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泊宁走之后不久,沈恩慈也趁夜色离开了。
千万双眼睛盯着她,私生女的身份曝不得光,不得不小心谨慎。
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之前沈恩慈给妈妈留了卡和现金,宽慰她最多两年,她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是安慰沈惊月还是在慰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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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清意的双女主戏拍摄进度已经到后期,这部戏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至今选角也没走漏风声。
就等到时候片子过申排期上映一条龙了,据导演说这是为了什么,不提前消磨观众的期待感。
说得好听。
不过她能拿到片酬就好了,这些人要拿她做什么文章,随便。
今天只补拍一些特写镜头,进展异常顺利,比沈恩慈自己预估的下班时间还提前不少。
卸完妆回保姆车上喝水休息,橙子边给她捏背边吐槽:“这个林清意三天两头到处飞,根本就没用心拍戏。”
沈恩慈在水果篮里翻橙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今天在网上看见她拉踩你的通稿!明明你才是最认真拍戏的那个!我不服!”
义愤填膺的语气。
居然又没橙子,沈恩慈眉头微皱,表情不悦。
“你也很生气吧!而且今天本来有她的通告,结果一早上又飞了,好像去参加什么晚会。”
橙子小狗腿一样看沈恩慈的脸色继续说。
谁知沈恩慈把水果篮用力推到她面前,表情语气都十足地认真:“我橙子呢?我前天才买的五斤橙子,去哪里了?”
橙子:“……”
关注点原来在这儿啊?她就知道不该对她姐报有什么期待。
橙子如实回答:“婕姐说你橙子消耗速度太快了,一天五六个,这水果含糖量很高的。”
“她让我每天监督你只能吃半个,你今天已经吃过了。”
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那是非常没底气。
沈恩慈坚决抗议,她挺直背脊,抓着橙子的手放到自己腰间:“我胖了吗?没有吧!”
她今天只穿水蓝色吊带配牛仔短裤,橙子抬眼便看见雪白肌肤,瞬间有点把持不住。
橙子搓自己大腿,衷心夸赞:“完美身材。”
但余婕的话显然比沈恩慈的话更有威慑力,她稳住自己的立场:“不行就是不行。”
“万恶的资本家。”
沈恩慈顿时心如死灰,她掩面躺在宽敞车椅上:“地址我发你手机了,等下你送我过去就可以下班。”
陆昭昭朋友新开的小酒馆,她这段时间在国外开画展,回不来,便叫沈恩慈代她过去捧个场。
酒馆今天还未完全对外开放,来的基本上都是朋友。
酒馆中式装修,据说老板醉心兰亭序,是王羲之的忠实粉丝。
进门三道轻纱材质门帘,花纹直接就是行书,掀开往里更是层层叠叠的细纱,文字似乎是秋月贴。
倒是恰到好处隔开距离,隐约间给每个人留出私密空间。
做酒的吧台写着惠风和畅四个大字。
沈恩慈过去跟老板打声招呼,却不想老板身边站着个熟人。
箫杭?
交集不多,沈恩慈只在去找陈羡的时候见过几次,这两人关系极好,时常混在一块,被称为羌城两匹狼。
她看是羌城两头哈士奇才对。
“嫂子?”
箫杭先注意到她跟她打招呼,脸上神情却有点不知从何处来的尴尬。
穿黑色盘扣长挂的中长发老板应声转过头来看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儿?”
这瞬间的事,箫杭根本来不及捂老板的嘴。
笑比哭还难看,箫杭很心虚地冲她笑:“不是,嫂子,你别误会。”
见局势不对,老板赶紧告辞溜之大吉。
沈恩慈笑眯眯凑近他,语气漫不经心:“说我坏话呢?”
“嫂子,我实话告诉你吧!”
箫杭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正经,“陈羡今天要跟林清意唱歌求和!特地找到好多兄弟来捧场见证呢!”
“作为兄弟我是劝也劝不住啊!你知道的,陈羡就是只倔狗!”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一定要告诉你,你现在就去收拾他!”
十二分地正义凛然。
保命要紧,兄弟卖了就卖了。
沈恩慈却显得大度:“行了,知道了,退下吧。”
“好嘞!”
得到命令箫杭赶紧开溜,临走前求沈恩慈不要告诉陈羡是她通风报信。
沈恩慈点头。
“娘娘英明。”
沈恩慈才懒得管陈羡干嘛,她只是有点意外这两人这次竟然冷战这么长时间。
算了,懒得想。
她随意点杯酒,准备坐够半个小时再走,特地来捧场,不可能露面就走。
选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陈羡,他坐在椅子上遥遥朝门口张望,似乎在等待谁来。
沈恩慈扫了眼四周,林清意确实不在现场。
橙子好像说林清意早上坐飞机去外地了,那多半是来不了了。
这时旁边有人低声议论:“不是说七点开始吗?这都八点半了,女主角还没到啊?”
“谁知道呢?咱也不敢问啊?”
“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好像是陈二公子追求人家,人家一直没同意吧。”
“自信点,就是被放鸽子了。”
“他不是有未婚妻吗?”
“哈哈哈哈,这么有钱也有泡不到的妞吗?还叫这么多人来,好丢脸。”
……
声音很低,不足以传到陈羡那边,但落到沈恩慈耳朵里却绰绰有余。
沈恩慈看向舆论主角那边。
陈羡拿着酒杯沉默不语,难以掩饰的失落,周围充斥不怀好意看笑话的眼神。
看上去竟然还有点可怜。
她也曾经有无数个失落的瞬间。
最痛一次是被信任的人抛弃。
沈恩慈猜陈羡现在的苦楚不亚于她当时,于是很多事都释然了。
遥遥无望的等待。
一瞬间的共情竟让她心软。
随手挽起长发,沈恩慈两三步走到台中话筒前,轻拍话筒,将所以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首歌,送给陈先生。”
酒馆背景音乐适时停止。
沈恩慈笑着向台下,目光如流动云烟,她看见陈羡诧异的神情。
拨动两下吉他,低声吟唱。
她其实会唱很多歌,以前等陈泊宁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秋千上在心里默默唱歌。
她是雀跃的小鸟,无知无畏地晃动秋千,总是唱完十首左右,陈泊宁就站在她面前了。
她从记忆里随便拎出一首。
指尖拨动琴弦,熟悉音节。
“……”
“你送的礼物在此刻好体贴,
陪我回忆把过往走一遍,
……”
现场低声议论声音不断,有人拿手机拍照录像。
赞许、羡慕、嫉妒的目光交杂在一起向陈羡看去。
陈先生,现场还能有哪位陈先生?
从小到大,这些目光陈羡已经感知到麻木,此刻却有些隐约得意。
他看向沈恩慈,第一次觉得她这样耀眼,若灿白光下只见她骄矜侧脸,风眼狭长慵懒,高挺鼻梁盈光,额间观音痣显目,似落地人间的仙子。
凌厉有攻击性的美貌,何等的惊心动魄令人心神荡漾。
额前随意散落的一缕碎发像猫尾巴一样撩拨思绪。
竟比桃乐丝更可爱。
不知不觉曲子已到尾声,陈羡意识终于回笼,听清楚最后几句歌词。
“收起我的骄傲,承认曾经备受煎熬”
……
“腿上那记号
只有你能明了。”
唱得投入,沈恩慈没意识到自己改了歌词。
收尾谢幕。
现场掌声如雷,好奇仰慕的眼神还未收起。
陈羡咳嗽一声站起来故作淡定点评:“还可以吧。”
耳尖的红还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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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羡最好面子,满足他便如吃饱的大狗一样心情极好。
他嘴上不说,却主动提出送沈恩慈回家,走出酒馆的一路上简直满面春风。
车子还没启动,陈羡就接到林清意的电话,语气不善地问她为什么明明答应了自己还放他鸽子,害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沈恩慈猜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哄了两句,陈羡眉头舒展了些,开始和林清意讲道理。
可后来又开始争吵,不经意间手指碰到扩音器。
“你不解除婚约,就永远成为不了我的第一选择。”
说完便挂断电话。
这句话掷地有声地落在车里,清晰可闻。
沈恩慈真是想装听不见也不行。
她想安慰陈羡,说情侣之间吵吵闹闹是很正常的,打是亲骂是爱,这才是感情的粘合剂嘛。
但回头一想,她可是陈羡的未婚妻啊,哪有未婚妻劝自己未婚夫和他小女友好好相处的。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肯定又要被群嘲。
还是佯装吃醋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算了,她正准备抬头娇嗔两句,却发现陈羡整个人失落到极点。
眼尾都垂下去,比刚才在酒馆被众人嘲笑的样子还委屈可怜。
沈恩慈想说要不先送我回去再难过吧。
她讪讪,不准备给陈羡添乱,但也没空陪他在这难过,“要不我自己打车走?你自己一个人静静。”
她试探道。
可陈羡突然抬头看她,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怨气:“我这么对你,你都不生气吗?”
现在是什么情节走向?难道真要她吃醋撒泼来证明她对这段感情的诚意?
也行吧。
死鬼两个字没说出口,陈羡继续道:“你为什么不提出和我取消婚约?”
语气竟有几分诚恳,全然一副认真模样。
“当然是…”
“因为喜欢你啊。”
这句话说了千百遍,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但沈恩慈现在心如死灰,因为她觉得陈羡之前可能只是跟她小打小闹,这次却完全不同。
林清意那句话的说服力太强。
听起来生硬不讲情面,但实则是重磅级糖衣炮弹。
陈羡估计会觉得这是林清意太过爱他而产生的占有欲。
回过神来谁不迷糊。
情绪上头,摆明要和她摊牌。
陈羡如果要破釜沉舟和家里闹一场,结局不一定为违他所愿。
沈恩慈心提到嗓子眼,心跳快得只觉得呼吸难畅,像溺水的人,急迫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条件有限,她只能偏头在陈羡看不见的位置抬手捂住口鼻大口喘息,思绪莫名回到有潮湿青苔的那个夜。
濡湿返潮,迎面微润的风竟让她无端想起那天的陈泊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