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萩原研二话音落下, 本就安静的车内更加寂静,无人敢出声。
松田阵平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织田身上,颔首道:“我赞同萩说的话。”
“朋友之间不该隐瞒这种大事, 我们也不会用药来威胁你,无论你说不说,我和萩都会把药还给你。”松田阵平说,“选择权在你。”
萩原研二生怕织田误会, 立即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手持药质来进行威逼利诱。
现场三个人里有两人立场非常坚定,织田作之助不由得看向最后一个没出声的人。
黑发猫眼青年向左打方向盘,轿车转道开向萩原的宿舍。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织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轻声道:“织田,我支持你的决定, 只是……不要忘记,你的朋友们始终在担心你, 他们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诸伏景光说的没错。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瞒也没有意义。与其等到事情暴露后被迫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到他们面前,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织田作之助主动道,“我会有问必答。”
萩原研二:“不许隐瞒, 不许撒谎。”
织田作点头。
得到保证后,萩原研二立刻问了最关心的问题:“你生的什么病, 严重吗?”
“是后遗症, 暂时有点严重, 可以想办法控制。”
萩原:“什么后遗症?”
好问题。
织田作之助斟酌再三, 被松田阵平警告:“你答应过我们的啊。”
“……是人体实验。”织田作之助无奈道。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等等等等……他们听到了什么?
萩原研二一脸空白, 呆愣地问:“是……是我想的那种吗?非法的、不正规的人体实验, 那种……”
充斥着血腥、罪恶、黑暗的人体实验吗?
织田作之助的话打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就是你想的那样。”
萩原和松田倒吸一口冷气,松田阵平猛地扭头向诸伏景光求证。
“织田说的是真的吗?”
诸伏景光嘴唇抿得紧紧的,非常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呼吸一滞,松田阵平紧紧握着拳头,掌心被指甲掐出一道印子。
怎么会……
两人的眼中都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过去只知道织田被坑的很惨,组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万万没想到,这个黑衣组织还敢在私下搞非法人体实验!
这可是禁忌,是全球明令禁止的啊!
不用问都知道,织田一定在人体实验中受了很多苦。
愤怒的火焰几乎在瞬间点燃。
松田阵平气笑了:“他们怎么敢——”
“是谁在威胁你,那个变态幼女控的BOSS吗!”萩原研二咬牙切齿道:“卑劣的组织,不仅杀害了你的孩子,竟然还敢用孩子威胁你接受人体实验?!”
开车的诸伏景光只觉得这段话里信息量巨大,忍不住打断道:“等一下,谁是幼女控,织田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萩原研二胸膛急剧起伏,显然被气到不行,毫不犹豫地说:“就你们黑衣组织的BOSS啊!他最喜欢追着幼女玩换装游戏,至于孩子……是织田之前收养的五个小孩,也是被幼女控BOSS害死的!”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腾出一只手,十分迅速地掏出手机开始默默录音。
他觉得zero一定不会乐意错过这次情报。
为了让zero也听到那段话,诸伏景光假装自己没听清,请求萩原研二再重复一遍。
萩原研二便噼里啪啦地把话又说了一次,还顺带骂了一通幼女控BOSS,结尾还说:“幼女控和孩子这件事,都是织田亲口说的。”
诸伏景光神情凝重:“织田,真的吗?”
“是有这回事,但是……”织田作之助想要解释此BOSS非彼BOSS,张了张口,喉咙却干涩得忍不住咳了几声。
萩原研二连忙道:“没关系,织田,你跟我们说过这件事,你难受的话我们帮你说!”
他和松田阵平飞快地将织田曾经说过的经历告诉了诸伏景光。
收养了五个孩子,曾拥有一段平和幸福的时光,却在组织的算计下家破人亡。孩子全部惨死,自己也被迫沦为组织的实验对象。
诸伏景光的一颗心逐渐下沉,原来如此,织田竟然有如此凄惨的过去。
原来这就是他明明像个三好青年,却不得不为组织做事的原因。
织田作之助很着急,越急越想咳嗽:“咳、不是这样的……咳咳咳咳……有水吗?”
他的喉咙好干,迫切需要补充水分。
诸伏景光急道:“后备箱有,萩原,你拿一下。”
“谢谢。”织田作之助接过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才感觉活过来了。
起码冲淡了喉咙的血腥味,不会那么难受。
织田作之助认真道:“你们误会了,真实情况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
松田阵平问:“好,你倒是说说,你收养的孩子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会忍受人体实验?”
“我收养的五个孩子确实死于算计……”
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三个人不约而同投来“我懂了”的复杂神情——开着车的那个是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
他连忙补救:“但是我会忍受人体实验,不是因为孩子们啊。”
诸伏景光冷不伶仃来一句:“是因为宫野明美和雪莉吧。”
那是谁?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纷纷投去疑惑的目光。
“是织田的义姐和义妹,前不久跟着织田一起叛逃了。雪莉一直被关在组织内部,为了救她,织田被迫注射了未经安全检测的药剂。”诸伏景光解释道。
想到雪莉,诸伏景光悚然一惊。
雪莉本来是个成年人,吃下组织研制的药后就变成了幼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合法萝莉?!
据说组织非常重视这项研究,组织BOSS又是一个极端幼女控,难道他的真实目的是……
把成女变成幼女,然后供他玩/弄!!
蒂萨诺是他们中唯一接触过黑衣组织BOSS的人,他提供的情报必然是真实的。再加上雪莉对组织避之不及的惶恐姿态……
她一定是从组织内部,或是从蒂萨诺这里听到什么消息,才宁死也要逃离组织!
诸伏景光勃然大怒,一向好脾气的他再也忍不住,突然猛地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声音沉沉,带着杀意:“组织竟然打着这种肮脏龌龊的主意,他该死!”
“肮脏龌龊”?
萩原和松田疑惑对视,组织不把织田当人看确实很可恶,但这个词是不是没用对。
他们思考半秒。
算了,反正都是骂,骂什么词都没区别。
于是两人跟着点头,痛斥组织是个垃圾组织。
织田作之助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脑回路,拎着水瓶茫茫然,十分不知所措。
骂了一通,他们却完全没有舒心,看着织田沉默的样子只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
命运为什么要苛责他?命运能不能偏爱他多一点,再多一点。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问道:“所以你的药,是用来治疗人体实验的后遗症的?”
“你的药是谁给你制作的?”萩原研二也跟着问道。
织田作无奈。
他还以为大家骂骂组织就算了,话题怎么还是回到了他身上。
“是,有一定的治疗功效。”织田作之助先回答松田,而后回答萩原:“是小哀……也就是雪莉。”
毕竟他答应了大家,今天无论问什么都不隐瞒。
松田阵平眉头紧锁:“刚刚还说雪莉被关在组织基地,看守的人应该不少,她怎么把药给你?”
“就算为了躲过监视,特意把药做成了糖果模样,想要把东西在组织眼皮底下给你应该很难才对。”
除非织田在组织的人设是嗜糖人士,否则隔段时间给一罐糖,组织不可能不起疑。
织田作之助点头:“所以我一共只拿过两次。第一次少一点,第二次就是跟你们聚餐那会儿,一共拿了三瓶。”
等、等会儿。
松田阵平绷不住了,震惊道:“你一共就拿了两次?!”
“嗯,因为很难才见一次面,雪莉在研究所制药也很难,必须偷偷摸摸地进行,药的产量本就不高。”织田作之助解释道,“不过按理来说,药是够的……”
因为他次次没吃完,药就对他无效了。
萩原研二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脸色逐渐变白,喃喃道:“药本来是够的,除非……”
“除非中途被人为拿走了,导致你想治疗,却根本找不到药。”松田阵平冷静地说。
“刺啦——”
车子突然一抖,之间来了个蛇形走位,众人身体猛地前倾,险险扶住才没摔倒。
好在他们正巧行驶在无人路段,周围也没别的车,才没酿成事故。
“诸伏?!”众人惊诧地看向开车的猫眼青年。
“抱歉。”诸伏景光定了定神,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指用力到发白。他故作镇定道:“很快就到萩原宿舍了,还有一小段路。”
诸伏景光心中波动如此大,是因为他和松田、萩原都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拿走的,很可能是织田作之助的救命药。
松田阵平更加难受,一共就只有三瓶,两瓶都被自己和萩拿走了,织田怎么办!
织田本来躲得好好的,却不得不冒着危险回家取药。他一路心惊胆战地来到公寓,却发现藏药的地方空空如也,连一粒也不剩。
他该有多难受啊。
松田阵平简直不敢再细想,他的心一路下沉,直直坠入谷底。
车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稀薄到无法呼吸,松田阵平闭了闭眼,只觉得呼吸发紧。
萩原研二脸色苍白地道歉:“织田,对不起……我和小阵平因为你失踪,曾经闯入你家想调查线索,以为那是你的糖果,就、就带走了……”
“……对不起。”松田阵平哑声道。
诸伏景光也跟着沉声道:“我也要向你道歉——为某个不在现场的家伙——他不该不经过你的允许,就偷偷搜查你的房间,重要的是,不该带走你的药。”
“等等,”织田作之助哭笑不得,“不用道歉啊,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什么救命药,不至于不至于。
织田作之助安慰他们:“药在被你们偷走以前,早就失效了。”
众人大惊,什么叫失效了,别吓人啊。
诸伏景光谨慎地问:“你的意思是药丸的药效已经挥发完了,所以需要制作新的?”
织田作之助纠正道:“不是,是我已经对它们免疫了。所以雪莉才会要我把旧的给她,她要针对我的身体状况研制新药。”
众人:“……”
这不是听起来更加糟糕了吗!
给你治病的药竟然会被你免疫,还要不断升级。
听起来像极了在跟死神抢人啊!!
萩原研二的心里一阵苦涩,低声说:“你那个时候是在向我和小阵平求救,对吧?”
众人皆是一愣。
织田作之助自己更加茫然,很是不解。
“在孤儿院的时候,你知道我和小阵平是警察,所以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们,是为了隐晦地向我们报警求助,是吗?”萩原研二说。
织田作之助大惊,连忙摇头说没有。
他只是在很普通地分享自己的经历而已,没有想这么多啊!
现场却没一个人相信他的话,萩原研二接着说,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重:“你在领锦旗前,说有人拦着你做好事,问我应该怎么办,其实也是在向我求救。”
“你领完锦旗的第二天,就正式失踪了,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被带回组织强制接受人体实验吧。”
织田作之助:“我是回了组织,但我真的没有在求救……”
他只是正常地向好友倾诉苦恼而已啊!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你深夜凌晨与我们见面那天呢?载你过来的司机还跟你发生了争吵,他是不是组织派来监视你的人?!”
他还分析的头头是道,说自己就不该相信织田的胡言乱语,相信他一切安好,说织田那天晚上“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眼神闪闪躲”,一看就是有问题!
松田阵平下了结论:“所以你是刚经历完又一轮实验,在向我们求救!”
织田作之助听得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真的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大家都不信。
就像有些人在死前总会不自觉发出求救信号一样,他们坚信织田一直在向他们发出求救的声音,只是被他们忽视了。
这让所有人更加愧疚。
第142章 第 142 章
轮胎与地面重重摩擦, 轿车顺利停在了宿舍大门的不远处。
诸伏景光拉下手刹,“到了,萩原, 你快回去拿药。”
萩原研二应了一声, 拉开车门,飞快跑走了。
车内,织田作之助在检查自己的手掌伤势。
伤口不深,只是因为手移动的太快,被划破的口子有点大。安全起见, 后续还是好好处理。
诸伏景光翻出医药箱递给他,问:“需要帮忙吗?”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车内大灯亮着,光线并不昏暗。织田作之助拆下绷带,给伤口清创并消毒。
酒精淋在伤口上, 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是织田的耐痛性太好了吗?
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在心里否认自己。
别说往伤口撒盐了, 一般人都做不到面无表情地往伤口淋酒精来做清创,这不得疼晕过去啊?
而后座的红发男人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松田阵平观察得非常仔细,酒精接触到伤口的瞬间, 织田的手甚至没有抖动。
他不像在清创伤口,更像是在用酒精洗一双没受伤的手。
松田阵平又捡起自己在地下车库时没由来的猜想。
——织田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痛觉?他是不是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松田阵平转回身,仰头靠在副驾的椅背上。
“织田。”
织田作之助正低头给自己缠绷带, 听到松田叫他, 他咬着绷带另一端, 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松田阵平声音艰涩, “你是不是有无痛症。”
诸伏景光正在低头摆动手机, 闻言倏地抬头,一脸震惊。
织田作之助:“……”
松田阵平透过车内后视镜与红发男人无声对视,红发男人还叼着绷带,动作却忽地停滞,一脸空白,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松田阵平很慷慨,大方解惑:“太明显了啊,破绽到处都是。不仅是手心被戳破没有反应,单说现在……”
“直接用酒精消毒伤口,你不痛?”
织田作之助:“……”
破绽竟然是在这里,真是从未想过。
可他以前受伤时,也能直接上酒精啊。不仅如此,织田作相信,就算让这辆车上的随便一个人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光凭这一点,说服力不够啊。
“你也能用酒精清创伤口,也不会叫痛。”织田作之助平淡地点出事实。
松田阵平摇头,“我不说痛,不代表我不痛。你不一样,你的肌肉从头到尾没紧绷过,一直处于放松状态。”
如果会感到痛,就算再训练有素的人,也会有紧张的时候。织田的举动,更像是在完成任务。
“是真的吗?”诸伏景光特意提高音量强调道,“你说过不会有所隐瞒的。”
起码今晚不会。
织田作之助暗暗叹气,两三下就利落地包扎好右手,十分干脆地点头:“我是有无痛症。”
“你一定要说……诶?”诸伏景光一愣,不可置信道:“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不解:“这个没关系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不是大事你还一直瞒着?”松田阵平不满道。
织田作之助无辜:“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松田阵平快被他气死了。
他撑着扶手半起身,狠狠地瞪了红发男人一眼,然后就被安全带给勒了回去。
诸伏景光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低头接着摁手机,似是无意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唔……”织田作之助将药箱收拾妥当,他想了想,说:“叛逃之后。”
车门打开,萩原研二拿着一个袋子坐进车里。
“什么叛逃,你们在聊什么?”萩原研二边说边把袋子交给织田,“喏,你的东西。未经你的允许就动你的东西,再次对你说声抱歉。”
织田作之助拍了拍萩原的肩,示意他自己并不在意。
副驾的松田阵平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在说织田,他承认他有无痛症了。”
“砰!!”
萩原研二正在关车门,不小心用力过猛,车门被重重摔上。
诸伏景光很是心疼:“我的车……萩原,你能不能轻点。”
萩原研二没理会他,全部身心都投入在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劲爆消息上。
“我和小阵平竟然猜中了?!”他震惊地发问,“是先天就有的吗?”
织田:“不,是叛逃之后的事了。”
这明摆着就是人体实验的后遗症啊!
萩原研二越发痛心。
“我觉得不止,织田肯定没说全。”松田阵平沉吟片刻,斩钉截铁地说,“至少在摩天轮爆炸事件之前,你就有这毛病了。”
松田阵平永远也忘不了在缆车里看见织田在爬摩天轮时的震惊,还有由此产生的狐疑。
松田阵平淡淡道:“我记得,你从摩天轮攀爬过来,双手被烫得发红肿胀。你却迟迟没有反应,还是我问你,你才开始处理伤口。”
“你老实坦白,是不是从那时起就没有痛觉了?!”
松田解开安全带,半跪在椅子上回头看他,眼神很严肃。
诸伏景光没有立即开车,默默回头。
车上的三位警官:盯——
被三堂会审的织田作之助:“……”
弱小可怜又无助,还没人帮他说话。
就连诸伏景光都出声催促他:“快点说实话。”
“……在摩天轮那会儿,确实没有痛觉。”织田作之助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惨,“但我并不是一直这样啊。就算是现在,我也……”
——我也能选择让自己接受痛觉与否。
织田作之助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猛地闭上嘴。
“你也什么?”松田阵平怀疑地问,“你不会要说你现在还能感受到痛觉吧?”
问题来了。
是因为后遗症失去痛觉,还是被人体实验摧残后仍能间歇性保留痛觉呢?
二者总要选其一。
但无论是哪个,织田作之助都直觉认为不是什么好说法。
他只能选择沉默。
“喂喂,织田,说好的有问必答呢。”松田阵平不满道。
织田作之助无奈:“现在不会痛。”
——可以随意调节痛觉这件事,还是不要说了。
松田阵平眯起眼,嘟囔道:“一定藏着什么没说。”
织田作之助心虚低头,接着拆开袋子的动作来掩饰内心里慌张。
他不愿意说,大家总不能摁着他的脑袋逼他就范。大家就这台阶下,放他一马。
在袋子哗啦啦的声响里,织田作打开袋子,看见里面不仅放着两瓶药,还有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他之前写下的随笔——即使大部分都只有零星几句,语焉不详的话。
萩原研二把这些保存的非常好,没有任何一张纸有破损。
红发男人低头看着一张张信纸,神情有些复杂。
“不是立志成为小说家吗,这些可都是未来大作家的手稿啊。”萩原研二调侃了一句。
“咳……”织田作之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文稿收进文件袋里,“我还差得远呢。”
“嘿,不许这么说自己。我看过你写的句子,我觉得很好啊。”
萩原研二想起织田写在纸上的“资格论”,就很是担忧。他凑到织田作面前,强调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用过去束缚自己一辈子啊。”
织田作之助的心中泛起波澜,友人的鼓励让他很温暖。
虽然织田并不懂萩原为什么要说这一番话,也不懂萩原口中的“过去”具体指什么。
应该是在劝他不要让人体实验的事影响到他写作吧。
织田作之助心想。
他又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喉咙已经没有那么干涩,也没有再吐血。
织田作之助感觉自己已经好了。
诸伏景光重新发动车子,萩原研二问:“我们下一步去哪?”
“我请医生来帮织田看看情况。”诸伏景光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盲摁了一串号码。
没等织田作拒绝,他就飞快拨出了电话。
“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没受伤……”织田作之助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苍白无力,但,他是真的没受伤啊!
诸伏景光不听,萩原和松田一人一句就把织田摁了回去。
电话嘟了半天,终于接通了。电话外放,大家都能听见另一头是一个女孩子稚嫩的嗓音。
“苏格兰,什么事。”女孩子冷淡地说。
织田作之助浑身一僵,瞬间懂了景光要做什么。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使用异能力的。
早知道景光会打给小哀,织田作绝不会让这通电话顺利拨出。
就连织田作这么迟钝的人都知道,自己把药交到小哀手里,和在别人眼中的重伤状态下把药交给小哀,那是两码事。
诸伏景光沉声道:“你现在在家吗?”
灰原哀:“嗯。”
诸伏景光:“蒂萨诺受伤了……”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打断道:“你别吓她。小哀,我没受伤。”
灰原哀的声音紧张起来,“受了什么伤,严重吗?!快点把他带来我这里!”
织田作:“我……”
“没有外伤,应该是实验导致的后遗症爆发了。现在生命体征平稳,能说会跳,但我不放心,想让你检查一下。”诸伏景光无视他,自顾自地说。
灰原哀果断道:“带他过来!”
织田作之助:“那个……”
诸伏景光:“深夜打扰你了。”
“不用跟我客套这些,快点把人送过来。”灰原哀的声音冷淡,语气沉稳,与她稚嫩的嗓音反差极大,十分违和。萩原、松田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后座的红发男人已经看清了现实,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嘴。
而电话还在继续。
“已经在路上了,同行的还有两个警察,都是他的朋友。因为会暴露你的真容,所以提前询问你一句,应该可以吧?”诸伏景光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吱呀的开门声。灰原哀是躲在卫生间里接的电话,现在她要提前去地下室做准备。
“……可以,”灰原哀犹豫了一下,“确认身份没问题?”
千万不要带着组织的卧底来见她!
诸伏景光:“他们和蒂萨诺也是好友,知根知底,没有问题。”
灰原哀:“好,我去地下室做准备,到了给我电话,不要按铃。博士睡了,不要惊动他。”
诸伏景光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车内没人说话,面对织田作之助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诸伏景光自己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我刚刚收到消息,琴酒和伏特加逃走了。”
众人一惊,连忙追问。
诸伏景光:“只逮捕了一些组织中低层的成员,有意义但不大,并不能算是作战大成功。”
松田阵平安慰道:“有收获总好过没有。”
“伏特加不是被困在电梯?”织田作之助诧异地问。
说起这个来,诸伏景光也觉得很离谱。
“警方想同时逮捕琴酒和伏特加,琴酒背水一战,叫人远程无差别轰炸。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他疯了,没想到他是另有用意。”
织田作之助想起公寓大楼像经历地震一样的震动,迟疑地问:“……是为了救伏特加?”
诸伏景光沉重点头:“大楼震动,卡在夹层中的电梯瞬间下坠到二楼。伏特加找准机会,自己掰开了门,逃了出去。琴酒早就料到这一点,派了一队人去接应伏特加。”
“琴酒的疯狂打了警方一个措手不及,公安人手不足,又要保护惊慌失措的民众。混乱中,就让他们溜走了。”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被离谱到了。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他这么搞,伏特加不小心死在电梯里怎么办。”
“谁知道,”诸伏景光耸肩,“琴酒本来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织田作之助:“……”
他觉得这不能怪任何人。
谁能想到琴酒会通过炸楼来开电梯门呢!
第143章 第 143 章
夜色沉沉, 今夜的东京却并不平静。
各大电视台的办公大楼彻夜亮灯,大家都在加班加点地准备第二天的新闻头条。
而在另一边,一辆轿车却静悄悄地停在里米花町的阿笠博士家门口。
诸伏景光依言没有直接按门铃, 而是打响灰原哀的手机。
没等多久,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灰原哀谨慎地只开了一条门缝,以便将所有人扫视一遍。等到看到织田作, 她才放心地完全拉开门。
松田阵平见状挑了挑眉, 看来这小孩不一般啊。
“快进来。”灰原哀低声说,“小声一点, 别让博士知道你们来过, 他只是个普通人。”
大家点点头。
灰原哀绕过众人,直直跑到红发男人面前。她眉头紧锁,声音急促:“你哪里受伤了?”
织田作之助将右手伸出,展示了一下包扎得十分漂亮的绷带:“手掌划伤了一点, 没有大碍。”
“有没有问题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灰原哀看到织田还有力气回话, 逻辑和精神都还不错的样子,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双手抱胸,冷着脸催促道:“快点,仪器我都准备好了。”
织田作之助答应一声,跟着她走进地下室,其余三位警官跟在最后。
萩原研二用气音问景光:“她是谁?”
“她叫灰原哀, 是织田收养的孩子,被寄养在阿笠博士家。 ”诸伏景光迟疑片刻,小声说:“……她就是雪莉。”
萩原和松田一听就懂, 很明显, 织田觉得孩子跟在他身边不安全, 所以才寄养在别人家。
后一句,才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孩子就是被看守在组织内部,还能瞒天过海帮忙制药的雪莉?!
她看起来才七岁啊!
这已经不是神童两个字就能简单概括了!!
松田阵平质疑道:“让六、七岁的孩子来给织田做检查?景光,你真的没说笑?”
“嘘——”诸伏景光很紧张,试图上手捂嘴:“你小声点啊!”
松田阵平不知内情,诸伏景光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雪莉是服了A药才意外变小的,除了骨龄和外貌外其余都没有退化。当着科研人员的面质疑她的水平,这不是找骂吗!
走在最前面的雪莉踮起脚拧开门把,朝后面瞥了一眼,冷漠道:“我听到了。”
诸伏景光:!!
他立马道歉:“对不起雪莉,松田不是有意的,他还没了解完实际情况。”
说完,还撞了撞松田阵平的胳膊肘。
松田阵平挑眉:“撞我干什么,我发出的是正常人会有的正常疑问吧。”
“小阵平快闭嘴吧你——”萩原研二一把勒住松田的脖子,朝栗发女孩讪笑道:“不好意思,小阵平嘴比较欠,你无视他就好。”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检查织田的身体,现在织田比较重要。”萩原研二利用女孩对织田肉眼可见的重视,来转移话题。
他说的倒也没错,况且自己现在是小孩体型,被质疑也是正常的。
如果他们自诩织田的好友,却任由一个小学生在织田的身体上胡来,灰原哀才会真的生气。
灰原哀冷哼一声推开门:“没想着跟你们计较。”
“小哀是个好孩子,她的学识很丰富,我的身体都是她在负责调理。”
织田作之助解释了一句,朝大家招了招手,“进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被地下室的阴间吓了一跳。
织田作之助抬手在墙边摸索。
“啪嗒”一声,悬挂在天花板的大灯打开,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地下室的每一寸角落。
现场一下从“地下黑诊所”进化成了“杂物间的医疗室”。
萩原研二神情复杂,这条件有些简陋啊
诸伏景光耸耸肩:“特殊时期,将就着用吧。”
没等灰原哀催促,织田作之助脱下黑大衣,将其搭在椅背上,接着十分直觉地躺在折叠医疗床上。
“什么症状?”灰原哀一边戴手套,一边问。
“咳嗽不断,体虚,严重时吐血了。”松田阵平说,“同时,他已经失去痛觉了。关于这个……”
“他有无痛症,我知道。”灰原哀开始检查织田的身体,耳朵戴上听诊器。
“我觉得我只是体力过度消耗,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如临大敌的四人,十分无奈。
杀手对于如何最快判断自己受了什么伤、伤的重不重、影不影响后续行动、需要多久才能恢复等问题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方法,织田作也不例外。
他或许不能准确说出他的身体内发生了什么病变,但他依旧可以判断伤情轻重程度。
只是无痛觉,多少会影响他的判断罢了。
“少废话,”灰原哀举着听诊器的听头贴近他的胸膛,冷冷地威胁道:“你不配合,我就让那三个人按着你,让你不得不配合。”
站在灰原哀身后的三名警官齐刷刷露出核善的微笑,无声表示支持她。
织田作之助:“……”
后续的检查十分顺利,只是场面多少有些诡异。在大人在场的情况下,竟然是一位小女孩在主持体检。
一旦接受了“灰原哀是天才”这个设定后,萩原和松田飞速适应了这一幕。反倒是诸伏景光有些放不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灰原哀拿着一打检查结果不停翻看,眉头就没松开过。
众人很紧张,又不敢打扰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过重的呼吸声惊扰了她思考。
早就这一幕习以为常的织田作之助是全场最放松的一人,他甚至有心情去翻袋子里的东西。
塑料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三位警官对织田作怒目而视。
——搞什么啊可恶!我们这么紧张,你可是今天的主角,为什么还能一副置身事外的轻松表情!
织田作之助拿着两瓶药,抬起头时发现被瞪还十分无辜:“怎么了?”
红发男人蹲在地上,手心虚虚握着他的药——用最甜美的外衣包裹着的,最苦涩的药。
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围绕着他,他却没有任何不安焦虑,甚至对这些陌生仪器完全不好奇。
……不对,才不是什么“陌生仪器”啊。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不寻常的经历,所以会紧张。刚踏进地下室时,还会产生“退缩”的情绪。
但织田呢,对他而言,这恐怕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吧。
想到这里,三个人看向织田的眼神悄悄发生了变化,既痛惜又心疼,还夹杂着一丝怒火——对组织不干人事的怒火。
蹲在地上的织田作之助:?
——他们怎么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织田作之助默默起身,眼前却一黑,身体前后晃了一下。
三位紧密关注着他的警官大惊失色,冲上来扶住他,七嘴八舌地问:
“织田,你还好吗?!”
“是不是要晕倒了!”
“灰原医生——”
灰原哀从报告中倏地抬起头,大踏步走过去,一边挥开众人一边说:“别叫我医生,叫姓就好……让我看看……”
她结合检查报告,再大致一扫,便有了结论,扭头对诸伏景光说:“客厅最左边的电视柜,从上往下数第三格,里面有一盒巧克力。你去拿过来。”
“诶?”诸伏景光一愣,连忙应下:“好、好的,巧克力对吧,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
“好,我这就去!”
诸伏景光急匆匆地出门,片刻后拿着一盒巧克力跑回来。
灰原哀把巧克力塞到织田作手里,“喏,快吃两个。”
织田作之助撕开包装,问道:“为什么要吃巧克力?”
“因为你低血糖。”灰原哀面无表情地说。
织田作之助:“……”
这他还真没想到过。
“本来身体就不好,运动过度还诱发了低血糖。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晕倒,算你厉害。”
灰原哀嘴里说着夸奖的话,眼神却满是不赞同和谴责。
“……原来如此啊。”织田作之助干巴巴地说完,火速拎起一颗放进嘴里,还举起盒子问在场的人:“你们要吗?”
大家无语地看着低血糖而不自知的人,纷纷摇头。
萩原研二问道:“织田吐血是什么情况?”
灰原哀拧着眉,抖了抖手里的纸张,语带担忧:“或许是器官病变,或许是其他原因,我这里终究不是正规医院,设备不足,无法检查出来。
“要带织田去一趟医院吗?”松田阵平神情凝重。
灰原哀点头:“最好是这样。”
诸伏景光指着桌上的药瓶问:“这是你当初给织田的药,现在还有效吗?需不需要现在吃药缓解一下?”
“原本是一日一粒,织田跟我说,他吃一粒已经没效了……”雪莉有些犹豫,“加大剂量或许还有效,但高剂量的话不能多吃。”
“就这么一次,先紧急用药,事后再按正常剂量来。”诸伏景光提议道。
织田作之助一惊,直觉不妙。
想溜,却被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联手抓住。
两人苦口婆心:“织田,不要讳疾忌医啊。就是吃个药,你跑什么!难道它很苦吗?”
“良药苦口,你就忍一忍吧。”
根本不是药苦不苦的事啊!
织田作之助试图挣扎,惨遭镇压。
诸伏景光问了灰原后火速去了一趟厨房,用一次性纸杯端着一杯温水回来。灰原哀拿瓶盖装着两粒药丸,递给织田。
织田作之助:“……”
箭到弦上,不得不发。
织田作之助大可装模作样地吃下这两粒药,让大家安心。
但是,他不能啊!!
他真的不能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破损度雪上加霜了!
更何况,织田作之助合理怀疑,吞了这两粒药丸下去后,他非但不会有好转,反而可能当场表演一个大吐血。
织田作之助修长的手指捏着瓶盖,迟疑许久也不敢吃。
灰原哀仰头看他,声音冷淡:“吃完药就让他们去给你买糖吃。”
众人:“……”
原来织田吃药还需要用糖来哄?
头次被当小孩哄的织田作之助有种新奇的感觉,好奇问道:“小哀怎么会想到用糖果来催我吃药?”
灰原哀表情冷静:“随口说的。”
其实是在学校看到有老师这么哄学生吃药,她刚刚没多想,下意识复刻了一遍。
这好说!
诸伏景光自觉专业对口,立即出声:“没错,织田,事后我给你做你爱吃的咖啡果冻!嗯……还有甜咖喱,我会记得多放糖的!”
“其他甜品我也会做,你遵医嘱好好吃药,我就做甜品给你吃,怎么样?”
诸伏景光的表情十分自信,在他心里,这是蒂萨诺特攻方法,一用一个准!
另外两名警官表情逐渐迷惑。
甜品另说,织田不是只吃辣咖喱吗?什么时候也吃甜咖喱了啊。
难道人体实验还会影响味觉?!
他们唰的一下变脸,表情越发严肃:“没错,织田,快吃药!我们让景光给你做甜咖喱!”
织田作之助举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他索性连瓶盖带药丸一起放在桌上,竖起一根手指,表情凝重:“首先,我要明确一点。”
众人端正态度,想听听他为了逃避吃药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织田作之助掷地有声,万分郑重道:“我只吃辣咖喱,不吃甜咖喱!”
“……诶?”
众人一呆。
诸伏景光不可置信地说:“我不信!你以前明明吃的很开心!”
织田作之助无奈:“我没有。”
诸伏景光想要举例一二三来论证这点,被灰原哀毫不留情地打断:“爱不爱辣咖喱与你吃不吃药没有半点关系,不许故意带歪话题。”
她把瓶盖往前推了推,目光灼灼。
织田作之助:“……”
三个大男人恍然大悟,纷纷露出警惕的神情。
“没想到啊,织田,差点被你带歪了。”
织田作之助无奈,只好说了实话:“我是真的不能吃药。”
灰原哀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试过了,之前无效的时候,我就自己加量。”
灰原哀勉强保持冷静:“你一日两粒,吃了几天?”
织田作之助没敢说自己超级加倍一次三粒,只说记不清了,五六天吧。
灰原哀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纯纯是被气的。
她气到手抖:“你知不知道‘耐药性’三个字怎么写?你怎么乱来啊!”
织田作之助愧疚低头:“对不起,当时没有想到……不过你放心,我及时止损了。”
“还好才五六天,一切还来得及。”灰原哀叹了口气,“算了,这份药你别吃了,放在我这里。我给你用新配方重新做一瓶。”
“谢谢。”织田作之助诚恳地说。
灰原哀摆了摆手,开始收拾桌子和各类仪器。
其他人商量了一下,纷纷决定连夜把织田送进急诊,被织田作之助拦下了。
“这又是为什么?”松田阵平没好气地问。
织田作之助:“今天去太显眼了,我换身衣服,明天白天再去。”
今天才大闹一场,组织说不定把才撤回的人马又派去各大医院站岗。
不换张脸怎么光明正大地去!
虽然不用检查,织田作之助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吐血。
他瞥了一眼系统投放给他的光屏。
上面黑色粗体大字标着一行话。
[蒂萨诺]破损度:65%
第144章 第 144 章
在破损度过半时, 织田作之助和系统还保持着美好的幻想。他们觉得之前可以通过吃药等治疗来降低破损度,现在一定一样可以。
谁也没想到,[蒂萨诺]的破损度一旦过半,就再也回不去了。
并且, 破损度还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增加。能够一直压着它, 不让它上升, 已经是织田作和系统共同努力的结果。
现在的破损度已经百分之六十五了,等它到百分百,织田作之助就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即便没有破损度,他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织田作之助属于异世界的横滨,那里有他的友人、家人在等他回归。
对于此间世界而言, 他只是一个过客。哪怕在这里认识了新的朋友, 有了接纳他、治愈他的家人, 也不能否认他的灵魂来自异乡的事实。
织田作之助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等到那一天,他会怎么做呢?
织田作之助独自一人坐在冷清清的客厅沙发上,手指夹着一根香烟, 猩红光芒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烟雾缭绕间,他仰头倚着椅背,表情一如往常的平淡,唯有暗色的蓝灰色眼瞳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或早或晚,即便没有破损度的烦扰,他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到那时……”
红发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至极, 带着些许迷茫, 尾音被吞噬在一声清浅的叹息中。
到那时, 他又能怎么做呢。
拥有温暖的羁绊、温馨的日常, 却又如泡沫般转瞬即逝, 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吗?
在注定离开的那一天到来前, 他又能为他的亲友们做些什么呢。
织田作之助凝望着如黑洞般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眼神却一点点变了。
*
翌日,织田作之助刚起床,门铃就被摁响。
他慌慌张张地套上衬衣,下巴上还有刚洗完脸没擦干的水珠。
织田作之助贴近猫眼一看,竟然是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当然会有他家的地址,但跟着来的另一个人就有些意外了。
黑发警官今天一身便装,还戴着一看就是从松田阵平那里薅来的墨镜。似乎感受到从猫眼传来的打量的视线,他爽朗地取下墨镜,捏着墨镜腿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笑容灿烂。
“哟,高桥君,早上好啊!不请我进去吗?”
织田作之助看着大门另一端的黑发警官,陷入了沉默。
萩原研二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假名!
这不是说明他暴露了吗!
他迟迟没有开门,就连诸伏景光都觉得奇怪。景光敲了敲门,有些着急地问:“高桥,你醒了吗?”
“奇怪,我明明听到来开门的脚步声啊……是我听错了?”诸伏景光扭头看向萩原,忧心忡忡地说,“萩原,高桥不会一晚上没见,就晕倒到在家里了吧?”
萩原研二在心里冷笑。
——晕倒?那家伙现在估计恨不得自己原地晕倒,就不用面对我了!
今天早上,诸伏景光联系他和松田阵平,说不放心织田一个人去医院,但他目前不方便出现在人多的公共场所,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出一个人陪同。
两人自然没有意见,就算景光不提,他们也是要跟着去的。
只是警署事务繁忙,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势必只能去一个人,另一个人要留下承包两人的工作。
两个人谁都不服谁,最后决定划拳决胜负。
萩原研二赢了,所以他站在了这里。
在车上,萩原研二问起织田目前的假身份。
诸伏景光完全不知道织田跟萩原、松田之间经历过两场马甲攻防战,毫无防备地将织田的马甲抖了个一干二净。
萩原研二当场冷笑几声,景光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萩原研二轻描淡写地说,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只是觉得这个假身份做的很完美,从姓名到人生履历,都毫无破绽啊。”
诸伏景光:“……”一听就有问题!
“身份是zero帮忙做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一刻,看着满脸笑意也挡不住身后外溢的黑气的萩原研二,诸伏景光果断将锅丢到了降谷零身上。
幼驯染不就是这样用的吗!
……
而现在。
面对诸伏景光着急的神情,萩原研二不紧不慢地敲了敲门,对着猫眼微微一笑,咬牙切齿地说:“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高、桥、和、彦!”
织田作之助:“……”
啊,他看到浓浓的黑气了。请问他现在跳窗离开还来得及吗?
显而易见,来不及。
为了保住无辜的大门,织田作之助只好把门打开,让两人进来。
“诸伏、萩原,早上好。”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四平八稳,态度极其自然,若无其事地问道:“吃早餐了吗?要不要一起用点。”
萩原研二冷笑:“哦?高桥君这个时候又认得我了?怎么又换了一张脸啊。”
“这也太神奇了吧,短短几天就能直接换脸,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萩原研二阴阳怪气道:“怎么做的的,快教教我教教我。”
“……换脸是靠眼镜来做到的,你想试的话可以给你试试。”
“至于隐瞒你和松田的事,我很抱歉。”织田作之助抿了抿唇,眉头微皱,用蓝灰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那时候我还没有彻底逃脱组织的视线,我不想把你们卷进组织的旋涡中,组织太危险了。”
萩原研二:“……”
可恶,织田也太狡猾了!
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要是再抓着“高桥和彦”不放,岂不是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最后看着织田,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下次不许这样了。”萩原研二警告道。
织田作之助连连点头。
诸伏景光在旁听的云里雾里,只是多少能猜到几分。见状,连忙转移话题:“织田,今天让萩原陪你去医院。”
“……好。”
拒绝是绝对无效的。
织田作之助非常明智地一口应下,让萩原和景光的表情都好上许多。
萩原研二非常满意,催促他速速出门。
“这是我做的三明治,你和萩原带着,做完检查再吃。”诸伏景光叮嘱道。
有些检查会要求空腹,所以不能立即吃早餐。
在两人拧眉紧盯的视线下,织田作之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发去医院。
萩原研二拦住他:“你就这样出门?”
没有任何易容,就带了个假发,这也太草率了!
织田作之助从桌上拿起黑框眼镜,朝他们晃了晃,“有眼镜就好。”
诸伏景光:“一副眼镜没有用啊……嗯??”
黑发男人推了推眼镜,平光眼镜非常戏剧性地从左至右闪过一道弧光。此时,任谁来看,他都跟原来的织田作之助找不到一丁点相似性。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问:“怎么了?我做好伪装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一脸震撼。
诸伏景光喃喃道:“这是怎么做的啊?太不可思议了!”
萩原研二则兴致勃勃:“我能试试吗?”
织田作之助非常爽快地取下眼镜,递给萩原。
离开眼镜,他就像瞬间换了个人。一秒从“高桥和彦”变回两人熟悉的“织田作之助”。
两位警官再次瞳孔地震。
“真有这么神奇?”萩原研二接过黑框眼镜戴上,扭头问景光,“怎么说?”
猫眼青年一脸复杂:“你也瞬间换脸了……”
“哦?你戴上我看看。”
诸伏景光接过,戴上。
萩原研二:“……这究竟是什么黑科技!”
氪星眼镜彻底沦为两个大男人手中的玩具,两人不停地追问眼睛的原理。
原理……
这要问另一个宇宙的氪星人啊!
织田作之助镇定道:“该去医院了。”
换脸换上瘾的两人依依不舍地把眼镜还给织田,依依不舍地出门。
在去医院的车上,萩原研二还在跟织田作之助讨论眼镜的原理。
织田作之助:“……”
原理什么的,他真的不知道啊!也不要再跟他讨论《论一副眼镜在伪装中的重要性和实用性》,不是每一个杀手都懂伪装的!
*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不出所料,是不明原因的器官衰竭。因为案例过于奇特,甚至惊动了院内的不少专家前来围观,成功将体检变成专家会诊。
但大家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个方案来。
医院方面对此有两个建议,一是入院像大熊猫一样接受全程看护并积极治疗,治疗过程一定很艰难,但说不定能有一丝转机。
二是干脆放弃治疗,该吃吃该喝喝,快乐过完剩下人生。缺点……懂的都懂。
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就要选一。
织田作之助却选了二。
两人在医院的楼梯间大吵一架——只不过是萩原研二单方面生气吵架,织田作之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问就是“不能将剩下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骂到最后,萩原研二坐在楼梯台阶上,双手捂着脸,疲惫地问:“织田,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想活了么?”
“雪莉呢?雪莉现在跟你相依为命,你死了,她怎么办。”
萩原研二知道织田作之助的部分过往,理解织田对雪莉的重视。
在他眼里,织田俨然已经放弃了活着。他企图用雪莉来重新唤醒织田的求生欲。
红发男人背靠着墙壁,墙上的粉末蹭脏了他的外套,他却没心思理会这个。
“雪莉……雪莉其实有一个姐姐。”织田作之助淡声道,“警方会将她们姐妹保护好的,我相信你们。”
为什么说的像托孤一样啊!
萩原研二大怒:“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保护你自己来,我是不会帮你的!”
“组织在时时刻刻追捕她们,你就不担心?我不信你真的能够放心把一切交给警方!”
织田作之助没出声。
萩原研二说的对,他当然是不信的。
说到底,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Mafia。要一个生活在横滨多年的Mafia说放手就放手,将家人安危拱手交付给警察。
这绝不可能。
织田作之助垂下眼,掩去眼中所有情绪。
在命运般离别的日子到来前,他当然会做些什么。
如果注定不能为她们的后半生保驾护航,起码要解决掉眼下的大麻烦,让她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阳光下啊。
第145章 第 145 章
很多时候, 一个人的眼睛能暴露出许多事情来。
“我不会让她们一辈子活在组织的阴影里,”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说,“在我的心愿未了前, 我不会离开这个世界。”
织田作说的是从卡牌脱离, 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世界。但在萩原研二的心里,织田指的是更深的意义——死亡。
织田作之助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金灿的阳光从墙壁顶上的小窗洒进来, 光束中飘着几粒浮尘。
萩原研二望进他蓝灰色的眼瞳里, 那双好看的眼睛永远波澜不惊, 然而在一成不变的海平面下却暗流涌动。
萩原研二从织田作之助的眼中看到了不被任何人动摇的坚定。
“……如果这就是你的意志,”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 缓缓道:“我会尊重并支持你。”
织田是一个成年人了,他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换句话说, 事情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切都还来得及。
织田作之助严肃的表情松动,“多谢。”
“别谢我, ”萩原研二似乎有些颓废,他摆了摆手, 唉声叹气道:“织田, 你自己也要加把劲啊。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别出事。”
“我会的。”织田作之助点头。
黑发警官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故作轻松:“既然如此, 我们回去吧, 别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起来, 有件事我超级好奇——”萩原研二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 “你现在痛觉全失还能吃辣咖喱吗?”
“……吃是可以吃, 就是没什么味道了。”说到这里, 织田作之助就十分痛心。
他的辣咖喱,一去不回了!
萩原研二笑道:“甜咖喱也不错啊,景光不是说你也喜欢甜咖喱?换换口味也不错。”
黑发警官推开楼梯间的门,织田作之助跟在他身后。
织田作之助十分无奈:“是他误会了,我一直都不吃甜咖喱。”
“哈哈,这样么,看来是个很有趣的误会啊。”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仿佛刚刚的争吵、爆发出来的悲伤和矛盾统统不存在。
*
在织田作之助的强烈要求下,在医院爆发的争吵并没有传到宫野姐妹耳朵里。
其余人借着跟萩原研二的关系,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灰原哀拿到药剂之后,立即开始着手制药。在之前已有的研究基础上改良药物,某些时候会比从零开始要快很多。
在[蒂萨诺]的破损度升到69%的那天,灰原哀把织田叫道了阿笠博士家,并把药片交给他。
现在已经不需要躲躲藏藏地避开组织的耳目,灰原哀就没有再费事把药做成糖果的外表。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着手心的药瓶,它的外壳没有印上任何字样。拧开瓶盖,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褐色药片。
“一日两次,一次一粒,不许再乱吃药了。”灰原哀叮嘱道。
“本来还应该要经过种种程序才能完全确保药的安全性,现在也来不及了……”灰原哀有些焦虑,“我没用下重药,以舒缓而非根治为主,药效应该会比较温和。”
“总之,服药后有任何不适,立即停药来找我
织田作之助点头,“好。”
他一定谨遵医嘱,定时定量服药。
眨眼间便过去了两个月,织田作之助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破损度竟然稳定在了69%。
体现在外在上,就是他的身体数据终于不再波动,而是慢慢稳定下来。
虽然还是踩在岌岌可危的及格线上,好歹是比两个月前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精神随之一振。
好事啊!先稳住,再想办法治疗。
不愧是雪莉!
灰原哀本人也稍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这说明她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只要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一定可以研制出治疗织田的强效药。
这两个月内,织田作之助一直在游乐园勤勤恳恳地打工。因为工作态度积极良好,对待客人始终耐心且温和,广受好评。月底时,游乐园会计一查账单,惊讶地发现他工作的店内营业额竟然翻了一倍。
月底还荣获了两次游乐园最佳员工奖。
织田作之助立马被升职加薪,从员工晋升成了区域经理。经理手下负责的不止一家店铺,自然不必天天出摊。
按理说,这是好事。
织田作之助却连连推拒,坚决不要。加薪可以,升职就免了!
上司问他为什么。
织田作之助非常冷静地答道:“我喜欢在游乐园派气球,这是我目前的理想,请您理解。”
上司和其他员工大受震撼,劝说无效后,只好用看小傻瓜的目光遗憾地目送黑发男人穿着围裙,快乐摆摊派气球。
别人心里怎么想的,织田作不懂。
他只知道,他是真的很快乐!
自从看了太宰留下的刷分技巧,织田作之助通过包括派气球在内的等等卡bug刷分行为,在短短两个月内收入了一千五百万通用点!
这可是一千五百万!换成没拿到秘籍前的他,这得累死才能赚到这么多……
这么一想,一个亿似乎也不远嘛。
[太宰这个人虽然狗,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系统如此评价道。
织田作之助语气笃定地说:“所以你曾经跟太宰很熟。”
系统大呼冤枉:[我是真的没有印象啊!]
织田作之助沉吟道:“或许你曾经跟太宰相处过,但你失忆了,所以才记不清跟他的事情。”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甚至合理怀疑系统会失忆,其中也有太宰的手笔。
唯一始终让他想不通的是,太宰是在什么时候得到的系统。
许愿不难,想要实现就一定要做任务。
可,他和安吾完全没有听说过太宰大规模地做好事啊……
突然,他想到太宰给他的范例——对着关在地牢里的犯人威逼利诱。
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沉思。
太宰有独特的刷分技巧,就算他瞒着自己和安吾刷分,他们也看不出来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某日,织田作之助在家休息,门铃却突然被摁响。
“叮咚——”
“来了。”织田作之助提高音量应道。
他一拉开门,就看见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站在他家门口,松田阵平还抱着一纸箱。
“这是……?”织田作之助疑惑不解。
萩原研二在一旁笑得不怀好意:“是好东西,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
看着萩原研二的坏笑,织田作之助对他口中的“好东西”持保留意见。
“你一定会喜欢的。”松田阵平冷哼一声,“还不让我们进去?”
织田作之助连忙让开,伸出手想帮忙抬纸箱,却被松田阵平避过。
“不用,箱子不重,看着体积大而已。”
箱子被放在茶几边的地上,他们却没有要自己拆开的意思,反而递了一把剪刀给织田,示意他来拆。
很明显是专门带来给织田的。
就像礼物一样,要收礼的人自己打开才行。
“给我的吗?”织田作之助试探着问:“我拆开了哦。”
两人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没多想,用剪刀划破胶带,打开纸箱。他好奇地往纸箱里探头一看,随后当场呆住了。
“哈哈哈哈——” 萩原研二大笑出声,“这是我和小阵平特意给你的乔迁礼物,怎么样,喜欢吗?”
织田作之助从纸箱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旗,打开,沉默,又拿出一个,再次打开,再次陷入沉默。
可悬挂的锦旗上写着或通俗或文雅的句子,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织田作之助是个大好人,超级无敌好人,他们非常感谢织田先生做出的一切——看得织田作之助一愣一愣的。
锦旗下面还有一张张奖状,或是盖着不同的印章或是写着一个个名字,有的还附带了一两句祝福的话,笔触或稚嫩或成熟。
说是奖状,其实是统一印出来的空白奖状。纸是奖状的纸,内容却更偏向于贺卡或感谢信。
织田作之助拎起其中一张,上面写着一小段话:
“大叔带我回家,还请我吃糖,他是最温柔的人,我喜欢大叔!祝大叔天天开心,梦想成真哦!”
落款是一个孩子的名字,附带了一个简笔画笑脸。
整段话写的有些歪歪扭扭,甚至能看到被划掉后更正的错别字(应该是被旁边的大人提醒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孩子的用心。
织田作之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低头看着纸箱,表情怔松。
“这到底是……?”他迟疑着问道。
松田阵平大大咧咧地说:“是我和萩特意去找了你以前帮过的人,请他们写的。”
“你们怎么会知道名单?”织田作之助吃了一惊。
萩原研二满不在乎道:“你这么出名,哪里还要名单。你经常出没的地点就那几个,拿着你的照片多问几个人就好啦。”
话说的轻松,实际上,就算织田作之助大部分都只在几个小镇做任务,想要集齐一纸箱感谢信也是很难的事。
萩原和松田从确认织田失踪后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直到现在才完成,可见有多辛苦。
但他们却一字不提,只拍了拍红发男人的肩,感慨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行,不声不响地做了一箩筐好人好事。要不是这回,我们还不知道呢。”
“你们……”织田作之助十分动容。
他完全能想象到他的朋友们是怎么在烈日寒风下奔走,只为了将民众们的感激交到他手里。
萩原研二摆了摆手,打断他:“客气的话就别说了,这都是大家的心意,你要把它们都挂起来,好好珍惜,知道了吗?”
“有事没事就去看几眼,不许再妄自菲薄了。”萩原研二语重心长道。
“听见了吗,至少给我挂满半面墙!”松田阵平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少说什么‘杀手是没有资格写作’这种屁话,杀手就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吗!”
——给我支棱起来啊喂!
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你们是看了我夹在书里的文稿。”
“想当小说家,就大胆地写。”松田阵平没有否认。
织田作之助哭笑不得,这句话是他受夏目老师的启发而有的感悟。
之所以写下来,只是一时兴起。
写下“我还不够资格”这句话时,他刚穿来这个世界不久。看似心态稳了,其实他的心还停留在孩子们死去的那一刻。
愧疚、自责、后悔、仇恨……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的内心,让他在午夜痛苦万分,辗转难眠,才写下了这句话。
却没想到造成了误会。
织田作之助眸光温暖,手里紧紧抓着孩子简单却真挚的感谢信,眼里有着细碎的光。
“萩原、松田,多谢。”
织田作之助轻声说,“放心吧,我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了。”
起码现在这一刻,他深深地领悟了一件事。
他是被爱意包裹着的。
第146章 第 146 章
织田作之助又一次敲响了阿笠博士家的门。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拜访阿笠博士, 对博士说是来看望小哀,其实是被小哀叫来做体检和拿药。
阿笠博士对他已经很熟了,开门后想都没想, 直接给他指路。
“高桥来啦!小哀在客厅和朋友玩呢。”
“打扰了。”
织田作之助在玄关换鞋,手里提着路过鲜果店买的水果。
他走进客厅, 看到客厅坐着好几个小孩。
“高桥,他们都是小哀的同班同学。”阿笠博士一一介绍了孩子们的名字, 又对孩子们说:“这位哥哥叫高桥和彦,是灰原的哥哥哦。”
孩子们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高桥哥哥, 又见面了, 你好呀!”
“你们好。”
织田作之助将水果拼盘放在桌上, 招呼大家来吃, 其余没切开的放进冰箱保鲜。
阿笠博士诧异:“原来你们认识?”
“在游乐园的时候见过。”织田作之助解释道。
阿笠博士恍然:“哦, 原来如此!”
柯南混在三个孩子里,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自称是灰原哀哥哥的可疑男人。
身为兄长却跟妹妹用了不同姓氏?一个姓“高桥”一个姓“灰原”,真奇怪啊。
“呐呐大哥哥, ”柯南仰着小脸, 做出天真好奇的样子问道, “为什么你和灰原桑是兄妹,但姓氏却不同啊。”
“我知道!”元太得意地说:“当然是因为一个随父姓, 一个随母姓啦。”
光彦点头:“这种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呢。”
“诶——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步美很兴奋地向灰原哀求证。
送上门的借口,不用白不用。倒是这小鬼, 真的是出于好奇才问这个问题的吗?
灰原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柯南, 面上却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是真的, 我跟父亲一个姓氏。”
元太更得意了:“你们看, 我猜中了!”
柯南的内心疑虑重重。
不对,单从相貌看,这对兄妹看上去根本没有相似之处。在相处方式上,他们大方自然,却并不像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兄妹一样亲昵。
高桥隔三差五来看灰原,明显很关心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接她跟自己住在一起,反而要将她托付给不太熟的阿笠博士。
柯南可是仔细问过阿笠博士的。
在灰原哀正式借住进阿笠博士家以前,博士甚至跟高桥和彦只有一面之缘。
柯南摸着下巴思考,突然被戳一下,回过神来,只看见三个孩子正奇怪地看着他,灰原哀与高桥和彦都不见踪影。
步美关切地问:“柯南,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光彦:“我们叫了你好几声哦,你都不理我们。”
“啊哈哈,对不起啦,刚刚在想假面超人里的剧情。”柯南胡乱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地问道:“灰原桑呢?他们去哪了?!”
“灰原同学刚刚跟着高桥哥哥出去了,说是有事要说。”元太随口说完,手舞足蹈地说:“我超喜欢上一周放映的假面超人,他出场的姿势真的好酷!”
元太跟光彦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了假面超人,阿笠博士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只有步美喊了一声:“柯南,你去哪里?”
“我去下厕所!”柯南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步美茫然地扭头看看另一个方向,疑惑道:“可是厕所不在那个方向呀。”
*
阿笠博士家的走廊上。
“前天不是做过检查了吗,药也还没吃完。”织田作之助低声道:“我给你送些水果就走,不打扰你和朋友们相处。小哀也要多和朋友们出去玩。”
在笨蛋家长的心里,孩子永远是第一位,孩子的交友更是重中之重。
织田作之助见不得小哀孤零零一个人,眼下看到她交了好几个朋友,似乎还相处得很愉快,生怕自己打扰到孩子们的娱乐时光,火速提出告辞。
灰原哀拦下他,神情有些焦虑:“我今天让你来,不是为了体检的事……”
织田作之助耐心聆听。
“是……是为了组织的事。”灰原哀一字一顿地说。
“组织?”织田作之助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你碰到他们了?”
灰原哀摇摇头,迟疑后又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茫然,这是遇见了还是没遇见?
“昨天晚上,一股寒意向我袭来,我没来由地在深夜惊醒。我起身想喝杯水,无意间从窗户看见隔壁工藤宅门口站着好几个打着手电筒的黑衣人。”灰原哀脸色苍白,声音低不可闻,要不是织田作之助离得近,甚至听不见她的话。
织田作之助蹲下身,扶住她不自觉颤抖的身体,紧张地问道:“他们看见你了吗?”
“没有。”灰原哀摇头,“在他们看过来之前,我就躲在墙壁和窗帘后面了。隔得远,我又没开灯,没有影子,他们发现不了我。”
织田作之助倏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那就好。”
只要没被看到,一起都有回转的余地。
灰原哀:“我看到他们进了工藤宅,过了大半小时才离开,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我也不敢去查看。”
“你做得对,千万不可以去!”织田作之助拧着眉,严肃道:“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组织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有没有放窃听或监控。风险太大,你不能冒险。”
此时,织田作之助背后不远处的高高的花瓶旁,似乎有人探出了一个头,险些整个人窜出去。好在反应及时,无声地缩了回去,将自己藏在花瓶的影子里。
地毯吸收了所有多余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完全没有发现背后发生的一切,灰原哀低着头看着地毯的旋涡,也没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他们接着谈话。
“你确定吗?小哀,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他们可能只是一群窃贼。”织田作之助不抱希望地问道。
灰原哀依旧脸色苍白:“我确认我的感觉没错!高桥,你不相信我吗?”
织田作之助安抚道:“我相信你。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
两人沉默片刻。
织田作之助的脑子很乱,小哀自从变小后就对组织有特殊感应,他当然是相信小哀的。
组织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组织是不是已经发现他和小哀了?!
种种疑虑像阴云一样萦绕在织田作之助的心头,他不怕跟组织正面硬刚,组织如果找上门,他打跑他们再换个住所就是了。
但组织偏偏盯上了与灰原哀只有一墙之隔的工藤宅,这让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多想。
灰原哀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她只是一个柔弱的科研人员,她不能也不应该承受这样的风险。
不过,有一件事非常重要。
“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他?”织田作之助郑重地问。
“……谁?”灰原哀垂着眼,明知故问。因为实在不想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下意识能拖就拖。
“琴酒。”织田作之助沉声道:“你看到琴酒和伏特加了吗?”
他身后的花瓶底下的影子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灰原哀脸色极其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却又撑住了。她咬着下唇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看见他们。”
没看到就好。
如果那伙人真的是组织,琴酒和伏特加不在其中,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否则他们要立即搬离这里,免得被组织找到,也能不拖累阿笠博士。
“可能只是别的任务。”织田作之助安慰道。
他听说隔壁工藤宅的男主人是个大作家,却经常拖稿被编辑追杀。
说不定是工藤优作的编辑或粉丝在黑市花了重金请人去催稿,委托转了几次手,最后落在了组织手里。
有时候,组织会委派底层成员去做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织田作之助也不是没接过类似的活。对组织而言,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
灰原哀沉浸组织多年,自然懂织田的言外之意。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希望如此。”
“柯南——”远处传来小孩呼唤的声音,“柯南你在哪里?”
孩子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花瓶后的身影猛地惊慌起来,影子乱动,一不小心碰到了花瓶的枝叶,发出簌簌声。
织田作之助猛地起身回头,狐疑地看着不远处。
灰原哀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用下巴点了点花瓶。
织田作之助点头,无声又快速地逼近,在还有几步距离时三步并作两步,倏地闪身到了花瓶旁。
花瓶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但这是一个“Z”字走廊。织田作之助和灰原哀交谈的地点位于Z字最下方,花瓶在他们身后的拐角处,衔接另一个走廊。
织田作之助没在花瓶后看到人,却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黑发小男孩,正对着“Z”字最上方的走廊挥手,高声道:“元太,我在这里!”
下一秒,有些胖胖的男孩出现,埋怨道:“你怎么去厕所都走错方向,步美还要我来找你。”
柯南心虚:“对不起嘛,一不小心就走反了。”
织田作之助放下心来,偏过头对小哀说:“没人,可能是风吹动了叶子。”
灰原哀快步上前,眉头紧锁,她可不认为刚刚的动静是风造成的。
“啊,灰原还有高桥哥哥,你们在这里啊。”元太朝他们挥挥手,招呼道:“灰原,我们在看假面超人的模仿秀,你要看吗?”
柯南强装坦然地直视灰原哀探究的视线,笑道:“灰原桑,我们还在找你呢,一起来看假面超人吧!”
栗发女孩没有出声,冷冷地盯着柯南。
“怎、怎么啦?”柯南的背上冒出冷汗,险些挂不住笑容。
织田作之助轻轻拍了拍小哀的肩,低声提醒:“小哀。”
“……你们先去,我等一下就来。”灰原哀勉为其难地说。
元太察觉到她的敌意,哼了一声,拉着柯南转身就走。
织田作之助很是担心,蹲下问道:“你跟朋友们闹了不愉快吗?”
这人在说什么傻话!
灰原哀不可置信地说:“你没看到江户川鬼鬼祟祟的样子吗?刚刚一定是他在偷听我们说话!”
“嗯……我觉得他只是走错路了。”织田作之助解释道,“更何况小孩子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可恶,这个人真的是个笨蛋,他对小孩子就没有戒心吗!
灰原哀强调道:“我觉得他有问题!”
“嗯嗯嗯。”织田作之助指了指客厅的方向,温和道:“不去和孩子们一起看假面超人吗?”
灰原哀:“……”
“要和朋友们好好相处哦。”
灰原哀无语,瞪了织田作一样,蹬蹬蹬地跑远了。
黑发男人目送小哀跑远,眼里的温和逐渐散去,转瞬冷下脸,对系统说:[我要工藤宅昨晚的监控。]
系统一口应下:[好,我会尽快给你。]
危及到了灰原哀,织田作之助对此非常重视。他必须想办法查清这件事的真相,将一切威胁降到最低。
*
柯南坐在沙发上,身体僵硬至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仿佛全部心神都被假面超人吸走了。
栗发女孩不紧不慢地在他身边落座。她捧着一杯橙汁,眼中倒映着TV中假面超人的身影,唇边似笑非笑。
女孩似有若无的打量让柯南更加紧张。
他只是想知道灰原哀和高桥和彦藏着什么秘密,却未曾想会偷听到有关于琴酒和伏特加的消息!
灰原和高桥竟然认识犯罪组织的人,似乎还交情匪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47章 第 147 章
“诶——高桥哥哥要走了吗?”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下次见。”织田作之助对孩子们说完, 微微俯身对上前一步的灰原哀低声道:“我回去查看监控,再追查一下事件的真相。为了防止意外,这段时间我会让景光多看着点这边。”
灰原哀点头,余光看见某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低着头, 若有若无地慢慢往前凑, 就差没把耳朵竖起来了。
果然, 江户川, 我迟早会抓住你的小辫子!
灰原哀在心里冷笑一声,回答道:“我知道了, 你快去忙吧。”
织田作之助一离开,立即联系了诸伏景光, 跟他说了这边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警官先生果然十分重视, 连连应下:“好,我会亲自去米花。”
诸伏景光略微犹豫:“要不让我来调查吧,你的身体才刚有起色……”
他不想织田因为这件事重新进入组织视线。
“不要紧,”织田作之助沉声道, “我要亲眼确认才能放心。”
既然如此,诸伏景光无奈叹气:“多加小心。”
“嗯。”
织田作之助挂断电话, 一回到家里便让系统把监控放给他看。
系统一边调出光屏,一边总结:[我先看过一遍了, 灰原哀没看错, 真的有一群黑衣人三更半夜聚集在工藤宅门口。]
[他们是有备而来,行事很谨慎, 在潜入工藤宅时特意干扰了监控设备,以防他们被拍到。我尽力恢复了一部分, 又结合周围邻居的监控, 最后拼凑成这个视频。]
织田作之助颔首:“多谢, 你辛苦了。”
[嘿嘿,都是小事。]系统跟织田作已经很熟了,闻言只是嘿嘿一笑,一人一统都没有太过客气。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观看剪辑好的监控视频。
从监控可以看见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警惕地站在工藤家门口,一人弯腰捣鼓门锁,没多久便把门打开,朝后摆摆手招呼其他人。
所有人的腰间都鼓鼓囊囊的,织田作之助一眼看出里面塞着是枪。
黑西装们大摇大摆、杀气腾腾地走进了工藤宅,半个小时后一脸无趣地走出来。
每个人进去时是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每个人的手里都没有拿多余的东西。
“看他们的样子,不是被委托来偷稿的。”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
[那他们有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他们没找到要的东西,就是有人下了委托要买工藤一家的命。”织田作之助仔细分析了一下,说:“他们是来杀人的。”
这也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腰间会带着真枪。
工藤家的人有危险!
织田作之助倏地起身,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系统慌张拦住他:[你别急,他们没人在家!工藤夫妇常居美国,近期只回过一次国,很快又出国了。]
“还有一个工藤新一。”织田作之助说。
[工藤新一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系统说,[我调了近半个月的监控,完全没看到他人影。]
织田作之助眉头紧锁:“他去哪儿了?”
明明一月份的时候还在游乐园见到工藤君来着……
[可能是去哪里破悬案了吧,大家都是这么猜的。]系统不甚在意地说。
人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平安生活着啊。
那就好,反正他现在也抽不出手保护多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跟系统商量半天,还是没想到组织的目的。最后,他决定在工藤宅附近蹲守组织成员。
“组织如果想从工藤家得到什么,一次未能得手,必定会来第二次。”
*
第二天的深夜。
织田作之助身着一身黑衣,坐在工藤家不远处的一辆车里。
他选了一辆最普通的车,在车窗安装了防窥膜。车内没有开灯,只要不是贴着前车窗往里瞧,路过的人是看不见的。
身为(前)杀手,织田作之助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一连蹲了几天,终于在第五天的深夜发现了意外情况。
一辆可疑的面包车迎面驶来,刺目的车灯远远照进车内。织田作之助微微眯眼,把座椅稍稍往后拉,自己顺着往下一滑,半蹲在方向盘下。
面包车停在工藤宅门口,织田作之助伸出一只手轻轻摁了下摇车窗的按键。
指尖只下压了一瞬便离开,下摇车窗的声音被掩盖在面包车的引擎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车窗只开了一条缝,对织田作之助而言,足够了。
从面包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五六个男人,随意地站在街道上,有几个人离织田作的车特别近。
深夜的街道十分安静,不远处的交谈声随风飘进车内,被织田作之助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停了一辆车?”一个男人声音粗犷,狐疑地说。
“我怎么知道,一辆破车而言,车里又没人,别管了。”另一个人劝道,“快点把事情解决回去吧,大晚上的还要出任务,累死了。”
“嘘——”第一个说话的男人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吉娜也来了,你就不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就算没有那份心,也别在吉娜面前乱说话啊。”
另一个男人讪笑了一声,跟着压低了音量:“我这不是觉得没必要嘛。我们上次都来确认过了,工藤新一都没回家,一定是死了啊。唉,报上去组织还不信,还一定要来第二次……”
正在偷听的织田作之助目光一凝:怎么回事?工藤新一怎么就惹上组织了?而且看上去工藤新一惹的事还不是一般的大,人都失踪了,组织还坚持要确认他的死讯。
颇有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既视感。
声音粗犷的男人:“上头也不想来回折腾,所以才派了吉娜跟我们一起。自从雪莉叛逃后,研究所几乎都是吉娜说了算,你别惹她。”
另一个男人:“放心吧兄弟,我心里有数。”
远远似乎传来一声喊声,似乎是工藤家的大门打开了,在呼唤他们集合。
“哒、哒、哒……”
高跟鞋轻轻敲击地面,声音清脆利落,又带着一丝急促。
织田作之助从声音判断,来人应该穿着一双既高又细的鞋跟,走路偏快。
应该是他们口中的吉娜。
只是……“吉娜”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果不其然,两个男人有些慌张地唤了一声:“吉娜大人!”
吉娜冷淡地嗯了一声,质问道:“没听到那边叫集合?你们两人怎么还站在这里,消极怠工?”
“没、没有,我们哪里敢。我们是看到这辆车很可疑,才上前查看的!”声音粗犷的男人听起来像是大大咧咧,其实有着几分聪明,在这种时候他还能够保持冷静,并且立刻找到逃脱责罚的借口。
另一个人立马接话:“对,吉娜大人,我们也是为了任务的安全着想。”
以探查周围安全性为由自然是最好的借口,饶是吉娜也挑不出错来。
织田作之助却笑不出来。
他浑身紧绷,往阴影处又缩了缩。
其他人已经进去了,外面街道只有三个人。凭织田作之助的实力,在不惊动屋内的人的情况下解决他们也不是难事。
但他不能这么做,一旦对这三人下手势必会打草惊蛇。
尤其在三人中还有一名负责人的情况下,更不可以。
织田作之助只能静静等待,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吉娜冷哼一声,把脸贴近车窗。车窗贴了防窥膜,她自然什么也看不见,织田作之助轻轻歪了歪头,从阴影处半探出头,看到了她的全貌。
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被称作“吉娜”的女人有披着大波浪卷发,被防窥膜隔绝而看不清发色。女人的五官深邃立体,哪怕在这种死亡视角和背光的环境,都能看出她是一位漂亮的美人。
织田作之助却在恍然大悟,在瞬间记起她是谁以及她的脾气。毫不迟疑地脱下黑大衣,快速抖开再往方向盘上一挂,垂下来的衣摆正好能挡住有些突出的膝盖和皮鞋。
他坐在车里,尽可能缩起来,同时把显眼的红发尽数藏在了黑暗里。
为了保险,他甚至用异能力“看”过未来,一切无恙。
织田作之助的判断和应对非常及时,下一秒,什么也没看清的吉娜便极其不耐烦地拽过男人手上的手电筒,从那条细缝往里照。
一条细缝不足以塞入一个手电筒,吉娜也不敢公然打碎窗户,否则车辆自动报警的声音一响,整条街都会被惊动。
她只能在车窗外晃了晃手电筒,光束被车窗挡去大部分,剩下的不足为惧。
光束左右乱晃一通,两秒后便收了回去。
吉娜斥责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不就是一辆空车吗,有什么可疑的。我看你们就是想偷懒,还不快点去做事!”
“好的好的,这就去。”男人手忙脚乱地接过吉娜随手丢过去的手电筒,压下心中的不满,挤出一抹笑,拉着同伴急忙往别墅跑去。
吉娜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渐渐走远,街道又恢复了安静。
织田作之助倏地塌下肩膀,放松了下来。他取下挂在方向盘上的外套,往驾驶座上一甩。
进去容易出来难,织田作之助有些艰难地从底下爬了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坐在驾驶座上,没有下车,而是从盒子里拿出一只耳机。
在决定蹲守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他总不可能跟在组织的人身后潜入,不是不行,效率太低,还费力。
在系统的倾情推荐下,他选择了在工藤宅的各处隐蔽角落安装窃听器。
窃听器自带录音,信号由系统负责操控切换,它会让织田作听到最有价值的情报,事后如果能全部听一遍,也可以听录音回放。
可谓是鲨人放火、窃听搞情报的工作好助手——系统自己给自己颁的荣誉称号。
织田作之助不置可否,他戴上耳机,耳机内先是一阵短促的滋滋杂音,持续大概一两秒后便消失,转而传来别墅内的人交谈的声音。
声音清楚地就像在织田作之助在现场听见的。
“大川,有什么发现吗?”吉娜语气温和了几分,似乎跟正在说话的男人很是熟悉。
“没有。”大川的声音低沉严肃,“吉娜,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人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我们再来一次?”
吉娜:“你以为我想揽这趟差事?要不是琴酒大人不通过死亡报告,我才不来。”
“琴酒杀了多少人,一个普通人的死亡报告关你什么事,你可以不管啊。”
衣服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响起,吉娜似乎扯了大川一把。两人退了几步,在角落站定。
他们特意选了一个好位置,非常有眼光。
因为织田作也看上了这个角落,在这里安了一个窃听器。
他们的窃窃私语在织田作之助听来清楚的一塌糊涂,就像拿着一个喇叭在他耳边大喊:“我要说秘密了,你快听仔细了!”
织田作之助:“……”
面对即将到来的组织隐秘——甚至涉及到了琴酒和工藤新一——织田作之助端正了态度,拧着眉去听。
那一头,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在角落偷懒摸鱼。碍于在场他们职位最大,路过的组织成员非常识趣地低着头加快脚步,假装没有看见他们。
吉娜低声说:“外面的任务死多少个人都与我无关,就算琴酒明天炸了东京塔……你瞪我干什么,那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前两个月不是还动用重武器轰炸一栋楼,全东京戒备提到了最高,到处都是条子。连我一个科研人员出门都要再三小心,就怕带回一条尾巴。”
大川:“要是被别人听到你这样说琴酒,传到他耳里,你是不想活了?”
吉娜毫不在乎:“你又不会往外说,也没别人听见。”
车内的织田作之助:“……”
他十分镇定,垂着眼睫,脸色变都没变一下。
“你悠着点吧。”大川无奈道,“我不想哪天给你收尸。”
吉娜轻笑了一声:“我在组织混的比你还久,我心里有数。”
“所以呢。”男人示意她说回正题。
“别的事与我无关,但……如果是涉及研究所,我就逃不掉干系了。”吉娜顿了顿,等一个人完全路过,才接着开口:“我听说,工藤新一被琴酒灌下了那个药。”
大川惊愕:“你是说……”
“对,就是雪莉研制的APTX4869。”
大川压低了声音:“我不是听说这个药跟毒药没有区别吗?人体实验来一个人死一个,有去无回。工藤新一真的服了药,不可能还活着!”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吉娜无奈道,“这次再没有发现,我就把他的状况从‘不明’改成‘死亡’,省得琴酒想起来又来兴师动众。”
“你有这个权利?”
吉娜:“研究所现在我说了算,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织田作之助静静听着,呼吸一滞。
工藤新一被灌下了A药,现在生死不明?
组织既然会派人来再三确认他的生死,说明没见到尸体。
组织的人不知道,对A药的认知还停留在吃一个死一个。然而,织田作之助再清楚不过,服下A药除了死亡之外并不是没有别的存活例子。
织田作之助分析了一下,现在只有两个情况:
一是工藤新一死了,但没人找到他的尸体。二是工藤新一还活着,只是像小哀一样缩小成小孩,或者出现了其他副作用,导致他无法现身于人前。
好在吉娜为了省事而把工藤的记录改成“死亡”,免了织田作出手,也让可能还活着的工藤减少几分威胁。
第148章 第 148 章
搜查工藤宅的组织成员很粗心, 没有发现不见了一批工藤新一的童年旧衣。
也可能是发现了但没有在意。毕竟,在他们心里,工藤新一已经死了。
除了雪莉没人知道A药的第二个药效, 谁能想到有人吃了A药还能活下来呢。
他们来向吉娜和大川报告, 吉娜冷淡地一颔首, “我知道了。”
大川更加直接,大手一挥:“最后看一圈,没问题就撤了。”
织田作之助开始纠结要不要跟在他们的车后,顺藤摸瓜找到新的研究所的位置。
然后他就听到以下对话:
大川:“收队, 我们送你回研究所。”
吉娜:“?你说什么屁话, 难得出来一趟, 老娘要去潇洒,不回去。”
大川:“最近研究所出入有严格限制啊,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跟上头解释。”
吉娜笑了:“这还不简单, 让他们开车送我们到银座, 然后各回各家。你回头再送我回研究所, 向上报备的时候就说我们去做更深·入·的调查了。”
大川:“……”
去夜店调查是么, 真有你的。
大川欲言又止, 吉娜慢悠悠地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另一头。
织田作之助:“……”
这……他似乎跟不成了啊。
就算把定位器丢在面包车上,也没用。更何况, 这辆车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组织的。
如果是把定位器放在吉娜身上呢?
她总是要回研究所的。
织田作之助无声地打开车门, 他的手心拿着一个定位器。
好在他早有预料, 事先备了一份。
一道黑影飞快略过街道, 街灯的影子微微晃了一下, 深夜的大街十分寂静, 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也不知道他们是过分自信还是过分敷衍, 门口竟然连个望风的人都没有。
吉娜和大川早就决定收队,却始终没有出来。
织田作之助万分不解,耳机也很久没听见说话声了,只有窸窸窣窣的衣角摩擦声。
他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这不是难事,工藤宅十分宽敞,组织的人又保持了最后的一点警惕心,没有大摇大摆地开灯。
在昏暗的环境扶持下,织田作之助轻而易举地潜入了工藤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攀在房梁上,已经看见了躲在角落的两个人。
他的耳边同时响起了可疑的水声。
稍远的地方有人拎着手电筒走过,是敷衍地检查完准备收队的队员。
而吉娜和大川缩在角落,借着柜子、楼梯和高高花瓶的阻挡,肆无忌惮地亲吻。
吉娜踩着高跟鞋,却还是比男人稍低一些。她把高高大大的男人压在墙上,微微仰头,搂着他的脖子,迫使男人低头与她接吻。
她的姿态极其强势,大川却无奈地顺从她,任由她一点一点侵占自己的领域。
衣服微微上卷,大红卷发在她莹白的腰间微微摇荡,男人的手圈着她的腰,发丝就落在他的手臂上。
红的发,麦色的手臂。
织田作之助倏地扭过头,慌慌张张地停下。
从年少时接任务起,潜入就鲜少出错的织田作之助却险些从房梁上跌下,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
他极轻地调整呼吸,再次抬眸时面色再次恢复平静,耳根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担心错过情报,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忍受收音效果太过完美的窃听,继续蹲守现场,只是默默嘱咐系统把音量调到最低,有任何情报再通知他。
等会,系统今年一岁,未成年看不得这个啊。
织田作之助:“……”
他心情十分复杂地叫系统别听别看,并把音量调到原来的一半就好。
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他们亲了多久,就在他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
……也可能是终于想起了车外还有一队人在等他们。
大川没有再说反对的话,默默帮吉娜整理头发和衣着,像是日常聊天那样随口问道:“过几天的温泉山庄聚会,组织会让你去吗?”
吉娜对着镜子补口红:“那个呀,听说会有好几位在各领域出名的人会去。雪莉叛逃,组织着急补人才……不过我不去,是让另一个研究所的西蒙教授去。”
“为什么?”大川一愣。
“拜托,我忙死了啊,哪有空。”吉娜翻了个白眼,“何况西蒙确实有几分名气,他去也更好招人进组织。”
眼看着他们往外走,织田作之助有些着急。
——怎样才能把定位器装在吉娜身上呢?
突然,他灵机一动。
他移动到吉娜的必经之路上,翻身而下,无声落地,而后缩进黑影中。
哒哒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在黑暗中,织田作之助蹲在地上,找准时机扔出定位器。
三秒后,尖头高跟鞋的鞋面准确无误地踩上定位器,被做过手脚的定位器非常顺利地粘在了她的鞋底。
织田作之助背靠着柜子,等待他们离开。直到面包车的引擎声响起,他才从工藤宅出来。
站在工藤宅门口,织田作之助却感受到一股非常明显的视线,他警惕地顺着视线投来的方向望去。
栗发女孩穿着睡衣,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是小哀。
织田作之助翻墙进了阿笠博士家,灰原哀猫猫祟祟地来给他开门。
“又被惊醒了吗?”织田作之助没有进去,他担心在门内的谈话会吵醒阿笠博士。
灰原哀见状也没强求,两个人就站在门□□谈。
她没否认,神情有些焦虑地说:“所以他们真的是组织的人,他们有什么目的?”
织田作之助将探听到的情报全部一一说给小哀听。
灰原哀听完,双手抱胸,久久没有出声,表情若有所思。
“小哀?”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叫了她一。
灰原哀冷不伶仃地说:“织田,你说他是不是工藤新一?”
织田作之助一愣:“谁?”
“江户川柯南。”灰原哀说,“那个整天热衷破案,哪里有案件往案件钻的小鬼。”
织田作之助总觉得这个评价听起来特别耳熟,他苦思冥想,恍然大悟:“工藤新一也是一样的性子啊。”
毕竟工藤新一是被官方盖章认证的侦探。
哪里有疑案,哪里就有工藤新一。这句话换过说,竟然也是逻辑通顺的。
“你觉得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是一个人?”织田作之助眉头微皱。
灰原哀掰着手指给他数证据:“首先,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工藤新一是在游乐园那天,这也是官方说他最后一次破案的地方。”
“再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报道了。你正好在同一天、同一个游乐园救下了柯南,这不是很巧吗?”
灰原哀顿了顿:“……况且,我们还在游乐园看见了琴酒。”
织田作之助想了几秒,颔首认可:“有道理,柯南也比一般小孩更加聪明。”
正常小孩被袭击后进了医院,不说大哭大闹,怎么着都要吵着见爸爸妈妈。柯南却能一个人溜出医院,还跑到了工藤宅前……
织田作之助:!!
他万分严肃地说:“柯南从医院里逃出来那一天,一口气跑到了工藤家,还指着工藤的门牌说这就是他家。”
灰原哀:“就是他!”
织田作之助:“他说他是工藤家的小儿子,我当时没信。现在想想……”
两人对视一样,异口同声。
灰原哀:“他说谎了,他就是工藤新一!”
织田作之助:“他没说谎,他就是工藤家的小儿子!”
灰原哀:?
“既然是小儿子,为什么不姓工藤,要姓江户川?”灰原哀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小鬼一看就在骗你啊,你长点心啊。”
织田作之助一脸茫然:“我以为是私生子不方便……”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小三在外面生了小孩,携子逼宫的情况,他还被迫调解过几次。
虽然任务每次都失败了。
织田作之助低头,似乎从栗发女孩的眼中看出了几分无语。
“……总之,目前也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我会多注意柯南的。”织田作之助转而提起另一个决定:“我要想办法混入温泉山庄。”
灰原哀一口否决:“不行,西蒙出行,一定会有组织成员随行在侧,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我已经决定了。”织田作之助温和地劝道:“西蒙去招揽人才,身上说不定会带着‘复苏’的药剂资料。说不定我有机会把它拿到手,这样你就不用如此辛苦地研究药剂,我的解药也能更快制成。”
事关织田的身体,小哀不得不慎重考虑。
她迟疑许久,终于点头放行。
织田作之助揉了揉她的头,轻轻把她转了个圈,让她面向玄关。
“夜深了,早点休息。他们不会回来了。”
*
织田作之助回到离他的车上,问道:“吉娜现在在哪?”
系统:[银座的一家酒吧,我从监控看了一下,她正在和大川君喝酒,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看样子他们要狂欢到天亮。
织田作之助看了看时间,觉得就算回家睡一觉,第二天再起床去跟踪也来得及。
翌日,织田作之助睁开眼就问定位的情况。
系统告知他:[定位器早就失效了。]
难道被发现了?
织田作之助眉头紧锁,问道:“怎么坏的?”
定位器是跟系统买的,系统可以远程查询定位器的损坏原因。
系统说:[后台显示定位器不是因为暴力而损坏的,是因为浸水了。]
[为什么会浸水呢?]系统满是不解,[他们不是去酒吧吗?一般只要不太过分,踩个小水坑什么的是不会坏的呀。]
织田作之助也不懂。
没能一口气找到研究所,他有些遗憾,但很快就振作起来。
问题不大!
温泉山庄一定有机会!
第149章 第 149 章
织田作之助走后, 灰原哀扭头就联络了诸伏景光。
电话接通,诸伏景光疑惑地问:“小哀,有什么事吗?”
灰原哀冷静地说:“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有点事要告诉你。”
诸伏景光:“行,你说吧。”
小哀巴拉巴拉就把织田作得到的情报说了一遍。
“他们又来了?”另一头, 在离阿笠博士家不远的公寓里, 诸伏景光倏然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是保护小哀,不是监视, 自然不会时刻盯着她。否则又跟组织有什么区别。
因此, 他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诸伏景光把笔电扒拉过来,用肩夹着手机,双手在键盘上敲击着:“我让人帮我设置了一个程序,只要有可疑的人出现在监控下, 它就会自动报警啊……”
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被调回了一小时前, 诸伏景光调了倍数, 又手动拖着进度条查看。全程没有任何不妥。
诸伏景光万分不解。
他当然不会知道, 自从织田作决定去蹲守以后, 只要他出现在监控底下, 系统天天帮他处理监控。
就怕组织一个好奇查看监控,最后暴露了织田作之助本人。
诸伏景光看到这样的监控,再结合小哀说的话, 极快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
“我的监控出了问题……应该是被人黑了,还好你没事。”诸伏景光有些愧疚, 明明答应了织田要保护小哀, 最后还是织田自己解决了这件事。
灰原哀表面冷淡实则别扭地安慰了几句, 正想开口, 身后却有脚步声接近。她一下捂住听筒,警惕回头。
“小哀,这么晚了,你在跟谁打电话啊?阿笠博士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呵欠,“是高桥吗?”
当着阿笠博士的面,灰原哀不好再说别的,含糊应道:“嗯,是他,突然有点事找他。”
“……剩下的明天再跟你说。”灰原哀匆匆忙忙地压低声音对着听筒说,说完便挂了电话。
“小哀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阿笠博士关心道。
灰原哀点点头,老老实实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第二天下午。
正值帝丹小学放学的时候,孩子们成群结队地笑闹着走出校园。
灰原哀一如既往地收拾好书包,冷淡地一个人走出教室。
步美拦住她,兴高采烈地说:“哀酱,我们少年侦探团接到了一个案件哦,你也是侦探团的一员,我们一起来破案呀。”
步美的身后是包括柯南在内的少年侦探团全体成员,还有一个背着书包,神情紧张的小女孩,应该就是这次案件的委托人。
灰原哀虽然加入了少年侦探团,但很少参与进他们的案件中。寥寥几次也是被动加入的。
她本想跟往常一样拒绝,目光却突然扫过一下下踢着足球的眼镜男孩,想法却突然变了。
“好啊。”灰原哀勾起唇角,一口应下。
步美惊喜地笑了,柯南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灰原哀,心想:灰原今天转性了?
“怎么,江户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欢迎我吗?”灰原哀淡淡地说。
步美皱着眉,有些担心地在柯南和灰原中来回环视,却不知如何调解。
“……”
足球停了下来,柯南眉头紧锁,看着这个无缘无故挑衅自己的栗发女孩。
灰原兄妹可能与组织关系密切,他们与组织到底有什么瓜葛?
这个问题时时刻刻盘旋在柯南的头脑。
——我总会找出你们的秘密,击破组织的。
柯南如此想着,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哪有,我很欢迎灰原同学啊。”
“是吗。”灰原哀不咸不淡地应道。
一旁的元太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起了今日的委托。
小女孩怯怯地说:“我找不到咪咪了,你们能帮我找吗?”
元太问:“咪咪是谁啊?”
小女孩:“我的猫猫,一只橘猫。她从前天跑出去后就没回家了,我好担心她。”
大家一听,都很为难。众所周知,猫猫走失是很难找回的,更何况已经过了两天。
这要上哪里去找呢?
“咪咪很聪明,应该不会跑出小区的。”小女孩连忙保证,又垂头丧气地说:“……你们也不接这个委托吗?”
孩子们对视一眼,很快重新燃起动力。
元太带头挥拳,很元气地大喊:“好!少年侦探团的新任务,找到咪咪!”
光彦和步美积极响应:“噢——!!”
他们来到了女孩家里的小区,问清了猫猫的样子,还一人一张照片,满小区地问有没有人看到过咪咪。
大部分人都摇摇头,只有一个女生想了想,说:“我有印象诶。因为我经常喂小区的流浪猫,所以昨天还惊讶地以为小区又来一只流浪猫呢。”
孩子们很惊喜,连忙追问:“你看到猫猫去哪了吗?”
女生摇摇头,“她吃了点猫粮,就钻进草丛跑走了。”
大家都很沮丧,柯南却若有所思,皱眉问道:“小区有流浪猫吗?这一路下来,我都没怎么看见啊。”
女生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说来也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看到小区有流浪猫诶。我昨天惯例喂猫,也只有你们说的那只橘猫过来闻了一下,也没吃,就跟着另一只猫跑了。”
小女孩猜测道:“应该是咪咪的朋友,我家以前救助过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但家里实在不能多养一只猫,只好重新把她放回小区。”
“咪咪有时候还会叼小鱼干出去给她的朋友,次次都按时回来,我们才放任她出门的。”
柯南点点头,又问道:“还有别的流浪猫来吃猫粮吗?”
女生摇头:“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猫猫们看了我几眼,就都跑了。”
柯南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女生都没说出其他有价值的信息。大家向她道谢,女生摆摆手笑着说不用谢。
孩子们觉得猫猫可能躲在草丛里,于是人手一根猫条,在草丛里一边呼唤“咪咪,你在哪儿”,一边从猫条试图勾出猫猫。
鲜有人迹的小区草丛中,柯南蹲在树脚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大侦探,有什么意外发现吗?”突然,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哇啊!”柯南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驳“大侦探”的称呼,抱怨道:“灰原桑,你怎么突然出声啊。”
灰原哀晃了晃手里的猫条,笑眯眯地说:“这不是看你似乎有了线索么。”
事关案件,柯南神情凝重,指着树下的猫咪诱食剂和捕猫器,沉声道:“这是捕猫器,猫咪如果来吃诱食剂,就会被抓住。”
“我在好几个地方都发现了这个,应该是有人故意放的。”
孩子们不知不觉聚集在他身后,小女孩闻言顿时忍不住眼泪,哭着说:“我的咪咪已经被抓走了吗?”
柯南安慰道:“不一定,还有机会,我们再去问问其他人吧。”
灰原哀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身后,看着柯南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抚完所有人,再带着所有人去询问周围的大人。
男孩仰着头问话,表情一贯天真无邪,问出的问题却逻辑清晰、一针见血。
他甚至还能想办法说服保安室的保安给他看监控!
这哪里是七岁小孩能做到的啊?
没看见其他小孩都一脸茫然地跟在柯南的身后跑来跑去?
灰原哀冷笑一声,越来越觉得江户川柯南十分可疑。
柯南在经过一番调查后下了结论:“是有一伙偷猫贼!他们肯定是想把猫偷走虐杀或卖掉,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
孩子们十分生气,纷纷嚷嚷着要救回猫猫。
柯南大脑疯狂转动,在想办法抓住偷猫贼的同时救回猫猫。
小女孩哭的很大声:“我的咪咪——呜呜呜呜!”
“你别哭呀。”柯南手忙脚乱地安慰:“咪咪没被捉走,我已经知道她在哪了!”
小女孩抽噎:“真、真的吗?”
柯南连忙点头,并火速带着少年侦探团在小区的一个隐蔽角落找到了咪咪。
橘猫认出了她的小主人,蹭了蹭她的脚踝,却不愿意跟着她回家。
橘猫站在草丛前冲他们喵喵叫,一副带路的姿势,示意他们跟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黝黝的草丛里没有一丝光亮,还能听见呜呜风声。
孩子们有些瑟缩,柯南见状便想劝他们离开,毕竟确实不安全。
灰原哀突然一阵颤栗,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做了些许伪装后的黑发男人快步向她走来。
呼……原来是苏格兰,不是组织的人。
灰原哀心有余悸,定了定神,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诸伏景光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俯身用同样低的音量说:“你一直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我实在担心,就通过各方资源找过来了。”
灰原哀从口袋拿出手机,摁了摁,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是没电了,抱歉。”灰原哀迟疑着问:“他也知道了吗?”
问的是织田作之助。
诸伏景光秒懂,点头:“他很担心,也在来的路上了。”
糟糕,只顾着揪出江户川柯南的马甲,反而惊动了织田和苏格兰。
灰原哀顿感不妙。
栗发女孩身后,柯南却绷紧了神经,一眨不眨地盯着出现的黑发男人。
在柯南眼里:
那个男人穿了黑衣服,他还跟灰原哀认识,并且眼神很危险,一看就不好惹!
实锤!
他肯定也跟组织有关系!
实际上:
诸伏景光担心灰原哀出事,为了以防万一要救援,他特意穿了在夜晚隐蔽性高的衣服——一身黑衣。
眼神凶恶是以为有人要对小哀下毒手。
柯南还在犹豫的时候,少年侦探团的其他成员已经莽上去了:“大哥哥,你是谁啊?”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回应道:“我是……嗯,小哀哥哥的朋友。小哀这么晚没回家,我是来找她的。”
“你们怎么不回家,在黑漆漆的草丛里呀?”诸伏景光蹲下来,温和地问道。
正当此时,又一个戴着眼镜的黑发男人从远处飞快跑来。
灰原哀在男人跑到面前时,抢先开口:“我没事,手机没电了,跟着侦探团出来找猫。”
还没来得及询问的织田作之助:“啊……原来如此,没事就好。”
见到多了两个大人,小孩们七嘴八舌地把偷猫贼的事讲了一遍。
诸伏景光眉头紧锁:“这件事交给大人比较好,你们还小,主动跟罪犯对上太危险了。”
柯南心中微动,似有所感。
“喵!喵呜!”
橘猫在一旁大声喵喵叫,还用头撞了撞小女孩。
系统突然出声:[她是让我们快点去救她的朋友。]
织田作之助:?
[你能听懂猫咪的话?]织田作之助有些吃惊。
虚空中,金色的光芒不断闪烁,点点金光从四周向织田作之助的肩上聚集,最后形成一只奶牛猫的形状。
这番异动只有织田作之助能看见,他微微偏头,余光瞥见猫咪长长的胡须。
猫咪有着异色瞳,说是奶牛猫,其实只有几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毛毛,大部分都是漂亮的白毛。
系统猫猫从织田作之助的肩上一跃而下。
橘猫竟然像是能看见系统一样,俯下身子,发出威胁地呼噜声。
[现实中的猫能看见你?]织田作之助问。
系统:[我也不清楚……不是听说猫狗都有阴阳眼吗?或许在它们眼里,我就是异界的鬼魂猫猫?]
系统的话,配上夜间刮过阴风,织田作之助莫名觉得气温下降了几度。
系统对着橘猫咪了几声,橘猫回应它,一时之间,织田作之助只能听见两只猫“喵喵咪咪”的声音。
气温顿时回升了。
但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橘猫又发出了催促声。
诸伏景光温和又不容置喙地让孩子们就此止步,属于警察的本能让他根本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孩冒险。
好不容易劝服了少年侦探团,诸伏景光蹲在橘猫面前,伸出手指让橘猫嗅闻的同时温柔地说:“咪咪,你的主人还小,她不能去救猫猫。我跟你去好不好?”
橘猫动了动鼻尖,扭头对着空气:“喵喵!”
——这只两脚兽在说什么啊?他们到底还去不去了。
系统淡定:[喵呜~]
——他说他跟你去,叫你带路。
橘猫咪呜一声,转头就跑。
系统翻译:[让你们跟上。]
织田作之助率先迈步,转述道:“她让我们跟上。”
几个孩子去了小女孩家里等消息,柯南本想偷溜着跟上,却被灰原哀叫破行踪:“柯南,你要去哪里?”
鬼鬼祟祟的柯南背影一僵,迅速转身:“啊哈哈,我哪里都没去啊。”
在灰原哀的监督下,柯南最后也没有偷跑成功。
他低着头跟在队伍中间,眉头紧锁,不断思索那两个男人的身份,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的大腿,往后跌坐在地。
“对不起!”
柯南一边道歉,一边抬头。
一个黑发男人身着黑西装,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一眼柯南,顿了顿才问道:“小孩,没事吧?”
柯南仰头看他,摇摇头,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走路要看路啊。”
男人拖长了声音说道,说完便绕开柯南,自顾自走了。
巧的是,他前进的方向正好是织田他们离开的方向。
“柯南,快跟上啊。”元太叉着腰喊道。
还在目送男人离开的柯南收起心中的情绪,应了一声,转头跟上元太。
柯南没注意到的是,灰原哀同样怔松又满是疑虑地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那个人……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是河原千裕。
在河原千裕的安全屋疗伤的时候,为了保护缩小后的她,大家有意隔绝了河原千裕的视线,没有让河原看到“灰原哀”的模样。
河原千裕至今仍以为是雪莉受了重伤,他们为了保护她才不让雪莉出房间门。
但灰原哀是从门缝里见过河原千裕的脸的。
河原千裕来米花做什么?
第150章 第 150 章
有了橘猫和系统的带路, 织田作之助和诸伏景光很快就找到了偷猫贼的老巢,并把他们一网打尽。
织田作之助弯腰查看笼子里的猫咪们的状态,诸伏景光拿着电话走进来, 边走边说:“我已经联络了警方和流浪猫救助站,他们马上就到。”
“好。”
角落里东倒西歪地绑着几个男人,有的已经被打晕了,直到被警方带走也没清醒过来。
两人带着橘猫回了小区,橘猫要救的那只猫猫受了点伤,需要在救助站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
救助站的人还留了联系方式给织田作。
“咪咪, 你回来啦!”小女孩一脸惊喜地抱着猫,用脸颊蹭了蹭橘猫。
她的家长在一旁连声道谢:“真是谢谢你们帮我们找回了猫。”
织田作之助将联系方式转交给他们,“这是救助站的电话, 如果你们想去看猫咪的情况, 可以联系他们。”
家长连忙接过。
“天色已晚,我就和孩子们先告辞了。”织田作之助从沙发上起身,客气道。
小女孩将他们送到门口,握着橘猫的爪子跟他们挥手:“拜拜,明天见呀!”
大门合上,两个大人五个小孩站在小区楼下面面相觑。
织田作之助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纷纷神情严肃:“你们怎么能夜深了还不回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遇到案件要及时告诉大人, 那些歹徒人多,手里还拿着武器。你们还是小学生,怎么打的赢歹徒?下次遇到这种事, 一定要报警,不要直接冲上去, 知道吗?”
“嗨伊……”
少年侦探团集体垂下了头——三个真小孩在真心诚意地忏悔愧疚, 另外两个假小学生的忏悔多少掺了点水分。
“一会儿你送他们回去?”织田作之助询问道。
“好。”诸伏景光当然不会有意见, 他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呢?”
织田作之助含糊其辞:“……我有点事。”
诸伏景光没多问,利落答应后就让织田先走。织田作之助也没客气,快步离开。
看着织田脚步匆匆的背影,诸伏景光心想:织田这么忙?
他没多想,拍了拍手,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扬声道:“我会负责送你们回家,现在就出发吧。”
他们走到小区门口,元太却突然小小惊呼一声。
诸伏景光问:“怎么了?”
元太讪笑挠头:“……我把书包落在同学家了。”
诸伏景光左右看看,将他们带到保安亭里,跟保安说明了情况后,又温和地对孩子们说:“我陪元太回去拿书包,其他人在这里等我们,不要乱跑哦。”
孩子们乖乖应道:“好——”
诸伏景光带着元太回去小女孩家拿遗漏的书包,其他人站在原地等他们。
柯南百般无聊地用膝盖踢着足球,突然远处的一抹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足球跌落在地、滚了两圈,他都没时间理会。
“那个是……”
柯南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诧异道:“他不是失踪了的宫野先生么?”
织田作之助自从用了假身份后,就再也没以“宫野作之助”的脸和名字在外活动,他不知道的是,在一些好事媒体的报道里已经把他打了一个失踪的标签。
某种程度而言获得了跟工藤新一相同的待遇。
光彦闻言远眺,正好看见红发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纸袋,急匆匆地从巷子中跑出来,穿过马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真的诶。”光彦惊喜道,“报纸上都说他失踪了,原来他没事啊。”
步美踮着脚跟着探头:“什么?你们在说谁呀。”
光彦开始给步美科普东京都热心市民宫野作之助的故事。
捕捉到关键词的灰原哀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真的是他。
这人刚刚还带着假发、变声器以及眼镜,转眼就卸下全部伪装,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灰原哀眉心一跳,没有任何缘由地想起同样莫名其妙出现在米花町的河原千裕。
……这两人不会是约好今天在这里见面吧?
*
灰原哀猜中了。
织田作之助今天确实约了河原千裕。
他没有注意到躲在保安亭里注视着他的几个小学生,匆匆卸下伪装后,便加快脚步朝约好的地方走去。
河原千裕在某个监控死角靠墙而立,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心里也越发着急。
“啧。”河原千裕咂舌,不耐道:“不会是被耍了吧。”
再等十分钟,还没人来就走了。
话音刚落,另一头就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只是这条街道太过偏僻,一个人也没有,才显得声音很大。
河原千裕暗暗提高警惕,做好了见势不妙扭头就跑就准备。
好在来的人是他的熟人——蒂萨诺。
织田作之助在河原面前站定。
“大哥。”河原千裕打了声招呼,不动声色地收起打量的眼神,嬉皮笑脸地试探道:“约我的人是你吗?”
织田作之助被问的很莫名,茫然道:“是我,我不是让人给你发了信息还署了名?”
“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嘛,你也知道,你现在身份很尴尬,我可是冒了很大风险才来见你的诶。”
河原千裕一边说一边腹诽:
你所谓的消息就是让骇客黑进我的手机,然后在我刷推特的时候弹出一个窗口。
窗口上的留言写着让我在今天来见你,用词确实妥帖大方,但你不能在结尾逼我签字画押啊!
河原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手机屏幕上亮着一行话:[河原桑会来吗?确认请签字。]
他觉得这是个骗子,也可能是组织的钓鱼执法,死活不肯签。但他不签,就关不掉手机。
就算换一个手机,在用了新手机的一小时后一定会重复弹出这个框框。
被迫换了两台新手机的河原千裕怒了,恶狠狠地签字画押。
时间回到现在。
河原千裕话头一转,“所以来的人真的只有大哥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很是不解:“你在紧张什么?”
“我以为大哥会带着条子来埋伏逮捕我什么的。”河原千裕紧张地抿了抿干涩的唇,双手插手,干巴巴地说:“……毕竟组织里都在传你已经叛逃到警方那边了,正在跟条子联合准备干翻组织。”
又或者是被组织钓鱼执法抓进审讯室。
织田作:?
他思考几秒,坦然自若:“这么说也没错。”
河原千裕猛地后退一大步,警惕万分:“大哥,你不会要拿我开刀吧!?把我的项上人头献给条子作为投名状什么的……”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呼,那就好,吓死我了。”
织田作之助补充道:“就算要抓你,也不会杀了你的。因为把你的头砍下来再送去警局,我也会因为犯法被通缉。”
河原千裕:“……”
织田作之助:“?你为什么又退一步。”
河原千裕站在离织田作之助有两个身位远的地方,露出了舒心的笑:“这样比较安全。”
这么点距离,想打晕你也很轻松啊。
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最后明智地选择不去拆穿河原的自欺欺人。
“我找你是有正事的。”织田作之助沉声道,“你消息灵通,我想找你打听点情报。”
河原千裕一愣,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原来是想找我买情报,”河原笑了笑,“大哥,我兼职卖情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价格可不便宜。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不会给你打折的。”
“我会照价给。”
河原:“行,你想问什么?凡是涉及组织的价格翻两倍,找我当中介□□中介费三倍,危及我人身安全的不说,情报保真但解释权在我。”
“你可以开始问了。”
河原千裕一口气巴拉完他的规矩,颔首示意织田作开口。
织田作之助:“……组织的为什么要翻两倍。”
河原千裕耸耸肩:“一直都是这个价,只是我加完价不告诉他们罢了。涉及组织,要是一不小心把我暴露了,我不是死定了。”
织田作之助觉得河原说的很有道理,他在这个世界钱多,完全不在乎原价乘二还是乘三。
“我想知道过几天温泉山庄的事,我听说组织有意派西蒙教授出席,从而替组织招揽新人?”织田作之助问道。
河原眉头微皱,想了想,恍然大悟:“啊对对,有这回事。大哥人不在组织,还能知道组织的人员调动,不愧是大哥啊!”
河原开始吹彩虹屁,为的是把大哥哄开心之后给多点小费。
织田作之助诧异:“啊?我不知道啊。这次找你就是想知道更具体的情报,以及组织的人员调动。我想知道谁会跟着西蒙去温泉山庄。”
河原千裕:“……”
才刚吹完彩虹屁,大家心照不宣不好吗,倒也不必特意解释一下。
“温泉山庄的主人叫汤浅美香,是商界女强人,圆滑又有手段,人脉很广。她举办的宴会在一周后,很多名人都收到了邀请函,西蒙也在其中。”
河原千裕:“西蒙曾经有个校友名叫二垣友江,日本人,在医药生物方面颇有成就。组织曾经想要招揽他,但失败了,这次应该是让西蒙去打感情牌的。”
织田作之助感慨道:“组织招揽失败竟然没有强行绑人进研究所。”
河原千裕:“……”
自知组织确实不是个好东西,河原千裕强行转移话题:“总之,来龙去脉就是这样,给钱。”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织田作之助却没立马转账,接着问道:“组织派谁跟着西蒙一起行动?”
组织不可能安心让西蒙一个人在外,况且按织田作对组织的理解,倘若西蒙招揽失败,组织势必留一个后手。
“我只知道会派一位高层跟着他,具体是谁还不清楚。”河原千裕强调道:“不是我不说,是真的不知道。”
织田作之助很遗憾:“好吧。”
来都来了,织田作之助又随口问了一下组织内的信息。
然后他就听了一嘴关于琴酒和朗姆之间的斗争,似乎是那天不仅没抓到他反而差点陷进去一个伏特加的事被朗姆捅到了BOSS那里,挨了BOSS一顿罚。
本来东京的组织事务大大小小都由他管,差点就因此丢了权。
琴酒当天什么也没说,反手从朗姆的手下揪出好几个叛徒——不管是不是,反正琴酒咬死了是叛徒——然后拿着证据上交给BOSS。
听说BOSS非常头疼,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就此揭过这件事。
琴酒只挨了一顿罚,朗姆却丢了好几个得力干将的命。相较之下,还是琴酒占了上风。
“组织内斗这么严重。”织田作之助神情严肃,关心小弟的生命安全,问道:“你夹在琴酒和朗姆中间,没事吧?”
河原千裕挑了挑眉:“放心吧大哥,我还赚了呢。”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这小子的机灵,就没太担心。
“对了,我还要温泉山庄的宴会邀请函。”
河原:“你要混进去?时间太紧了,不好搞啊……”
织田作之助冷静地吐出两个字:“加钱。”
“但我可以试试……”河原千裕一秒改口,“三天后同一时间,你在这里等我。”
“好的。”织田作之助利落转账。
河原千裕满意地看着手机银行的提示音,朝转身离开的红发男人热情地挥了挥手:“大哥慢走,有需要还找我啊!”
*
另一头,诸伏景光将所有小孩都送回了家,最后一位是灰原哀。
他开着车,灰原哀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
车内安静片刻,灰原哀率先开口:“昨天的事我还没说完。”
诸伏景光侧了侧耳,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蒂萨诺要自己去温泉山庄接近西蒙,以拿到‘复苏’的药剂成分资料。”灰原哀迟疑片刻,淡声道:“我不放心,能请你去跟着他吗?”
诸伏景光失笑。
你们兄妹怎么都这样?担心对方却不说,硬要请一个第三方去贴身跟踪保护。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在奇怪的地方有着同样的默契。
灰原哀:“……你笑什么?不可以就算了。”
“没有没有,当然可以啊。”诸伏景光连忙答应,又问道:“我走了,你的安全怎么办?蒂萨诺可是把你托付给了我。”
灰原哀眸光冷淡,毫不在意地说:“我就不用了,你看着点那家伙就好。”
“这可不行,”诸伏景光笑容温和,“我让人多看着你这边吧。”
“警视厅的卧底解决了?”
“早就解决了。”
尤其是在萩原和松田执意加入进来后,他们内外联合,把最后一点安全漏洞也堵上了。
至少诸伏景光可以自信地说,他派出去的人一定经过严苛训练,并且不会出问题。
警视厅,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
第151章 第 151 章
河原千裕觉得很心酸, 他已经蹲在商场抽奖台旁边有一天了。
事情是这样的。
他找遍关系网,想搞来一张邀请函,却被朋友告知去商场看一看。
河原半信半疑, 在米花商场转了一圈, 随后便看到了奖品栏。
[一等奖:温泉山庄三日游]
河原千裕:“……”
在商场购满一万日元可以抽奖一次, 抽奖次数无上限。一等奖一共有三份,商场明明才刚开业不到一小时, 一等奖就被抽走了一份。
河原千裕顿时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冲去商场胡乱买了一堆东西, 凑够一万日元,拿着小票来抽奖。
第一次, 谢谢参与。
第二次, 谢谢参与。
第三次、第无数次……都没中,只有其中一次摇中了三等奖,中了一箱抽纸。
河原千裕:“……”
——可恶!我就不信了!!
不知不觉花掉了十几万日元,买的东西堆满了商场柜台寄存处。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没中。
河原的壮举惊动了商场负责人。
经理好言相劝,反被河原质疑:“我抽了十几次,就一次中奖。你们后台一定做了手脚!”
经理义正辞严地抗议道:“先生,我们商城公平公正, 绝不会有问题。抽奖箱全程都没动过,有监控为证。抽中与否都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言外之意就是:全商场都知道你是个手气差的非酋了, 你抽不中别怪我们, 商城不背这个锅。
河原千裕气得要命,指着已经被兑换的其中一份一等奖, 大声嚷嚷:“商场刚开不到一小时我就站在这儿了, 谁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抽走一等奖?”
一定是商场故意减少了一份, 营造出“抽奖中大奖”的气氛, 吸引顾客消费!
经理眉心一跳,面不改色道:“说明这位顾客运气好。”
河原千裕狠狠闭上嘴,蹲坐在旁边,一脸怨念地看着抽奖台。
“咦?这里有抽奖诶。”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
刘海有点尖尖,一头黑发的女生提着几个购物袋,拎着小票好奇地缓步走来。
看着女孩将小票递给工作人员,坐在侧后方的河原千裕撇了撇嘴,心想:又一个被骗的人,真傻啊,一定中不了……
“啪!!”
随着礼炮的响声,抽奖台响起了欢快的BGM。
工作人员喜气洋洋:“恭喜您中了一等奖!!”
河原千裕:?!
“不可能!”他膛目结舌,从地上一跃而起,心痛地看着他的大奖逐渐离他远去。
突然,河原千裕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冲到女孩面前问道:“这位小姐,我能跟你买这张票吗?”
“……诶?”毛利兰一愣。
“拜托了,我真的很想要它!我就想去温泉山庄旅游啊!”
经理在心里吐槽:可是你花的钱都够去一趟温泉山庄了。
毛利兰迟疑着看了看经理,经理只想赶紧送走这尊大神,连忙表态:“客人们商量好就行,商场只负责兑奖。”
毛利兰便用五万卖了这张券,按实际价值来说,她肯定是亏了的。但一方面这是白嫖来的,一方面毛利兰不忍看见河原为了一张抽奖券继续要死要活,想了想便让给他了。
河原千裕终于拿到了去往温泉山庄的票券,举着票热泪盈眶。
毛利兰正要提着东西离开,工作人员叫住她:“毛利小姐,您买了两万日元的商品,可以再抽奖一次哦。”
“啊,好的,多谢提醒啦。”
毛利兰非常随意地将手放进箱子里,随意地拿出一颗球,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微笑接过。
三秒后,宛如情景复刻一般,礼炮与欢快的BGM再次响起。
工作人员惊喜万分:“毛利小姐,恭喜您啊!您又抽中一等奖啦!”
毛利兰:“哇,真的诶。”
河原千裕:“……”
黑发女孩看了看还没走的河原,迟疑道:“这位先生,你想要两份一等奖兑换券?”
“……不用!”河原千裕恶狠狠地说,“一张就够了。”
河原千裕临走前,还能听见毛利兰在细细询问工作人员能不能携带家属,并得到了“本来是不行的,但您一连抽中两份,商场也想沾沾这份喜气,所以可以哦”的答复。
可恶!欧皇了不起吗!
河原千裕酸溜溜地跑走了。
*
三天后。
“喏,你要的东西。”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将一个信封递给他。
昏黄的灯光下,漆黑的小树林旁,这场面怎么看都十分诡异。
“多谢。”
织田作之助面不改色地从河原千裕的手里接过信封,低头拆开。
一张抽奖券掉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
他眼疾手快捞过,拾起一看,顿时陷入沉默。
抽奖券上写着:特等奖——温泉山庄三日游,日期正好是宴会当天。
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晃了晃手里的抽奖券,眼里有着淡淡的疑惑。
“大哥,我没驴你,这真的是邀请函啊。”河原千裕有些心虚地解释道,“不过是特殊形式的邀请函……”
织田作之助冷静问道:“真的能进去?”
河原千裕疯狂点头,“可以的!这就是三天前刚放出来的抽奖券。我确认过了,地点、日期都相同,就是西蒙去的那里!”
“正经的邀请函我实在弄不到,不过问题不大,温泉山庄本就是对外营业的。有了这个抽奖券,你照样可以混进去。”
河原千裕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利落开口:“大哥,给钱。”
笑声混杂在呼呼风声中,显得格外阴间。
织田作之助将票券放回信封中,低头默默转账。
收到钱款的河原千裕再度热泪盈眶,终于把这张时刻提醒他血统的罪魁祸首送出去了!
目送河原千裕大踏步离开,织田作之助的眼里满是同情。
只是几百万日元而已,河原就感动成这样了吗?他好穷啊。
想到这里,织田作之助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还在横滨时的自己也是如此贫困潦倒,顿时神情肃穆,对河原越发感同身受。
“河原也不容易啊……”织田作发出了幽幽感慨。
*
去山庄当天,天气阴沉沉的,天气预报提示今夜可能有雨。
织田作之助开着车行驶在盘旋公路上,他预备好了一切可能会用上的东西,装好放在后备箱。
两侧景物飞速后移,薄雾罩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朦胧又美好。
突然,前方道路停着一辆轿车。
织田作之助放缓车速,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下车朝他挥手,示意他们需要帮助,请求织田作停车。
见状,织田作之助踩下刹车。
车辆缓缓减速,最后停在男人面前。织田作之助拉起手刹,降下车窗。
这一刻,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出门前习惯性换上伪装。
因为站在驾驶座旁的正是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微微弯腰,有着着急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有多余的轮胎吗?我们的车爆胎了。”
“没有。”织田作之助摇头。
毛利兰从副驾下来,走到毛利小五郎身边,问:“爸爸,怎么样呀?”
毛利小五郎很无奈:“他也没有备用轮胎。”
“啊……不能去温泉山庄了。”毛利兰的语气很失落。
闻言,织田作之助心中一动,主动开口:“你们也是要去温泉山庄?”
毛利小五郎点点头,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也”,惊讶道:“你也是去山庄的?”
“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载你们一程。”
“这样就太好了!”毛利小五郎惊喜道。
毛利兰:“爸爸,我们的车怎么办?”
毛利小五郎无奈:“只能叫拖车了。”
在众人的三言两语中,同行的决心便愉快地定下了。
两人回去拿行李,柯南从车上跳下来,问:“小兰姐姐,我们要坐那辆车吗?”
“嗯,柯南要拿齐行李哦。”
“好!”
柯南背着他的小书包,慢慢悠悠地跟在毛利兰身后。他身高有限,又没有特意去看驾驶座,因此并没有发现驾驶座坐着的是谁。
他把书包放在后备箱,靠在一个黑色的牛津布行李袋旁。书包的拉链像是碰到什么,发出“叮——”的声音。
柯南愣了一愣。
“柯南,好了吗?”毛利兰在他身后问道。
“马上!”
柯南匆匆应了一声,后退几步,目光停在黑色的牛津袋上,小脸满是疑惑。
毛利兰用力合上后车盖。
柯南拉开后座车门,刚一进去,就僵在了原地。
戴着眼镜的黑发男人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他,表情古井无波,平光眼镜似乎闪过一道不怀好意的光。
男人灰蓝色的眼眸染上一层阴沉,目光冰冷如利刃。
“柯南,下午好。”黑发男人不紧不慢地打招呼。
柯南差点当场跳起来。
正常打招呼的织田作之助:?这小孩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柯南,关车门。”毛利兰皱着眉教育道,“这位先生在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他呀?”
“……叔叔好。”柯南一步指令一个动作,嗓音干巴巴的。
车辆重新启动。
副驾的毛利小五郎笑呵呵地问道:“鄙人毛利小五郎,您怎么称呼啊?”
“我是高桥和彦。”织田作之助惊讶道,“您就是‘沉睡的小五郎’,久仰大名。”
毛利小五郎更加得意了:“是我,您也认识我啊。”
“略有耳闻。”
两个大男人互相搭话,很快熟络起来。
毛利小五郎也问清了织田作为何会认识柯南的事,得知他是柯南同学的家长,更觉得放下心来。
——都是熟人,高桥先生又看起来十分面善,一定不会是坏人的啦。
殊不知,后座的柯南浑身冒冷汗。
这个跟组织有挂钩的男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行程?!他不会是特意算好行程的吧!
自从上了车之后,柯南就没松开过眉头。
理智一直在叫嚣让他立马劝毛利一家下车,现实却像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树梢一样,一去不返。
副驾的毛利小五郎开始打拖车电话,柯南慢慢冷静下来。
别慌。
说不定事情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糟糕呢,不要自己吓自己。
远处隐约响起雷鸣声,乌云滚滚而来,正如柯南阴云密布的心头一般。
第152章 第 152 章
织田作之助下车的时候,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哎呀,终于到了。多谢你啦,高桥君!”毛利小五郎扶着脖子, 舒缓了一下筋骨。
“客气了。”织田作之助打开后车盖, 等毛利一家提走行李,才探身进后备箱拿自己的行李。
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把黑色牛津包提起。
放在车上还是有点不放心啊。
他们一起走进温泉山庄,从大门直入,再上几个台阶,最后再迈进一道小门,这才真正进到山庄内部。
前台站着两位女性,其中一位看着比较年轻,正低着头一副挨训的样子。另一位穿着稍显正式的女士和服,挽着发髻,妆容精致,此时神情有些严肃。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紧张。
看见门口的织田作一行人,这位女士才收敛表情,转向众人,问道:“你好, 请问你们是……?”
见到美貌女士, 毛利小五郎眼睛一亮,连忙上前一步说明来意。
“噢, 原来你们就是抽中一等奖的幸运嘉宾呀。我是山庄的主人汤浅美香, 也是这次抽奖活动的赞助方,很高兴见到诸位。”
汤浅美香的微笑中带了点疑惑, 她歪了歪头, 轻声问道:“我记得确实有一位毛利小姐连续两次抽中一等奖, 才特许带家人。但是当时只说了带一位大人和一位小孩呀。”
织田作之助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那份抽奖券,淡声道:“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一旁的年轻女性穿着较轻便的和服,应该是这里的服务员。
她上前一步将织田作和毛利兰的抽奖券接过,仔细辨认后扯下带编号的副券,并将其收进前台的柜台里。
在此期间,毛利小五郎试探着问:“汤浅小姐,请问你们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汤浅美香迟疑片刻,还是坦白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山庄宴请客人,本来房间是足够的。但是没想到有一间客房内的地板出现裂痕,导致少了一间房,员工也没有及时上报……”美香带着歉意地说,“实在抱歉。”
小五郎如遭雷劈,不可置信道:“那我们今天不能入住了吗?”
织田作之助同样有些忧郁。
毕竟毛利拖家带口,不可能只走一个人,而他是单人旅行,看上去比较好劝退。
可他走了,怎么拿到药物成分呢。
好在美香并没有因为织田作独身一人就劝退他,她想了想,犹豫着将目光移向毛利兰,“我的房间床铺够大,如果毛利小姐愿意跟我睡一间房的话,房间就够了。”
都是女孩子,虽然是陌生人,但美香看起来并不像很难相处的样子,毛利兰便答应了。
“我没问题的,汤浅小姐。”
美香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诸位叫我美香就好,不必客气。让我带你们入住吧。”
织田作之助还在担忧能不能入住的时候,事情就解决了。
他肩上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提着一个纯黑色行李袋,抬腿便要跟上队伍。
突然,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了一股不算强烈,但绝对带着试探意味的视线。
他循迹一看。
在前带队的美香一边跟小五郎谈笑风生,一边朝他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女人的眼神似有深意,目光从他的脸一晃而过,凝在他提着的行李包上。
不过一两秒,美香便收回了目光。她若无其事地接上小五郎的话题,除了当事人织田作和被所有人忽视的某小学生之外,没有人觉得不妥。
柯南眉头紧锁,倏地扭头去看黑发男人的表情,却看见男人同样一脸困惑。
——美香可能认识高桥和彦。
柯南默默将这个猜测记在心中。
织田作之助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刮一圈,也没发现任何一张能对应上美香的脸。
他是真的不认识美香啊,为什么要盯着他和他的包看。
真奇怪。
众人向前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在走廊正中央杵着一个有些瘦弱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五官并不出众,但浑身上下很干净整洁。他穿着浅色的外套,双手插在兜里,愣愣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油画出神。
美香唤了他两声,才将他从油画的世界唤醒。
“这是今村和宏,油画家,我特别邀请来的客人。”美香对众人介绍完,又笑道:“今村君,你怎么站在路中央发呆?”
今村摸了摸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幅油画实在太完美了,我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美香:“今村君果然很热爱油画呢。”
趁着众人互相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好奇地探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油画。
极简主义的画框中是一株生长在烈火中的向日葵,火焰熊熊,天空阴沉得不见一丝阳光,向日葵微微弯腰,边缘有些枯萎,但还算得上残留一线生机。
整幅画充满了破败之美。
织田作之助不是油画鉴赏大师,但也能看出它画的极好。
如此想来,身为油画家的今村先生会看得出神也不足为奇。
小五郎托着下巴仔细端详,在油画右下角找到了画家潦草的签名,只有名字没有姓氏。
“佑……”签名实在潦草,小五郎念了一个字就辨别不出下一个字了。
“佑纪。”今村提醒道。
织田作之助多少有些佩服,因为他也看不懂剩下那个字是什么。
“今村先生眼力真好啊。”织田作感慨道。
今村愣了愣,失笑道:“哪有,只是因为我是油画家,所以比较熟悉不同画家的作品罢了。”
“虽然这位画家不出名,我还是多少知道一点哦。”他竖起手指,笑眯眯地说。
“哒、哒、哒——”
一个脚步声渐渐向他们接近。
织田作之助扭头回望,一个黑发男人出现在走廊另一头。
那个男人有着像猫一样的眼形,剃掉了下巴的胡须,脸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明明没有其他的伪装产品,但看起来就是与原来的脸有了不小的区别。
但织田作看过无数次伪装后的诸伏景光,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诸伏竟然也来了!
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朝诸伏景光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
景光挑了挑眉,坦然回望。
——我怎么不能来。
织田作之助试图用眼神示意:组织随时可能发现你,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景光茫然地眨了眨眼,面带疑惑。
超纲了超纲了!他只能读懂唇语,看不懂含义太丰富的眼神语啊!
织田作之助:“……”
“这不是高桥哥哥的朋友吗?”柯南惊讶得脱口而出。
——疑似跟组织也有关系的男人。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在众人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点头。“嗯,他的名字是藤野纪。”
今村笑道:“正巧,你和我喜欢的画家的名字有同一个字呢。”
景光走到近前,织田作之助才发现景光今天也背了双肩包,手上同样提着一个黑色行李袋。
区别只在于织田作的双肩包是黑色的,而景光的是迷彩色。两者的款式也不完全一致。
织田作之助倏地转头,果然看到在人群最后的美香小姐也盯着景光的行李包看了好几眼。
织田作毫不怀疑景光的包里同样装了一些违禁武器。考虑到景光的身份和参与进来的风险,他只会比织田作带的武器更多更全。
看来美香小姐知道包里装了什么。
……这位看似普通的山庄的女主人才是真正拥有好眼力的人啊。
织田作之助冷静地想道。
美香没有察觉到织田作审视的目光,她微笑着招呼众人继续往前走:“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先把行李放回房间,稍作歇息。”
众人自然不会反驳她的话,迈步跟着她。
途中,毛利一家这才从美香的话中知道她邀请了几位宾客的事。
“既然都请客人了,为什么还会把温泉山庄三日游当做奖品呢?”小五郎好奇地问。
“只是一个赞助奖品,没什么大不了的。”美香笑了笑,打趣道:“我也没想到三位都在同一天中奖,还选在同一天过来呀。”
“哈哈哈!”小五郎摸着后脑勺,笑道:“这倒是……那还真巧啊。”
织田作之助这才恍然:原来诸伏也是拿着抽奖券进来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真的抽奖,还是跟自己一样高价买了二手票。
柯南脚步一顿,神情若有所思。
不对!没人说过最后一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美香小姐怎么就能百分百确定他就是中奖的那个人!
这么想着,柯南也就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
“美香姐姐,你怎么知道藤野哥哥是中奖者呀?”
“啊……”身穿和服的女人被问得噎了一下,才重新挂上优雅大方的笑容,温和道:“当然是因为我是老板呀,中奖的人员信息都会提前发给我。”
可她一开始在门口也没有认出我们啊。
柯南将疑惑默默藏在心中,没有再问出声。
美香将他们所有人各自送到对应的房间,妥帖到了极点。
柯南和毛利小五郎住同一间房,织田作之助与他们在同一层。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房间。
织田作之助刚将钥匙插.入锁眼,旁边的房门便打开了。他轻轻偏头,看见一个外国人兴致勃勃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是西蒙和他的助手寺岛优树。
织田作之助飞快反应过来,收敛起眼中的惊讶,朝两人颔首示意后便大大方方地拧开门锁,带着行李进房。
门并没有完全合拢,而是留了一条非常细小的缝隙。
织田作之助将耳朵附在旁边,过人的耳力让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西蒙:“你看到二垣来了没?”
寺岛优树:“来了,教授,他就在餐厅。”
“好,我这就去找他,你用我学生的身份跟我一起去。”西蒙叮嘱道:“记得叫我老师。”
寺岛优树:“好的,老师。”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织田作之助直到听不见声音才将门轻轻合上。
随后飞快拉开丢在地上的行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窃听器。
西蒙的房间在他旁边,他们又出去了,这是好机会啊!
织田作之助快步跑向阳台,他刚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这里的阳台并没有防坠落的铁栏杆,只是一个小平台。
两个阳台之间只隔约莫一米的距离。
男人双手一撑一跳,轻轻松松就跳进了西蒙的阳台里。他还特别注意不要让自己留下脚印。
阳台的推拉玻璃门没有上锁,织田作之助顺利进入室内,目光环视一周后,在卧室选择了一个不易被察觉、同时又能清楚收录进室内交谈声的隐蔽点来安放窃听器。
窃听是为了听到西蒙和寺岛优树的谈话,从而知晓组织的计划。
顺便也能搞清“复苏”的药物成分带没带来,带来了又放在哪里等一切有关情报。
他异常娴熟地安装完窃听器,并消除自己的一切痕迹,悄然无声地通过飞跃阳台重新回到自己房间。
等到这时,织田作之助才微微发愣。
他竟然为了获取情报条件反射地安装了窃听器,还技术纯熟。
织田作之助选择不去细想这个问题。
有什么好想的呢?反正放都放了。
织田作之助收拾了一下房间,带上钥匙出门去餐厅吃饭,顺便看看西蒙的招揽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走到楼梯口,正好碰到下楼的诸伏景光。
两人对视一眼,又正逢左右无人,于是便站到墙角,明目张胆地开始对情报。
织田作之助低声道:“你不该来的,组织一旦认出你,后果不堪设想。”
“认出我又能怎样,大不了上组织的暗杀名单。被追杀,我就再换一个身份就好。”诸伏景光轻松地耸耸肩,“你那个神奇的眼镜真的不能给我一个?”
如果可以,织田作之助也想给他买一个,省的每天都担心暴露。
可惜……氪星眼镜是珍稀物品,商场一个世界只出售一次。
织田作之助无奈摇头:“这是唯一一个。”
“别担心,我伪装的经验丰富,不会出事的。”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转移话题问道:“你看到西蒙了吗?”
但愿如此。
织田作之助沉声道:“西蒙住在我左边那间房,他和他的助理去餐厅找二垣友江了。”
诸伏景光吃了一惊,沉吟片刻:“我的房间正好在你楼上,我观察过了,从我的阳台跳到你的阳台并不难。”
一听就是要去西蒙的房间,这是要从织田作的阳台借道的意思。
“可以,小心一点就好。西蒙的另一边房间是毛利小五郎,听说他是个名侦探,不要被他发现。”织田作之助提醒道。
“那个‘沉睡的小五郎’?”诸伏景光神情凝重,“他确实很厉害,连破多个案件……我会注意他的。”
在分别之际,诸伏景光拦住织田作,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我等一下要去干什么吗?”
织田作之助:“?去西蒙的房间一探究竟?”
“不是啦。”诸伏景光摇头,勾起唇角,“是去煮中药给你喝。”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当场凝固。
“宫野明美最近认识了一个来日本旅游的医生,对方是中药世家,明美正好帮过他的忙,所以才能特意讨来这张方子哦。”
“听说是养生的药膳,明美还专门把药方发给灰原哀,就怕药性冲突。”诸伏景光感叹道:“这张方子能送到我手里也经过了一番波折啊,你要老实喝光啊。”
即便明美人不在东京,也对织田作的身体略有耳闻,她还时刻挂心着织田作的身体状况。
喝下去的不是药,是心意。
织田作之助哪能说不。
“我会的。”织田作之助郑重道,“药方给我,我来煮。”
景光笑着摆摆手:“这就不用啦,煮这个还挺讲究的,我有小哀培训,你可没有。”
织田作之助再次道谢,同时目送诸伏景光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第153章 第 153 章
诸伏景光向服务员仔细询问了厨房的位置并争取到了使用小厨房的机会。
“您要用厨房做什么呢?”服务员好奇地问。
“熬药膳。”诸伏景光说。
“哇哦!”服务员惊叹一声, 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很好奇……我一会儿能留在厨房旁观吗?我可以帮忙的!”
诸伏景光笑了笑,体贴地说可以。
服务员很开心, 哼着歌离开了。
诸伏景光一转身,却看见角落站着一个淡金发男人。
男人肤色较深,五官深邃立体。他双臂抱胸, 斜斜靠在墙上,对景光眨了眨眼, 无声微笑。
诸伏景光的神情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安室透。”金发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装模作样地朝景光伸出手。
景光无语。
周围又没人, zero, 你演戏演上头了吗。
“藤野纪。”诸伏景光非常敷衍地伸手握了一下, 压低声音问道:“组织派你来的?”
安室透点点头。
“你的任务是什么?”景光问。
安室透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勾唇笑了一下:“不告诉你。”
诸伏景光眯了眯眼,捏紧拳头威胁似的隔空比划了一下。
“咳咳……是真的不能说啦。”安室透投降般举起双手。
作为波本,他只有一个任务:确保西蒙不会带着资料叛逃出组织。
作为降谷零, 他的任务倒是不少:确保二垣教授的人身安全, 同时阻止他进入组织。另外则是想办法将西蒙手里的资料拷贝一份, 送回公安。
这些都是不能跟景光说的,哪怕他们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行。
诸伏景光没有为难他,只是瞪了安室透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回房了。”
“等等!”安室透拦住他, 试探地问道:“你知道西蒙的房间吗?”
就知道你的目标也是西蒙, 不过怎么连情报都要问我啊。
诸伏景光无奈地说出了西蒙的房间号, 还提醒道:“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旁边是那位‘沉睡的小五郎’。”
金发男人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像是早就知道了。
“你已经去探查过了?”诸伏景光问道。
安室透迟疑片刻, 点头。随后凑近景光,低声道:“我在西蒙的房间发现了一个窃听器。”
“……是我放的。”顿了顿,诸伏景光面不改色,挑了挑眉,“不行?”
安室透:“……行。”
还好我谨慎没拆!
诸伏景光在心里暗自发笑:
肯定是织田放的窃听,就不告诉zero。
这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因为安室透知道织田易容后的脸长什么样子,等他在餐厅看见织田时就会发现不对了。
扳回一城的诸伏景光心情颇好,哼着小曲离开。
要趁着西蒙房间没人时完成他的任务才行啊。
诸伏景光加快了脚步来到织田作之助的房门外,他从兜里掏出钥匙,轻轻拧动门把。
钥匙是织田在擦肩而过时塞进他衣兜里的。
他快步走到阳台,确认小五郎的阳台不会有人出来后,他才跳过阳台,前滚卸下冲力,顺利着陆。
景光从地上起身,一边推开玻璃门一边幸灾乐祸地想:
这层都住满了,zero应该是跟他同一楼层。zero不会是从楼上速降一层到阳台上,最后还要用绳索爬回去吧。
啧啧,安个窃听还要跟个特种部队突袭似的在墙上爬来爬去。
真可怜啊。
诸伏景光在室内环视一圈,很快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他掀开挡在前方的遮挡物,看见了一枚窃听器。
景光:“……”
他心平气和地把盖子装了回去,心想:理解,毕竟是他晚来一步。
诸伏景光选择换一个位置,并侧身将手探入柜子后。还没来得及安装,就摸到了一个异物。他抠出来一看,又是一枚黑色的窃听器。
景光:“……”
他面无表情地把窃听安了回去。
可恶,来得是晚了点,但你们好歹留一个好位置给我啊!!
*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进的餐厅。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姗姗来迟的诸伏景光脸色不是很好,他的注意力全在紧随其后的金发男人身上。
景光在织田作身旁落座,安室透坐在景光的对面。
织田作之助衣服遮掩下的肌肉暗暗紧绷着,分出了一半精力用来观察坐在对面的金发男人。
组织竟然派了波本来跟着西蒙!
织田作开始担忧景光的身份是否会暴露。
波本可是跟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的,对景光很是熟悉。要是一不小心认出来了,景光就危险了!
他想打手语或暗号示意景光撤退,却发现金发男人正愣愣地看着他们这边。
织田作之助猝不及防对上波本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秒,波本的表情有些扭曲,紫灰色的眼里意味不明。
织田作之助茫然又警惕地盯着波本,呆毛警觉竖起!
——波本这个眼神……难道他发现景光就是苏格兰了?
织田作打算放弃任务目标,直接掩护景光撤退。
他的视线在餐厅内一晃而过,脑子里迅速模拟好了两三种不同的撤退路线。
波本却黑着脸收回了视线,盯着酒杯,仿佛酒杯里装的不是酒,是鹤顶红。
“咳。”旁边传来一声憋笑的咳嗽。
织田作之助微微侧头,捏着餐刀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尖有些泛白。
他用眼神询问景光:撤吗?我掩护你。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想了想,他温和地说:“安室先生,能麻烦你把红酒瓶递给我吗?”
安室透一眼看破幼驯染在想什么,却拿成功捉弄到他的幼驯染没办法。
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室透伸长手臂,将酒瓶递过去。
诸伏景光自然而然地接过,先帮拧着眉的织田作倒酒,才给自己满上。
“干杯。”
诸伏景光朝织田作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红酒液在杯中荡了一圈。
波本递来的酒你也敢喝?
织田作之助迟疑地拿起酒杯,顿在原地。
诸伏景光却将酒杯主动凑上前,两个玻璃杯轻触,发出清脆声响。
在景光喝下酒液前,织田作之助连忙用异能力“看”了一下,这才松了口气。
没毒,能喝。
“没事的。”诸伏景光低声道,意有所指。
他在暗示:自己跟波本交情不一般,不用担心。
织田作之助却理解成:波本认不出他的伪装,不用担心。
对面的安室透直接看透两人不同的脑回路:“……”
两个人自说自话还能回到正轨,就无语。
坐在毛利兰身旁的柯南将他们的交锋全部看在眼里。柯南向来自豪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头脑,能够一眼看破不少疑点。
此时却真情实意地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这三个人明明只有其中两个是互相认识的,为什么他会觉得他们三人有着不一样的默契呢?
如果不给任何前提,单让柯南看这个互动,柯南一定会认为这三人是认识许久的好友。
可……
现实却往往与表象背道而驰啊。
柯南陷入了沉思。
织田作完全没想到组织真正派来的人的波本,他还以为就只有寺岛优树一个小助理跟着西蒙。
……不过西蒙他们似乎也不知道正在谈笑风生的男人就是在监视他们的波本,寺岛现在还在跟波本聊天。
织田作之助举着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
此时餐桌上除了先前见过的人之外,还有一位看着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
在山庄老板美香小姐的介绍下,大家得知他叫中条胜则,是这里的客人。
中条先生本来昨天就该退房离开了,听说美香在这里宴请客人,死赖着不走,强行续了三天。
在温泉山庄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只剩下最后一把椅子空着。
最后一名客人卡着时间压轴出场。
“抱歉抱歉,出了点意外,我来迟了。”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跟美香道歉。
美香:“没关系,西谷先生,请入座吧。”
她向众人介绍:“这是西谷成久先生,知名企业家。”
即便在这种不算太正式的场合,西谷成久依旧穿着得体的西装,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对别人也是礼貌回应。
看似如此,但他回复其他人的问话时永远不会超过三句话,尽可能简短。比起礼貌,更像是敷衍。
只有对着主座的美香,他才会认真聆听和回答。
身为唯一一个厚着脸皮赖在山庄的人,中条先生全程似乎有些尴尬。
尤其当他多次试图跟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西谷先生搭话,却频频失败时,他表情的不自然和眼中怒意就更加明显。
终于在被多次无视后,中条再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一直被搭讪的西谷也维持不住表面的体面,阴阳怪气道:“美香小姐,我记得你原定的请帖名单里好像没有中条先生啊。是后来加上去的么?”
美香试图打圆场:“中条先生也是这里的客人。”
西谷笑了一声,拖长了声音:“哦——原来他也是这里的客人啊,我还以为是什么舔着脸,死乞白赖要留下的人呢。”
“你!”中条拍案而起,一张脸顿时涨红。
“别激动,大家有话好好说……”众人纷纷劝道。
中条怒气冲冲地重新坐回座位。
见气氛难堪,美香不紧不慢地说:“无论大家是以什么方式来到这里,既然坐在一起用餐,就都是我的客人。希望大家好好相处,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两人互瞪一眼,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随后的用餐中,西谷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嘲讽中条,讽刺他为了搭上大人物连脸都不要了。
就连美香都阻止不了他的嘴炮。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他的注意力留在了西蒙和波本身上。
好在波本全程都事不关己地低头吃菜,偶尔和小五郎聊得风生水起,一点也没有要搞事的预兆。
餐桌另一边,西蒙的招揽进度似乎进展飞快。他和二垣教授是邻座,两人是有过交情的校友,见面一叙简直忘乎所以。
两人嘴里时不时蹦出点没人能听懂的专业词汇,西蒙脸上的表情更加狂热,要不是他的助手寺岛优树借着端茶递水的机会小声提醒他,西蒙可能当场把人带回组织搞研究。
织田作之助眉头紧锁。
——西蒙不会真的将二垣拉进伙了吧?
“啊呀!”油画家今村先生突然惊叫一声。
众人循声一望,原来是服务员上菜时不小心撞到了今村的手臂,今村的袖口因此染上些许污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服务员惴惴不安地扯过一张手帕,试图帮他擦干净。
今村的脸色铁青,强撑着说没关系。
说完的下一秒就把外套给脱了,似乎连这一点污渍都无法接受。
他把外套搭在椅背,扭头跟服务员低语。
服务员连连点头,一分钟后送来一张湿热的手帕。
今村将碰过椅背和油渍的手指用手帕仔细地擦干净,才重新握上餐具。
坐在织田作身边的诸伏景光突然用胳膊撞了撞他,织田作抬头,问:“怎么了?”
“你看中条先生。”诸伏景光将声音压得极低。
织田作之助扭头望去,只见中条先生正默不作声地盯着大谈阔谈的西谷,眼神幽深又阴沉,夹杂着恨意。
“怎么闹成这样?”织田作之助凑过去问景光。
诸伏景光:“西谷刚刚发现自己家的企业跟中条有交互,话里话外都在威胁中条先生道歉,否则就断掉跟他的合作。”
织田作之助不懂。
得饶人处且饶人,闹这么僵有什么好处。
第一天的晚宴就在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第154章 第 154 章
晚餐结束, 美香从主座起身,笑着说:“泡温泉的用具都准备好了,大家可以自由享受哦。”
“小兰,我们一起去吗?”美香笑意盈盈地问道。
“好呀。”毛利兰愉快点头, 又弯下腰叮嘱小男孩:“柯南, 你跟着爸爸不要乱跑哦。”
男汤和女汤是分开的,所以柯南不能跟着小兰。
柯南扬起笑容:“好——”
两位女士快乐地携手离开, 剩下男士们留在餐厅面面相觑。
美香走后, 西谷的笑容肉眼可见地虚伪了许多。之所以还会勉强客气地应对众人, 估计只是为了保持一个体面。
他懒洋洋地撑着桌子站起来,轻慢地向大家道别:“我先告辞回房了。”
织田作之助的位置靠近餐厅门口,他的耳朵微动, 听见西谷先生在门口质问服务员为什么没有单人温泉。
西谷大概没想到这里的隔音并不是很好, 餐厅的人基本都听见了他的质问声。
小五郎撇了撇嘴,低声道:“什么人啊这是……”
服务员唯唯诺诺地道歉, 西谷啧了一声, 愤怒地甩袖离开。
其余人陆续告辞,油画家今村先生说自己要回房换浴衣, 率先离开。
想攀上关系的中条先生脸色铁青,他总觉得西谷在内涵自己, 冷哼一声,一声不吭地走了。
虽说在座的还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可名侦探又不能帮他拉业务。
没意思,不如回去收拾一下心情。
西蒙与二垣勾肩搭背地离开,边走边谈笑, 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寺岛优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织田作之助意识到西蒙要开始劝说二垣了, 连忙跟在他们后面上楼。
幸好他们去的不是二垣教授的房间, 而是呆在有窃听的西蒙那里。
织田作之助坐在自己的床上,左耳带着耳机。
耳机里的声音却不如在工藤宅那晚一样清晰,偶尔有点滋滋的杂音,但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应该啊,他又没有安装不同频的窃听装置,应该不会干扰到才对。
他挠了挠头,突然恍然大悟。
应该是景光的窃听器和他的频率冲突了。
织田作之助扶了扶耳机,仔细听着一墙之隔发生的事。
在一阵茶杯碰撞的声音和听不懂的学术讨论后,西蒙终于开口:“寺岛,我有话跟二垣说,你先去回去吧。”
寺岛优树在这里的人设就是一个端茶递水打下手,顺带跟着导师见识世面的学生。他淡定起身,应道:“好的老师,我先去换浴衣泡温泉了。”
房门开启又关闭。
西蒙这才进入正题,真诚地邀请二垣友江加入组织。
“二垣,我是你学长,不会骗你。组织里的福利真的不错,全方位支持我们的研究,不仅不会干扰我们,还会向研究院倾斜资源……”
二垣友江打断他,震惊道:“你说的是那个神秘的黑色组织吗?前辈,你也在里面?!”
“嗯。”西蒙大方承认,并且坦诚了自己的目的:“我这次来山庄主要就是招揽你的。”
二垣友江倏地起身,险些碰翻桌上的茶杯。他在房间内来回徘徊,最后恼怒道:“我还以为你是来跟我叙旧的,没想到另有目的!”
西蒙皱眉:“组织有什么不好?你前段时间的研究项目不是因为资金不够被迫夭折么,组织钱多,他可以支持你继续研究。”
“可他们都不是好人!上次来找我时,我就看到了,他们有枪!”
“枪而已,这没什么,我在组织见多了。”西蒙不以为然,反过来劝他:“组织虽然黑了点,但你能完成你的事业啊!只要你的研究能成功,那就是青史留名的好事!”
二垣友江不可置信地看着西蒙,痛心疾首道:“前辈,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窗外雷鸣大作,狂风吹动阳台的盆栽,花草的叶子沙沙作响。房间内的气氛再不复一刻钟前的愉快,就连空气中的氧气含量都仿佛变少了。
“……如果你是来找我叙旧的,我很欢迎。但,你要是想让我加入你的组织,”二垣友江冷笑,掷地有声:“还是免了!”
“你从来不带学生,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个事事进退有度、却跟不上你研究思路的学生。恐怕那根本不是什么你的学生,而是组织派来监视你我的人吧!”
二垣友江抬了抬下巴,冷冷地环视一圈房间,嗤笑道:“房间里说不定还安装了窃听器,我们之间的谈话都被他听着呢。”
在各自房间窃听的三个男人同时背后一寒。
织田作之助扶着耳机的手一僵,轻咳一声。
稍微有点尴尬。
“你在乱说什么!怎么可能有窃听!”
西蒙仿佛被冒犯到了,怒气冲冲地开始随手乱翻房间的物件。
听到房间传来枕头、纸巾盒、桌子挪动等杂乱的声音,三个男人顿感不妙。
“不准走,我要向你证明组织很重视我们,不会侵犯我们的人身自由!”
西蒙愤怒地将待客的茶几推开,趴在茶几下,对着单人沙发底下胡乱摸索。
他好歹在研究基地待了这么久,身边来来去去的不乏反侦察意识强的警卫,多少知道窃听器常放的位置。
诸伏景光听见耳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
下一秒,他听见了自己的窃听器被手指碰到并敲击的声音。
双目逐渐失去光芒的诸伏景光:“……”
还在絮絮叨叨的西蒙:“真的没…………嗯?!!”
西蒙手指用力一抠,拿出来一看,手心里躺着一枚沾满灰尘的窃听器。
见状,二垣友江冷笑一声。
是景光的窃听器被发现了吧,怎么不藏隐蔽一点。
莫名其妙真相了的织田作之助:猫猫同情.jpg
楼上的安室透一脸微妙,他耳边的声音并没有波动,因此被发现的不是他的窃听。
是谁技术不过关,藏也不藏深一点。
织田还是hiro?
黑发警官十分悲愤。
两个混蛋,都怪你们不给我留一个好位置啊!
你们现在不会在幸灾乐祸吧?!
景光顿了顿,冷静地将织田从幸灾乐祸的脑内幻想删掉,只留下一个捧腹大笑的金发混蛋。
问就是织田人品好,不会落井下石,很是值得信任!
“zero,你以为你的窃听器就能藏住么?”诸伏景光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继续听着耳机另一头的动静。
西蒙还维持着跪着地上,双手捧着窃听器的姿势。
这模样多少有点滑稽,但他却顾不上这么多。
“不、不可能,只要在这间房里,寺岛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他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安装窃听!”西蒙慌张地说。
二垣友江冷漠地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复述:“‘组织不会侵犯我们的人身自由’?哈,前辈倒是有句话说对了,组织确实很重视我们。”
他的语气十分嘲讽。
西蒙的一张脸顿时涨红,他暴怒万分,给寺岛优树打电话,让他立刻滚过来。
寺岛优树不明所以,人都换好浴衣下到楼梯口了,却突然被叫回去。
楼梯口的小五郎隐约听到话筒里传来西蒙的吼声,看见寺岛皱着眉挂断电话,便关切地问:“寺岛君,出什么事了吗?”
寺岛优树收敛眼中的不耐,假笑道:“没什么,老师找我有点事而已。”
“哦哦……”小五郎愣愣地看着寺岛优树小跑上楼,摸了摸后脑勺,感叹道:“西蒙教授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啊。”
“叔叔,你在说什么呀?”
小五郎低头,看见穿着儿童浴衣的柯南。
“小鬼,怎么换个衣服花了这么长时间啊。”小五郎不满道。
柯南立刻甩锅:“还不是叔叔把我的浴衣塞到行李箱最底下,害我找了好久。”
“这样吗……啊哈哈,下次不会了。”小五郎讪笑道。
柯南露出了半月眼。
——谁信啊,你下次肯定还会把兰收拾好的行李弄得一团乱。
在柯南的不懈追问下,小五郎才把寺岛的事情说出来。
“难怪我看到二垣先生从西蒙教授的房里摔门而出呢。”柯南说,“他们不会吵架了吧?”
终于换好浴衣的柯南刚打开门,就被隔壁重重的摔门声吓了一跳。
柯南好奇探头一看,还穿着便服的二垣友江神情非常严肃,对着西蒙冷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还是劝你能走就走。其他的事,你就不用多劝我了。”
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柯南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小五郎长叹一声,嘟嘟囔囔地吐槽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到处都在吵架。可别影响我泡温泉的好心情啊。”
毛利兰住在美香专用的房间里,她们的房间在最高层。
换完浴衣的毛利兰站在门边耐心等待,美香才终于打开浴室门。
“抱歉,让你久等了。”美香歉意一笑。
小兰摇摇头,扭开房门:“不要紧,我们出发吧。”
两人手挽手下楼,在楼梯碰到今村先生。
今村先生换下了原先溅到污渍的浅色风衣,换了一件黑色夹克外套,见到美香,他连忙上前。
“美香小姐,请问这里有卖浴衣吗?”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才发现我忘记带浴衣了。”
美香体贴道:“前台有备用的男士浴衣,你让服务员拿给你就好,不用买。”
“那就太好了。”今村笑道。
他们站着的这一层正好是今村、中条、西谷住的楼层。
毛利兰站在一旁,余光瞥见一个人影。
她好奇地转过头,看见了中条先生在走廊徘徊,神情有些纠结,眼神满是不悦和阴沉。
“小兰?”美香拉了拉毛利兰。
毛利兰回神,朝美香笑了笑,表示没事。
她们有说有笑地往温泉走,小兰的脑海中却始终不停播放中条先生黑着脸在走廊走动的一幕。
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毛利兰将身体完全浸入温热的温泉中,舒出一口气。
嘛,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
诸伏景光的预言灵验了。
被一顿臭骂和质问后,寺岛优树的行动力直接拉满。他没有丝毫辩解,一言不发地将西蒙的房间翻了个遍。
另外两枚窃听器原本是藏得十分隐蔽的,可惜最后还是被寺岛的超常发挥找到了。
信号被掐断的那一刻,织田和安室透同时发出叹息。
还是被发现了。
织田作之助取下耳机,有些担忧。
窃听一旦被发现,他们势必会加强防备,想从西蒙手里拿到药物资料只会更难。
还要从长计议。
织田作并不担心拿不到资料,除非西蒙根本没把它带来。
这次的温泉山庄宴会一共会持续三天两夜,他总会找到机会的。
而织田作之助最不缺乏的就是等待时机的耐心。
“还是先换浴衣好了。”
织田作之助拿出一件提前备好的男士浴衣,正准备换上,浑身一僵。
温泉=雾气=必须脱下眼镜
织田作之助:“……”
他默默把浴衣塞到了双肩包的最底下。
起码在今天,他是享受不到温泉的快乐了。
*
在窃听器被毁坏后,诸伏景光就换上了浴衣,拎着药材出门。
他甚至碰到了匆匆上楼的寺岛优树,还能凭借强大的心里素质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
寺岛优树胡乱应了一声,便冲向了西蒙的房间。
诸伏景光站在楼梯口,全程围观了二垣友江摔门的一幕。他还注意到了站在走廊另一端发愣的小男孩。
男孩慢慢走向楼梯,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小孩子被大人的吵架吓到了吗?
诸伏景光叫住他:“柯南!”
“呜哇!”柯南一惊,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景光扶住他,“小心。”
“谢谢藤野哥哥。”柯南很有礼貌地道谢。
“被吓到了吗?大人之间的争吵是常事,你不用往心里去。”景光安慰道。
柯南:“……好哦。”
藤野纪会主动关心小孩,还这么温柔,看来很喜欢小孩子啊。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柯南低头装乖巧,掩去眼中的思索。他一垂眸,就看见景光手中的袋子。
“这是什么啊?”柯南问。
“是一些药材。”景光温和地答道。
柯南:“诶?大哥哥生病了吗?”
景光笑了笑,没有答话,反而转移话题道:“毛利先生是不是还在楼下等你?”
对哦!叔叔还在等他!
柯南急忙道别,迈开小腿往下跑。
诸伏景光站在楼上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往下走。等他下到一楼,毛利小五郎已经带着柯南去泡温泉了。
他不隐瞒服务员,是因为服务员有服务准则,不会将客人的隐私告知其他客人。
但景光听进去了织田的告诫,会下意识警惕毛利小五郎,不愿意让名侦探看到他手里的药材。
“沉睡的小五郎”在日本名声大噪,谁不知道这么一位名侦探的厉害。
更别提景光来自警视厅,知道小五郎曾是一位厉害的刑警。
要是被他看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景光提着药材提前来到小厨房,等服务员姗姗来迟时,他已经处理好药材了。
“哎呀,那我不是帮不了您。”服务员不好意思地说。
诸伏景光连忙表示不在意。
两人在厨房门口愉快谈话,温泉那边的气氛却不是很好。
男汤里。
晚餐时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科学家,此时却黑着脸,彼此见面却连一个招呼都不打。
二垣友江甚至瞪了寺岛优树几眼。
寺岛优树神情淡漠,靠着温泉壁一声不吭。
众人十分诧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互看一眼,也不好追问,只能任由气氛接着尴尬下去。
安室透当然知道原因,见状,他主动将一瓶冰牛奶递给寺岛优树。
“寺岛君,泡温泉的时候来一瓶冰牛奶可是很舒服的哦。”
寺岛优树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迟疑接过。
安室君顺势踏进温泉,坐在他身边,与寺岛攀谈起来。
他的话术不错,情商又高,寺岛优树很快舒缓神情,与安室透有来有回地说话。
气氛缓和了。
小五郎挑眉:“那小子还挺有一手的嘛。”
柯南嘘了一声:“叔叔,你小声点啊!”
寺岛优树对陌生人很警惕,不该说的没有说,安室透套了半天话,也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
安室透早有预料,如果寺岛嘴巴不严,组织也不会派他跟着西蒙外出了。
三天两夜的温泉山庄之旅,时间还长。
安室透自信自己一定从他们手里拿到想要的东西。
他们泡了大半天温泉,今村先生才姗姗来迟。
“今村君,怎么来得这么迟啊?”毛利小五郎随口问道。
今村叹气:“我忘带浴衣了,去找服务员拿这里备用的浴衣,这才耽误了时间。”
“原来如此,”小五郎说,“还好这里一应俱全,要什么都有。”
今村笑着点头,仔细清洗过身体,才踏入温泉。
……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家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毛利兰和美香早就离开了女汤,一人一瓶牛奶,正边喝边坐在外边的长椅上聊天。
她们正准备回房的时候,碰上了从男汤出来的一行人。
美香看了看人群,疑惑道:“西谷君、中条君都没来吗?唔,高桥君也没来呀。”
小五郎点头,哈哈笑道:“可能他们累了,想明天再来吧。”
众人很识趣,没有说西谷嫌弃这里不是单人汤泉,不愿意下来。
美香没有在意,大家便凑成了一个小队,说说笑笑地一起上楼。
大家却意外地在一楼的楼梯口碰到了脸色不是很好的中条先生。
中条看到人群也是一愣,“你们刚从温泉回来吗?”
小五郎笑着说:“哎呀,中条君来晚了。这里的温泉可是很舒服啊。”
“没关系,还有明后两天时间,温泉全天开放,大家随时可以去。”美香说。
天色已晚,山庄无人的地方都已经熄灯了。
中条无奈,只好跟在人群里回房间。
柯南正巧走在中条的身边,鼻尖微动,嗅到了很浓的烟味。
看来中条刚刚是在抽烟解愁。
*
织田作之助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他似有所觉,打开门探头一看。
黑发警官笑得狡黠,举起手中的碗,朝他无声示意:
——织田,该吃药了。
织田作之助:“……”
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可怕?
一定是错觉。
他侧身放景光进房,轻轻合上房门。
景光将碗递到他面前,督促道:“快点,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织田作之助只好把这碗盛满心意的药尽可能一口气干掉。
虽然景光已经按照说明添加了一些调味的东西,织田作还是被这股奇怪的味道呛得狠狠一闭眼。
这还不算完,景光还叮嘱道:“半小时后记得吃小哀给你配的药丸。”
织田作之助:“好,我记得的。”
“记得就好。”
景光满意一笑,好奇拿起织田反扣在桌上的书。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啊。”景光翻了几页,看见了不少翻阅过的痕迹,有些意外:“织田是在反复看这本书?”
织田作点头:“每次看,都能读出新的东西。”
“诶——”景光笑着打趣:“未来的大作家,那你有什么感悟吗?跟我分享一下嘛。”
出乎意料,织田作之助的神情竟然有些复杂。
沉默了片刻,他淡声道:“只是看到了一个在不停挣扎求生的孩子。”
景光一愣,随即肃然起敬。
《人间失格》是丧到不行的文学,这也能看出积极的内涵,不愧是织田作之助。
“你是说作品的主人公大庭叶藏吗?”景光问道。
织田作之助:“……除了大庭叶藏,太宰也是。”
景光注意到了织田对太宰治过于亲密的称呼。
毕竟没有谁会用昵称或简称称呼一个已经作古的名家,要么是称呼全名,要么是“太宰先生”——以此表达自己的尊敬。
织田表现的更像是太宰是他的朋友,有过深交的朋友。
诸伏景光顿时神情微妙,他想起了还身为“苏格兰”的时候,织田说过他有一个名叫太宰治的朋友。
喂喂,不会吧。
织田到现在还没从他的幻想中走出来?
诸伏景光试探问道:“织田,你认识太宰先生?”
“嗯?”织田作之助回过神来,下意识点头,而后迟疑着摇摇头,说:“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景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不就是跟名家同名而已,又不是没有先例。
先例本人还就站在他面前呢!
诸伏景光笑容轻松:“这位‘太宰先生’现在在哪儿啊?”
“在另一个世界。”织田作之助秒答。
诸伏景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景光沉吟后,尽可能温和地问。
他决定今天一定要从织田的话中找到逻辑错误,然后让他摆脱这个幻觉。
织田作之助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景光想听,那就当说故事一样说出来。
反正系统只要求不能明晃晃地说出“穿越”这类词汇,说说人生经历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两人在沙发坐下,景光听了一耳朵三名黑手党之间的奇妙友谊。
格外有趣的是,这三人中既有三面间谍坂口安吾、Mafia高层干部太宰治、还有坚持不杀人所以沦落底层干杂事的织田作之助。
好家伙,连写《堕落论》的坂口安吾都带上了!
还都被安上了Mafia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织田自己说的所有事都逻辑自洽。景光完全挑不出刺来!
唯一有些奇幻色彩的是,织田说他们都有异能力。诸伏景光问异能力的名字叫什么,织田说分别叫“堕落论”、“人间失格”以及“天衣无缝”。
景光面无表情地心想:
这是当我没读过名著?可是一本人间失格还摆在桌上呢,不应该啊。
景光思考许久,最后总结:是织田入戏太深才会变成这样。
他合理怀疑,这一切都是织田作自己的幻想。
组织的黑暗、血腥、暴力不停压迫这个本性善良的男人,他太孤独了,来来往往的都是来者不善的人,找不到一个朋友。
所以他才会幻想自己交了两个朋友。
因为织田爱看书,梦想是成为小说家,大概在不知不觉地时候就把自己最欣赏的两位作家代入了朋友的形象吧。
诸伏景光缓缓收敛笑意,沉痛地看着织田作。
被看的一脸茫然的织田作之助:?
——不能怪织田,他会变成这样,都是组织的错!
怀揣着这个念头,诸伏景光在离开前,握着织田的手,郑重发誓:“我一定会帮你剿灭组织,让你重归光明的!”
织田作之助:“?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诸伏景光用力点头,补充道:“对了,小哀的药别忘了吃。”
织田作之助:“……好的。”
目送景光蹬蹬蹬上楼,织田作诧异心想:诸伏跑这么快做什么?一定是因为累了,想早点休息吧。
匆匆上楼的诸伏景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zero!
*
夜幕沉沉,今天有暴风雨,美香特意让服务员多加小心,注意防风防雷。
服务员打着手电筒,最后检查一遍,从一楼的庭院经过。
她左右转头,最后无意义抬头看见西谷先生的阳台那里趴着一个人影。
女孩子吓了一跳,用手电一照,才发现那就是西谷先生。
“西谷先生,您怎么还在阳台?”服务员大声道:“今天有暴风雨,还请快点回房吧。”
因为担心风雨吹进室内,所有人都早早进了房间,紧闭门窗。
也因此没能听见服务员的喊声。
女孩的声音回荡在庭院,空荡荡的庭院硬生生营造了回声的感觉,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西谷先生没理她。
服务员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西谷,快步离开。
反正她已经提醒了,爱吹风还是爱淋雨,都不关她的事了!
西谷先生的房间没有开灯,黑漆一片。
闪电倏然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西谷先生僵硬惨白的脸,以及瞳孔扩散、毫无焦距的双眼。
第155章 第 155 章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吱呀。”
门扉轻轻打开, 一束光从室内倾洒而出,橘黄色的暖光照亮了日式木质地板。
“西蒙老师,”寺岛优树站在室内, 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西蒙向他伸出手, 手心朝上, 低声道:“把那样东西给我。”
“您要来做什么?”
“去给二垣看!看完了,他就知道我们的研究不是虚无缥缈的,是有切实证据的!”
寺岛优树冷静拒绝:“我不能给您。根据规定,东西必须放在我这里保管,不到最后一步, 绝不能把里面的资料给二垣教授。”
“核心部分不是没带出来吗,你怕什么?!”西蒙怒道。
寺岛不为所动,强硬拒绝, 并强调道:“您最好还是亲自说服二垣教授,就算要让他看里面的内容, 我也必须在场。”
“……当然, 能不动用这份底牌就说服他,那就再好不过了。”寺岛轻声道。
西蒙没听说寺岛的话中深意, 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再去试试。”
寺岛优树合上门,刚背过身, 一眼就看到茶几上的三枚已经毁掉的窃听器。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踉跄几步, 瘫坐在自己的床上,手肘撑在膝上, 将脸埋入掌心。
他的行李箱底下放着一把手.枪, 那是琴酒塞到他手心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
银发男人不紧不慢地掰开寺岛优树的手指, 将黑色枪柄塞入他的手掌, 逼他握住枪。
琴酒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勾了勾唇,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唇瓣张张合合,寺岛优树的脑袋却一片空白。
[……那就杀了他。]
琴酒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楼梯间,低沉沙哑,带着厚重的压迫卷席而来。像暴风雨下的巨浪滔天,无处可逃。
“呼……呼……我做不到……”寺岛优树急促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到了极点:“我做不到的……”
*
“不可能,单凭我们是做不到的。”
另一个房间内,安室透断然拒绝了诸伏景光的提议,“想靠语言提点和劝慰是不可能让蒂萨诺发现自己的‘挚友’只是幻想,就算拿到他过去的生活履历也不行。”
“当现实被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时,蒂萨诺会在一瞬间崩溃的。”安室透冷静道。
“难道我不明白这个道理?”诸伏景光长叹一声,“我就是……好吧,是我太心急了。”
金发男人随意套着一件睡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绑带,衣袍微微敞开,露出肌肉线条完美的胸膛。
他刚洗完澡,就听到房门砰砰被敲响,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匆忙套个睡袍就去开门,甚至来不及擦干湿哒哒的头发。
此时,直到听完hiro的所有猜想和场景复述,安室透的金发都还在往下淌水。他也懒得管,就这么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还是诸伏景光看不过去,去浴室抽了条毛巾丢给他。
“谢了。”
安室透抬手接过空中甩来的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缓缓开口:“hiro,你说……会不会这件事是真的呢?”
景光:“?我们又不是没在组织内部调查过,‘蒂萨诺’神出鬼没,最常做的事就是单机执行任务。”
“‘蒂萨诺’在组织里朋友都没几个,他自己都是高层,哪来的……”
诸伏景光顿住了,后知后觉地露出些许震惊的神色。
经常又传言说蒂萨诺是被教官捡回来的孤儿,从出生到长大都活在组织的阴影里。
他在没获得代号前,是与琴酒同一训练营的少年杀手。而琴酒之所以一直看不爽蒂萨诺,处处挑衅和压榨,就是在报幼时被蒂萨诺压了一头的仇。
“我们调查的传言莫非是假的?”诸伏景光不敢置信道,“织田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黑衣组织里,他原先待的是另一个不被我们察觉的组织?”
安室透沉吟:“很有可能。并且我怀疑织田不是主动来到组织,而是被‘交易’过来的。”
“……怎么说。”诸伏景光的眼神很冷。
“织田提过他收养过五个孩子,但无论警视厅还是公安,都找不到收养记录,组织内也完全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安室透说,“这很奇怪,仿佛他和孩子们的过去就这样被神隐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诸伏景光:“我问过孩子们葬在哪里,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在很遥远的地方,在另一个世界。”
又是“另一个世界”。
安室透将湿透了的毛巾随手丢在桌上,神情严肃:“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为什么找不到他过去的踪迹、他的朋友永远只活在他的口中、他是如此想念他的养子养女,却从不去扫墓送花……”安室透沉声道,“这是因为他的一切过往都随着他曾经待过的组织,一切覆灭了啊。”
安室透振振有词地分析:“他曾经因为不愿杀人而在底层落魄求生,养着五个孩子,日子虽然艰难但也称得上一声幸福。他还有两个身居高位的友人,听起来也都是本性善良的人。”
“有家人、有朋友,他为什么还会沦落到成为黑衣组织的实验体?如果只是一般麻烦,他的两个朋友应该会帮他的啊。”
“除非……整个组织都遭受了灭顶之灾,就连织田的朋友们都自身难保。”
“织田的BOSS意外发现了他的体质和身手,或许又听到黑衣组织在找实验体的风声,就把他推出去了。”
诸伏景光:“那琴酒和训练营的事要怎么解释?”
安室透沉吟:“杀手训练营应该是真事,或许就发生在他正式成为Mafia前。只不过两个人去了不同的组织,之后才重新见面。”
诸伏景光的心重重下坠,像坠入一片深渊。
窗外风雨交加,阳台的玻璃门被风吹得砰砰响。呼啸而来的风撕裂了他的灵魂,他的声音散在风中,那么轻,又那么沉重。
“他被‘交易’给了黑衣组织,从此变成了实验品,就连孩子们的命也没能保住。”
“织田平静美好的生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破碎了吗?”
室内一片死寂,没有人出声。
闭了闭眼,诸伏景光咬牙切齿地骂道:“什么人啊,身为Mafia却连最基本的道义都不管了吗?可恶,Mafia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室透叹道:“他的朋友们一直没有消息,应该也已经死了。”
诸伏景光冷笑:“只有那个幼女控BOSS逃亡在外,还在祸害幼女。”
景光这才真正明白,织田提过的幼女控BOSS不是说黑衣组织的BOSS,而是他的老东家。
安室透欲言又止。
景光:“有话就说。”
“其实我觉得倒也不一定……”安室透迟疑道:“其实贝尔摩德一直跟BOSS有秘密关系,她似乎也服下了A药,才能一直保持不变的美貌。在我们看来,这不是已经算成功了吗?BOSS似乎还不满意……”
诸伏景光想起雪莉自从变小后就双倍的疑神疑鬼,简直像是人形自走雷达,从头到脚都写着对组织的抗拒。
“说起来,雪莉的反应的确很不寻常。”诸伏景光将雪莉的异常反应一项项说给安室透听。
两人面面相觑。
“算了!”诸伏景光率先一拍桌子,冷哼道:“管他们两个谁才是真的幼女控,总之都是需要抓捕起来的罪犯!”
安室透:“他那两个朋友的名字……”
诸伏景光耸耸肩:“重名、代号、昵称,都有可能吧?总不可能是作家本人活过来成为了Mafia。”
“也是,”安室透颔首赞同,叮嘱道:“我们一点点帮他走出心理阴影,他现在不是有新的家人了吗?新的羁绊一定可以帮他忘却过去的痛苦。”
诸伏景光点头:“我也会转告小哀和宫野明美的。”
“就这样吧,”诸伏景光深深叹了口气,神情疲惫,“我先回去了。”
安室透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安慰。
诸伏景光配合地扬起一个笑脸,笑容中有着名叫“希望”和“信念”的东西。
*
织田作之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众人眼中又悲惨了一层。
他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睡得却很安稳。
与刚到这个世界不同,现在的他再也不会沉溺在痛苦的过往中,不会在自我怀疑和愧疚中痛苦挣扎。不再需要奔波在不同的任务中,把自己累到一躺下就能睡着的地步。
即便没有安眠的白噪音,织田作也能在狂风暴雨中安然入睡。
因为某个太宰用一本厚厚的刷分攻略和似是而非的话语告诉他——自己已经帮他探过前路了,所以织田作终于相信系统是真的,愿意相信未来是光明的。
织田作之助会永远记得,有人曾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们是一家人”,有人会仰着头大声骂他“不好好吃药,你不要命了吗”。他不会忘记任务途中被偷偷摸摸塞到他手心的甜点,以及在异世界的Lupin里,三个酒杯碰撞时冰球折射的光芒。
他更不会忘记还有人在横滨的大地上嘟囔着等着他,这个人可能在入水,也可能在办公桌前加班。
……还有沉眠在土壤与鲜花中的友人与孩子,带着笑容,嗔怪地叫他不要急,慢慢来。
所有的一切人和事,在梦中都是甜美的,带着糖果的香气与太阳、泥土、鲜花的芬芳。
是美好的一夜。
如果他没有被尖叫声惊醒的话。
“砰!!”
“啊!!!!!”
织田作之助刷地睁开眼睛,在两秒内套上睡袍冲到阳台。
还有几个人向他一样飞快反应过来,其他人稍迟一步,也都在聚集在各自的阳台。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往下一扫,顿时凝固。
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他的脸侧着,碍于视角和头发,织田作看不清是谁。不远处跌坐着一个女孩,脸色苍白,表情满是惊恐。
但……
这个男人已经没救了。
织田作之助一眼就能从男人的惨状判断出来。
顶楼传来美香的叫喊声,她喊了一声女孩的名字,接着说:“他怎么样了?!“
服务员抬头,眼里噙着泪,哆哆嗦嗦地大声回应道:“老板,西谷先生……西谷先生死了!”
服务员试探着伸出手,想确认西谷真的死了。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不要动死者的身体,保留现场完整!!”
服务员受惊,猛地收回手,往后疯狂倒退。
安室透、诸伏景光互看一眼,同时撑着围栏往下探头。
柯南心中一惊,连忙装可爱:“我是帮叔叔喊的啦!”
织田作之助抬手挡了一下,退回房间拿眼镜。
他的神情凝重。
竟然出事了。
第156章 第 156 章
等织田作之助整理好自己的伪装, 并跑到一楼时,现场已经被围起来了。
风雨稍作停歇,天色还是阴沉沉的, 见不到一丝阳光。
几乎所有人都到场了,每个人的衣着都有些凌乱, 却无人在意。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上的尸体上。
毛利小五郎正在探查现场, 检查死者情况。
距离他最近的是安室透和诸伏景光, 他们本来也想一起找线索,被小五郎赶了出来。
理由是:“你们没经验,要是毛手毛脚破坏现场, 那可怎么办!”
两人无语,但又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吃下哑巴亏。
织田作之助站在人群中, 看着小五郎神情严肃、手法专业老道地检查死者的尸体。
不愧是名侦探啊。
织田作之助感叹之际, 突然目光一凝。?柯南怎么跟在毛利小五郎身边近距离围观尸体?!
他还是个孩子, 怎么能看这些。
织田作之助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他上前两步,张了张口, 打算把柯南叫回来。
却看见柯南手里拿着手帕,非常专业地托起死者的手腕细细查看。
死者是从高楼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摔落下来的,地上红红白白混杂在一起, 就连大人都受不住。
织田作之助刚到时, 暴发户先生正巧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中条以手掩唇,直接跑到远处吐了。
反倒是油画家今村先生表现得很是冷静, 似乎可以适应血腥得需要打马赛克的场景。
柯南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就算一时好奇心胜过恐惧感, 也不应该丝毫不受影响啊。
男孩放下手腕, 又毫不畏惧地翻了翻死者的衣服,甚至瞪大眼睛去看死者满是血的身体。
他垂下眼眸,表情凝重,似乎在沉思——像一个成熟、训练有素的侦探一样沉思。
织田作之助倏然一惊。
他怎么会用“侦探”一词来形容一个七岁小孩?!
难道小哀的猜测成真了,他真的是变小的工藤新一?
织田作之助盯着柯南,神情复杂。
毛利兰和服务员从远处长廊小跑过来,对着美香摇摇头,着急道:“美香小姐,我们刚刚报警了。警方说昨天的风暴卷倒了几颗大树,将通往山上的唯一一座桥给砸坏了,警方无法派人上山。”
大家多少都有些慌张,美香却冷静问道:“直升机呢?”
毛利兰:“他们说天气状况不允许直升机飞行。”
吐完回来的中条先生脸色苍白,大声嚷嚷:“我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山庄?!不行,快点让警方派直升机来接我,这里死人了啊!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中条昂着头叫嚷完,却发现根本没人应和他。
只有今村弱弱地附和了几句:“对啊,还是快点想办法下山吧。”
除了今村,其他人或沉思、或拧眉、或面无表情……总之,再也没人出声。
织田作之助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云从遥远的天边一路蔓延过来,他甚至隐隐看见闪电、听见雷鸣。
这样的天气要直升机起飞是不可能的,一不小心就会机毁人亡。
西蒙和寺岛优树在组织里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被一个死人吓到。二垣教授虽然害怕,好歹没丢掉自己的常识。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毛利一家遇到这种封山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估计早就有经验了。
剩下来的……
一个精英警员、一个组织高层、一个前杀手,这三人就更不用怕了,活下去的本领多的是。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看着美香,只有她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她保持冷静的仪仗是什么。
美香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密切观察,依旧在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慌!山庄的用水线路和食物储备都是完好无损的,足够我们支撑到救援到来。”
说完后,她没能克制住自己,不自觉地看了黑发警官一眼。
织田作之助将她的表现全部收入眼底。
“没错,请大家保持冷静。”安室透也站出来,眸光锐利,“在警察到来前,我们需要自己找出杀人的凶手。”
众人皆是一惊。
中条怒道:“你什么意思?西谷很明显是自己失足,从阳台摔下来摔死的啊。”
“不。”
稚嫩的男声响起,戴眼镜的小男孩站在尸体旁,对着人群侃侃而谈:“死者的尸体已经出现尸斑,手指按压时会稍微褪色……根据尸斑和尸僵可以判断死者已经死亡超过十小时。”①
“更何况死者身上有明显刀伤,这不是意外死亡,是他杀!”
小男孩的声音掷地有声,震住了所有人。
大家愣愣地看着他,柯南一顿,猛地从推理的状态中惊醒,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
“啊哈哈……其实这些都是我从书上和电视里看到的啦,而且、而且这也是叔叔的推理。”柯南毫不犹豫地把锅甩到了毛利小五郎身上,“叔叔,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啊?”毛利小五郎茫然抬头,抬眼却对上众人(部分人)崇拜的眼神,瞬间得意洋洋地昂着头:“对!这就是我毛利小五郎的推理!”
柯南松了口气,悄悄退到人群里,却不慎撞到别人的大腿。
“对不起——”柯南转过头,道歉的声音迅速消散无踪,神情惊恐。
织田作之助低头,扶着男孩的肩膀,将他扶稳。
“走路要小心。”他淡声道。
柯南恍恍惚惚:“好、好的!”
织田作之助一向有话直说,趁着周围人离他们较远。他微微弯腰,认真地看着柯南,轻声问道:“柯南,其实你就是工……”
柯南瞳孔剧缩,整个人缩在男人投下的阴影里,缩小可怜又无助。
他怎么能得意忘形,忘记这里有疑似组织的人啊!
可恶,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不是要死了?
“高桥!”
凝固的空气墙被突如其来的呼喊打碎,柯南忍不住大口呼吸,反被呛得咳嗽几声。
织田作之助直起身,回头便看见黑发警官朝他们快步走来。
“怎么了?”织田作之助轻轻拍了拍咳嗽不停的男孩的背,扭头问道。
他觉得自己是在好心帮孩子顺气,却完全不知道柯南已经快僵硬成一个石块了!
“毛利小五郎让所有人去餐厅集合,别人都动身了,我看你还站在这里不动……是我打扰你们了吗?”诸伏景光敏锐地察觉到眼前有些诡异的气氛。
问话也不急于一时,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余光瞥见毛利兰朝这里走来的身影,织田作之助松开柯南,温和问道:“没事吧?”
柯南疯狂摇头,胡乱指了指小兰:“小兰姐姐找我,我先过去了!”
余下两个大男人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地目送小男孩惊恐地撒腿就跑。
“……你对他做了什么啊?小孩这么怕你。”诸伏景光好笑道。
一向受小孩欢迎的织田竟然也有今天,早知道就拍下来群发给zero、萩原和松田。
带着黑色假发和黑框眼镜的男人却第一反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莫名其妙地说:“……我今天也没穿黑大衣啊。”
低沉磁性的嗓音中还隐隐有一丝委屈。
景光完全不懂这跟黑大衣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他快笑死了。
“哈哈哈,下次干脆穿着你在游乐园打工的玩偶服去找他,小孩都拒绝不了玩偶和气球的。”景光在心里笑完,还是好心安慰了一下织田“受伤”的心灵。
织田作之助被景光揽着回餐厅,中途路过尸体,看见金发男人跟在小五郎身后忙碌。
“他们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瞥了一眼,解释道:“尸体不可能放在原地风吹雨淋,他们要在暴风雨来临前做好现场的取证工作。这部分本来应该是警方的活,现在也没差别。”
织田作之助不解:“……还是有的啊,虽说毛利小五郎是名侦探,但也不是正式警察。更何况,你让波本去完成警察的工作?”
“我看过毛利的档案,他在转行做侦探前是很优秀的刑警。”景光十分自然地说,“何况,zero也是警察啊。”
织田作之助停下了脚步。
他们还站在广阔的庭院里,周围无人,往后还能看见忙碌取证的两位侦探。
景光疑惑:“不走吗?别担心,zero会处理好尸体的。”
织田作之助:“zero,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沉默几秒。
诸伏景光大惊失色:“什么你竟然还不知道波本的身份?!”
“原来波本就是zero,”织田作之助拧着眉,语气迷惑:“波本不是组织成员吗,什么时候变成警察了?你们警视厅把他收买成功了?”
“……不是。”景光警惕地查看四周,低声道:“波本一直以来都是日本公安派去组织的卧底啊。”
“……”
织田作之助感觉自己知道得太多又太晚了,他沉默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景光无奈地给他端来一杯水:“我以为我们碰杯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以为你在说波本看不透你的伪装。”
景光搭着织田作的肩,笑得快抽过去了。
他们两人缩在角落说悄悄话,本来是不起眼的,无奈景光是在没忍住从唇边泄出一道笑声。
笑声很短促,刚出声便被主人收回。声音也不大,在平时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关注,在气氛凝重的当下却足够吸引眼球。
“喂喂。”
中条暴躁地说,“你们两个在角落笑什么啊?没心没肺,人不会就是你们杀的吧!”
诸伏景光收敛笑意,不满回视,眼神凌厉又透彻,像是连中条的灵魂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人不是我们杀的。”织田作之助语气平淡地回道,他的表情很严肃。这分明是一句挑衅的气话,织田作却把它当真了,在认真地为自己和友人辩解。
众人诧异地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
景光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点。
“柯南呢?”毛利兰四处查看,也没找到小男孩的身影,“柯南怎么又到处乱跑。”
话音刚落,餐厅的门便被推开了。
毛利小五郎提溜着柯南的后领,将人甩给小兰:“兰,看好这个小鬼。小鬼,别到处乱摸乱看,要是不小心破坏了现场,你就惨了,知道吗!”
毛利兰叉腰,对着柯南训道:“柯南——”
柯南低头:“我只是好奇而已嘛……”
织田作之助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柯南和其他人的互动,景光撞了撞他的胳膊,凑过去低声问:“怎么一直盯着那个小孩?”
“小哀认为柯南就是服下A药的工藤新一。”织田作之助以手掩住口型,用气音道。
景光惊疑不定地看了柯南好几眼,不可置信道:“不会吧……这也太巧了。”
“毛利先生,尸体已经暂时收在了唯一一个空的房间。”安室透推门而入。
空房间的电力设备坏了不能住人,临时放个尸体还是可以的。
小五郎回头:“噢,辛苦你了,安室君。”
安室透无奈摇头:“我向服务员拿了多余的床单临时包裹,但……要是有裹尸袋就好了。”
听到这里,织田作之助扭头对景光说:“裹尸袋,我有。”
景光:“……?你随身携带这玩意做什么?”
“以前买多了,来之前我担心什么时候会用上,就一起带来了。”
裹尸袋也能买多。
诸伏景光神情复杂:“……我知道了,在哪儿啊?我等下拿给安室君。”
人多的时候,景光又谨慎地称呼降谷零为“安室君”了。
织田作之助:“在房间的行李袋里。”
诸伏景光头疼:“别告诉我,你的武器也放在里面。”
织田作之助坦然点头。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最后叹息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看到尸体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侦探要求查房啊,这种会变成犯罪嫌疑人的违禁品不该乘机藏起来吗。
怎么会有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啊。
“钥匙给我,我会帮你善后的。”
诸伏景光接过悄悄递来的房间钥匙,将钥匙藏起来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极了同伴鲨人他还帮忙放火的罪犯。
织田作之助在藏枪方面意识极其浅薄。
横滨人,横滨魂。横滨人随身带把枪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好藏的。
也就刚到这世界的那几个月警惕了一点,等到他发现周围人都是人手一把枪,甚至还有人背着重型狙.击.枪在人群里来来往往后,他就更加把“藏枪”两个字丢到脑后。
景光将手探入口袋,用手机盲打出一条信息,发送。
站在小五郎身边的安室透裤袋里的手机发出轻微震动,他似有所觉,不动声色地看了幼驯染一眼。
景光宛若平常一般轻轻眨了两下眼睛。
安室透:“……”
他咳了一声,找了个座位坐下,借着桌布的遮挡看完了景光的信息。
安室透面容扭曲了一瞬。
——怎么会有人把手.枪、闪.光.弹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冷兵器热武器,连同裹尸袋一起装在行李箱里啊!还就放在床边!
安室透想起自己刚刚对毛利小五郎说出的提议,整个人都快停止呼吸了。
他果断撑着桌面起身,对小五郎晃了晃手机:“毛利先生,我刚刚看到拍的照片有几张比较模糊,我想再去拍清晰一点。”
毛利小五郎哦了一声,直接放行。
安室透假装绕了一圈,从景光和织田作面前路过时,装作不小心绊了一下。
景光扶住金发男人的手臂,趁着身体的遮挡,眼疾手快地把钥匙塞进他裤兜。
“安室君,小心。”
“多谢。”安室透实在笑不出来,偷偷摸摸地瞪了一眼织田作,反而被景光掐了手臂一下。
织田作之助茫然:?
“……你把我的钥匙给他了?”织田作目送安室透大力推开餐厅的门,气呼呼地离开。
“他去帮你收拾枪了,等会儿一定会搜身查房。”景光低声解释:“放心,他找的理由很好,不会被怀疑的。”
织田作担心地问:“你的枪呢?”
景光无奈一笑:“放心好了,我的枪在进来第一天就藏好了。”
柯南垂眸,敛去眼中的沉思。
“咳咳!请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小五郎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大家都很给名侦探面子,窸窸窣窣低语声不断的餐厅很快沉静下来。
小五郎开始问口供:“服务员小姐,请问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呢?”
服务员哆哆嗦嗦:“我拿着扫帚要去清扫庭院,楼上突然掉下一包烟盒。我跑过去,捡起烟盒,想看看是谁乱扔东西。”
“谁知道,西谷先生就这么从阳台下摔下来了……还好我后退得快,不然要被砸个正着。”
柯南倏地出声:“烟盒在哪?”
服务员从衣兜里掏出有些皱的烟盒,放到了餐桌上。
柯南小跑过去查看,这是一包没有开封过的烟盒。
“小鬼,不要乱摸啊!破坏指纹怎么办!”小五郎很生气。
头上挨了一拳的柯南露出了半月眼。
服务员抽噎道:“我昨晚就提醒过西谷先生了,真的不关我事……”
小五郎追问:“昨晚?”
服务员:“昨天晚上,我路过庭院,看见西谷先生趴在栏杆上。我大声提醒他回房,他没有理我。”
织田作之助对景光低声道:“那时候,西谷可能已经死了。”
景光点点头,神情凝重。
小五郎也说出类似的话,服务员吓的脸色惨白,跌坐在椅子上呜呜哭泣。
“总之,这起案件是他杀,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小五郎说的话掀起巨波,众人一片哗然。
最暴躁的中条一拍桌子站起来,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都说了西谷是自己摔死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杀?就凭那什么……什么尸斑还是尸僵?!”
“不,”小五郎沉声道:“死者真正的死因是刺破心脏的刀伤,照片在安室君手里。等他回来了,他会向你们展示。”
今村:“既然每个人都有嫌疑,你凭什么让安室透一个人离开做事?要是他是去销毁证据的呢!”
景光:“……”
织田作:“……”
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心虚。
金发男人再一次推门而入,对小五郎说:“毛利先生,照片都拍好了。”
“我不存在杀人的嫌疑,”安室透冷静地说:“死者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这段时间我不是在和你们一起泡温泉吗?”
今村质疑:“你怎么知道死亡时间?”
安室透毫不犹豫:“毛利先生说的啊,对吧,毛利先生?”
毛利小五郎:“嗯?我没说过啊……”
“这是您的推理,您只是忘记说了。”安室透冷静提醒。
小五郎迟疑一秒,果断应下:“对没错,是我说的!”
安室透松了口气。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黑发警官陷入了沉默。
这个名侦探为什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织田作之助却自然地点点头,赞叹道:“不愧是名侦探啊。”
在场的其他人也露出信服的表情。
景光:“……”
最离谱的是,还不止一个傻瓜会信。
小五郎开始仔细询问大家在晚餐后的活动轨迹。
毛利兰:“我一直跟美香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两个人回房换了浴衣后,就去了温泉。”
小五郎:“我在楼梯口等柯南换衣服,期间遇到过寺岛君。之后也去了温泉。”
柯南是小孩子,直接就被跳过了。
“我和二垣在房间……讨论一点事。”西蒙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说:“二垣离开后,我就叫寺岛上来,也是讨论研究的私事。”
二垣教授则表示自己离开后径直去了温泉,之后一直没有落单。
中条脸色很难看:“我一直待在房间里,但是我想去一楼散心的时候,也有遇到你们啊。”
小五郎客观地提醒:“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你杀人了。”
中条噎住了,急促地深呼吸几下,抓着桌布的手指微微抽搐:“反正不是我杀的!”
“我们会找到真凶的,不会冤枉任何人。”小五郎正义凛然地说,又问剩下的人:“你们呢?”
今村的神情很紧张,他紧紧抿着唇,在桌下的拳头不知不觉捏紧了:“我因为忘带浴衣,问过美香小姐后便去找了服务员拿浴衣,之后便回房换衣服。”
小五郎询问般看向美香和服务员。
她们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柯南皱眉:“可是今村先生换衣服也太久了吧?我们快结束的时候,今村先生才来的呀。”
一刻钟后,大家就一起离开温泉,才在楼梯口碰到中条。
细细一想,中条和今村消失的时间也正好在死者的死亡时间内。
小五郎看了今村和中条几眼,询问最后也是坐得最远的两人:“高桥君、藤野君,你们呢?”
景光从善如流地开口:“我没去泡温泉,但我一直在小厨房煮药膳,服务员小姐也在。”
服务员点头:“我可以作证。”
剩下最后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突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我一直在房间里看书。”织田作之助说。
小五郎问道:“没人能帮你作证吗?”
景光连忙开口:“我可以!药膳煮好后,我送去他房间,他确实在看书。”
柯南犀利开口:“但是那会儿已经超过九点半了。”
景光无法反驳,无奈地看了一眼柯南。
小兰:“嗯?柯南你很冷吗,为什么抖了一下?我把外套给你……”
毛利小五郎思考片刻,指着三个男人做出总结:
“所以,有犯罪嫌疑的人就是你们三人:中条、今村以及高桥!”
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好冤。
这种时候,他又很庆幸波本是自己人。
还好他帮忙藏了一下枪,不然跳进东京湾都解释不清了。
第157章 第 157 章
织田作之助张了张嘴, 心中很是无奈,却想不出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他只是在房间看看书,怎么就被无缘无故被打成犯罪嫌疑人了。
诸伏景光既同情又焦虑, “没有监控吗?”
“监控最近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缮……”服务员弱弱地出声。
本来是不想让工程队打扰老板的宴会,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档事。
众人都很头疼, 被指名为嫌疑人的另外两位先生就更愤怒了。
“我根本就没有杀人!”今村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 冷冷地说,“就算你是名侦探,说话也要讲证据。总不能光靠你一张嘴就指认凶手吧?”
“可你们的嫌疑是最大的。”小五郎皱着眉, 说:“凶手杀人的凶器是类似刀伤的利器, 安室君刚刚提议的不错,我们只需要查看谁的行李中有利器,就能进一步缩小范围。”
听到要搜查私人行李,在场所有人脸色都隐隐变了。
织田作之助倒是淡定,因为他的枪和匕首已经被安室透收拾好了。
他本以为会是身为嫌疑人的今村或中条出声抗议,没想到率先提出反对的竟是老板美香小姐。
“这不妥当, 毛利先生。”美香不赞同地说, “只有警察携带搜查令才能搜查我们的私人行李, 您的举动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权。”
中条像是找到了靠山,帮腔道:“没错, 我有权拒绝!”
今村也阴沉着脸点头。
要不是景光要保密身份, 他就可以拿出警官证光明正大地搜查房间。
现场出现了两派, 以美香小姐为首的人权主义派坚持不能私查行李和以毛利小五郎为首的侦探派坚持认为检查要趁早,不能让凶手毁掉证据。
两派人争执不下。
今村转头询问最后一名始终不出声不表态的犯罪嫌疑人:“高桥桑, 你为什么一直不出声?你也可能是凶手, 是因为害怕事迹暴露, 所以才想让我们替你打头阵,你好找机会消除犯罪证据吗?”
织田作之助:“……嗯?”
并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坐着也能引火烧身,织田作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无所谓,我又没有杀人。”
今村一噎,恼怒地瞪了一眼织田作。
见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先搜查死者的房间?凶手或许会留下他的特征。”
这也是个好主意,总好过一直吵下去。
小五郎带着想要跟着一起去的人去搜查现场,其他人坐在餐厅里等待。
织田作之助跟在队伍里离开餐厅的时候,听见毛利兰疑惑地惊呼一声:“柯南?!……奇怪,他刚刚还坐在我旁边的呀,怎么又不见了。”
织田作:“……”
他箭步上前,弯腰从队伍里揪出一个小男孩,像以往做任务捉猫时一样提溜着他的后颈,将男孩拎到半空中。
柯南在空中惊恐地蹬了蹬腿,四肢无助乱晃:“你干嘛?!快放开我!”
“你姐姐在找你,你没听见吗?”织田作之助稳稳地将他拎到毛利兰面前,才弯下腰直视着柯南的双眼,平静地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提前跟关心你的人说一声。不要让她担惊受怕。”
男人蓝灰色的眼睛清澈透亮,话中似有深意。
柯南一愣,神情复杂:“……我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转身离开餐厅。
景光倚靠在餐厅的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调侃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呀,明美小姐听了一定会很欣慰。”
织田作之助无奈又有些窘迫。
“哈哈,别在意。”景光温和一笑:“我们都知道你的不得已,没有怪你。”
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没有说话,快步追上队伍。
餐厅内。
毛利兰无奈:“柯南,你要去哪里?”
柯南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两秒后,他收敛起心中的情绪,仰起小脸,认真地说:“我对侦探游戏很感兴趣,以后想成为像毛利叔叔一样的大侦探。所以要跟着去现场学习!”
毛利兰没有拦他,细细叮嘱几句,就牵着柯南去现场围观毛利小五郎破案。
*
大家跟在毛利小五郎身后鱼贯而入,柯南拉着毛利兰小跑着上楼,成功赶上。
“小兰姐姐,我也要进去查看现场!”柯南说完这句话,就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倏地松开小兰的手,顺势钻入房间,旁若无人地开始找线索。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小孩子好动的表现。哪怕柯南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双手套戴上,大家也似乎没有意外,只觉得小孩很聪明。
如果不是提前察觉到部分真相,织田作之助也不会觉得怪异。
而现在,织田作看着这一幕,心里越发确定:
柯南很可能就是变小的工藤新一。
可惜没有直观的证据,一切都还停留在猜测阶段。
再等等。
织田作之助有种直觉,揭穿柯南身份的日子不远了。
“哎呦!”毛利小五郎刚走进阳台,就差点滑倒。
织田作之助正巧站在他身边,眼疾手快扶住他。
“这地板也太滑了,”小五郎抱怨道,“一定是因为昨天下了整夜的雨。”
阳台的地板湿漉漉的,再加上地板的材质,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大家见状,都站在房内,不愿意踏进阳台,以免弄湿鞋子。
“西谷一定是自己在阳台抽烟,然后失足滑下去的。”中条先生仍然坚持认为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你们只是侦探,又不是法医,要是判断出错呢?”
“其实也不是没可能……”小五郎看完现场,嘟嘟囔囔地低语。
——要不是刺破心脏的刀伤太明显,他就真的会断定死者是意外身亡。
为了尽快洗脱自己的嫌疑,织田作之助主动加入找线索的侦探行列中。
要问如何杀人潜逃顺便消掉自己的足迹,织田作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排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但要他像职业侦探一样,在杀人现场找杀人犯的线索……
这可太难了。
通过还原现场,侦探们复原了死者在摔下阳台之前站的位置和大致姿势。
在死者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摆着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令人惊奇的是,地上到处都是水,而烟灰缸里的烟灰却只是微微湿润,并没有被灌满水。
在烟灰缸的边缘有些许烟灰,散落在地上的烟灰呈现不均匀的长条状。
织田作之助站在死者掉下去的栏杆前,皱着眉头思考。
如果是他要杀西谷,他会怎么做?
方法有很多,从远处的树上用狙.击.枪将他一枪毙命或是趁四下无人直接给他一枪。
不对。
织田作之助低声道:“死因是刀杀……”
这样的话,就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接近西谷,勒住他的脖颈和嘴,右手绕过身前,接着用匕首刺入心脏。
这样既不会闹出动静,也不会被血溅到身上。
一般来说,织田作的任务完成到这一步就可以撤退了。但是现在需要多加一步——将他杀伪装成意外身亡。
织田作之助不自觉地双手抬起,在无实物地再现他脑中的杀人场景,试图以此推算出下一步。
安室透刚发现栏杆缝隙的血渍,抬眼就看见这一幕,心肺骤停。
金发男人立马起身,将织田抬起的双手摁下,警惕地左右扫视。
好在大家都各忙各的,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安室透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
自从知道波本也是自己人后,织田作就对他放松了警惕。
织田作很老实地回答:“我在重现犯罪现场。”
“……你代入了谁的视角?”安室透木木地问。
“当然是凶手的。”
安室透:“……”
别了吧,警方的确经常通过犯罪侧写来破案。
但,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啊!
织田作之助沉思:“我觉得我可以侧写成功,刚刚已经有灵感了。”
安室透一把摁住织田想要抬起的手,微笑:“你不可以。”
织田作:“?我行的,我熟……唔。”
安室透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不、可、以。”
织田作:“……唔唔唔。”(我知道了)
安室透松开他,心累地指了指在室内找线索的黑发警官:“你去跟藤野一起找室内的线索吧。”
不要在杀人现场做危险动作啊喂!
“大哥哥,你刚刚在做什么呀?是找到凶手犯罪的线索了吗。”
柯南在不远处挣扎许久,还是勇敢莽了上去。
不仅是为了破案,更是因为这是一个试探的好机会。
此时的阳台只有安室透、织田作和柯南三人,呜呜风声盖住了他们的说话声。只要不是大声叫喊,就不会传到室内去。
安室透直觉不妙,扭头透过玻璃门盯着室内的幼驯染。
如此刻意的视线,景光一下就察觉到了。
他倏地扭头,看见站在织田作身旁的金发男人眼角仿若抽搐一般疯狂眨眼。
景光:?
他循着zero的暗示,视线下移,看见了某个疑似工藤新一的小学生。
景光大惊,连忙快步走来。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柯南仰着小脸在套话:“大哥哥,我觉得你的推测一定是对的。说给我听嘛,我超级好奇的!”
而老实巴交的织田明显没听出来是个套话,神情非常认真,下一秒就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高桥!!”
景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心一跳,下意识喊了一声。
被打断施法的柯南扭头回看,受惊回缩。
啊,是之前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我的男人!
柯南顺势看了一圈阳台,除了他们之外,一个路人都没有。
柯南:?!!
叔叔什么时候走掉的?
被、被可疑的人包围了!
景光缓步走来,弯腰对柯南说:“小朋友,不要乱跑哦。”
是威胁,一定是威胁!
柯南绷紧了脸,干巴巴地应道:“嗨伊——”
目送柯南跑走。
阳台终于只剩下他们了,景光挨近他们,低声问:“zero,什么情况?”
安室透装作还在勘察现场,唇瓣微动,咬牙将刚刚的场景复述给hiro听。
景光听完:“……”
被两个人死亡凝视的织田作:“……对不起。”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是先道个歉好了。
景光无奈摇头。
织田作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看着阳台没人才会这样的,而且,柯南也不是真的小孩子。”
“……哈?”
还蹲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安室透倏地起身,拧着眉:“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他是吃了A药的工藤新一。”织田作之助淡声道。
安室透:“……”
失踪了的高中生侦探竟然也卷入了组织的旋涡!
织田作和景光把柯南的异常和小哀的猜测一一告知安室透。
安室透头疼不已,完全不懂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
“既然如此,就用这次的案件来试一试柯南好了。”安室透沉吟片刻,一锤定音。
三个男人默默转头,看着室内上蹿下跳找线索的小侦探,眼神一个比一个复杂。
飞快冷静下来,并再次参与进案件中的柯南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趁着没人,安室透问:“蒂萨诺,关于这次的杀人案,你有什么想法?”
织田作之助收回眼神,有些为难:“说不准。”
“只是随便问问,不用在意。”安室透说,“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怎么做。”
景光一言难尽地望向安室透,眼里写满:你的假设未免太离谱了吧。
“限定刺破心脏的刀伤吗……我会直接从身后接近,在雨中一刀毙命。”
织田作之助倒是毫不避讳,坦然道:“雨水可以冲刷掉一切痕迹。事后把人从阳台推下去,尸体一直待在水坑里,一夜过去,什么痕迹都没了。”
这是织田作试图用自己的思维反推,得出的作案手法。
说完,织田作用手帕轻轻扶着栏杆——以免留下指纹——踩着边缘的小台阶往下看。
“凶手杀了人,为什么要让死者在阳台的栏杆趴上一夜呢?”织田作之助疑惑道。
景光扯了扯织田的手臂,提醒:“小心地滑,别摔下去。”
织田作之助从善如流地后退,手帕却被栏杆突出的铁钉勾住,留在原地。
他伸出手,微微用力,想将手帕从铁钉中解脱出来。
却不小心撕裂了整张手帕,一半攥在他手心,另一半却被风刮走了。
织田作之助还处在茫然的状态,安室透却蓦然笑了一声:“我懂了,这就是死者在阳台挂了一夜,第二天才摔下去的原因。”
“你知道凶手了?”景光问。
安室透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神秘兮兮地说:“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
织田作点头:“工藤新一会找到凶手的。”
景光默然。
连“柯南”都不叫,直接称呼“工藤新一”了吗。
柯南君,祝你好运。
第158章 第 158 章
大部分人都跟着毛利小五郎走了, 餐厅内只剩下寥寥几人。
美香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西蒙几人,起身以眼神示意服务员跟她出来。
服务员忐忑地跟在美香身后,虚掩上餐厅的门。
美香站在门外,故意只提高一点音量, 让声音既能传入餐厅又不会显得太刻意。
“我们还要在山庄住上几天, 千万不能再出事了。我们要把山庄内外检查一遍, 以外意外。”美香说。
服务员深以为然:“好的老板,我这就去。”
美香:“嗯,我和你一起。”
说完, 美香低头假装从随身小包里拿东西, 对服务员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先走, 我随后就来。”
服务员没有怀疑, 点点头。
“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美香掏出一面镜子和口红,假装在对镜补妆。
她的手指微动,将口红管的底部连摁两下。
黑管口红的金边似乎隐隐亮了一瞬。
美香的手偏了偏, 将口红对准门的缝隙。
仍旧坐在餐厅的人对此毫无察觉, 越发激动的说话声透过门缝传出餐厅,被特制的录音口红收入其中。
“二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西蒙问。
二垣友江满脸不耐:“我说过, 我不会加入组织的。”
西蒙决定拿出杀手锏:“你真的对我的研究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从前在学校里, 我跟你谈过这个构想的。”
二垣吃了一惊:“你是说‘复苏’?这么反人类的东西, 你还没放弃啊。”
西蒙气道:“跟前辈怎么说话的!我不仅没放弃, 我还快成功了, 资料我都带来了。你看一眼, 绝对会改变想法的。”
二垣瞅了瞅始终保持保持沉默的寺岛优树,心知不答应是不可能走出这个餐厅了。
“……我似乎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二垣深深叹了口气,很是后悔一时兴起来了温泉山庄。
“资料在哪里,现在看么?”二垣问。
寺岛优树盯着餐厅门框下加深的影子,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在我这里。晚餐后来我房间,资料只能在我的电脑上打开。”
寺岛优树直直望向二垣的眼睛,高声道:“劝你不要冲动行事,决定好了再来。”
像是在对二垣说话,又像是在对什么人隔空对话。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寺岛疲惫地说,“他们应该也要回来了。”
他坐着往后拖了拖椅子,发出巨大的“刺啦”一声。
门口的影子动了动。
等寺岛吞吞吐吐地拉开虚掩的大门时,门外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寺岛优树的神色非常平静,完全没有意外。
毕竟是蒂萨诺大人,偷听还能被他发现已经是大人放水放了整个东京湾的结果了。
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他想起琴酒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以最冷酷的口吻命令他杀死蒂萨诺。
寺岛优树的眼神极冷。
他只是一个身板脆弱的科研人员,在进组织前连开枪都不会。他哪里来的本事可以干掉蒂萨诺!
琴酒到底在想什么,他疯了吗?
*
被寺岛挂念的蒂萨诺大人此时正在楼上找线索。
根本没有踏足餐厅半步,也没有听到寺岛故意给出的“警告”。
小五郎已经又问了一轮口供。
毛利兰给出重要情报:中条本人曾脸色阴郁地徘徊在死者门外。
路过的服务员小姐也说:“我给今村先生将浴衣送到房间时,正巧看到中条先生从死者的房间出来,神情慌张。”
一切线索似乎指向了中条。
小五郎恍然大悟,指着中条先生,斩钉截铁道:“真凶就是中条先生!”
中条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杀他啊!”
小五郎振振有词:“你在餐厅被死者下了面子,又被他威胁,很生气。一气之下,你就杀了他,对不对?”
“我的确很生气,但我不会因此杀人啊。”中条说,“你说我杀人,证据在哪。”
毛利小五郎开始了他的推理:“烟灰缸里都是烟头,死者的烟盒又没开过。是你来死者房间的时候,把烟递给他,和他一起抽的,对吗?”
“……没错,”中条脸色难看,“他威胁我不道歉就断我财路,我只能去私下找他。”
“接着你们在房间起了冲突,你就杀了西谷先生。”小五郎断定道。
中条:“才不是!凶器呢,我没有凶器啊。”
小五郎冷哼一声:“你们不愿意交出私人物品供我检查,凶器一定还藏在你们身上。”
小五郎认为中条是凶手,柯南却不这么认为。
他的直觉让他察觉到几人的口供有异,但却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来。
案件一定有漏洞,并且有人说谎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案件陷入了僵局。无可奈何之下,大家终于同意交出自己的私人物品。
重点放在了三位嫌疑人上。
织田作之助交出了自己的行李袋,毛利小五郎仔细翻看,并没有发现异样。
柯南却皱着眉头。
——他还有一个黑色的牛津行李袋呢?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小五郎打开了今村先生的一个盒子,问:“这是什么?”
今村笑道:“我是油画家,这是我的画画工具呀。”
中条指着盒子喊道:“你有刀!”
众人一惊。
今村拿出箱子里的美工刀,将刀推出刀鞘,握在手里向大家展示:“这只是把美工刀,杀不了人。而且是全新的,没有用过。”
刀片上没有划痕。
案件又一次陷入僵局。
美香提议:“我们先用晚餐吧。”
大家也觉得饿了,先后在餐厅落座。
柯南的位置异常巧妙。
他的右边是毛利兰,左边是今村先生,对面则是在阳台威胁过他的三个男人。
柯南突然如坐针毡。
他悄悄抬头,正巧与织田作之助对视。
织田作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
餐桌对面传来毛利兰诧异又担忧的声音:“柯南,你怎么又在发抖呀。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你是不是着凉了?”
景光低声:“你吓他做什么?”
织田作比景光更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在跟他打招呼。”
景光:“……”
嗯,确实是织田能做出来的事。
柯南埋头干饭,却无意间瞥见今村先生的衣袖有着一抹污渍。
今村不是有洁癖吗,怎么今天还强忍着穿被污渍弄脏的外套啊。
柯南好奇之下,盯着今村多看了几秒,正巧看见男人的食指上部内侧有一条像是经年累月形成的斜向印痕。
因为杀人案尚未侦破,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重。
柯南沉思许久,眼睛一亮。
等用餐结束,他趁众人不注意,在暗处向毛利小五郎射出□□。
小五郎刚站起身,便被击中。晃悠两下,瘫坐在桌上。
坐在对面的织田作之助眼睁睁看着柯南射出□□,再钻进桌子底下。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表情严肃:“工藤新一为什么要用□□打毛利小五郎?”
诸伏景光正巧低了下头,没看见这一幕。
听见织田作的话,他茫然抬头:“嗯?”
柯南蹲在毛利小五郎的脚边,用桌布遮挡自己。他提起蝴蝶结变声器,用小五郎的声线说:“请大家留步。”
大家倏然一惊:“‘沉睡的小五郎’要开始他的推理了!”
柯南:“没错,因为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凶手就是你,今村先生!”
现场一片哗然,陷入了小小的混乱。
织田作之助却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景光茫然:“什么?”
织田作低声道:“现在在推理的就是工藤……不,是柯南。他用麻醉针击晕了毛利小五郎。”
“他好聪明,”织田作感慨道:“这样就可以避免自己身份被发现,还能破案。”
景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沉睡的小五郎”一直另有其人。
“这不是重点啊。”景光大惊:“毛利小五郎平均一天上一次报纸,那他不是每天都要挨一枪麻醉针?”
他的身体真的还好吗?
“是啊。”织田作之助点头,语带称赞:“毛利先生的身体素质真好。”
不……
你的重点还是歪了啊。
诸伏景光无奈扶额。
第159章 第 159 章
“犯人就是你, 今村先生!”
“毛利小五郎”掷地有声的声音砸入人群,就像一个小石块被投入平静的湖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今村先生脸色剧变, 他忍了又忍, 最后阴冷地说:“毛利先生,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柯南:“你从头到尾都在说谎!你说是你拿浴衣回房的,可真实情况却是你让服务员将浴衣送到你的房间。在等待的时间里,你在哪里?”
今村:“在我的房间里。”
“不, 你去找了死者,并跟他起了冲突。”柯南冷静地说, “当你开门拿浴衣时, 你和服务员小姐都看见中条先生从死者的房间出来,并且神情不善。中条并没有把门关紧, 这给了你潜入的可能。”
柯南举着变声器将他的犯罪手法娓娓道来。
“今村先生, 你意识到这是你甩锅给中条先生的好机会。于是等服务员走后, 潜入死者房间。趁他不备,用美工刀从背后捅了他的心脏一刀,将其杀害。阳台栏杆和底部缝隙还残留着血迹!”
“你知道夜里会有暴风雨, 因此将死者维持一个趴在栏杆上的姿势。为了让死者顺利摔下阳台, 伪装成意外事故, 你让死者脚下半踩着烟灰缸以保持前倾的重心。接下来只等时间慢慢推移, 烟灰缸因地滑而移动的瞬间,死者就会因重心不稳而跌落。等尸体在水坑里泡上一夜,什么证据都没了。”
柯南震声道:“但你没想到,阳台上突出的铁钩挂住了死者的衣服。烟灰缸也因死者的身体阻挡了大部分风雨而停留在原地, 直到早晨, 死者才在服务员小姐的注视下摔落。”
今村:“你在说笑?我的美工刀是全新的, 根本没有用过。况且,美工刀也能杀死人吗!”
“你的美工刀的刀片是一节一节的,向我们展示的时候也是握在手心。想必是把用过的那节刀片掰断后藏起来了吧。这一点,只需要再看一次美工刀就能发现了。”
柯南微微探头向外看,眼神犀利:“美工刀怎么不能杀人,如果你的真实身份是一名外科医生,特别熟悉人体结构,当然可以做到一刀毙命!”
众人倏然一惊。
今村为自己大声辩解。
柯南冷静地推理道:“在温泉闲聊时,我们曾谈起餐厅里挂着的油画,你却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那是《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你的食指上部内侧有一条斜向印痕,这是因为你经常使用外科缝合线导致的。你是医生,所以洁癖特别严重。”
“而第一天就表现出严重洁癖的今村先生,为什么到现在还穿着弄脏了的外套呢?”
今村立刻反驳:“因为今天降温,我只带了一件外套!”
“不对啊,”毛利兰下意识回道,“昨晚我和美香在楼梯碰到你时,你穿着一件黑色外套……”
今村先生的脸色顿时扭曲。
“想必这件外套一定染上了死者的血迹,和断掉的刀片一起被放在山庄的某个角落。”柯南斩钉截铁道,“说不定就在你的房间里面!”
今村还想狡辩,柯南就冷声道:“美工刀作为凶器,一定染上过大量血液,即使你擦拭干净,内部也一定有所残留。只需要把它交给警方做一次检验,就能知晓真相。”
“……”
沉默片刻,今村认栽了。
在他陈述自己与死者之间的恩怨情仇时,一直默默旁听的三个男人脸色各异。
诸伏景光一脸微妙:“高桥,你代入凶手视角反推作案手法竟然成功了一半。”
只剩下“凶手为什么要挂死者在栏杆上风干一夜”这一谜题罢了。
碍于人设,安室透并不能光明正大地凑过去参与他们的悄悄话。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偶尔瞥过去的眼神里同样十分复杂。
织田作之助语气平淡:“啊,我也没想到我能猜对。”
黑发男人偏了偏头,努力想了想,老实道:“可能我以前的经验太丰富了。”
景光:“……”
安室透:“……”
不是已经从良了吗,这种事就不要一直拿出来说啊!
“不要在杀人案件现场说这些,”诸伏景光十分无奈,提醒道:“被其他人听到会误会的。”
织田作之助低头,仿佛透过餐桌和桌布看到蹲在桌子底下的小男孩,顿时有些心虚。
估计已经被听到了。
“……咳。”织田作之助低声,“我知道了。”
还没立马钻出桌子的柯南一脸惊恐,僵在原地。
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经验比较丰富,还要偷偷摸摸地私下聊。
为什么代入凶手视角就能立刻反推作案手法啊!
是杀人的经验太丰富了吗!
柯南颤颤巍巍地从角落爬了出去,对那两个黑发男人越发警惕。
一看就不是好人!
案件到此顺利结束,众人却还不能下山,要在被暴风雨围困的山上待上几天。
天气预报播报,明天的天气状况会稍稍好转,警方承诺一旦允许起飞,警方会立刻派出直升机。
所有人都觉得,就剩一晚了,凶手也已经供认不韪并被众人严加看守,想必不会再闹出幺蛾子。
意外,便在第二天的深夜发生了。
*
入住温泉山庄的第二天,夜晚,雷阵雨。
在居住区的最顶层,是美香的个人专属房间。
毛利兰从浴室出来后,室内弥漫着一股香气。她鼻尖微动,笑着问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人:“美香,你喷了香水吗?这个香气真好闻。”
女人将手中的杂志合上,笑眯眯地回道:“是我新买的香水,你喜欢的话,回头送你一瓶。”
毛利兰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啦,我也不常用香水……”
“香水就和口红一样,都是女人的武器。”美香轻快地说,“不用跟我客气,就这么说定了。”
毛利兰躺上床,本想用手机刷一下推特,却打了个呵欠。
“困了吗?”美香轻声道,“困了就睡吧。”
明明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呀。
毛利兰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有些疑惑,很快又释然了。
应该是今天一整天紧绷着神经,所以才会又累又困。
毛利兰如此想着,将手机摆在床头柜,整个人陷入柔软舒适的枕头和床褥中。
“美香也早点休息吧,”毛利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晚安。”
“……晚安。”
美香关掉房间内的所有大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小灯。
橘黄色的灯光柔柔投下,美香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毛利兰完全入睡,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皮包。
她的手探入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只口红和一把手.枪。
“啪嗒。”
最后一盏灯也被熄灭了,室内一片漆黑。
房门无声打开又合拢,毛利兰在大床上翻了个身,睡得十分香甜。
美香穿着便于行动的鞋子和衣服,她并不是专业的特工,尽管她再谨慎,也有极轻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和楼梯间。
“哒、哒、哒……”
脚步声最后停在了诸伏景光的房门前。
*
寺岛优树的房间里。
二垣刚刚在电脑上看完寺岛提供的研究资料——并没有涉及太多核心数据。
二垣友江不愧是组织看上的科研专家,他飞快地翻看完所有数据资料,心中便有了数。
他心中大骇。
他从学生时代就知道西蒙离谱,但不知道他能离谱成这样!
西蒙的研究竟然是以人体实验为基础数据来进行的!
这、这不仅违法,还违背人伦啊!
二垣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
他呼吸急促的样子落在西蒙眼里,便是他对研究心动的证据。
西蒙:“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会心动。跟我一起回研究所吧,我们一起合力研究,一定能成功的!”
二垣用余光瞥了瞥倚墙而立的寺岛优树,脊背紧绷,额角冒出冷汗。
组织派来的监视者正靠着墙,双手垂在身侧,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的风雨出神。
像是马上就会有人从风雨中钻出来,跳到阳台上一样。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二垣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西蒙还在等他的回复。
这种情况下,他还有选择的机会么?
二垣苦笑一声:“……好,给我几天,我要先回家收拾行李。”
西蒙自然应下了。
二垣打定主意,一回房就报警。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的。
说不定还能趁着大雨封山,组织的人上不来的时候,警方想办法让他逃离组织的魔爪。
二垣从榻榻米上起身:“夜深,我先回房了。”
寺岛优树这才将收回自己的眼神,他似乎松了口气,表情有些庆幸。手上却飞快地将装有药物资料的U盘拔下放进口袋。
寺岛和西蒙一起将二垣送至门口,寺岛仿佛无意间伸手拂过二垣的衣服,微笑着客套:“您慢走。”
二垣巴不得他别跟着自己,摆了摆手,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
西蒙跟寺岛的房间不在同一层,目的达成,他也跟着主动告辞了。
寺岛优树目送西蒙离开,他掏出一个耳机戴上,手里拿出一把不知何时从前台顺来的备用钥匙,向二垣的房间慢吞吞又无声地走去。
男人站在走廊的门外,面对着二垣的房门。等听见耳机里传来二垣友江用手机拨打报警电话的按键声后,便停下拨动钥匙的动作。
“咔嚓。”门把轻轻转动。
正在等待电话接通的二垣倏然回头,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二垣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缓缓摔倒在地上,血液潺潺流出。
寺岛优树的□□安装了□□,黑黝黝的枪口往上飘出一缕青烟。
报警电话接通了,从听筒传来接线员的声音:“您好,这里是东京都警视厅……您好?”
寺岛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枪,没有理会手机,奔跑着回房。
他的房间跟二垣是同一层,回房只需要短短几秒。
他为了快速回房,甚至没有合上自己的房门,却还是在进门前一秒被人发现了。
“寺岛。”
熟悉的声音叫住他。
寺岛优树僵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他的身体是如此僵硬,甚至疑心自己听到了脖子扭转时的咔咔声。
他的眼中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沉默几秒后,寺岛优树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嗓音。
“……蒂萨诺大人。”
*
(二垣死去的十分钟前)
美香尽量小声地敲开了诸伏景光的房门,她手里还拿着枪,很是警惕。
诸伏景光打开门,看见应该是普通市民的美香手里拿着枪,神情却一点也不意外。
他看着门外的女人,皱起眉:“你……”
美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用枪口指了指一旁的房间。
那是安室透的房间。
美香抬了抬下巴,景光会意,侧身让她进来。
“藤野警官,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美香摊开另一只手,手心里放着一支黑管口红。“这是我今天在餐厅录到的录音。”
美香言简意赅地将自己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诸伏景光顿时脸色剧变。
“多谢你的情报。”景光颔首接过录音器,“美香小姐先回房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
美香有些焦虑:“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会把你跟来历不明的人安排到同一层。”
美香是警视厅安插的情报员,平时是商人身份,只有偶尔才需要协助警方展开行动。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随便邀请的宾客里会涉及到黑恶势力。
抽奖券也是官方说要派人进来,她没办法,只好以“抽奖”的形式方便警视厅的人正大光明地入住。
就只有三天时间,本以为没人会抽中的……
哪想到西蒙还会带助手,还一挑就挑中二垣教授的隔壁屋。
“你来晚了一步。”美香叹气:“上头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相貌,只说你会背一个双肩包、提一个黑色行李袋。我还以为另一名高桥先生是警视厅的人……在你来之前,就把西蒙旁边的房间给他了。”
哪里想到会这么巧。
在走廊上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行李袋出现时,她都懵了啊。
诸伏景光安慰她:“没关系,房间次序对我而言不是问题。”
而且织田也是自己人,这样安排也没错。
“你先回房。”诸伏景光又一次催促道。
美香意识到这位警官要展开行动了,她在这,反而不好动手。
“好,您注意安全。”
美香立马点头,转身小跑上楼,丝毫不拖延。
美香刚走,旁边的门就打开了。
安室透与诸伏景光对视一眼。
诸伏景光:“都听到了?”
安室透翻了个白眼:“隔着墙,我又没安窃听,怎么听。”
诸伏景光两句话概括:“资料带来了,在寺岛优树身上。他们今晚看资料,我推测寺岛要下手杀二垣。”
安室透意识到情况紧急,神情严肃:“我不能露面,你快去!”
无论如何,波本的卧底身份是最后的底牌,绝不能暴露。
景光回房拿了把枪,又从安室透这里接过织田作的双枪,快速跑下楼。
织田作之助打开房门,就看见黑发警官大半夜的抱着三把枪站在他门外。
他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景光脸色一变,侧身挤了进去,飞快关上门。
然后把织田作的双枪塞给他。
织田作之助都准备睡了,被安室透没收的双枪突然回到他怀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景光将耳朵贴在门上,一边听西蒙边哼着歌路过织田的房门,一边将对安室透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寺岛要杀二垣?”织田作之助火速给自己套上伪装的假发和眼镜,下意识反驳道:“寺岛只是一个科研员、生活助理,不可能被派去杀人啊。”
“在组织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景光回道。
织田作之助做好伪装,给双枪上膛:“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两人悄无声息地上楼,却听见二垣住的那一层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似乎是人体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还有奔跑的脚步声和似有若无的说话声。
诸伏景光一顿,心知二垣教授是凶多吉少了。
他正想跟织田商量该怎么办,却见身边的黑发男人一把卸下自己的假发和眼镜,塞到他手心。
“别过来。”
留下这么一句话,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地从景光的身边擦肩而过。
诸伏景光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织……”
刚发出一个音节,景光就倏地住嘴。
他知道织田的意思。
如果一定要与组织对上,无论是他还是织田经营许久的假身份都最好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尤其是织田,他牵扯的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被组织查到破绽,进而威胁到小哀等人的生命安全。
而只要诸伏景光不出现,组织就无法判断到底谁才是蒂萨诺伪装的假身份。
甚至不知道蒂萨诺到底在不在其中。
诸伏景光知道这些道理,但……
他怎么能安心地躲在织田身后,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好在现在与织田对峙的只是一个一看就打不过织田的菜鸡,景光又提前联络过安室透、美香,已经再三确认山庄里没有组织的人。
这让他能稍稍放心。
不过……
景光将伪装的东西胡乱塞好,空出一只手紧紧握着枪。
黑发警官眼神坚毅。
只要织田有危险,假身份不要了他也会冲上去的!
楼上的气氛却没景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织田作之助的动态视力极好,在那道人影将将要蹿入房中时,叫住他:“寺岛。”
织田作觉得自己只是像往日里在研究所看见寺岛,然后向他打招呼一样平常。
却没想到寺岛优树仿佛吓了一大跳。
寺岛僵硬着回头,看见红发男人时瞳孔居然缩了一下。
“……蒂萨诺大人。”寺岛极轻地唤了一声,声音颤抖。
织田作之助无奈且不解。
他没这么吓人吧?
“你杀了二垣吗?”织田作之助直入主题。
寺岛优树沉默片刻,点头:“是,我按组织的吩咐杀了他。”
组织命令,如果二垣友江在看完资料还不真情实感地点头的话,就杀了他灭口。
……
[我听说,蒂萨诺在研究所时和你关系不错。]
银色长发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抽着烟,烟雾模糊了男人如野狼一般狠厉的碧色眼瞳。
[如果蒂萨诺出现了,就杀了他。无法完成任务,你和你的家人也没必要活着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
[蒂萨诺是因为可笑的羁绊才离开组织的?]琴酒低低笑了一声,[我要让他知道,这世上只有枪才是最真诚的同伴。]
……
脑中闪过琴酒的句句威胁。
寺岛优树呼吸急促,紧紧抿着唇。
面对红发男人一如既往沉静的蓝灰眼眸,寺岛优树双臂颤抖,举起了枪。
第160章 第 160 章
织田作之助上前一步, 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你在发抖。”男人冷静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把枪放下。”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平淡,声音却沉稳有力。
寺岛优树又抖了一下。
他举枪只是被记忆刺激到了的条件反射, 他哪有开枪的勇气!
不如说的更直白一些,就凭他这个弱鸡枪法和体术, 连研究所里的警卫都干不过。
——到底是谁给琴酒的自信, 让他觉得我能杀了蒂萨诺大人啊?
寺岛优树百思不得其解, 纠结得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寺岛优树痛苦地想, 琴酒要的才不是蒂萨诺的死亡。
琴酒真正的目的在于让蒂萨诺被自己曾经交好的同伴背刺,他要让蒂萨诺感受到被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如果琴酒要的是这个,那他成功了。
寺岛苦涩一笑。
织田作之助静静地看着他,半响才重复了一遍:“把枪放下。”
寺岛的手臂抖了一下。
织田作之助:“你打不赢我,我随时可以把你打晕。”
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寺岛:“……”
意识到再这样持枪对峙只会显得自己很傻,寺岛优树慢慢垂下手。
“蒂萨诺大人果然来了这里……您的伪装身份是哪一位?”寺岛冷淡地问:“高桥、藤野、安室还是中条?”
藏在暗处的诸伏景光心中一动,神情紧张。
难道他要猜出来了?!
“啊, 首先排除高桥和中条。”寺岛理所当然地说, “大人才不会被卷入奇怪的杀人案件中。”
诸伏景光瞬间平静。
好,首先就排除了正确答案。织田只要不说错话,必定不会掉马。
等、等会,织田应该不会乱说话吧?!
在景光又变得紧张兮兮的视线中,织田作之助冷静又理智地吐出五个字:“不能告诉你。”
景光:“……”
寺岛:“……”
织田作之助坦诚道:“假身份很重要, 所以不能说。”
寺岛:“……我知道,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算了。”
他的表情十分挫败,无奈地松开了虚虚扣着的扳机。
织田作之助大步上前, 看似毫无防备地从持枪的寺岛身边擦肩而过, 也没有要求他把武器丢在地上并踢得远远的。
他确实没有必要。
想要撂倒寺岛, 他甚至连三秒钟都不需要。
寺岛优树认命般站在走道,侧身给织田作让开一条道。
织田作之助走到二垣的房前,看了下子弹击中的部位以及出血量,断定二垣友江已经无力回天。
“谁给你下的命令让你暗杀我?”织田作之助平静地问。
这也能叫暗杀吗?一个照面就立刻投降的杀手?
听上去连回炉重造都不配,是要被组织当场毙掉的。
寺岛优树如此想着,嘴上倒是回的很干脆:“是琴酒。”
“我知道了。”织田作之助点头,表情没有任何波澜,认真提议道:“你回去跟他说暗杀失败就好。”
寺岛苦笑:“在琴酒面前,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面前的红发男人似乎陷入了思考。
寺岛优树已经放弃了,他缓缓举起枪,只不过这一回枪口对准了自己。
“琴酒说要么我杀了您,要么他杀了我和我的家人。”寺岛的声线隐隐带着颤抖,嗓音干哑到像是含着砂纸在说话,“我自知没有本领杀了您,只希望您能在我死后帮我护着我的家人。”
话音刚落,他心下一狠,就要扣动扳机。
反正都是死,不如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家人的一线生机。
织田作之助瞳孔一缩,闪电般伸手抓住他。
有力的大手紧紧扣着他的手掌和手腕,寺岛想要扣下扳机,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那只手越发用力,不知摁了哪处穴道,寺岛吃痛,闷哼一声,手.枪从他手心掉落。
织田作之助飞快松手一捞,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枪就到了他的手里。
“死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红发男人不赞同地皱着眉,表情严肃,“你的家人,你要自己保护。”
寺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瞬间破碎,脊背贴着墙倏地下滑,跌坐在地上,表情越发绝望。
织田作之助微微弯腰,将手伸到寺岛面前。
“我想了一下,这件事很好解决。”
织田作之助淡声道:“跟我一起叛逃就好了,不要回去研究所,琴酒就杀不了你。”
寺岛优树愣愣抬头:“我、我杀了人……”
织田作之助安慰道:“戴罪立功可以争取减刑,及时悔改,总比在组织里要好。”
寺岛优树认真地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进局子,总好过全家都死在琴酒手里啊。
但是从他进组织以来,就没听过谁能叛逃在外超过半年……
寺岛优树顿住了。
问谁能在组织的叛逃中活过半年?
成功的例子就在眼前啊!
他甚至带着全家人一起叛逃!!
红发男人依旧伸着手,耐心地等待寺岛的回复。外面狂风骤雨,他的眼神却从没变过。男人的表情如此从容,仿佛“叛逃”两个字在他心里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就连组织的追杀都不足为惧。
“担心家人的话,会让警方帮你的。”织田作之助淡淡地说,“至于琴酒,不用管他。”
寺岛优树突然平静下来,甚至有点想笑。
怎么回事啊。
组织里的top killer在蒂萨诺大人口中怎会如此没有排面。
这难道就是琴酒天天想方设法与蒂萨诺作对的终极原因吗?因为感觉丢了面子,想找回场子之类的……
“好啊。”寺岛优树伸出手,表情故作轻松,“比起跟着琴酒,感觉还是跟蒂萨诺大人混比较有前途。”
织田作之助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寺岛从地上拉起来。
寺岛优树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背后的冷汗打湿了。
“你可以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转头对楼梯间喊了一声。
楼梯间却迟迟没有动静,正当织田作神情凝重地以为景光被暗算时,黑发男人从楼梯间慢慢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没擦干的水渍,卸去伪装的眉眼熟悉至极。
是诸伏景光真正的样子。
织田作之助疑惑:“你怎么……”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打断他:“洗了把脸,所以来晚了。”
好在他听到织田开口邀请人叛逃的开头就预料到了结尾,匆匆忙忙跑回自己房间用最快速度把伪装去掉。
织田也太容易轻信人了啊,要是寺岛是假意投诚,实则想骗他的假身份来向琴酒邀功怎么办!
要是自己也跟着没有任何防备走出去,织田的身份今天就得暴露!
被隐晦地瞪了一眼,织田作之助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寺岛警惕地问:“你是警方的人?”
景光点头,眼底的警惕之色不比寺岛差。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飘到走廊了,寺岛皱了皱眉,率先示弱。
好歹还有求于警方,不能让蒂萨诺大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先回我的房间,再详谈后续的安排吧。”寺岛优树叹了口气,提议道。
景光当然不可能让潜在的危险分子进自己或织田的房间,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织田作之助完全没察觉出两个人的眼神交锋,非常自然地跟着寺岛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看上去一点防备都没有。
诸伏景光:“……”
虽然是无奈之举,但要是房间里有埋伏怎么办!
就无奈且头疼。
织田作之助当然不会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只不过他的直觉和异能力都“告诉”他,房内没有埋伏,寺岛也是真心的。
他才会放松下来。
红发男人从门内探了个头,脸上写满了“你怎么还不进来”的困惑。
景光:“……就来。”
三个人在寺岛优树的房间内进行了友好磋商。
交流主角主要是诸伏景光和寺岛优树,织田作之助就负责跟个定海神针似的坐在旁边旁听。
景光和寺岛之间的交易完全是警视厅与寺岛优树之间的双方协议,两个人都不想将织田作牵扯进来,很有默契地避开了有关织田作的任何话题。
这让景光大大松了口气,看寺岛的眼神也逐渐友善。
他真的太担心寺岛会以织田的善良和情谊做砝码,来要挟他们。
好在寺岛没有。
他们商议了整晚,制定了各种方案来保证寺岛和其家人的安全。
织田作之助认真听了全程,虽然并没有他发言的机会。
两人的交易过程,唯一涉及到织田作的地方是“复苏”的研究资料。
寺岛优树从口袋里掏出U盘,递给织田作,眼中带有歉意地说:“抱歉,我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我还以为……”
“要是我知道会有今天,我一定把所有资料拷贝出来。”寺岛优树愧疚地说。
织田作之助接过U盘,认真道谢:“没关系,有这些已经很好了。”
“或者你能告诉我新的研究所的地址?我自己去拿。”织田作之助这话说的仿佛不像是踏入龙潭虎穴,而是去公园拿他落下的东西一样轻松。
另外两个人却异口同声地制止他:“不行,太危险了!”
寺岛:“研究所搬了新住址后,戒备更加森严了。我可以将我知道的所有事告诉你们,大哥一定不能冲动。”
在喊了几次“蒂萨诺大人”后,织田作之助表示他已经脱离组织,不用再叫他蒂萨诺。
织田作的本意是可以直接称呼他“织田”。
寺岛却不知道想了什么,表情严肃地一点头,毫不迟疑地喊道:“好的,大哥!”
织田作:“……”
景光在旁神情极其复杂,反反复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第二天,晨光微熹,阴云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寺岛优树深吸一口气:“动手吧。”
“好。”织田作之助起身,一手刀劈在他的后颈。
寺岛当场昏了过去。
织田和景光两人像扛一具尸体一样,把他抬到二垣的房间。
织田作之助的良心始终在线,没有把寺岛丢进血泊中,而是把他抬到单人沙发上。
象征性地用绳子绑了他一圈,留下一张纸条在寺岛身旁的桌上,用寺岛的手.枪压着。
做完这一切,两人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所有痕迹一一清除,才退出房间。
有两位大侦探在这——工藤新一和毛利小五郎——不小心不行。
这么做是为了迷惑西蒙,从而为警视厅的行动争取时间。
让西蒙以为寺岛优树有在用心完成任务,只是被人当场逮住,且因技不如人而被打晕留在犯罪现场。
西蒙不会知道是谁逮住了寺岛,等他回到组织,这条情报就会传到琴酒耳里。
到那时,无论琴酒想的是“寺岛试图杀蒂萨诺却被反杀,送进了局子”还是“蒂萨诺设局带走了寺岛”。
木已成舟,琴酒都无法再从中作梗。
西蒙是注定要回到组织的,否则保不住波本的身份。当然,寺岛优树不知道具体缘由,只知道西蒙一定要回去。
昨夜,他还建议织田作绑了西蒙,逼他把解药制作出来才放他离开。
织田作沉默一会儿,拒绝了这项听上去就很诱人的提议。
寺岛瞥了瞥旁边的黑发警官,趁他去倒水的时候,凑到织田耳边低声问:“大哥,是不是条子在旁边不好动手?我可以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织田作:“……”
听得一清二楚的诸伏景光:“……”
景光:“咳咳!!!”
寺岛受惊,倏地缩回原位。
织田作之助无奈:“不是,放西蒙回组织是有别的用途。”
寺岛点头,“好的大哥。”
“……关于条子的称呼,我想还是不要说了。”织田作之助沉吟片刻,委婉劝道。
寺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组织久了,一下没改过来。以后不会了。”
诸伏景光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
翌日,温泉山庄在服务员小姐的尖叫声中开启了全新的一天。
尖叫声比上次还凄厉,几乎响彻云霄。
众人再度惊醒,一边套衣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一边思索这一幕是不是有些熟悉。
……那可不!
同样的场景才在昨天上演过啊!
柯南一路疾跑,远远就看见服务员小姐捂着嘴一脸惊恐。
“发生了什么事?!”柯南厉声喝道。
服务员连退几步,颤颤巍巍地指着房间:“死、死人了。”
柯南眼神一利,蹬蹬蹬几步跑到房前。
柯南的一张小脸先是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随后逐渐变得迷茫。
地板上到处都是血,二垣教授被裹尸袋好好地收敛了尸体,寺岛被绳索绑着倒在沙发上,双眼紧闭。
柯南小心地避开血迹,紧张地凑上前,用手摸寺岛的脖颈。
还有心跳,呼吸也是正常的。
还好,人没事,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柯南稍微放松些许,心中很是愤怒。
谁这么嚣张,昨天才破案件,今天就悍不畏死地再次作案。
还杀一绑一!
就在此时,柯南注意到了旁边桌上摆着的枪和纸条。
毛利小五郎也站在他身边,先柯南一步拿起纸条,大声念了出来:“犯人作案时我正巧路过,因此将他打晕并绑了起来。麻烦诸位报警。”
众人:“……”
柯南倒吸一口冷气,倏地大幅度扭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寺岛。
他还以为纸条上写的是死亡预告函,比如用大量谜语和暗话告知侦探自己杀人的手法和时间,以及下一个杀的就是寺岛优树之类的。
呃……
柯南猛地甩了甩头,眼神依旧满是戒备。
不能相信来路不明的纸条,要是对方想将锅甩到寺岛先生身上呢!
毛利小五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啧了一声,将纸条放回桌上。
“谁会信啊!”小五郎不屑鄙夷,随后和其他人一起试图叫醒寺岛。
小五郎还是警觉的,只叫醒寺岛,没有立刻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寺岛优树嘶了一声,迷迷糊糊醒来。
柯南超级心急,抓着纸条扑过去追问,就等寺岛摇头大呼冤枉。
哪知道,寺岛优树萎靡不振地看了一眼纸条后,竟然点头承认了!
“是我杀的。”寺岛对自己的犯罪过程供认不韪,甚至不用柯南找线索破案,他自己就把作案时间、过程、动机都吐了一干二净。
“昨天深夜,他从我房间离开。因为老师邀请他加入科研,我觉得他加入之后会取代我的位置。我嫉妒,一气之下用枪杀了他。”寺岛优树条理清晰地剖析自己的作案心路历程,沉声道:“杀了人后,我正打算回房。……有个人路过,想劝我投案自首,我不乐意,就跟他打了一架。”
“我输了,现在这个结果也是我的报应。”寺岛苦笑一声,低着头,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艰涩地说:“我不能也无法反抗他,既然被他抓到了……”
“你们报警吧。”寺岛平静地说,“死……输给他,我认了。”
寺岛故意说出一个“死”字又改口。
站在门口的西蒙果然上钩,他原本怒气冲天的情绪像是被一盆水从头浇下。
西蒙听懂了寺岛的意有所指,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柯南:??
柯南懵了。
这个发展不对呀!!
柯南站在寺岛的面前,看不到身后西蒙的脸色变化。
正对着西蒙的寺岛优树却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直勾勾地望向西蒙的双眼,艰涩地说:“西蒙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完成我的科研任务了。”
——对不起,我没能完成组织派给我的任务。
西蒙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问:“你看清那个人是谁了吗?”
寺岛垂着头不吭声。
西蒙如遭雷劈,脸色简直要比死去的二垣友江更加惨白。
毛利小五郎急道:“是谁,你快说呀。”
织田作之助穿着全套伪装,站在人群中看着寺岛优树,眼底藏着担忧。
寺岛的眼神从人群中一晃而过,没有在织田作身上停留多一秒。蒂萨诺已经换上了伪装,就连寺岛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寺岛:“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柯南紧紧盯着寺岛的眼神,紧张地试图分析他的微表情。却发现寺岛真的没有说谎。
案件难道要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吗?寺岛真的是凶手?
柯南从未如此迷茫。
众人慢慢散去,小五郎站在门口打电话报警,顺便看守犯人。柯南慢走了一步,余光瞥见西蒙阴沉着脸走来的身影。
柯南正打算离开,却听见西蒙沉声问道:“是谁?!是他吗!”
柯南:!!
柯南脚下一个呲溜,装模作样地站在走廊的门边。事实上,毛利小五郎就站在他的面前,柯南站在这里一点也不突兀。
寺岛暗示般看了一眼门外,抬了抬下巴。
见状,西蒙降低音量,低声问:“你看到他了吗?组织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听到关键词“组织”,柯南瞳孔地震。
小五郎还在大声地通电话:“对。我是毛利小五郎,又有了一例案件……”
柯南背对着寺岛和西蒙,感觉连头发丝都僵住了,完全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