套衣服,扣着她的手腕出了更衣室。
原本打算送她去坐车,岂料刚走到大厅就与另外几位合作伙伴碰了个正着。
唐董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紧扣在一起的手上,之前在脑内闪过一瞬的念头忽又冒出,问:“傅董这是”
陶青梧想要抽回手,傅庭肆却又加了点力道。
她垂眼,只因周围落到她身上的视线实在有些难以适应,浑然不知是自己被吻花的口红在昭告着众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女朋友。”傅庭肆坦然解释。
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傅庭肆扫了其他人一眼,就当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出了接待处的大门。
鹤叔今日开了那辆亮黑色的宾利欧陆,立在车旁,看着陶青梧跟着傅庭肆出来后暗自震惊了许久。
车门拉开,陶青梧还没上去,就听傅庭肆开口道:“回去记得吃饭,我已经让厨房去准备了。”
她回身,拉他的衣摆,“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抬腕看时间,“最迟九点,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陶青梧盯着他,眼眸清澈透亮,如同最美好的琉璃,顷刻后才说:“要等的。”
傅庭肆有一瞬的怔忡,眼底再次掠过一丝欣喜,右手护在她的头顶,等她上去。
车子疾驰离开后,那几位合作伙伴才出了接待处,不约而同都站在台阶上等傅庭肆。
唐董看热闹不嫌事大,快步到傅庭肆的身旁,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气,感慨:“傅董真是好兴致啊,怪不得从一开始就让跟着。”
“小孩子闹小脾气,”傅庭肆无奈一笑,“待会儿还要麻烦唐董的司机送我一程了。”
见他并不介意,其他几个人也靠了过来。
球场老板忍不住打趣,“之前捂得严实没看出来,原来这就是傅董的女朋友啊,果然和照片上一样标致。”
傅庭肆闻言呆怔几秒,“照片?”
球场老板意外一笑,把手机里刚翻出来得短视频给他看。
从界面依稀能分辨出来是一款短视频APP,滚动播放的是他昨晚陪陶青梧去夜市的画面。
他慢条斯理地脱掉大衣,铺在地上的动作更是温柔宠溺到了极点,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和风度。
视线下移,配着的文字更是浮夸。
——救命,瞬间代入小说霸道总裁和纯情小白花,脑中闪过一万种姿势!!!
点赞早就过了百万,评论区同样也是精彩,各种隐晦和潮流用词放在一起,傅庭肆竟然觉得有些难懂。
他默默记下了发表人的id,在去餐厅的路上迅速下载好了那款APP,摸索着下载到手机里。
就在他打开和陶青梧的聊天框时,手猛地顿住。
思索再三,傅庭肆退而求其次把视频发给了秋音桐,那头的人几乎秒回。
【秋音桐:做什么?这视频我早看过了,没看出来啊,表哥你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他扫了眼,没全部看完,回:【发给陶青梧。】
消息很快弹出,【秋音桐:你干嘛不自己发?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你也干?】
他回得言简意赅,【?】
【秋音桐:好的收到。】-
陶青梧从球场离开,站了半下午早就筋疲力尽,又被傅庭肆压着亲了那么久,一上车就阖眼睡着了。
车上放着悠扬的钢琴曲,她只觉得太适合安眠了。
忽地,不知何时掉落到脚边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陶青梧被惊醒,一时之间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左顾右盼的样子显出几分滑稽。
直到又弹出一条消息,她才堪堪反应过来那振动就在脚边,赶忙弯腰捡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虽与秋音桐每日都有联络,但如此却是头一回。
界面跳转到微信,她边抓着手机上的牛皮小马玩边从上往下查看未读消息。
【音桐:3min.Video】
【音桐:你快看这个。】
【音桐:在网络上超火的。】
【音桐:你跟表哥真是越看越般配。】
【音桐:你人呢?睡着啦?】
陶青梧面上满是茫然,大概是看懂了些许,径直点开那则视频,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似是不够又拖动进度条多看了会儿。
视频里的音乐配的是韩剧里挺有氛围感的一首主题曲,与她和傅庭肆搭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
她循着最后出现的发表者昵称进入APP,岂料一打开就在主页热门看到了。
秋音桐说得没错,看热度确实很火,就是不知傅庭肆的家人有没有看到。
她关掉视频,开始回复秋音桐发来的每一条微信消息。
【看到了。】
【刚刚睡着了。】
最后,她指尖停在键盘上,迟迟未落下,眼睛一直落在“般配”二字上。
陶青梧有点摸不清自己心里的涟漪为何来得这般汹涌,让她蓦然出神,心口的酸涩和凝滞同时席卷了她。
她手指落下,无意识敲出三个字。
【般配吗?】
第42章 GET 42
CBD商业区的夜景, 陶青梧已经不知道是看第几次了。
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到了夜里依旧灯火通明。
眺望的时候,总觉得星星点点全都融进了云层里。
她特地抱了个垫子,就搁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一旁还摆放着粉红诱人的芭乐果汁, 图纸和手绘工具更是散了一地。
时间近九点, 电梯升至顶楼,傅庭肆从里走了出来,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
陶青梧穿着一件黑白小碎花的吊带睡裙,生怕会着凉还在外边披了件针织衫,一听见声音就放下了手上捧着的书, 然后迎上去接傅庭肆脱下的外套。
傅庭肆莞尔一笑,呼吸都变慢了不少, 怕呼出的酒气冲到眼前的人刻意撇开了头, “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她脑中一时空白, 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就是想这么做然后就下意识去做了。
手腕忽地被捉住, 傅庭肆很想吻她, 却还是忍住了。
他今晚没忍住喝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在球场见到了陶青梧, 又或者是因为那则被众多人觉得般配的短视频。
浑身上下都仿佛被酒腌入味了, 他实在不忍去污了陶青梧身上浴后的花果香。
“下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怪你。”傅庭肆往衣帽间的方向走,拆下的袖扣在手中把玩着。
陶青梧不再似中午那般, 这回不假思索地跟着去了衣帽间, 看他修长的手指按着皮带上的金属扣,不紧不慢地褪掉所有换上一件冰丝睡袍。
在傅庭肆的眼中, 今晚的陶青梧活脱脱变成了跟屁虫,他去哪里就跟到哪里。
他半撑着洗手间的门,沉重的呼吸自胸腔艰难压出,笑她,“要陪我再洗一次?”
陶青梧后退两步,扭扭捏捏道:“我过了你公司服装部的实习面试。”
傅庭肆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落入她的眼中只觉得惘然。
她问:“是你安排的吗?”
不怪她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作为一个刚步入社会的愣头青,陶青梧犯了职场人面试时最基本的错误。
那日她一共有五家面试要跑,傅誉又和另外一家的时间挨得极近,期间她怕错过重要电话将手机模式调回了铃声。
这个模式一直持续到了她在傅誉面试,那会儿她刚做完自我介绍,塞在大衣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强装淡定拿出挂掉,岂料刚放入口袋就又响了。
当时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心想着反正没戏了索性就看开了,谁知下午刚回到公寓,她照例打开邮箱,未读邮件里就有傅誉发来的入职通知。
陶青梧不懂HR的录用标准,但又实在离谱,让她不自觉就想到了傅庭肆。
可此时此刻,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这人显然并不知情。
是了,作为公司里的最高决策者,怎会去关注一个小小部门的实习生面试情况。
“不是,”傅庭肆答得坦然,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又补充了句,“服装部早就独立出去了,我很少去管。”
“知道了。”她将手指绞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实在太傻了。
他微微阖目,去捏她的手指,“入职愉快,新同事。”
陶青梧赧然的情绪瞬间就消散了,心脏跟着他温热的掌心疯狂战栗,酝酿了会儿才道:“谢谢老板。”
傅庭肆松手去抚她的发顶,姿态懒散了不少,而后又轻拍了下她的背,“去客厅坐着,我先洗澡。”
她不以为意,踮起脚尖就要抱他,却被他用手撑在肩头推开了些许,语气带了点命令的味道,“乖,别沾到我身上的酒气,难道真想陪我洗?”
陶青梧乖了,还顺手帮他带上了门,回到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坐下,听着洗手间内哗哗的水声,她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进相册点开了那则视频。
画面随着背景音乐滚动播放,眼前浮现的是幻想中的傅庭肆,温热的水自头顶洒下,将整个高大挺拔的身躯笼罩其中,长而卷的睫毛挡住了眼底深处的幽暗光芒,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泊,让人无法看透。
顷刻,她猛地回神,颊边的粉色把她心底的那一抹心虚衬托得越发明显,掌心轻覆在脸上,眼睛里全是震惊。
“我怎么会想这些?”她小声咕哝。
“想什么?”低沉的声音夹带着刚沐浴完后的热气拂在她的耳边。
陶青梧只觉得从头到脚都仿佛置身在熔炉之中,灼热到有些承受不住。她回身迎上傅庭肆的视线,嗅着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花果香,再度失神。
傅庭肆浴袍半敞,腰间的带子松垮搭着,精壮的胸膛跟着呼吸起伏着,半蹲下来的时候下半身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在。
见她恍神,他移动视线,去找声音的来源,半刻后被那亮着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
他骤然靠近,衔住了陶青梧的唇,去吮她口中的蜜.汁,夺她灼热的气息。
她只会呜咽着回应,眸子里因这突如其来的吻闪过诧异。
一吻毕,陶青梧循着他的视线,急匆匆就摁灭了亮着手机,缓了缓,道:“昨晚好像被拍到了。”
“嗯。”傅庭肆淡声应了下。
她抬眸,了然,“你早就知道了?”
“下午刚知道。”
也就早了半个小时,他暗自感慨。
陶青梧瞬间就慌了,下午那会儿担忧的情绪又冒了出来,右手紧扣在他的小臂上,急道:“我没想到会被拍,会不会”
“不会,视频拍得不错。”傅庭肆止住了她要说的话,抬起一手拭掉了她嘴角挂着的涎渍。
偌大的公寓内,客厅的落地窗前算是最宽敞的地方,落地台灯昏黄的光线打在两个人的身上,落下一高一低两片阴影。
陶青梧抿唇,没再多话,抓过脚边的图纸放到一旁的矮几上,“我要准备入职的作品了。”
“好,我也有几封邮件要回。”傅庭肆起身的时候顺势就将腰带系好了,脚步轻抬去了不远处的树榴办公桌前。
那套看似价值不菲的桌椅就在陶青梧的左手边,只需微微抬头就能看见。
软椅拖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男人屈腿坐下,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着,身体往后靠在软垫上,右手晃动鼠标电脑屏幕就跟着亮起,下一秒就自动跳过输入密码的过程进入了主界面,是最初始的壁纸。
陶青梧一怔,眉眼之间闪过疑惑,径直问了出来,“怎么不用输入密码就进去了?”
她用过公寓里的这台电脑,密码是傅庭肆亲口告诉她的,还从未知道有如此轻便的使用方法。
傅庭肆闻声望她一眼,示意她看电脑侧面插.着的U盘,坦言:“大学时写过一个程序,可以跳过这个步骤。”
陶青梧微诧,差点没收住声,“这么厉害!”
握着鼠标的手松开,他翕动薄唇,“想学吗?”
“可以教我?”她又惊又喜。
傅庭肆勾了勾手指,而后在她一靠近就拽着她的腕子带到怀里坐下。
明明往常最排斥这个,却还是将它当做了索取的借口,“我教了,你打算拿什么还我?”
“你先教我。”陶青梧虚坐在他的腿上,顺势侧过身面朝着电脑。
几乎是下一秒,耳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一双大掌随即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慢条斯理敲着键盘。
陶青梧自幼就记性好,可这会儿却觉得自己的这项技能点迟钝了些许,指尖烫、心口烫,全身各处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起来。
“认真点。”傅庭肆悠悠道。
她语调颤了下,“那你先别啊”
耳垂落入到口中,浸透后变得濡.湿,舔.舐.逗.弄。
说好先教的。
她暗自腹诽,却又不好说出来,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指尖时而轻时而重地落在键盘上。
身上的外衫是何时掉的无人去在意,傅庭肆用指尖去勾她肩上的带子,偏头看她脸上的表情,见她并未反感才说:“欠我的,该还了。”
陶青梧眼睑耷下,想要收回手却又被他另一手强按了回去,嗓音里夹着猜不透的情绪,“继续。”
她背脊不可抑制地痉挛抽搐了下,感知到那欲盖弥彰顿失,与她的亲密又近了些。
拉抽屉的声音连带着还有塑封扯开的脆响一同响起,她很轻易就猜到了声音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身后的人牵着她的手将那塞入她掌心,她被吓到了,指尖自然而然地蜷了起来。
傅庭肆教她精准触到,开口:“帮我。”
陶青梧的视线始终落在电脑上,“我不会。”
“不是刚教过你吗?”他眉头一蹙,说出的话模棱两可,探不出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窸窣声响,艰难摸索了良久才堪堪寻到底,傅庭肆也不急,左手扣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吻上的那一刻就将舌.尖探.了进去,毫不留情地扫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处,将最深处的酒气渡给她,让她跟着一起醉。
如此磨了她好半天,似是觉得足够了,拉着她彻底坠入欲望的漩涡。
她觉得不适,开始哭求,殊不知自己这声音落在傅庭肆的耳中却变了味道,虽心有不忍,却又舍不掉逃不开。
久了,陶青梧的哭吟声慢慢变了调,被如何磨都只会睁着一双哭红了的眼去看他稳稳地敲键盘。
“喜欢了?”他逮到了那一刹那的不同,似得到了授意般倾身去吻她耳下的软肉,使得一切都渐渐失去了控制。
目光渐渐无法聚焦在一起,她没法很仔细地将他按出的所有代码牢记,抖着音调,“慢一点。”
“好。”他又笑,照做,却与陶青梧真正所乞求的完全背道而驰。
纤长的十指敲出了一行又一行,跟方才完全不是同一频率,她几乎觉得要眼花了,不满他如此又溢出哭腔。
“傅庭肆,不是那里。”她稍稍一动,用手肘去杵他的胸口,力度就是隔靴搔痒,像小猫用爪垫挠过。
傅庭肆深呼吸了下,又去咬她的耳尖,恰好看见了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后知后觉自己确实过分了。
短暂分开了几秒,他托着她的腰换为面对面,站起来的时候让陶青梧瞬间头皮发麻到呼吸滞住。
她紧攀在他的颈后,余光里看着他从桌上拿过方才撕开的包装盒,而后快步进了卧室。
室内未点灯,两个人的身影经由窗外的月光投入到洁白的墙面上。
傅庭肆自身后看她塌下去的腰肢,隐约中看见枕上晕开的泪痕,柔声问:“还痛吗?痛就算了。”
陶青梧颊边同样都是泪,侧头过来满是大片的水光,半撑在床面上的手臂有些疲乏,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眼里对他的渴求只增不减。
她不好明说,只道:“傅庭肆,你抱抱我。”
他心里无法克制地愈发柔软,沉默着遂了她的心愿,双臂揽着她换了个角度来抱她。
直至深夜才彻底安静下来,两个人汗涔涔地拥.吻在一起。
陶青梧双眼肿着,根本睁不开,枕着傅庭肆的胳膊,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说:“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再躺会儿。”她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嗓音竟如此哑。
傅庭肆同样阖着眼,大掌抚在她的后腰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揉着,力道刚好可以缓解她那里的酸软。
她实在想象不到怎么事态就发展成了如此,越想越气,他根本还没教完,她也没有学会,这一遭她还得有些怨气,屏息严肃道:“你明天要继续教我。”
他语气轻松了不少,因着她这会儿还惦记的事情颇觉得有趣,哧一声,“好,你想怎么教都可以。”
话音一落,陶青梧率先想到的是刚才在办公桌前所发生的种种,脸上表情一僵,彻底恼了,“不学了。”
她从他怀里撤开,很着急地下了床,岂料脚尖刚触到床边的地毯就往下跌去,被傅庭肆眼疾手快拉住,然后抄过膝弯抱了起来。
“明天我写在纸上给你,那个U盘你也拿着,”他哄她,“消气了吗?”
两个人沐浴完重回卧室,像许多热恋中的情侣那样交颈而卧。
陶青梧这会儿是真的困了,却又无法忽视傅庭肆的存在,那裸.露在外的胸膛实在灼烫,像岩浆彻底淹没了她。
傅庭肆微微垂眼,喉头不可抑制地吞咽了好几下,竟在这时探讨起了刚才几个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像极了一个考完试来纠错的好学生。
末了,他说:“下次别哭了,男人的劣根性.激不得。”
第43章 GET 43
逢周末, 傅庭肆抽空回了趟秋榭园,路上还顺便将陶青梧放在了兼职的餐厅门口。
下车前,陶青梧紧急补眠,生怕工作的时候打瞌睡。
自那日两人之间打破了原有的亲密尺.度, 便一发不可收拾。
开了荤的人好似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将人融化, 食髓知味也算是人之常情。
昨夜亦如此。
仗着是双休日, 两个人硬生生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才罢休。
到了早上,陶青梧仅是往傅庭肆的怀里钻了下,就能燃起一把火。
不怪她这会儿对傅庭肆不理不睬,实在是这人的精力太好了,明明跟她作息差不多, 却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傅庭肆抬腕看了眼时间, 见还早便没叫醒一旁睡得正酣的人。
他作势也仰靠在座椅里, 姿态懒散, 虚阖着眼望向陶青梧,似在认真琢磨着什么。
隔音很好, 陶青梧睡得很沉。
没多久, 搁在帆布包中的手机响了,是一早设置好的闹钟。
陶青梧倏然睁开眼, 歪着的脑袋正冲着傅庭肆的方向, 视线自然而然就撞在了一起。
她轻蹙眉, 掩唇打了个哈欠,另一手摸入包中很熟练地按掉了闹钟, “你怎么不叫我啊?”
傅庭肆伸手帮她理了下头发, 低头靠近,吮了下她的唇, “如果不去的话,有没有事?”
“啊?为什么?”陶青梧唇上泛着水光,处处都透着刚被人采撷过后的莹润。
他抿唇,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口吻尽是期待,“要不要跟我回秋榭园?”
陶青梧面上一惊,眸光也跟着亮了,刚欣喜了半瞬的心情,立刻偃旗息鼓,恹得很快。
上一次去,她还只是秋音桐的同学兼好友,现如今却和傅庭肆纠缠至此。
傅叔叔还有秋阿姨对她很好,还准备了礼物给她,可如若知道她对傅庭肆存着的心思并不单纯,恐怕只会恶语相向,更何况傅庭肆还为了她没回去参加除夕的家宴,还因此挨了打,可能对她早就没了一开始的蔼然可亲。
她抑制住心口微涨的情绪,磕磕巴巴着直言,“还是不去了吧。临阵跑掉不太好。”
陶青梧自入职傅誉集团的服装部以后,照常会在双休日去兼职,只不过将往常的两日改成了周末这一天。
傅庭肆闻言斜睨她一眼,好奇这么一件小事怎就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神情闪过几分不解,“好,结束后鹤叔来接你。”
他伸手按开她那边的车门,轻点下巴示意她下车。
她抬眼,想问问他今晚回不回公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
看着她进了餐厅,傅庭肆才出声让司机开车回了秋榭园。
自年后,秋老爷子就一直住在秋榭园,直到入了夏都还未有离开的打算。
上一次闹得不欢而散,傅庭肆就甚少回来,这次还是因为半个月后秋熹苓要和傅霄则要去国外度假,没个三两月暂时回不来。
踏着青石砖小路到达客厅时,恰好饭点,傅庭肆未在临近厨房的小厅看到人,只好又回身去了外间的主餐厅。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满满当当坐了近十几个人,其中还包括了他那此时此刻应该远在两千公里开外港城的爷爷奶奶。
他怔了会儿,回神后忙道:“爷爷奶奶,晚上好。”
坐在秋老爷子右手边的老两口颔首应下,毕竟年前刚见过,少了许多寒暄的步骤。
话落,傅老太太招了招手,待他靠近后将身旁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孩子介绍给他,普通话说得很拗口,“这位是太和集团的千金——盛怀宁,她的爷爷跟我们都是老同学。她是位大提琴演奏家,过段时间刚好在京城有演出,你抽空多照顾一下。”
傅庭肆很迅速地从头到脚扫了眼,齐腰的大波浪卷发,浓眉翘鼻,唇上涂着艳红的口红,一袭长裙将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跟陶青梧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从只言片语,他就探知到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一顿晚餐,而是鸿门宴。
虽然自出生就在京城长大,与傅老两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傅庭肆明白,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他弯唇,礼貌道:“盛小姐,你好。”
盛怀宁挑眉,举手投足多了几分洒脱,“你好,傅先生。”
傅老太太笑得慈祥,眼睛眯在一起的时候难掩岁月的痕迹,侧头望着一旁的盛怀宁,“宁宁,冇呃你啦,我就话我呢宝孙仔好靓,你钟唔钟意呀?(没骗你吧,我就说我的宝贝孙子很英俊,你喜不喜欢)”
盛怀宁恍神,又瞥了眼面前的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在短短几分钟内,秋熹苓倚靠在圈椅里,揪着披肩上的流苏,一言不发,俨然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傅霄则虽心有不满,但由于秋熹苓一早就叮嘱过他,让他在事态还没失控前,最好学她一起沉默比较好。
两个人自相识到相爱都很自由,他从没想过在感情和婚姻上给与傅庭肆束缚,按部就班遵循长辈的期望,人生未免太悲哀了。
高中时,傅庭肆想去京大的计算机系,他和秋熹苓未干扰。
修改志愿时,傅庭肆又想去国外读金融管理,他和秋熹苓同样未干扰。
大学几年,在费城,驾重机穿过富兰克林大桥,到新泽西沙滩冲浪、跳伞,那是他和秋熹苓见过最鲜活的傅庭肆。
只是这一面自回国后就消失了,循规蹈矩几乎成了傅庭肆的代名词。
他抬眼,想叫傅庭肆过来坐,却被阿妈硬拽着落座在了盛怀宁的旁边。
席间傅庭肆吃得很沉默,并直接忽略掉了奶奶让他给盛怀宁夹菜的眼神暗示。
饭后,跟盛怀宁互留了联系方式,送走了所有客人,傅庭肆才发作。
偌大宽敞的客厅内,秋老爷子和傅老两口同坐在那张长沙发上,傅霄则去了书房,秋熹苓则老神在在地倚在单人沙发上品茶。
傅庭肆微微皱眉,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不假思索用粤语道:“阿嫲,你惊唔知,我有女朋友了。(奶奶,你恐怕不知,我有女朋友了)”
傅老太太还未出声,就见沉默了整整一晚上的秋老爷子开口了,“你那算什么女朋友,堂堂集团董事长,像个戏子一样出去抛头露面,让别人评头论足,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
一段时间未回来,他就猜到这件事一定会落入到外公的耳朵里,想必今晚这场鸿门宴就是因此才会有的。
傅庭肆微恼,不慌不忙回了句,“外公,有些东西我控制不了,但相亲这件事,劳烦您以后还是别操心了。”
秋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在这一瞬间陌生了许多,似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肃声道:“傅庭肆,这件事情就没打算得到你的同意,而且这是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反对也没用。”
他勾唇,嗤声,“难道您打算押着我去结婚吗?”
傅老两口从未见过这幅场面,印象中温雅敦肃的孙子在这一刻仿佛变了个人,满身戾气,硬碰硬的行事风格更是骇人到了极致。
这会儿,秋熹苓出声了,“阿肆,坐下。”
傅庭肆视线移动,秋熹苓手中的瓷杯刚刚放下,磕在杯垫上的轻响很是轻柔,使得那句命令失了该有的严厉。
他顺势解开西装上的纽扣,拉过圈椅坐下,居高临下地扫了眼。
傅老先生性子最是温和,下巴扬起,“秋老先生,咪喐怒,有事慢慢倾吖。(别动怒,有事好商量)”
秋老爷子宽松的衣袖挽起,端起茶杯顾不得礼直接一饮而尽,低沉着声,“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大概是觉得我活太长了,想气死我。”
傅庭肆沉默着,听三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宽慰着,期间跟秋熹苓对上视线,眉尾一挑尽显无奈。
他刚准备找借口离开,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声,掏出一看是陶青梧告诉他已经回到公寓的消息。
原来已经十点了。
傅庭肆回了个“好”,而后迅速起身,使得几个人不约而同齐齐望向他。
他敷衍道:“我先走了。”
刚说完,秋老爷子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
“外公你早点休息,”他不想再吵,径自忽略,转而又冲傅老两口道,“阿爷阿嫲,你又早啲休息,过两日我再返嚟陪你。(爷爷奶奶,你们也早点休息,过两日我再回来陪你们)”
说完,他还冲着秋熹苓的方向摆了摆手,便一点没犹豫地离开了。
回到公寓,一片漆黑,陶青梧已经上床休息,懒散肆意的姿势好似完全没想到他会回来。
他躬身揿亮了床头的台灯,床上的人睡得不沉,被这轻微的声响惊醒,反应过来后一脸诧异地盯着他看。
“我回来,你很惊讶?”他问。
陶青梧腾地坐起身,语调带着醒后独有的黏糊,“不是,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持续走动着,指针落在快十一点的位置。
傅庭肆收回视线,边扯领带边不疾不徐地说:“接着睡吧,我去洗澡。”
话虽这么说,可是陶青梧哪儿还有睡意,更何况这人直接光着膀子就进了主卧的洗手间。
听着远处淋浴砸在地砖上的水声,她仿佛都能嗅到洗发水和沐浴乳.交织在一起的淡香。
隔着夹丝玻璃又看了会儿,她转过去屈膝侧躺着,没多久眼皮慢慢耷下,直到一旁的床面微陷才朦胧睁开了眼睛。
傅庭肆上半身裸.着,仅穿了条冰丝竖纹睡裤,掀开鹅绒被一进来就揽着她的肩抱入怀中。
陶青梧身上的吊带睡裙袒着香肩,很轻易就感知到身后这人滚烫的体温,背脊霎时绷紧,完全不敢乱动。
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傅庭肆怔怔盯着她的后脑勺,无奈勾唇,“知道你明天要早起,不碰你,就抱一下。”
她没搭腔,也没再防备着,浑身放松下来继续酝酿睡意。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间那原本搭在她肩上手慢悠悠挪到了她的腰侧,而后没再有任何动作。
傅庭肆头一回没兴致,脑中一直在想今晚在秋榭园发生的种种。
能让爷爷奶奶如此兴师动众地从港城来京市,想必联姻这事确实没那么好解决。
往常相亲不合适随时可以一拍两散,可联姻关联了许多世家门户,硬碰硬显然不是聪明的做法,只能找别的突破口。
他不由皱起眉,怀中的人突然转身过来又往深处埋了埋,拂在他锁骨处的呼吸仿佛带着经久未散的馨香,让他睡意渐渐袭来。
长臂一伸揿灭台灯,周围陷入无尽的黑暗。
他摸索着在陶青梧的额间落下一吻,闷了良久的心情很快释然,情不自禁就将眼前这人又抱得紧了些-
傅誉集团的员工食堂在业内是有名的豪华和精致,不管是在装修布局还是饭菜饮品。
有独立的聚餐包间还有社恐人士的小单间,一到饭点这里几乎聚集了全公司几千名员工,但由于囊括了世界各地的所有特色美食,窗口多到根本不需要担心排队太久的问题。
陶青梧跟着设计师忙完打版才下楼,两人口味不同,一入食堂就分道扬镳了。
她点了份重麻重辣的荠菜猪肉抄手,又顺手拿了盒蜜桃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十几层的高度,能俯瞰一整片商务中心区,繁华热闹,人潮如织。
沉在热汤中的抄手正冒着热气,蒸腾着浓郁的香味,陶青梧用汤勺捞起,还未递到嘴边,一抹阴影朝她压来。
一开始她没在意,自顾自地吃着饭,还是周围突然变得嘈杂的气氛吸引了她。
倏一抬头,她与坐在斜前方的人撞上视线,傅庭肆面前的餐具乃至吃食都和她一模一样。
陶青梧眼睛一亮,被吓到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入职快两个月她从未在员工食堂见过傅庭肆,有的时候还会被叫到次顶层的办公室跟这人一起用餐。
她动作滞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垂头专心吃饭。
谁知傅庭肆竟端着餐盘到了她面前的位子坐下,这一举动让周围的人都不禁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装作无事发生移开目光。
两个人之前约定过,除却上下班,在公司就当不认识,陶青梧不想别人以为她是走后门过的面试,更不想别人因此而忌惮她。
她刚准备起身,傅庭肆伸手按住她的餐盘,轻哂一声,“吃个饭而已,怕什么?”
“我们说好的。”她压低声音悻悻道。
“知道,”他将视线撇向窗外,“这里风景好。”
陶青梧无奈,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一整份抄手,临了了又在纠结要不要等对面的人,就算不等那要走是不是也得打声招呼。
幸好,林秘书从不远处走来,立在傅庭肆的身旁,“四董,盛小姐来了,在办公室等您。”
半刻,傅庭肆吃好后从餐桌中央抽出张乳霜纸拭嘴,面上表情没变,仅“嗯”了一声,而后朝陶青梧递了个眼神。
她点头,看着这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员工食堂,周围霎时又变得活跃起来,许多人不再似之前那般收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满是探知。
如坐针毡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迅速收好所有东西,将餐盘放在收纳处就急匆匆回了办公室。
饭后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服装部一整个办公区都很安静。
陶青梧从身后抽出抱枕放在桌上,刚埋进去忽地想起方才林秘书说有位盛小姐在办公室等傅庭肆。
不怪她会好奇,因为以她对傅庭肆的了解,这么久以来好像除了她还未有其他女士能在无人的时候自由出入他的办公室。
她腾出一只手摸过手机,试探着给傅庭肆发了条微信。
【我能上来找你吗?】
次顶层办公室内的傅庭肆收到消息时,刚和一旁沙发上的盛怀宁聊完,还算愉快。
他瞥了眼茶几上亮了一瞬的手机,拿过匆匆回完就起身与盛怀宁道别。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简单搭握,还未松开办公室的门就从外边推开了。
盛怀宁微诧,一双眼在傅庭肆和陶青梧之间逡巡着,低笑出声,“呢位就系你女朋友?好靓。(这位就是你女朋友?好漂亮)”
傅庭肆稍怔,而后点头。
“好嘅,我走先嘞,听日见。(好的,我先走了,明天见)”盛怀宁从沙发上拎过包,从陶青梧身边经过时再次莞尔一笑,流下一缕浓郁的花果香。
陶青梧的视线跟得紧,直到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彻底消失都没想着收回。
薄如蝉翼的纱质连衣裙,齐腰的长卷发,还有简单精致的妆容。
真的好漂亮,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既然自己都上来了,还用得着询问我?”傅庭肆用专线呼助理进来收拾茶几上的瓷杯,语调很平,摸不透情绪。
陶青梧懵着,也不明白自己怎就鬼使神差地跑了上来,只好张口胡诌:“我可以在你旁边的休息室睡会儿吗?”
傅庭肆显然不信,“你去楼上岂不是更方便?”
她心里长叹一声,语气委屈着,“我就是想见你了。”
话毕,傅庭肆唇角微挑,睇她一眼,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陶青梧逃似的进了休息室,擂鼓般的心跳声良久才平复下来,从刚才所看到的情形,应该只是很简单的合作关系。
可是那个女孩子看她的眼神又实在耐人寻味,跟傅庭肆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语气也很奇怪,可她又偏偏听不懂。
怪异的情绪在全身各处横冲直撞,她不再想了,闭眼假寐。
外间的傅庭肆根本闲不下来,应下忽响的敲门声,林秘书缓步走近。
傅庭肆看着手上的文件,头都没抬。
林秘书一句话惊到了一分为二空间里的两个人,“董事长,陶氏出事了。”
第44章 GET 44
傅庭肆收好钢笔搁至桌角, 手上的文件应声滑落,气息跟着沉了些。
林秘书又往前踱了几步,将亮着的PAD放在办公桌上,边往下滑动边指给傅庭肆看。
他仓促说道:“名湾那边的全装修成品房频繁出现质量问题, 货不对版, 被业主闹到了网络, 还有老式住宅楼那边地基塌陷,有人受伤,被查出来是材料以次充好。”
傅庭肆闻言从鼻腔哼出一声笑,对于这件事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早前他明里暗里提醒过陶衍安,谁知那人依旧我行无素, 全当他在无稽之谈。
于公,他是集团董事长, 是所有开发商里决策权最大的人, 理应对项目负责。于私, 陶衍安对陶青梧不仁,那他不义, 看着对方栽跟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傅庭肆勾唇轻笑, 理了理刚扯松的领带,语气散漫, 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 “备车, 去陶氏。”
林秘书应声率先出了办公室,傅庭肆绕过办公桌径直去了休息室。
羊毛地毯吸音很好, 陶青梧并未听到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还是在那低哑的说话声响起时才反应过来。
她匆忙收起手机,塞入枕下, 抬头与傅庭肆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你”傅庭肆未说完的话陶青梧殷切的眼神打断,蹙眉转了话锋,“我要去趟陶氏集团,你要不要一起?”
陶青梧头发乱着,随意用手拨弄了下,嘴上照例询问着实则双脚已经穿好了鞋,“我能跟着去?可我待会儿还要上班。”
他闭了闭眼,被气笑了,破天荒不想惯着,“那别去了。”
话落,坐在床边的人急了,拿过外套穿上,三步并作两步到他面前,“要去要去,可以请假。”
傅庭肆斜睨她一眼,大煞风景道:“不怕过不了实习?”
“那你会不让我过吗?”她窘到不敢抬头。
傅庭肆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拿腔拿调,“公司人事我从不过问。况且,不是你说要在公司装作不认识吗?”
陶青梧眼观鼻鼻观心,没想到竟被自己当初说的话绊住脚,也大致猜测到身旁这人肯定是因为在员工食堂的事情故意刁难她,很快变了语调,又娇又嗔,“那如果讨好你的话,你可以抽空过问一下吗?”
“拍马屁没用,请吃饭也没用,你打算怎么讨好我?”傅庭肆敛眸,话里有话,满是猜不透的深意。
她先是一愣,垂着眸子思忖半晌,“傅庭肆,我给你做套西装吧。”
话间,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林秘书等在外面。
车门敞着,傅庭肆等她先上去才绕到另外一边上了车,刚坐稳就启唇道:“好。”
陶青梧眼底的笑蔓开,忽又想到什么嗓音变得轻缓,“不过肯定没你平时穿的那些好,你别穿出去。”
隔断挡板升起,车厢内安静着。
傅庭肆呼吸重了些,右手扣住她的下颌,带到面前啄吻了下,而后撤开身,可那眼神依旧黏连在她的唇上,拧眉道:“心意最重要,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她沉默着,指尖蜷起,抠在衣摆上,心情有些难以言喻,无力地点了点头-
陶氏集团,陶衍安带着秘书助理等在楼下。
劳斯莱斯停下,傅庭肆下车后却未第一时间理会陶衍安,而是拉开另一侧的门牵着陶青梧走了下来。
擦得净白的板鞋在成熟稳重的英伦皮鞋映衬下,引人注目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陶衍安见状一愣,逆着光望向并排站着的两个人,“青梧怎么会跟着来?”
陶青梧一时之间没了思考的能力,不敢出声,右手不禁攥紧,指甲扎过傅庭肆掌心的软肉。
傅庭肆离她极近,霎时就看懂了她异样的情绪,短短一两句话就解决了她的窘况。
他说:“她最近就职在傅誉,是我的助理。”
这话钻入林秘书的耳中,让他一怔,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董事办何时有了这个变化,可毕竟是领导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直接噤了声。
一行人前后脚穿过旋转门进了陶氏,傅庭肆有正事要忙,难免会无法顾及到她,只好叮嘱林秘书盯好她。
电梯到达顶楼,陶衍安很会察言观色,示意助理带着陶青梧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还讨好似的让准备了各式茶点。
陶青梧屈膝乖巧坐着,右手时不时会在好几个精美瓷盘间游移着,还真有种大小姐到了自家地盘的随性和散漫,没多会儿摸出手机开始百无聊赖地玩了起来。
相隔不远的会客室内,气氛焦灼,好几个高管面面相觑,看傅庭肆意兴阑珊地翻阅着好几份报表。
半晌,文件夹撂到实木桌上的清脆声响起。
傅庭肆沉着一张脸,手臂搭在软椅的扶手上,抬眼觑向斜对面的人,“陶董,您知道我不是来看这个的。报价和吃回扣的事情在业内层出不穷,我只想知道今天的负面新闻陶氏打算如何处理。”
静默顷刻,陶衍安唇边笑意渐起,勾手示意秘书,“去办公室把公关方案拿来。”
秘书颔首后离开。
此时此刻,傅庭肆信了那句话,陶氏集团的公关团队确实很厉害,事件发酵至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丑闻了,陶衍安居然还可以做出这般云淡风轻的姿态来,连公关方案都已经做好了。
然而,在他思绪还未收回之际,秘书去而复返,面上慌乱不已。
事出紧急,秘书忙道:“董事长,公关方案没了。”
陶衍安腾地起身,径自从会客室回了办公室,行色匆匆的样子惹得沙发上的陶青梧吓了一跳,刀叉上的芒果掉落到地毯上。
桌上的电脑还未息屏,陶衍安触碰鼠标进入集团内部系统,早前收到的所有文件全被清空,就连回收站都找不到一丝丝的痕迹。
公司内部有规定,一旦经由他手的重要文件,只要审核通过不得留下任何备份,因此这台电脑丢失的所有文件都是只有这么一份。
陶衍安眉尾微抬,暗着眸光打量陶青梧,心里的念头刚起却又很快打散了。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况且他的这台电脑设置了好几道密码,硬闯的话会启动防火墙,技术部会立刻收到预警提示。
他清晰记得陶青梧是服装设计专业的,从未接触过金融和计算机相关。
末了,陶衍安瘫坐在软椅内,低声喃喃:“完了。”
陶青梧怔了良久,不远处那又长又重的吐息,让她不禁屏息,还是在傅庭肆进来后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他略作停顿,冲她招手,让林秘书先带着她下了楼。
技术人员上来的时候,陶衍安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磕磕绊绊叙述完了所有状况。
傅庭肆相对来说就淡定了许多,静坐在沙发上等检测结果。
办公室内一时静谧无声,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滚过每个人的心口,使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捱起来。
百叶帘未降下,此时董事办一阵骚乱,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办公室投来目光,似是都已经闻到风声在暗暗祈祷事件还可以有转圜的余地。
傅庭肆倏地勾唇,眼里不带丝毫温度,听技术人员收好所有工具后叹声,“董事长,找不到闯入痕迹,应该是用的外来程序。”
“那文件呢?能不能恢复?”陶衍安没忍住拍了下桌子,碰倒的水杯也没空去管。
技术人员摇头,“应该是有人后台操控了您的这台电脑,文件窃取后全部粉碎掉了。”
经此一闹,傅庭肆耐心告罄,漫不经心地取下领带夹又扣回去,起身睇了眼乱作一团的几个人,“这个项目陶氏还是退出吧,陶董先解决公司内部问题为妙。我还有事,不用送了。”
他一路步子迈得又急又大,等到了车前竟未看到陶青梧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林秘书径直道:“四董,陶小姐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下来,先回公司了。”
傅庭肆暗自感慨:跑得倒挺快。
陶青梧难得奢侈一回,在路边搭了辆的士回了傅誉,临下车前才发现随身背的包落在了傅庭肆的车上。
但好在她拿了手机,不然付车费这事都得让她头疼。
始料未及的是,她前脚刚迈入集团大门,劳斯莱斯后脚就停在了公司楼下。
“陶青梧。”傅庭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陶青梧脚步滞住,脑内的弦霎时绷紧,恍惚着回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庭肆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手上拎着她的包递过来,等她接过后右手又迅速抄进口袋,摸出一样精小的物件给她看,“你居然随身带着。”
她身形一颤,想要拿回U盘,还未碰到这人又收了回去,思索再三很小声地说:“我怕会忘,拿着偶尔练习,温故而知新。”
说完,傅庭肆忽地轻嗤一声,掌心上搁着的U盘又被收入口袋,抬脚略过她时留下一句,“来我办公室,现在。”
陶青梧心脏不受控地越跳越快,明明那越来越远的背影与平时无异,依旧稳重、温雅、一丝不苟,可她还是觉得悚然。
她心口堵得难受,但对于傅庭肆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傅庭肆没等她,她只好从包中摸出门禁卡,独自刷卡去了次顶层。
傅誉的董事办和陶氏的不同,工作氛围浓厚,所有人都专心忙碌着手头上的活儿,到点准时下班算是公司特色了。
陶青梧直接穿过走廊到了最里间的办公室,还反常地叩了叩门,里面的人未给任何回应,她深吸了口气又等了会儿才推门进去。
傅庭肆半倚在沙发上,板正的西装外套脱掉了,所有装饰品也尽数摘下丢在茶几上,袖扣更是滚落到了地毯上,孤零零地扔在那里无人理会。
她直愣愣地盯着,整个人避无可避地被他狠厉的目光攫住,仿若被诱惑了般趋步靠近。
距离咫尺,温热的大掌倏地扣着她的手腕拉入怀中,喉头肉眼可见地来回滚动了好几下,唇下一秒就覆了下来。
粗重的喘息声让陶青梧脑中警铃作响,隐约中看到有人透过巨大的玻璃隔断墙望进来,似是捕捉到了沙发上的异动又匆匆选择了非礼勿视。
她一时局促到忘了换气,一双眼瞬间憋出了生理泪水,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呜咽出声。
滚烫的眼泪滑落到两个人的唇间,烫回了傅庭肆已失的理智。
傅庭肆气没消,察觉到陶青梧的抗拒,伏身拿过遥控开启了雾化,透亮的玻璃像是蒙了层厚厚的水雾,顿时将里外彻底隔绝了起来。
她还在哭,那被吮得通红的唇都在跟着微微颤动。
傅庭肆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的燥意只增不减。
他说过,男人的劣根性.激不得。
陶青梧隔着未滚落的眼泪看着他,一举一动都在扮可怜。
他错开眼,视若无睹,厉声命令:“吻我。”
她只会照做,倾身靠近贴上唇。
“帮我解开。”他视线扫过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拉着她的手放到最上方的纽扣。
她依旧照做,只是指尖在不经意间碰到光滑的肌肤时会不受控地挪开。
傅庭肆任她动作,似是很享受看她此时明明羞恼却又不得不顺着的模样,再度发号施令,“脱掉。”
陶青梧讷在原地,半晌都没消化过来他的话。
他不冷不淡没有任何情绪,可身上的低气压却仿若疾风骤雨,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闭着眼,解开大衣的纽扣,又去脱里面的那件针织衫,双手挪至身后还未松开搭.扣,眼前的人突然靠近托着她的后腰抱起。
傅庭肆的举动实在有些浮浪,不像往常那般温柔,直接长.驱.直.入,让她丧失语言能力只会哭。
他抱着她去了里间的休息室,刚陷入那柔软的大床,耳边的软肉落入濡.湿的口中。
低语里一丁点温情都没有,“陶青梧,你不乖。”
第45章 GET 45
大学毕业季, 陶青梧结束了在傅誉集团的实习回了学校。
偌大的综合体育馆,典礼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足足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整齐端坐着的所有人开始井然有序地离场。
陶青梧拿下学士帽,跟宋方稚结伴往宿舍的方向走。
这会儿是日头最晒的时候,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落在路上, 被踩出了光怪陆离的影子。
宋方稚闷热到觉得烦躁, 用手中的毕业手册充当降温工具在一旁扇着,侧过头刚准备说话瞬间被一种怪异的情绪席卷。
余光里,她好似看到有一抹淡蓝色娇俏的身影躲在树荫后。
她不禁拉着陶青梧又走快了点,低声提醒:“青梧,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感觉到了。”陶青梧翻阅着手头的学位证书, 语气轻飘飘的。
宋方稚顿了动作,指尖按着她的手硬合上了证书, 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霎时没了, “啊?所以你知道是谁?”
她“嗯”了声, 用手背拭了下额前热出的薄汗,颊边被晒出的红晕映衬着她的唇瓣愈发娇嫩, 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摘。
学士服宽大,罩在身上有些松垮, 陶青梧着急想回去脱掉, 没理会不远处那一直鬼鬼祟祟的人, 跟宋方稚小跑着上了楼。
保利科技城那套开发商分配的现房搁置了小半年,甲醛散得差不多了, 陶青梧前几日就将宿舍内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去, 这会儿只需要收拾点零碎的杂物就行。
离校前,两个人先去退还了学士服, 而后去了学校附近的商区吃午餐。
古色古香的私房菜馆内很是清幽舒适,偶尔还能听见不远处潺潺的流水声,凉气拂过使得暴晒后的所有不适都跟着烟消云散。
陶青梧搁下手提袋,示意对面的宋方稚点菜。
头顶的瓷白小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显得这顿饭莫名变得小资起来。
宋方稚点完拎起茶壶给陶青梧添水,刚放下就见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
不出意外就是之前她在宿舍楼下所看到的那个人,穿着一条淡蓝色掐腰连衣裙,齐肩短发挽在耳后,还在上面缀了个满是金色闪钻的发卡,模样看着很乖巧,哪儿还有往日里的跋扈。
陶青梧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清洗着面前的餐具。
宋方稚收回视线放在陶青梧的身上,问:“认识?”
她抬眸跟着点头,悄然蹙眉,“跟了我差不多有三天时间吧,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忍不住了?陶三小姐。”
四下静默一瞬,陶亦薇撇唇,委屈的劲儿很足,出口时带着哭腔,“二姐,你可不可以给傅先生说一下,让他帮帮陶氏?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公司就垮了。”
陶青梧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模样,半眯着的眼睛透着几分不耐,“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利。”
话落,对面的人就开始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不知情的人如若看到这一幕还以为在这里被欺负了。
她偏头,视线垂着,听陶亦薇抽抽搭搭地说道:“他对你那么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而且陶氏未来有一部分也会是你的,你一定不忍心看它自生自灭对不对?”
一段冘长的安静,陶青梧打量了会儿,陶亦薇声音软绵绵的,任谁都没法拒绝,可她却觉得反感。
她清晰记得,当初陶夫人出事,这人还觉得没必要难过,一滴泪都没流过,这会儿竟怕好日子到头哭得这般梨花带雨。
还真是讽刺。
见她未出声,陶亦薇不声不响地望着她,眼皮耷下,泪珠再次往下滑落。
陶青梧哂笑一声,刚准备开口余光瞥见一旁的手机亮起。她上半身前倾,很快速地扫过,将通知栏里显示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
那是某APP自动弹出的一条热门的文娱新闻。
[傅誉集团董事长傅庭肆和港城太和集团千金盛怀宁最近频繁出入酒店,疑似好事将近,证实了此前网传联姻的真实性]
她没来得及点进去查看详情,不过这么醒目又吸引人的标题,光是看一眼就大概能猜出来其他的内容,无非就是扩写后又添加了几张照片。
陶青梧蓦地抬头,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悠悠地把手机挪动到陶亦薇的面前,喏了一声示意对方看。
“你觉得他会不会袖手旁观?”她一直都是心平气和,仿若一切都与她无关。
陶亦薇拿起来仔细查看的时候,宋方稚不经意间也扫到了,作势就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搜索关键词找到了这条新闻。
GIF动图里,傅庭肆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位身材曼妙,从背影就能看出是位绝色美人儿。两个人时不时会相视一笑,一举一动无不在证明着这条新闻的真实性。
宋方稚惊讶的时间并不长,仅是因为陶青梧看起来实在过于云淡风轻,好似见怪不怪,又好似早就知晓了这件事。
陶亦薇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心里闪过千万思绪,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开心。难过的是她找不到能帮陶氏的人了,开心的是陶青梧富太太梦碎,她有些幸灾乐祸。
就这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陶青梧脑内混乱不已,伸直手臂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恰好看到了屏幕上还在播放的动态图,而后冲着陶亦薇挑了下眉,仿佛在说:你可以走了。
等雅座内只剩下她和宋方稚两个人,对面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急忙问道:“你早都知道了?”
陶青梧摇头,不算早就知道,仅是一个多月前在傅庭肆的办公室见过一次新闻里的女主角。
难怪她可以在无人时自由出入傅庭肆的办公室,而且相处的时候自然又不失熟稔。
她和傅庭肆从来不会过问对方的私生活,这人如果应酬晚归,那她就独自在公寓里吃饭、看书,然后到时间自觉上床休息。
自上一回两个人在办公室内胡闹过后,再相处总觉得有了隔阂。
她清楚记得,那天傅庭肆气性很大,劲儿用得比往常要足,欺负她的时候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末了,她还在哭,这人就伏在她的耳边。
他对她说——你应该乖一点,别弄脏了手。
其实与以前区别不大,两个人还是会依偎着睡在一起,亲吻更是无可避免,可除却这个其他的就没再有了。
时至今日,陶青梧被冷了这么久,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都变得有迹可循。
简单的一顿饭吃得实在是索然无味。
宋方稚的心思同样千转百回,一开始知道陶青梧跟傅庭肆在一起,她总觉得这个消息不亚于火星撞地球,暗暗惊讶了好久。
父母在外做生意,手上的产业不大不小,她深知生意场上的人手段狠心思多,没啥真感情,可从后来的种种,她发现傅庭肆大概是个例外,对陶青梧很用心,凡事也很有耐心,再加上之前还为了陶青梧被打,她更是相信了这人一定不会辜负陶青梧。
可现如今,她又再次陷入无尽的怅惘。
太和集团她知道,跟傅庭肆算是门当户对了。
“够不够吃?要不要加菜?”
陶青梧突然出声,唤回了宋方稚的思绪。
她微恍,望着陶青梧的时候双眼都是懵的,“你够不够?”
陶青梧喝完瓷碗中的最后一口汤,扯了下半挽起的衣袖,忙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地铁站。”
“你要去哪儿?”宋方稚问。
她晃了下手头的钥匙,“去把行李放到科技城那边。”-
陶青梧在新房待到晚上八点才离开,走之前还将屋内各处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习惯性地回了傅庭肆告知她要晚归的微信消息,而后再次乘坐地铁离开。
一路步行到了傅誉集团的楼下,右脚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静止的旋转门忽然启动,隔着透亮的玻璃隐约能看见有人朝外走来。
京市的夏天即使入了夜依旧会觉得闷热,微风袭来也无法消除暑气。
陶青梧自下往上,眼睁睁看着傅庭肆先是将盛怀宁送走,然后才上了自己的那辆劳斯莱斯。
两台车相继离开,她才阔步到了平台上,遥望的时候好似还能朦胧看见夜色中亮起的车尾灯。
如果网络上的都算人云亦云,那此刻,她亲眼所见,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的波澜。
陶青梧有些摸不透这种情绪,只觉浑身血液一瞬间好像都在倒流,每个细胞都被抽空了一般难受,整个人就好似坠落到深渊一样。
她右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不顾衣料渐现褶皱而是一心想要抓住什么,到头来才发现都是徒劳无功。
好难过,不然她为什么突然特别想哭。
回到公寓,陶青梧洗完澡就直接上了床休息,直至深夜被渴醒才发现傅庭肆竟然彻夜未归。
她摸黑出了卧室,想去茶几上拿自己常用的那个水晶杯,谁知脚下一绊径直往沙发跌去。
不是预料中皮质的触感,陶青梧的上半身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抬头,和傅庭肆撞上视线。
这人拧眉,似是不满被她吵醒,却又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睡在这里?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陶青梧急忙撤开身,问了句。
傅庭肆艰难起身,右手扣着她的腕子,后在她的搀扶下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未迈入,陶青梧的步子就被强行止住,一旁的人带着醉酒的哑意,道:“让我住客房?”
她面上一滞,后知后觉自己的这一做法确实不妥,自然而然地侧身带着傅庭肆进了主卧。
这人换好睡衣掀被上床,陶青梧则从床头拿过手机打算离开。
下一秒,温热的大掌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问她,“去哪儿?”
她微挣着抽出胳膊,声音听着很是温糯,“我去客房,你早点休息。”
傅庭肆酒意上头,浑身上下都觉得虚浮无力,没再去拦任由这人去了隔壁的房间。
一夜寂静无声,陶青梧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到了客厅才发现傅庭肆竟然还没走。
她踱到中岛台前坐下,视线一瞥看见傅庭肆右手边搁着的一沓文件,封面上加黑加粗的宋体大字,是关于陶氏集团的收购方案。
自那日从陶氏集团离开,陶青梧并未时刻去关注,只偶尔从新闻上得知陶氏的近况。
那些负面新闻不足以彻底拖垮如此大的一个企业,最致命的是以次充好这件事让陶氏不得已只能退出老式住宅楼那个开发项目。
高层接连离职,加之陶氏欠了华京银行数百亿的贷款,还有高于市场两个点的利率,让陶氏集团资金链彻底断裂。
傅庭肆有意想要收购,只是遭到了其他股东的反对,目前还处于商榷的状态。
陶青梧的视线还落在那处,思索再三才道:“我能看一下吗?”
傅庭肆不作声,眼神掠过继续低头吃早餐。
她只当这就是默认,用指尖捏着文件的边角放到面前,仔细翻阅起来。
半晌后,傅庭肆放下餐巾,倚回软椅。
不知怎的,他觉得今日的陶青梧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两个人如此也不是头一天了。
思绪迷蒙间,他问:“转让给你,要不要?”
陶青梧意外怔了下,右手停滞在半空中,文件顺势慢慢合上,“什么?”
傅庭肆留意着她面上的神态,再出声倏地勾唇低笑,“陶氏的股份,要不要?”
第46章 GET 46
陶青梧拒绝了傅庭肆的好意,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是试探。
傅庭肆去了次顶层开会,她换完衣服打的士去了陶氏集团,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屏幕上有数十个陶衍安的未接来电。
没来由地, 她觉得今天很合适。
似是受她情绪的感染, 司机压着最低限速疾驰到了陶氏集团的门口。
一路畅通无阻, 陶青梧直接到了董事办,办公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静到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推门进去,陶衍安一脸颓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迎上她的视线后完全不觉得意外。
她毫不避讳地往里走, 也不怕外边的人会不会听见或看见,出声的时候完全没压抑自己的音量, “您找我有事吗?”
话落, 她从包中摸出早前陶衍安给他的那张银行卡, 撒手丢在茶几上,后又被弹起掉落在地上。
陶衍安磕出一根烟点着, 递到嘴边深吸了一口, 出口才知嗓音沙哑到了极致,“青梧, 你”
没给对方说完的机会, 陶青梧哼笑一声, 直接进入正题,“让我帮你找傅庭肆?”
闻言, 陶衍安眼前一亮, 试探道:“青梧,现在能帮陶氏的只有傅庭肆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找他?”她悠哉地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陶衍安听完脸色大变,大梦初醒,“是你做的?”
陶青梧轻抬下巴,似是应了他的这个猜测,而后不紧不慢道:“也不算,我只是添了把柴。”
她指了指办公桌的方向,“公关方案是我销毁的。”
“不过还得靠傅庭肆,是他正义感爆棚到一直在维护我,让我敢如此为虎作伥。我占够了便宜,还成功弄垮了你,真是可喜可贺,不是吗?”陶青梧语气很淡,好像在说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陶衍安顿觉脑内轰鸣作响,不敢想印象中乖巧的女儿竟心机到如此地步,还恨他至此,良久后才道:“你一直都是在利用傅庭肆?”
言及此,陶青梧突然沉默。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可细数种种,好像确实是这样。
骨子里的倔强忽然窜了出来,那一点开就会一直播放的GIF动图,傅庭肆温柔的眉眼,盛怀宁笑靥如花的模样,还有那不知何时定下来的婚约,都在告知她时机到了,该识趣地体面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身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上的人,很温顺地笑了下,“是。我就是在利用他,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在跟他谈恋爱?你们这些人配让别人喜欢吗?虽然妈妈从来没有管过我,但我从她身上学会了,别太轻易相信感情,她的经历还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陶青梧也没想到,现如今她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去叙述苏岚的不幸,去面对自己的不甘。
话音刚落,陶衍安视线从她的脸上掠过,停在办公室的某个角落,“自从那天文件被毁,我就托人在办公室装了监控,你说我把视频发给傅庭肆,会发生什么?”
陶青梧微顿,释然一笑,不以为意道:“随你,我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静默片刻,陶衍安难以置信地问:“你就这么恨我?”
“你为了利益抛弃我妈,那我就让你失了财势,扯平了,”她神态间带着几分漠然,又道,“我看到了我妈留的信,她说留了枚戒指给我,是外婆当年给她的,是不是被你拿走了?给我。”-
从顶楼办公室下来,陶青梧扯唇轻笑,指尖一直摩挲着手心里攥着的那枚戒指。
是金镶玉的材质,不算精细,也不够美观,可她却有种失而复得、如获至宝的感觉。
她一直埋着头,眼眶里蓄着的泪水霎时全涌了出来,啪嗒啪嗒地全砸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啜泣声几乎掩盖掉了所有杂音,全然没注意到悄然靠近的傅庭肆。
“哭什么?”低哑的男声,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陶青梧闻言一怔,手背匆忙抹掉眼泪,不敢置信地抬头,与距离咫尺的人四目相接。
她红着眼睛,再怎么努力佯装都于事无补。
傅庭肆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异动,抄在口袋里的右手不禁蜷握成拳,微微躬身凑到她的面前,“问你呢?”
陶青梧偏头,挑起一抹狰狞的笑,“你怎么在这里?”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奇傅庭肆是何时来的,有没有上楼,有没有听到她对陶衍安说的那些话。
如果听到了,他为何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任谁知道自己被利用都该大发雷霆吧,除非真的不在乎。
恍神间,傅庭肆慢悠悠开口,“刚好在附近,听说你来了这里,顺便接你。”
她点头,还是没回傅庭肆的问题。
“回去吗?”傅庭肆语速很慢,嗓音漫不经心的,比往常好听了好几个度。
她翕动双唇,“要回,送我到你们公司附近的商场就好,跟音桐约了去吃饭。”
劳斯莱斯很快汇入车流中,朝着CBD商业区驶去。
车厢内安静无比,被隔断挡板分开的两个空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幅场景。
傅庭肆阖目倚靠在定制座椅上,陶青梧听着那平缓的呼吸声,突然很想问一问有关于盛怀宁的事情,包括还有新闻里所说的联姻。
她摸出手机在历史记录里查找之前看过的那条新闻,页面跳转却是一堆乱码。
转了个念头,她又去搜索栏输入关键字,依旧一无所获。
想必是被傅誉紧急公关掉了,毕竟是傅庭肆的私生活,陡然暴露在公众面前,肯定会多多少少带来点负面影响。
陶青梧只好作罢,手机还没来得及熄掉,一双手就扣在她的腰侧用着巧劲将她带到了扶手箱的另外一边。
傅庭肆今日好像换了常用的那款香水,闻着有种清苦的味道,带着些许野性,与他此时的所作所为莫名搭到了极致。
她小心翼翼地往他膝盖的位置挪了挪,后又被他用大掌按了回去,上半身彻底窝进了他的怀里。
紧张让她瞬间绷直了全身的肌肉,慢慢抬眼,迎着他的审视。
傅庭肆用右手扣住她的下巴,唇接而落下,与她的碾磨在一起。
陶青梧还没反应过来,双眸圆睁,紧闭着的牙关阻挡了他欲要探进来的舌尖。
柔软的触感渐失,她沉着意识,看面前的人静静凝视着她,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蹭过她的唇,发出意味不明的闷笑,命令道:“张嘴。”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张开,任他再度覆了上来。
这次的吻带了狠劲,似要将她拆吃入腹,冷冽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以为最多只是吻,可那温热的一双手挑起了她连衣裙的肩带,在所有缝隙之间自由进出,所到之处皆引起一片燎原,烧到她差点没了理智。
陶青梧不像往常那般只顾沉.沦.享受,内心燃起的星火没来由被熄灭,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往下掉。
傅庭肆的唇舌卷进了一片咸湿,意犹未尽地撤开了对她的所有掠夺,指尖描摹着她的唇廓,拭干了涎渍。
他短叹了一声,问:“我碰你,让你觉得难堪?”
陶青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难过,想要他的吻,心里又莫名其妙排斥。
见她沉默,傅庭肆从扶手箱抽出消毒湿巾擦手,而后帮她整理了乱了的头发和衣服,像之前那般帮她坐了回去。
之后整个车厢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直到她下车,一旁的人都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到了约定好的餐厅,秋音桐已经等在里面。
被粉色气球还有丝带围绕着的小包间内,淡淡的蜜桃香萦绕在每一处。
陶青梧方才在外边缓了会儿,还用随身带着的气垫遮了下眼周围红着的地方,这会儿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跟秋音桐打了个招呼,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坐在了桌前的圆凳上。
似是收到了召唤,一早点好的菜品在这时送了上来,整齐摆放在两个人的面前。
陶青梧一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这两天,行李太多了,收拾完腰都要断了。”秋音桐拿起刀叉递给她,又往她的杯子里添起泡酒。
通透简约的水晶杯内霎时有无数个小气泡争相跳跃着,幽幽飘出来的是与周遭环境相称的甜腻味道。
陶青梧拿起轻抿了一口,自知酒量不好,根本不敢贪杯。
犹记得上一次饮酒还是在秋榭园,头一回沾酒,她有些沉醉那个滋味,不由自主就喝多了,以至于后面发生的种种全都没了意识。
傅庭肆说她吻了他,还抱着他不撒手,占尽了便宜。
“表嫂?”秋音桐灼灼望着她,又唤了一句。
她被叫回了神,视线随即落下,调笑着吐出:“叫我名字吧,很快就不是了。”
秋音桐刚夹起一块鱼片,应声从筷间滑落到桌上,有些意外,“你都知道了?”
如此门当户对的联姻,还在网络上被传播了那么久,她不知道都难。
陶青梧点头,微耷着的眉眼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失落,可她唇上却带着笑。
“其实都是爷爷自作主张,表哥一开始不知情。你一定要相信他,他肯定能解决好的。”秋音桐语气重了些,生怕她不信表情都严肃了许多。
她云淡风轻地执筷夹菜到餐盘,又忽然放下,长舒了口气,深觉不吐不快,“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说交易更合适。”
秋音桐:“交易?”
“我其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帮我,也许是生活需要一味调剂。一开始我故意接近他,从他那里知道了妈妈的行踪,然后又在订婚宴求他带我走。我在他的面前扮可怜,告诉他我在陶家受了委屈,借他的手打压陶家,达成目的。”她低着声音,边说边用余光瞥秋音桐,看对面的人是何表情。
秋音桐却没多大起伏,疑惑道:“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做啊?”
陶青梧眼眶一热,局促着将所有来龙去脉都详细讲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听了一整个故事的秋音桐终于有了点其他的神态,眉头紧拧,扒在桌边的一双手指节泛白,隐约透着一丝隐忍。
末了,她听对方问了句,“这么久,你对表哥一丁点喜欢都没有吗?”
她开始陷入无尽的沉思中,手边的手机适时振动了一声,屏幕跟着亮起。
视线自然而然飘了过去,不像先前那般,这一次她看得尤为认真。
[傅庭肆陪盛怀宁逛街被偶遇,两人在高奢品牌店DIY香水,而后又去了另外一家品牌店购入情侣腕表,感情升温迅速,恩爱有加]
怪不得傅庭肆今天换了香水,用了那么久的香水说换就换,看来是真的喜欢。
陶青梧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被这种窒息的感觉所侵扰,只有胸口那股子压抑的疼痛让她发觉自己还活着。
她微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眸底深处的复杂与沉郁。
回想所有,当初看见傅庭肆为了不让她受流言影响被打,她是心痛的。
再到昨天看到傅庭肆与其他人联姻的新闻,她好难过,下意识开始和傅庭肆保持距离。
再到刚刚,她如梦方醒,自始至终,她和傅庭肆之间的差距本就是天壤之别。
看着傅庭肆能和同样优秀的人在一起,她本该祝福,可只要一想到未来他会对别人好,会无底线地去宠,还会名正言顺地去做恋人间所有的事情,她就嫉妒得发狂,眼泪忍不住就要往下掉。
难道这就是喜欢。
第47章 GET 47
三日后, 6月28日,傅庭肆的生日。
盛夏的黄昏,所到之处依旧笼罩在一片浓稠而又炙热的空气之中,陶青梧从生鲜超市出来, 顿觉闷热无比, 黏腻到浑身不舒服。
沉甸甸的购物袋里, 有她难得斥巨资购买的A5和牛,还有两只法国蓝龙虾,蔬菜也是买的独立包装,应该很新鲜。
对于傅庭肆的生日,她还是偶然间在秋音桐那里得知的。
那日见面, 分开前秋音桐接了个电话,言语间大概能猜出来是傅庭肆的妈妈打来的, 想借秋音桐的口去打听傅庭肆对于自己三日后的生日有何打算。
她刚好就记在了心里, 明里暗里找林秘书打听了许多傅庭肆近日的所有安排, 还有盛怀宁。
知道这人拒绝了秋熹苓为他庆生的安排,盛怀宁又回了港城, 所以生日当天下班后就没再有其他的安排, 陶青梧就打算亲自下厨做几道菜,还去曾经光临过的那家手作店亲手做了个蛋糕。
出了扶梯, 她拎起手里的礼盒看了眼, 确认了下蛋糕是否完好无损。
超市距离公寓不远, 陶青梧来回都打算步行,经过一家用玻璃幕墙隔出的高级餐厅时, 她很随意地扫了周围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 让她瞬间怔忡在原地。
依窗摆放的方桌,傅庭肆和盛怀宁相对而坐, 正翕动唇瓣侃侃而谈,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桌上那束颜色鲜艳的玫瑰花束。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毕竟是傅庭肆的生日,盛怀宁就算回了港城,肯定也会特地再跑回来一趟。
傅庭肆推了秋熹苓的安排,仅是因为想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
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陶青梧觉得自己的双脚仿佛灌了铅,最后连怎么回的公寓都说不清楚。
她按照原计划,将那些食材全都做了出来,还非常闲情逸致地倒了小半杯果酒,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和平常无异。
陶青梧还是头一回觉得这间公寓居然如此之大,大到让人窒息。
听着客厅内石英钟走动的声音,还有树榴办公桌上摆饰来回摆动发出的声响,夜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来临。
中岛台上的饭菜一丝未动,她一口闷完了杯中的酒液,打算收拾时却听到一阵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看见傅庭肆肘间搭着外套,正朝她趋步走来,最后停留在中岛台的另外一边。
“怎么做了这么多?”傅庭肆拉开椅子坐下,瞥了眼面前摆放着的三菜一汤,几乎是他家常菜里最常吃的那几道。
陶青梧释然一笑,云淡风轻道:“问了林秘书,以为你下班就会回来。”
静了半刻,他又轻又缓地说了句,“无妨,还吃得下。”
傅庭肆顺手拿过一旁的筷子,刚递出陶青梧就端起餐盘一股脑儿全倒入了脚边的垃圾桶内。
他顿在原地,等对面的人能给一个解释。
没让他失望,陶青梧平静地说:“盐放多了,不好吃。你如果饿的话,我打电话让鹤叔送餐。”
“不用了。”傅庭肆不动声色地睇了她一眼,而后起身用修长的手指扯下领带,大步流星朝着洗手间走去。
餐盘全部归置洗碗机后,陶青梧回客房拿了睡衣也去了洗手间。
简单冲了个澡,酒意全被挥发了出来,她抬脚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在路过主卧时却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房门紧闭,里面静到出奇,想必傅庭肆已经睡了,方才她嗅到这人也饮了酒。
鬼使神差中,陶青梧缓步靠近,扣动门锁走了进去,里面仅有角落里的落地台灯亮着。
床上的人侧躺着,身上的鹅绒被随着平缓的呼吸上下起伏,似是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存在,睡得很熟。
她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掀被钻了进去,右手用着试探般的力道环上了傅庭肆的腰,而后将自己的额头紧贴在那温热的后背。
侥幸心理只存在了几分钟,眼前的人猛地转身,扣着她的腰肢往怀里揉,似是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让她差点喘不过来气。
带着酒气的热息扑在她的脸上,傅庭肆紧紧凝着她,不允许她错开视线,薄唇微动,带着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前几天还因他的触碰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却突然投怀送抱,反常到连他都看不清摸不透。
犹记得那日,他因为收购方案跑了趟陶氏集团,岂料竟在那里碰到了陶青梧。
心里担心这人会被欺负,或者受委屈,他就站在门外,听到了好多了不得的话。
遥想两个人在一起前的每一次见面,他岂会不知道这人是在刻意接近他,但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还乐此不疲地创造了许多机会给她。
他从未听她说过喜欢,所以他选择了自欺欺人,只要她一日不提,他可以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还是说了,她说她对他只有利用,与感情无关。
所以他在那日吻了她,还自以为是地用手指欺负了她,哭是意料之内的事,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那么排斥。
他思绪乱作一团,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要她。
罢了,只要她乖乖待在他的身边,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起码只要能看见她,他才有拥有她的实感。
怔神的时间很久,久到陶青梧出声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抬头,笑意敛起,咕哝了句,“你别生气了。”
生气?
是指她越过他销毁了陶氏的公关方案?
还是他吻她被她排斥?
又或是刚才他想尝一下她的手艺,却被她毫不留情地倒入垃圾桶?
傅庭肆想不明白,但心口的郁气确实因为陶青梧那软糯的语气消散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向他服过软了,这种感觉确实让人意犹未尽。
他沉浸其中,坐起身拉开床头柜最上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精美的礼盒。
陶青梧半天没有发出声音,任他牵着她的手将盒子内装着的东西塞给她。
那块腕表很绝美,融入珐琅,还镶嵌了宝石,各种卓越的工艺被融合在了一起,视觉体验很好。
傅庭肆用指腹按了下表盘旁边的动态按钮,里面霎时有雪花飘洒下来,细腻诠释了每一刻的美妙变幻。
视线一转,落在另外一个礼盒上。
很简约的钻石瓶,隔着包装都能闻到散发出来的淡香,是有点微酸苦涩的皮革和乌木香。
跟傅庭肆最近身上的是同一个味道。
空气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陶青梧微诧,眼里满是恍惚。她问:“送我的?”
傅庭肆的目光很真诚,死死地攫住她,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
如若不是前几日看到那条新闻,她真的会惊喜到哭出声来。
这是跟盛怀宁买完,还顺带着给她也准备了一份。
陶青梧上半身微微一僵,意识到不妥,嘴角登时扬起笑容,压着声音问:“怎么你过生日还送我礼物?”
无言半刻,傅庭肆眉头一蹙,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礼物呢?”
“傍晚那会儿才知道,来不及准备。”她声音很小,带着微不可察的一丁点委屈。
昏暗的环境很容易安抚人躁动的情绪,让傅庭肆完全没了脾气,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滩水。
他用大掌摩挲着她的后颈,再挪动到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暧昧,“腕表,喜欢吗?”
陶青梧温吞着回:“喜欢。”
“香水呢?”他又问。
她抿唇,回:“喜欢。”
他溢出一声笑,不死心再次问道:“那我呢?喜不喜欢?”
陶青梧心一颤,纤长的眼睫颤动了好几下,愣了几秒后拨开面前的礼盒,上半身倾身靠近,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明明浅尝辄止,却还是吻得人心乱如麻。
傅庭肆阖眼又睁开,想要推开却又舍不得。
他猜不出她的这番举动,到底是想借此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只想岔开话题。
以前觉得她乖,什么话都能被他哄着说出来,像西伯利亚香水百合,没什么缺点,可如今他觉得她更像罂.粟,让他一再失了底线,沉沦到根本戒不掉。
两个人这几日都是分开住的,就仿佛回到了陶青梧刚住进来的那段时间。
他瞧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晦暗幽深,用气息缠绕着她,然后迫不及待地压下唇细细描摹着她的唇瓣,耳边是吮出来的细碎水声,还有沉到底的呼吸声。
陶青梧在迷离中呜咽出声,连睡袍何时滑落都没注意到,总觉得今夜的傅庭肆比往日更要放纵,拥着她的手臂像是浸过岩浆,烫到她没了劲任凭他索取。
下一秒,顺势倒入柔软的床上。
他从头到脚慢悠悠地碰她,因她没稳住的调子不由加重了力道,让她急促地拼命喘气。
傅庭肆垂眸,用一种很散漫的姿态伏在她的肩头。
她瞥了一眼,无名的烦躁情绪再度席卷了她,恍着问道:“傅庭肆,你会结婚吗?”
感觉到眼前的人僵了一下,手掌随之捏上她的耳垂,语气淡着回:“会。”
陶青梧眼睛一酸,她也不知道她想问的究竟是,你会跟我结婚还是跟盛怀宁结婚。
傅庭肆同样呼吸一窒,不知她这一问究竟是何用意,可他还是认真答了。
忽地,她想起傍晚刚做完饭,莫名收到了黎棠发来的短信,摆明了是来看她的笑话,特地告诉她傅庭肆在龙湖璟玺购置了房产,上流圈都在传是婚房。
联姻是要准备这些,应该的。
她当时有在网络上搜索,是独栋别墅,虽不如秋榭园,但也能衬得出未来主人的身份。
见她沉默,傅庭肆撤开身,跟她对视。
她在慌乱中挪开眼,艰难地吐出一句,“听说你新买了房子。”
他不觉得意外,屏息应了一声,又道:“半年前购置的,刚装修好。如果你喜欢这里,可以一直住在这儿。”
陶青梧短叹一声,似是在表达不满。
这算什么?即使结了婚也要留她在身边,当情.妇来养,那他可能会再挨一次鞭子。
“你今天见了盛怀宁?”
傅庭肆迷惑,“是,谈了些公事。”
她语气染上了一丝艳羡,“她好漂亮。”
第一次见到盛怀宁,她就这么在心里感叹过。
静了足足几分钟,傅庭肆凑近她,兴致已褪却又强行燃起,“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聊其他人?”
陶青梧不搭腔,只笑。
他被她的反常骇到,用唇吞没了她还没溢出的笑,骨节分明的右手开始游移在各处,像那摘花之人,都会先赏再琢磨如何得到。
指尖轻触一下从花蕊捻出浓郁的蜜.汁,而后递到鼻间去嗅,品尝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陶青梧朦朦胧胧中睁眼,手掌覆在他的发顶,像是要让自己的心和其他地方一样落到实处。
得了趣以后,紧跟着而来的是从尾.椎.骨蔓延到全身各处的酥.麻。
那杯果酒还是让她醉了,她昏沉着开口,“傅庭肆,你可以重一点。”
傅庭肆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听了她的话加了些力道。
往日里眼前的人明明只会哭,今夜话却多了些,让他一度觉得不真实。
他难以自控地抱着她,唇移到她的耳边,嗓音喘中带哑,“陶青梧,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
陶青梧觉得虚浮,似被他抛了起来,久久落不下来,隐约间受了蛊惑般开口,“傅庭肆,我喜欢你。”
傅庭肆一怔,随即停了下来,被她抓在背上的指尖用挠来催促,眼神满是迷茫。
好乖,有些话还是如此轻易就骗了出来。
她看着他低头,与她抵额,鼻尖碰在一起,在疾风骤雨中模模糊糊听到他好像回了自己的那句话。
他说:“我也是。”
陶青梧思绪慢慢回笼,越发觉得是幻听,开始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傅庭肆以为她是痛了,想退出,却听她软着调子和他耳语,“别出去。”
他又欺她,命令道:“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陶青梧觉得自己在濒死的边缘,很听话地亲昵重复。
“喜欢你。”-
翌日中午,饭点。
傅庭肆回了趟秋榭园,推了秋熹苓为他庆生的安排,得回去哄一哄。
吃饭前,他让鹤叔准备了份同样的餐食给陶青梧送去,岂料这人竟不在公寓。
拨了通电话出去一直未有人接,下午他要去趟陶氏开高层会议,再回到公寓已是傍晚。
白天下了场大雨,直到刚刚才停,他收好伞搁在外间,往里走入眼的是满室的黑暗。
过了片刻,他当场愣住,心里的不安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步子直冲着衣帽间,傅庭肆发觉陶青梧的行李箱不见了,衣橱拉开挂着的衣架跟着晃动,上面的衣服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早前,陶青梧将敞着的行李箱就摆在角落,即拿即放,还是被他拐着弯儿找了个借口说服,才听话都挂了起来。
他无奈一笑,竟不觉得突然。
好安静,没有往常翻书的声音,没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没有纤长手指敲过电脑键盘的声音
傅庭肆蹙眉,心里还怀有一丁点的希冀,去主卧和客房都转了一圈,一尘不染,好似从未有人踏足过这里。
他复又回了衣帽间,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没得到一丁点的回应,视线一瞥,角落里堆积成山的礼盒闯入眼帘。
掀开一个又一个盖子,这半年里他准备的所有东西都被留了下来,却独独少了一样。
还真应了他的话,陶青梧只带走了那件牛皮小马挂饰的赠品,果然很方便带着。
这小骗子真是狠心,用喜欢他骗到他乐昏了头,然后就这么轻飘飘地一走了之。
他大概觉得自己是疯了,挥臂弄散了面前的礼盒,被夹在中间的一张暗黄色卡片掉了出来,刚好就落在他的脚边。
傅庭肆躬身捡起,那是一张华京银行的储蓄卡,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是陶青梧留下来的。
生平第一次,在休息时间,他给林秘书委派了点活计。
林秘书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卡片的具体信息用邮件的方式传送了过来。
从上往下浏览时,他看着看着不禁笑出了声,暗自感慨,陶青梧还真是大方。
里面的余额数目很是可观,不止还了春节时用他那张卡片给陶家买礼物的支出,就连昨晚他送的香水和腕表都折了现金给他。
那块腕表是定制的,跟当初在Bessie酒吧被陶青梧弄坏的是同一个品牌,等了差不多五个多月才拿到,有市无价,她竟轻飘飘地用一百万就打发了他。
夜色愈发黑了,傅庭肆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在衣帽间枯坐到了天亮,眉宇间的阴戾难以掩藏,到最后竟直接误了上班的时间。
林秘书和鹤叔一同到了顶层,前者是因为原本定好的会议,董事长却缺席,后者是因为来送餐却迟迟不见卧房里的人出来。
偌大的公寓里,往常来打扫的人正收着外间堆在一起的那摞纸盒,没拿稳全洒在了地上,露出一丁点暗纹布料的边角。
保姆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去问鹤叔的意见。
鹤叔自作主张将东西留了下来,在傅庭肆从洗手间出来后才递了过去。
扁方的盒子整齐摆放在茶几上,一打开是一套剪裁精良的暗黑色条纹西装,袖口翻过能看见里面用金色丝线缝制的忍冬,跟他手帕上的差不多。
——傅庭肆,我给你做套西装吧。
——好。
原以为陶青梧忘了,没想到竟真的做了,可为什么不送给他,却选择了丢掉?
“收起来,放衣帽间。”他语气很淡,竟让人摸不准他此时是何情绪。
鹤叔颔首,照做。
傅庭肆深吸了口气,拿过丢在茶几上的眼镜带上,而后不声不响地去了次顶层的办公室。
他沉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害怕和紧张,只有林秘书敢抱着未批的文件进出。
良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傅庭肆应声抬头,“进。”
人还未出现声音就传了进来,还带着笑,“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我出国几年你就把我忘了。”
夏向聿穿着休闲随性,活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径直拉过一旁的软椅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傅庭肆幽幽问了句。
“昨天,我一回来就来公司找你了,结果林秘书说你回了家。”
夏向聿是夏氏的大公子,和傅庭肆从小一起长大,年纪差不多,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出了国,在一家科技公司任CFO。
又闲聊了会儿,办公桌前的人又转了话锋,多了点打趣的意味,“我说傅董事长,你们公司是不是有点太没人性了。昨天我在傅誉楼底下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拎着个行李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么大的雨浑身都湿透了,你好歹在楼底下多备几把伞。”
“有备,”傅庭肆刚回完忽地抬头,捏着钢笔的手顿住,问道,“几点的事情?”
夏向聿脸上闪过茫然,“中午十二点左右吧。”
话毕,他用内线将林秘书叫了进来,“把昨天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公司门口的监控视频整理出来发我邮箱。”
不消等太久,办公桌上一直亮着的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则提示,傅庭肆霍然挺起上半身,点开后先是调到了二倍速又时不时用鼠标往前拖进度。
夏向聿难免觉得疑惑,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好奇他为何突然要看监控,但也反应过来昨日短暂瞥了一眼的那个女孩子一定不简单。
视频很快速地滚动播放着,傅庭肆一双乌黑的瞳眸一眨不眨,反倒是夏向聿早就眼花了,眼眶里浮了层莹亮的水光。
他微讶,奇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会儿找出来?很重要?”
傅庭肆没吭声,再次拖动鼠标,直到画面里出现了一丁点熟悉的色彩才停下,还不禁放大了音量。
LED显示屏内,陶青梧很吃力地拎着行李箱,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慢,那微微抖动的肩膀让人一下子就能猜出来是在哭。
他清晰记得,第一次将这人带到公寓的那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雨,悲切的哭声穿透淅沥的雨声,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半年多的时间,他扪心自问,未曾欺负亏待过陶青梧,那她到底在哭什么?莫非是想起昨夜与他的温存依旧觉得难堪。
算到底,也是为了他而哭。
林秘书自发完邮件就一直在办公桌前等着,见此情景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等傅庭肆的右手离了鼠标倚回软椅后,试探着问:“董事长,需不需要去查陶小姐的行踪?”
这个念头在他看见那套西装的时候有在脑海中闪过,可这会儿,看着视频里陶青梧那仿若在他这里受尽了委屈的模样,他竟不敢强留了。
他埋头,语速不紧不慢,“不必了,随她去吧。”
第48章 GET 48
京市人民医院, 东南角的住院部,进出的病患和医护人员络绎不绝。
高级病房内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窗外是一片湛蓝色的天空, 阳光灿烂得仿佛能晃瞎人的眼睛。
陶青梧脸色苍白, 双眸半阖, 安静地倚靠在床头,如同没了生机的提线木偶。
自那日从傅誉离开,被雨淋了好半天还是受了凉,陆陆续续高烧了十多天,以至于到现在都浑身疲软, 什么事都做不了。
门从外边忽然被敲响,在她转头去瞧的时候外边的人才缓缓推开进来, 手上拎着保温饭盒还有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陶青梧颤着眼皮, 看不真切。
来人面容柔和, 蓄着一头细碎蓬松的短发,淡蓝色衬衫敞了最上方的几颗纽扣, 略修身的休闲裤显得身材愈发修长高大, 气质斐然到完全遮不住。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立在床头的边几前,打开饭盒将饭菜一一拿了出来。
她摇头, 注视着一旁的人动作, “叶先生, 你不用每天都过来的,我已经没事了。”
男人展开小桌板, 递了双筷子给她, 低笑一声,“我们也算认识了, 叫我的名字是烫嘴吗?”
陶青梧被逗到闷笑了下,气息不禁带动得重了些,缓过来才说:“知道了,叶识檐先生。”
“去掉后面两个字就更好了,”叶识檐摊了摊手,看她吃得认真,又道,“我去办出院手续,收拾好我开车送你回去。”
等病房内再度恢复安静,陶青梧瞥了眼枕边的手机,指尖自然轻触,画面停留在秋音桐的朋友圈。
这人近段时间发了好多傅庭肆的照片,看下面附着的地点是在爱丁堡,气候不像京城,阴雨绵绵,傅庭肆着了件浅棕色的大衣,不似往常那般又肃严又难以接近。
她下意识都存了起来,见不到人看看照片也挺好的。
脑袋不听使唤,陶青梧又想起了从傅誉出来的那场大雨,其实完全不如她心里的滂沱。
虽做好了准备,但只要一想到她离开后,傅庭肆就可以每时每刻都和盛怀宁在一起,她止不住会心口发酸。
直到出了集团大楼,她不再强忍径直哭出声来,身边偶尔会有不少认识她的人经过,看她的眼神不止有疑惑还有同情。
现如今公司内谁人不知她与傅庭肆的关系,只是不再像以前那般大肆讨论罢了,见她这幅模样跟玩腻了被抛弃有何区别。
她就那样在雨中走了小半晌,加上前一晚睡眠不足,晕倒在路边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后来还是被恰好路过的叶识檐送到了医院。
见她孤身一人,又拎着行李,后又从她口中得知她的一些基本情况,叶识檐大概觉得她实在可怜,便每日都会来医院一趟。
有时候会陪她聊会天,有时候送完饭就着急离开去忙工作。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思绪渐渐回笼,陶青梧想要掀被下床收拾东西,却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拿起来一看竟很凑巧地给秋音桐最新的那条朋友圈点了赞。
她顿时慌了,又急急忙忙点了取消。
就在陶青梧担心作为共友的傅庭肆会不会看见时,爱丁堡才是早上八点多。
秋老爷子见傅庭肆跟盛怀宁相处得还不错,这才放心离开了秋榭园,而秋熹苓和傅霄则现如今当起了甩手掌柜,紧跟着就将环球旅行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秋音桐刚毕业有大把可以玩乐的时间,吵着嚷着也要去。
至于傅庭肆,每年都会抽空去海外分公司巡查一趟,短则一周,长则一两月,便也借着这次机会跟着一起去了。
其实他打心里不想承认,公司顶层的那套公寓处处都是陶青梧的味道,全是她存在过的痕迹。
临走前,他让鹤叔安排人重新装修,能改的布局全改了,妄想着能抹掉所有让他待不下去的因素。
爱丁堡实在多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四天。
傅庭肆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任由冷冽的空气萦绕在周围,手中的瓷杯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茶,恍远的神瞬间就拉了回来。
“哥,你不吃点吗?这个奶香松饼味道很好。”秋音桐边大快朵颐边冲着傅庭肆的背影嘟囔了句。
他眸子一沉,回了下头,“既然味道很好,我的那份也是你的了。”
秋音桐唇角漾出笑,拿起桌上的手机玩了起来,等切进微信,发现页的红色数字标识让她登时放下了刀叉,忙道:“表哥,你过来看,她给我的朋友圈点了赞。”
傅庭肆神情忽变,大步流星到餐桌前,刚伸出右手想要拿过来看一眼,面前的人又转了话锋,“她又取消了,大概是手抖了?”
他蹙眉,不禁嗤笑一声,总觉得现如今的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不然怎会让秋音桐替他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是陶青梧主动离开的,恐怕自始至终心里都没给他留过一丁点的位置,那他即使让再多的人在她的面前提及他,怕是都不会引起一丝丝的涟漪。
或许还会反感,反感他用筹码逼她在身边待了这么久,被他占尽了便宜。
手一直滞在半空中,秋音桐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滑稽,从一旁随便拿了个东西塞入傅庭肆的掌心,让他再度回神。
过了这么多天,秋音桐大致看明白了,表哥应该是和陶同学分手了,所以开始任由爷爷摆布,不管干什么都毫无怨言。
往日里精英干练的人仿若身体里失了块重要的东西,变得毫无生机,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上。
她不知爱情苦,却也不忍心一直看傅庭肆如此,柔声道:“放不下就去追啊。你跟青梧本来就开始得不明不白,现在既然没了这层关系,那就大大方方地认真去追一次。每天伤春悲秋有什么用。”
静默几秒,傅庭肆忽地笑了,坐下后将茶杯换成瓷杯,去喝那没加糖没加奶的苦咖啡,压着嗓子,“暖不热的。”
“什么?”秋音桐没听懂,急忙问了句。
他垂头,眼睫落下一小片阴影,“我对她不够好吗?她不照样说走就走。心如磐石,根本暖不热。”
秋音桐托腮,也没胃口去吃傅庭肆的那份松饼了,“可是青梧根本就不知道你对她动了真感情,再说表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豁达,你以前可是不管什么事,只要没办成就不会放弃,那股狠劲特迷人。”
“而且,你跟青梧这个样子,她都不理我了,一条微信都没回。”她又适时补充了几句。
一杯咖啡饮完,外边又开始落起了雨,噼里啪啦全砸在了透亮的落地窗上,连带着露台上几盆苍翠的绿植都被冲刷得又亮了些。
傅庭肆闻言眼中的情绪又淡了许多,笑得随性,让人觉得刺眼。
他平静说:“幸好不知道,不然多好笑。”
秋音桐彻底没了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罢了,时间久了总能想通,估计还是缘分不够-
东西收完,陶青梧回了保利科技城的那套现房。
两室一厅她自己一个人住实在太过宽敞,收拾起来也是颇费功夫。
二十多天没回来过,处处都落了灰尘,她不好迎叶识檐进来,这人却扬言要帮着她打扫。
如此盛情,她拒绝不了。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黑了下来,正好周末,叶识檐本就不着急走,不止叫人送了晚餐来,还顺手将那双开门的冰箱填得满满的。
陶青梧看着那些种类齐全的食材,暗自感慨叶识檐实在体贴,被照顾至此她实在有些难为情,拿过丢在厨台上的手机,回身冲不远处还在打扫的人道:“叶识檐,我把这段时间的所有花销转给你,你方便用什么收款?”
叶识檐叠好手上的湿巾丢入垃圾桶内,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才回她,“微信吧。”
短短几分钟,他就改了说辞。
虽然这些算什么太大的开支,但毕竟在陶青梧的心里,两个人非亲非故,他如若太过殷勤,难免会显得他过于居心不良。
陶青梧之前在医院就将每一笔都用手机记了下来,这会儿只需稍稍检查一遍就迅速转了出去。
客厅的装修很极简,靠墙摆放着的圆餐桌仅能容得下两个人相对而坐。
叶识檐帮她盛了碗海带汤,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浅笑着问:“你是学服装设计的?”
陶青梧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那个房间,“帮你打扫的时候看见了不少书,还有制版工具。那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
“我刚毕业不久,还没找到合适的。”
她言语间犹豫了下,其实刚从傅誉实习结束她就收到了很正式的入职通知,只是合同没签,再加上她这么久都没去,恐怕这机会早就没了。
叶识檐察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搁下筷子环臂倚回靠背餐椅,思忖再三才道:“我最近刚将工作室搬到国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工作室?”她疑道。
两个人聊起来就没再动过筷子,桌上的残羹剩饭已经凉透,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久久未散。
叶识檐用手机调出工作室的具体信息,将品牌展示给她看,“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先把身体养好。”
陶青梧修长的指尖滑动着屏幕,越看越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Cybele是七年前在法国创立的服装品牌,主推为年轻人设计多元化、独特又不失时髦的日常着装穿搭,随性又不失精细的个人风格很鲜明,在很短的时间内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与追捧。
隔年就在国内外举办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时装秀,娱乐圈许多模特明星都争相为之走秀展示。
据悉品牌主理人很年轻,二十五岁左右,但从未在外披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业内都称呼他为Mr.Tido。
她递回手机,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所以你是Tido?”
“嗯哼,”叶识檐眼睫耷下一瞬,语调欢快了些,“国内的工作室刚刚起步,你要是愿意来,随时欢迎。”
这对陶青梧来说,无非是最好的机会。
傅誉的服装品牌虽在国内同样兴起,但毕竟不是主营,终归不如在Cybele能得到更多的历练机会,未来还能在简历上添上最有色彩的一笔。
通俗点来讲,拿出去唬人还是很有用的。
“我没有经验,会不会”她右手扯着另一只衣袖,表情有些懵。
叶识檐一时失语,缓了几秒,“没有经验不重要。有的人入行十几年,镀了一层金同样没什么作为。热爱最重要。”
陶青梧身躯微微一僵,指尖跟着蜷起,心中不免动容,“我怕帮倒忙。”
静了会儿,叶识檐发出低低的一声叹息,“刚入行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些许问题。你如果愿意来,就做我的助理,多实践总归不是坏事。”
陶青梧上一秒还沉浸在对于所发生的一切的不真实感中,下一刻就被叶识檐的这番话说服了,受宠若惊席卷了她,打散了那一丁点的不自信。
她倏地一笑,明媚动人,“好,我去。”
叶识檐舒了口气,顷刻后起身开始打理餐桌,被她反应过来后急忙制止。
终是僵持不过,他松了手,转而去了客厅的半包围沙发前坐下,等陶青梧忙完过来才打算道别。
他拿起打扫房间时顺手丢在沙发上的薄外套,不小心带落了陶青梧搁在一旁的包,里面的东西顺势全都洒了出来。
陶青梧动作很快,比他先一步蹲下身去捡,全然没注意到有东西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那东西的色彩很丰富,叶识檐想不注意到都难,捡起后递到眼前转着看了一遍,眼底露出一抹诧异,“这是”
陶青梧闻言望了过去,眉头一拧,伸直手臂快速夺了回来,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有多失礼,“抱歉。”
“看着很不错,非常少见的工艺。”叶识檐唇边翘起,视线落在她手上。
她抿唇,身形微不可察地颤了下,右手小心地摩挲在表盘上,动态按钮被误触到后顿时有纷纷扬扬的细碎雪花飘洒而下。
两相沉默,还是叶识檐最先打破,“是EvoLens?传闻中只接定制。”
陶青梧对于许多奢侈品不太了解,更何况这些东西本就离她的生活过于遥远。她眼睫略颤,随口回道:“是。”
看出她的古怪,往常最知礼数的人此时竟无端抛弃了所有,心里泛起一抹异样的情绪,试探着开口:“是男朋友送的?”
虽只认识了短短十多天,但他也大概能从细枝末节看出陶青梧的所有生活习性。
当时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求着让他去给换成普通病房,其他方面更是能省则省,不太像是会斥巨资去买如此奢华东西的人。
陶青梧心中一震,再度沉溺在从傅誉离开前一晚的情景之中,好似劲瘦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力道很大,容不得她躲一分一毫。
万千思绪再度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语速又慢又缓,多了点释然,“不是,一个朋友送的。”
第49章 GET 49
在家里足足休息了一周, 陶青梧才得以有机会去Cybele工作室一趟。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工作室的地址竟也在CBD商业区。
公交驶过傅誉集团大楼时,她不由地从窗口探头去看,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依旧是最醒目的那一栋, 高大、壮观、宏伟, 就好像是一只猛虎匍匐着盘旋于此。
陶青梧久久收不回视线, 一瞬不瞬地盯着几乎直指云霄的顶楼。
不知道傅庭肆从国外回来了没,这会儿是在公寓里小憩,还是在办公室内忙工作。
娱乐新闻说盛怀宁最近在京市有演出,他也有可能在陪盛怀宁吃午餐。
想到这里,她眼睫垂下, 很快拉回思绪,听着车内播报的停靠点刷码下了车。
工作室有着很独立的空间, 在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 叶识檐想必也是颇费周折。
横穿过街区, 叶识檐就等在门口,姿态悠哉懒散, 一身较为休闲的穿搭又不失板正。
这人一手把玩着一副半框眼镜, 另一手拨弄着半袖休闲西装胸口缀着的翠绿色流苏,深咖宽松长裤随着微风半贴在腿上, 跟她主观印象里的品牌主理人差不多。
距离仅剩下几米时, 叶识檐收回搭在一边的脚, 给她递了个很温和的笑,让人一时恍然, 如沐春风。
陶青梧今日在脑后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妆容也比往常浓艳了些,遮住了仅存的一丁点病态, 显得精神了不少。
她回以微笑,跟着前面的人阔步朝里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打版工作区,这会儿所有人都在一旁的高台上用午餐,察觉到两个人的脚步声都齐齐投来目光。
“Hi,Tido.”
“老板要不要来吃点?”
“这位就是Tido的专用助理吗?好乖好漂亮。”
初来乍到,陶青梧难免拘束,尤其是那些从叶识檐那里转到她身上的目光实在炙热,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叶识檐很自然地揽在她的肩头,往自己的旁边带了带,半阖着眼大方介绍,“陶青梧,你们这些老油条可别欺负她。”
仅凭只言片语,还是不禁让人品出了点其他的味道。
他给了众人一记眼刀,才侧头望向她,用手自左往右一一掠过对她说:“设计兼技术总监杨玫,商品总监昔盛,零售总监苏夏,沈羽、甄睿两位设计师,其他的去了工厂,改天再介绍给你。”
陶青梧微微躬身,活脱脱是初入社会凡事都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笑得乖,说话的声音也柔软得不行,“大家好,我是陶青梧,刚从京美毕业的应届生,往后还需要向各位前辈多多学习。”
话落,杨玫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步子迈得快,高跟鞋依旧稳健,停在她的面前,略显轻佻地勾了下她的下巴,“你太乖了,会被欺负的。”
她垂头,隐约嗅到一股很好闻的兰香,耳廓蔓上一抹粉色,不禁往后缩了缩脖子。
叶识檐眼疾手快,收着力道拨开了杨玫还勾在她下巴的手指,“这是我的助理,你收敛点。”
“好好好,知道了,小气鬼。”杨玫阴阳怪气,惹得周围的人嬉笑连连。
短暂的见面结束,叶识檐带着陶青梧去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通体冷白的色调,墙面上的乳胶漆带着一抹沉香,与周围的大片绿植盆栽散发的翠香一起萦绕在每一个角落。
很极简的风格,比她往日所看到的要温馨许多。
绕过用磨砂玻璃做成的隔断,叶识檐抬了抬下巴,“你的办公室。”
陶青梧意外,怔住,她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在外边的那片公共办公区。
“你刚来,离我近点,上手会比较快。”叶识檐一眼看破她的情绪,特地解释给她听。
她还是觉得不真实,没想到自己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起点竟如此之高,玛丽珍低跟鞋踩上吸音地毯,一寸寸地打量着每一处。
叶识檐落后她几步,眉头松动,待了会儿退出她的这一方小天地,转而回了自己的那边。
Cybele工作时间弹性,不需要打卡,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还严苛的条规。
头一天上班,所有人都很照顾陶青梧。
临下班前,她帮着叶识檐整理了些产品图纸,还将新品打样的存在问题都一一记了下来。
按照江湖惯例,有新人入职都该小聚一次,叶识檐也有这个打算,但碍于好几个人都被工厂进度拖住赶不回来,只好往后挪了几日。
陶青梧晚上的时间临时空了出来,她主动打电话给宋方稚应了前几日这人的约,就在CBD附近的商业街。
宋方稚还在享受假期,不着急工作,跟她一讲完电话就直接出了门。
叶识檐在隔断的另一边等了好半晌,迟迟不见那边的人出来,遂起身主动走了过去,轻叩了下磨砂玻璃,“要不要一起用晚餐?”
陶青梧刚刚放下手机,“半分钟前刚约了朋友。”
“那我送你去?”他耸耸肩,难免遗憾。
她轻哂,回:“就约在附近。”
叶识檐点头,开始自顾自地宽慰自己,“行,怪我慢了一步。那我现在约你明天的时间,不知可不可以?”
她静默了几秒,后天苏峥要从滨城回来,明天本打算把次卧收拾出来,但此时此刻又不好再拒绝叶识檐。
哪有员工一直不给老板面子的道理,她叹息一声,“可以,但是吃什么我来挑,单也得我来买。”
叶识檐睇她一眼,骤然一笑,“好。”
等宋方稚打来电话,两个人才前后脚出了工作室,一路上人群熙攘,主干道上更是被车堵得水泄不通。
陶青梧跟宋方稚差不多有一个月未见过,期间联系也不多,因此一见面少不了被宋方稚埋怨。
满满一大盅跷脚牛肉几乎一多半都被宋方稚吃了,这人气冲冲放下筷子,“这么久都不回我的微信,是真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对吗?”
她同样放下筷子,餐盘往前推了推,“生病了一段时间,情绪也不太好,怕影响你,抱歉。”
接收到如此郑重其事的道歉,宋方稚瞬间哑火,她就是嘴上说说,没打算真的找她讨说法,“那你真的不打算跟秋音桐来往了?”
陶青梧心口一酸,住院期间她收到了秋音桐发来的许多讯息,可只要一想到这人跟傅庭肆的关系,还知晓她与傅庭肆来往的真实缘由,她就觉得难堪。
再有,她深知跟秋音桐继续来往,避免不了还是会和傅庭肆有见面的机会。她没那么大度,能云淡风轻地在一旁看着傅庭肆和其他人成双入对。
还不如心狠一点,彻底断了算了。
宋方稚见她不答,又道,“我的意思是,你跟她说清楚,她应该会理解你的。”
“我知道,会找时间跟她聊一聊的。”她小声回了句。
两个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陶青梧倏地抬头,见对面的人一脸为难,支支吾吾仿佛有话要说。
她温声直言:“想问我跟傅庭肆的事?”
“你们真就这么分手了?那些新闻我也有看到,只是没想到傅大佬竟这么薄情,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宋方稚不免愤恨,毕竟早前她很看好傅庭肆和陶青梧的。
陶青梧唇边的笑有些意味深长,边摇头边说:“我不算旧爱,你误会他了,我跟他应该不算交往,就是各取所需。”
“不管怎样,他跟其他女人同进同出的时候,你们还没分开,他就是对你不忠,对那女人也不公平。”宋方稚顿时没了胃口,低低地抱怨了好久。
陶青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回靠背椅,轻飘飘岔开了话题。
她语气欢快了些,“你过段时间还是打算在家里的公司工作吗?”
“对啊,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只能逮着我一个人薅,”宋方稚哭丧着脸,托腮长叹了一声,又慢悠悠道,“你呢?在Cybele感觉如何?那么多大佬,会不会紧张?”
话音刚落,陶青梧眼前浮现的是中午时所有人时而跳脱时而随性的模样,她深受感染,再从办公室出去就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与其他人交谈了。
“他们都好厉害,我们这些刚毕业的愣头青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她感慨了句。
宋方稚虽也是服装设计专业,但在自家公司完全用不到,不禁会好奇服装工作室究竟是什么样子。
蓦地,她想起每天去公司参加早九的例会,一大群穿着板正西装的高层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让她昏昏欲睡。
“好羡慕啊,可以和那么多有朝气的年轻人在一起工作,我做梦都能笑醒。”
陶青梧掀眼,觉得宋方稚快要哭出来了,为了缓解气氛举起透明玻璃杯和对面的人碰了碰。
宋方稚忽然端坐好,开始从上往下打量她,“新工作新气象,你要不要去买几件衣服?再做个头发。从我认识你就是黑长直,你身上这件裙子还是前年我陪你去买的。你现在可是在时尚圈工作,必须改头换面,虽然你本来就漂亮。”
她循着她的视线也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穿搭确实寡淡了些,一点儿不像已经步入社会的人,在工作室内很格格不入。
宋方稚察觉到她的动摇,满意一笑,匆匆用手机买了单就带着她往商场的服装区走去。
正值商场客流高峰期,两个人挑衣试衣根本停不下来,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就在陶青梧从包中摸出卡准备结账时,收银台陡然传来POS机弹出交易账单的声响,她偏头看过去,脸色忽变。
宋方稚落笔很快,签得行云流水,在她开口前率先出声,“送你的入职礼物,等你发工资我要吃二楼那家的日料。”
陶青梧登时被气笑了,捏在指尖的卡片收了回去,踱步到她的身边,“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再从商场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拎了满满好几大包,走在路上惹人侧目。
陶青梧将购物袋都匀到一只手上,转而去包里摸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岂料刚好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她睁大眼睛,数不清这是今天内第几次诧异了,赶紧拨了通电话过去。
那端的人言语诚恳,她拗不过只能答应。
宋方稚看她短短一通电话变换了好几副神情,盯着她问:“谁啊?”
“我们老板,”她老实回,“刚刚我告诉他我们打算去附近找家理发店,他说帮我预约了一家工作室。”
“哪一家?”宋方稚又问。
陶青梧找出和叶识檐的微信聊天框,将收到的具体位置给她看。
宋方稚掩唇惊呼一声,指尖戳在屏幕上,磕磕巴巴,“这家工作室我知道,就在附近,预约制的,每个月只营业十几天,平时起码得提前三个月才能约到。”
她同样惊了下,不禁发问:“那应该很贵吧?”
“人均两千?”
陶青梧倒吸一口凉气,硬着头皮,“都已经预约了,鸽了对方也不好。”
LEANN工作室在电视台附近,从楼上能俯瞰到波光粼粼的湖水,步行二十分钟可达,一路上满是郁郁葱葱的国槐,微风袭来扑簌作响。
宽敞的大平层视野开阔,冷气开得很足,陶青梧和宋方稚一踏入不禁同时打了个哆嗦。
前台刚打了个哈欠,看见她们两个人顿时反应了过来,立刻就迎了上去,“是陶小姐对吧?Leann老师打过招呼了,我直接带你们进去。”
陶青梧点头,“好的,谢谢。”
等彻底结束,时间已经转至夜里十一点。
宋方稚在休闲区用打游戏、看书、吃茶点来打发时间,好几次都快睡过去。
陶青梧做完才堪堪明白为何会如此贵,造型师都是根据五官和脸部轮廓来设计,不会太离谱,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大众。
一头齐腰的长发稍稍剪短了些,做了中小卷,看起来有些俏皮,使得五官越发优越和立体。
宋方稚歪头小憩,忽觉肩头被轻拍了好几下,立时抬头睁眼去看。
陶青梧背光站着,精致打理过的头发在灯光下像浸入水中的樱桃那般红润,隐在暗处的发尾又好似榛果棕。
本是最挑肤色的颜色,在陶青梧的身上却偏生出了别样的风情。
她唇瓣翕张,久无法闭合,竟让陶青梧暗自怀疑是不是哪里不妥。
“是很丑吗?”陶青梧很担心。
宋方稚连连赞叹,“我的天,绝了,美死了。”
她还是不太确定,“真的吗?会不会太夸张了?”
宋方稚再次开口帮她打消疑虑,“不会,跟你那些衣服也特别搭。这是从纯洁小白花转变成娇媚小妖精!”
陶青梧一顿,被她的这些形容词逗乐了,而后拜托宋方稚去拿寄存在柜子里的东西,自己则去收银台付款。
“你好,刷卡。”她又摸出那张卡片,递出。
等宋方稚过来时,收银员刚刚查完电脑里的备注,“您好,陶小姐。老板叮嘱过您不用付,欢迎下次再来。”
陶青梧和宋方稚面面相觑,她暗暗觉得是叶识檐,连忙婉拒,“不行不行,是叶先生帮我付了吗?您帮我退回去,我这边来付。”
收银员始终挂着明媚的笑,“Tido老师跟我们老板是好友,所以不用。”
又僵持了会儿,陶青梧只好作罢,也不好再为难同为打工人的收银员。
乘电梯下楼,外边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再似之前那般热闹,就连霓虹灯都不如刚入夜那会儿绚烂。
立在廊下,陶青梧伸手去探,忙从包中掏出随身带着的外套穿上,右脚还未迈入雨中,就被一旁的宋方稚拉住了。
这人像变戏法般将伞撑在了两个人的头顶,然后挽着她的手臂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雨伞不算大,陶青梧半边衣袖都湿透了,右手顺势伸进外套的口袋去摸手帕纸。
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拨开宋方稚挽着自己的手,装着新衣的购物袋齐齐掉在湿漉漉的地上。
她回头弓着身,似是在找东西。
宋方稚被吓到,却还是迅速捡起了她丢下的东西,追上她时才看见那恍若失了魂魄的神态。
“东西呢?去哪了?去哪了?”陶青梧嘴上不停喃喃。
宋方稚急得团团转,“青梧,你怎么了?在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
陶青梧的面上哪里还有一丁点喜悦,彻底被痛苦席卷,嘴上始终念念有词,浑身上下都在跟着哆嗦。
“青梧,青梧,你到底怎么了?”宋方稚拽住她,逼迫她迎着她的视线。
强忍了小半晌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她啜泣着,比周遭的雨声听着还要悲戚,“腕表,腕表,他送我的,我只有这个了。”
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特意放进了这件外套的口袋,因为有两颗暗扣,所以她没过多担忧如此昂贵的东西放在身上有什么不妥。
吃饭的时候还在,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也在,可为什么现在却突然没了。
陶青梧犹如从高处跌入谷底,身体被无尽的寒冷包裹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不住地骤缩。
宋方稚眉头拧起,从未见过陶青梧这个样子,一时骇然,“你先别急,我帮你一起找。”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再度横冲直撞地闯入雨幕中。
雨势愈来愈大,距离CBD三十公里开外的京市国际机场大面积延误,航站楼内喧闹不已,广播站更是响了一次又一次。
刚从爱丁堡回来的傅庭肆正坐在头等舱休息室内小憩,小圆桌上的pad刚刚熄屏,倒映着的轮廓一如既往得锋利硬朗。
被顺手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传来一声振动,他睁眼去看,眉头随即越蹙越紧,搭握在一起的手蜷起,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几乎下一秒,他从沙发上起身,抬腕看时间,沉声冲着对面的林秘书说道:“去公司附近的EvoLens。”
第50章 GET 50
原本热闹的打版工作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仅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陶青梧立在自动门前,一双手紧张地抓着裙摆,垂眸看着不自觉间抵在一起的脚尖,羞赧地接受着所有人递来的目光。
“这还是我们的陶助理吗?”
“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短短一晚上变化这么大?”
“天!你这个头发很贵吧?”
“你这条奶油色全花卉的连衣裙穿在我身上就是车祸现场。”
“这个妆也化得恰到好处。”
所有人挪动步伐到陶青梧的面前, 有的还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胆子大点的还会伸手戳一下她那看似吹弹可破的脸蛋。
陶青梧有些手足无措, 任由这些人像对待珍稀动物一样打量她。
不远处的走廊有脚步声传来,叶识檐大概听到了外面的声响特地出来看。
她眼前一亮,穿过人群给叶识檐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这人怔在原地,眼底显而易见闪过一抹惊艳。
陶青梧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被围观她就不听宋方稚那“新工作新气象”的建议了。
叶识檐唇边的笑意很深, 双手搁在身前连拍了好几下,唤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用着命令般的语气, “回去工作。”
人群四散而去, 神情恹恹地。
陶青梧跟在叶识檐的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她从包中摸出薄纱外套, 披在吊带连衣裙的外边, 在前边的人驻足转身时道:“叶总,谢谢你。”
“要是早知道你来工作连我名字都不叫了, 就不让你来了。”叶识檐敛住笑, 故作出动怒的样子来, 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闪着细碎的光泽。
不知是不是精英人士都是这幅统一的穿搭,陶青梧总能在面前这人的身上看到一丁点傅庭肆的身影, 明明两个人的气质和性格都大相径庭。
她抬着头, 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看着这人拉进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叶识檐伸手, 想碰又及时停住,大掌在她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问:“昨晚没睡好?看着有些憔悴。”
陶青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明明出门前她特地用各色遮瑕掩盖住了眼底的乌青。
昨晚从发型工作室回到家,她不可避免又着了凉,断断续续发了一晚上的烧,各种降温的法子都试过了,天蒙蒙亮才恢复到正常体温。
那块腕表终是没有找到,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她在写字楼的保安处留了联系方式,一旦有人交到失物招领处会第一时间联系她。
陶青梧垂着眸,被办公室内突然启动的制冷系统冻得瑟缩了一下,说出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确实有些没睡好。”
叶识檐越过她适当调高了室内的温度,抬腕看完时间后对她说:“我待会儿要去趟工厂。早上事情不多,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去隔壁休息室睡会儿,中午回来找你吃饭。”
“我没事的,可以跟你一起去。”她声音软绵绵,跟在叶识檐的身后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圈。
室内的气温涨起来些,陶青梧又觉得有些热了,脱掉外套搭在软椅上,又急急忙忙拎着包往外跑。
叶识檐今日大概心情不错,融蜡灯下的香薰蜡烛蔓出冷杉的清香,让陶青梧原本憋闷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疲乏的身子也精神了起来。
隔断外不时会传来窸窣声,叶识檐收好所有图纸塞入包中,一抬眼被她的这幅模样逗笑了,“我去送图纸,很快就回来,进去休息。”
陶青梧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打版工作区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她跑进休息室睡觉就有些太离谱了。
她指了指外边,“我去外边,可以吗?”
叶识檐拗不过她只好点头,临走前又重复了一句,“中午等我会儿,一起去吃饭。”
陶青梧给中午准备了便当,迷蒙着问:“不是说好了晚上吗?”
他掩掉脸上无奈地情绪,故作轻松:“晚上临时有家宴,推不掉。”
陶青梧没了话,当即决定便当留着当晚餐也是可以的。
在打版工作区看了整整三个小时,陶青梧对于各个流程都熟悉了不少,也暗自感慨Cybele这几个御用设计师是真的好厉害,剪裁、搭配一气呵成,脑中千奇百怪的点子说来就来。
她撇了撇嘴,读书四年竟只学了点皮毛。
之前在傅誉,作为实习生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就是在各个前辈的手底下打杂而已。
“愣着做什么?”沈羽回身,用裁剪尺轻敲了她的头,示意她赶紧回神。
陶青梧将下巴搭在软椅的靠背上,闻言嘟囔了句,“我果然还是个夹生的果子。”
一旁的甄睿抿唇笑了下,安慰道:“慢慢来,我当初刚步入社会买了快半年的奶茶。”
又闲聊了会儿,杨玫给所有人订的午餐送到了,而叶识檐也恰好在这时赶了回来。
京市七八月的天气闷热得厉害,叶识檐去休息室换了套衣服才带着陶青梧出了工作室。
附近商业街的餐馆很多,陶青梧昨天之所以说她来挑吃什么,主要是因为她很怕会偶遇到傅誉的人。
在傅誉实习了那么久,她常听周围的人提起哪条街哪几家餐馆的口味最好、价格最实惠。虽然公司食堂本就能满足所有的饮食需要,但碍于有“外来人员不得入内”的规定,还是会有不少人选择外出和自己的好友,或者另一半一起觅食。
不知道叶识檐的口味,她忽地想起昨晚宋方稚提起的那家日料店,人均很高,应该不会出错。
只是刚乘电梯上去,身旁的人就拽住了她的手臂,拧眉道:“换一家,我不吃鱼生。”
陶青梧犯起了难,视线一转看到的是隔壁的那家烤鱼店,试探着问:“那吃烤鱼?”
“可以。”叶识檐松开了手,抬脚朝那边去。
宽敞整洁的店内,是很浓重的现代市井装修风格,环形灯带高挂在天花板上,边缘围绕着的棉麻长布印了许多潮流风的字眼,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个人相对而坐,陶青梧负责点单,叶识檐则非常熟练地拆开餐具一一清洗了遍。
虽都是现杀的鱼,但好在店员动作很快,没多久铺满酱料的鱼连着烤盘一起送了上来。
陶青梧夹了块放入餐盘,很顺手地拨开了上面沾着的好几片紫苏叶,刚准备吃对面这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叶识檐歉意一笑,拿起手机给她示意了下才起身出去接电话。
再回来时,一改方才随性的姿态,神色凝重了不少,眼中隐约透露出丝丝烦躁。
她抬头看了眼,拎起茶壶给不远处的空杯子添了些,想着提供点话题转移叶识檐的注意力,“谢谢你,那家工作室真的很不错。”
“我以为你最多去剪个头发,不过现在这样,很合适。”叶识檐顺势拿起杯子抿了口茶,语调欢快了些。
陶青梧拨弄了下挽在耳后的长卷发,一阵馨香扑鼻而来。
她本想去了那家日料,算是很简单地还了叶识檐的人情,现如今只好另找机会。
这么久以来,深受叶识檐的照顾,她从未郑重其事地道过谢。
想到这里,陶青梧轻呼了一口气,轻声唤:“叶识檐。”
叶识檐放下手中的筷子,迎上她的视线,被她如此严肃的样子弄得有些茫然。
她斟酌半刻,开口:“真的很谢谢你。先是送我去医院,还照顾了我那么久,现在又安排这么好的工作给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话音刚落,叶识檐扯出一抹笑,“真的这么想报答我?”
她双眸半阖了下,连连点头。
“现在有个机会,你要不要?”他下颌微微绷紧,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晚上的家宴,陪我一起去。”
陶青梧下意识地想要应下来,忽又反应了过来,紧张着拒绝,“不行不行,家宴我去不合适。”
叶识檐故作出受伤的神情,“刚刚还说要报答我,看来心不诚。”
“不是的。”她急道。
眼前的人每每被欺负后都会骇到脸红,他心软了,压了压心底异样的情绪,“刚才是我爸爸打来的电话,非要让我带女朋友回去。”
“女朋友?”陶青梧微诧。
叶识檐一想到这些就头疼,“家里长辈一直催婚,之前我在国外,为了躲过去就说自己有女朋友,后来大姐出国游玩,想要见她,我就说人在国内。可现在我回来了,他们吵着嚷着要见,我又不好说已经分手了,那样我可能会面临无数场相亲。”
陶青梧能体会这种事情的无奈,毕竟当初傅庭肆也是深受其扰,可如果她去了,后面还会面临更多的问题。
她夹了块绵软的土豆放入碗中,筷子很轻易就扎了过去,为难道:“我去了,那以后怎么办?而且我怕露馅。”
叶识檐并不是突然有这个打算的,方才电话刚挂掉,他就想着不然找杨玫来帮帮忙,可现如今眼前明明有更适合的人选,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况且他私心就想让陶青梧去。
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就只是吃顿饭,我妈妈去世得早,爸爸不会细心精明到仅凭一顿饭就能知道我在撒谎。你如果害怕,就跟着我,他们不管问什么都我来答。”
如此周全,陶青梧更不好拒绝了,碗中的土豆片早都变成了土豆泥,略微皱眉,“那好吧。我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要不要再换件衣服?”
“不用,这样就很好。”叶识檐的目光很迅速地掠过她,这样的眼神在工作室有过一次。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陶青梧从踏出商场,迈入滚滚热浪,脑内被轰得越发不清醒。
她强捋着思路,想不明白怎就发展到这种境况,看来那份便当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垃圾桶。
大概是心里藏了事,陶青梧一下午都是在紧张中度过的。
虽然叶识檐说了不用,但她还是在下班前跑去洗手间补了个妆。为了不出差错,她在网络上搜索了长辈们喜欢的妆容穿搭。
很凑巧,她身上的这件连衣裙过了膝,颜色和图案介于轻素和花哨之间,看着很稳重,也很乖巧。
至于妆容,她擦掉了嘴上那车厘子色的唇釉,改涂为蜜桃粉。
所有流程下来,陶青梧半倚在洗手台边,在接收到叶识檐在门外等她的消息时,抱着赴死的念头硬着头皮踏上了去酒店的路。
时隔多半年再来香榭酒店,楼下那家她曾经和傅庭肆去过的咖啡厅,门口的招牌上还是前段时间七夕节的活动,往里走大堂中央的大号粉荔枝花束摆放在古罗马灰的大理石地面上,引得不少路过的人都会短暂停下来用手机拍几张照片。
穿过堂食的餐位,两个人迈入到后花园内,弯弯绕绕又过了好几条长廊和廊亭才是包间。
似是知道他们要来,服务生早早地就候在外边,欠身后边开门边道:“叶先生,小姐,里面请。”
厚重的大门被咬牙施力推开,里面其乐融融的氛围陡然安静了下来。
陶青梧一直躲在身后,只能听见靠门口最近的一位女士迎了过来,“还以为识檐要落跑,没想到真带着女朋友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让我们看看。”
叶识檐是有这个打算,可如此明明白白地被戳穿,他还是有些难为情,却还是故作淡定地伸手牵着身后的人带了出来。
陶青梧强压下混乱的思绪,很努力地勾起一抹笑,抬头望向众人。
只是这一眼,她看清的不止是室内奢华精美的装饰,更有好几束或是惊诧或是疑惑的目光。
怎么会?她在脑内搜索了许多种选择,逃跑的念头是最强烈的,可是叶识檐那紧牵着她的手根本不容许她松开分毫。
空着的软椅旁,落座着的秋音桐穿了套纯白色的薄纱套裙,脸色煞白,在不经意间瞥了眼桌对面的几个人后小声喃喃:“青梧?”
陶青梧刚鼓起的勇气霎时没了,侧着身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了风采不减的秋熹苓,这人越过傅霄则看了眼怔忡在原地的傅庭肆。
明明是最煎熬的时候,她却没捱住一个多月来的想念朝那边递了个眼神过去。
瘦了,是工作太累了,还是忙到没时间吃饭?盛怀宁人呢?怎么不盯着他多吃一点?
两个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撞在一起,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漠然,好似心跳乱了的人只有她。
有些太自作多情了。
陶青梧以为如果再见面,傅庭肆或许会愤怒,又或许会嘲弄地讽她两句,可这些通通没有,让她一度以为那段不纯粹的关系好似只是她不愿醒的一场梦。
是了,他本就矜贵儒雅,骨子里都是素养,怎么可能会做她所幻想的那些事,现在这样才是常态。
陶青梧觉得有些委屈,眼睁睁看着傅庭肆挪动视线到了她与叶识檐牵在一起的手上,而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似是收到了指令般抬头迎着叶识檐的视线,边往回艰难抽动自己的手边说:“你放”
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又开始迟疑起来,碍于一早答应了叶识檐,她此时就不能做如此不厚道的事。
可从好几个人的神情中,陶青梧能察觉出来这场家宴里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
她还是难以置信,薄唇微动,思忖半晌终是没能说出口。
叶识檐短暂遂了她的愿,可刚松开她的那只手又抬起揽住了她的肩。
她被带到相邻着的两个空位前,明明以往最聪慧机敏的人,这会儿竟完全没发现周遭氛围的古怪,更遑论会知晓她的无地自容。
“爸,这是我的女朋友——陶青梧,她刚刚毕业,所以之前不好带来给您认识。现在稳定了,时机刚刚好,”叶识檐礼遵循着最基本的礼仪,略欠身后又道,“这是她带给您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陶青梧怔着,眼前这位约莫八十岁的老先生,头发半白,脸上难掩岁月的沧桑,但那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端坐在软椅上时腰背依旧挺直,透着一股子精明又干练的威严之意。
以她的年龄,跟着叶识檐来唤实在不太礼貌,只好压低声音,“您好,我是陶青梧。”
老先生短哼出一声,睇了她一眼后才扬起笑容,声如洪钟,中气很足,“很不错,快坐下吃饭。”
叶识檐拉开椅子等她坐下,才开始自左往右给她介绍其他人。
她循着他的目光,秋熹苓刚整理好搭在外边的镂空雕花披肩,一抬头便开始爽快道:“你好,我是识檐的大姐,以后有时间记得多来家里玩。”
这场面实在是太戏剧化了。
她只和秋熹苓见过一面,印象中那一次她得到了秋榭园所有人的友好和尊重。
秋熹苓当时送了礼物给她,那串澳白珍珠手链现在还摆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后来还笑意盈盈地拉着她去常帨亭品茶看风景。
时时刻刻都是当家主母的稳重和大方,却分毫威严都没有。
她一直都是跟着秋音桐和傅庭肆称呼秋熹苓为阿姨,不该有跨越辈分的机会。
“不用紧张,就只是很平常的一顿晚餐。”
秋熹苓的视野里,陶青梧双唇嗫嚅半天,踌躇不安又觉得难以启齿的模样让她顿时心软。
她只知道傅庭肆跟小姑娘是真的散了,觉得可惜的同时又实在好奇两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到了现如今这番境地。
陶青梧莫名眼眶一热,回想她的所作所为,攀附傅家的财势,为了达到目的蓄意接近利用傅庭肆,她现如今还敢出现,实在是不知寡廉鲜耻。
借着众人动筷吃饭的间隙,她再也受不了这般如坐针毡的感觉,抬手拽了下叶识檐的衣袖,小声:“我想去趟洗手间。”
叶识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作势就要起身,“我陪你。”
她很迅速地摇头,“不用,我找得到。”
话落,她没再犹豫,拿开铺在腿上的口布就拎着包出了包间的门。
经服务生的指示,陶青梧很轻易就找到了洗手间的具体位置。
复古顶灯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台面上的香薰蜡烛散发着浓郁的沉香。
明明是最让人养神静心的味道,她却止不住会心跳加速,镜中的自己脸色更是惨白到了极点。
不知不觉间,她恍了神,方才用餐她不经意瞥了好几眼对面的傅庭肆。
是她多虑了,他好似完全不在意,哪怕她跟着叶识檐出现,与他而言身份有多尴尬,都得不到他一丁点泛着涟漪的异样神情。
原来这分开一个多月后的短暂重逢,受波动的人只有她一个。
她抬起水龙头,双手探入温热的水中,还不如眼角滑落下来的眼泪滚烫。
出来一趟,陶青梧没了再回去的勇气。
往外走的时候,碰到了出来找她的叶识檐,刚好省了她用其他方式道别的步骤。
叶识檐眉头微拧,被她红着的一双眼吓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垂头,“叶识檐,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等我去打声招呼,然后送你回家。”
眼前的人刚准备回身,被她拽住,“不用,我想自己走。”
她委屈又坚定的语气让叶识檐根本没法拒绝,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好道:“那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陶青梧缓缓掀眸,笑着点头,然后凭着那一丁点的记忆找出去的路。
来时她没发现,这条路竟如此长。
她讪讪地往前走,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今晚的种种。
从席间众人的交谈中,陶青梧对于叶识檐的身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叶识檐是秋老先生和老夫人的最后一个孩子,老一辈的人难免会更想要自然分娩,觉得这样出生的孩子身体好又聪明。
可五十岁的高龄风险很大,妊娠期合并症较多,老夫人生产当日体力不支导致难产,还未听到孩啼声就撒手人寰。
秋老先生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没多久也跟着病了。
叶识檐从小就住在秋榭园,只有名字是秋老先生起的,跟着老夫人姓。
后来秋老先生身体康健了些,父子俩的感情才慢慢好起来。
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陶青梧捋了好半晌。
到了最后那条长廊,两边的绿叶植被茂盛到探出来不少,分辨不出来种类的各色鲜花散发着馥郁的香。
她抬头,想看不远处在空中跳跃着的喷泉,然而闯入她视野的却是用红砖拼接而成的长柱,一抹挺括颀长的身影半倚在旁。
这是出去的唯一一条路,经由今晚,陶青梧不至于再次自作多情地认为傅庭肆是刻意在这里等着她。
然而事与愿违,明明十几分钟前还认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在她即将擦肩而过时猛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大力带到小幅度地趔趄了下,扶着长柱才堪堪稳住身形。
傅庭肆的头发短了些,干练了许多,可那双黑润的瞳眸却比往常更要寡冷,好似望不到底的湖水。
她低头扫了眼扣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如此酷暑的天气沁了层薄薄的细汗,如此清晰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战栗。
“瘦了。”傅庭肆暗自感慨了一句。
她又红了眼,然而下一秒理智率先叫醒了她。
不该再有任何接触,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的,而且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有了与之相匹配的另一半。
陶青梧想要抽回,可傅庭肆比之前叶识檐用的力气还要大。
见她不说话,傅庭肆轻哂一声,“怎么?现在不需要我了,让你开口说话竟然这么难。”
她迎着他的视线,心脏倏地被攥紧,是密密麻麻的疼。
想要反驳却失了声。
他松开手转而扣在了她的后颈,使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了最短。
“真想好了,要和他订婚?”指尖摩挲着她耳边的软肉。
订婚?
陶青梧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埋头思量之前在包间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殊不知她的这番举动在傅庭肆的眼中和默认无异。
他低身伏在她的耳边,带着热息的笑似蜿蜒直上的蛇让她僵在原地。
陶青梧被他身上冷厉的寒气骇到,仿佛此时此刻他不管做什么都会答允。
他不由地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地将接下来要说的话狠狠砸入两个人的心里。
“还是小看你了,小!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