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在身侧炸响,王福冬摸了摸右脸温润的液体,那是鲜红的血!他被吓得瘫倒在地,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喉咙不停的咽着唾沫。他的身子不住的向后划,随着视线的聚焦,他看清了。那是一匹马和一个人。
一匹熟悉的马,一个熟悉的人。是那个贵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了?还活着么?心头有数不清的疑问萦绕。但王福冬一刻不敢耽搁。他起身跑到严蔚的身旁,扶起他的身子。看着这张极相似的脸,嘴巴,鼻子不住的吐着鲜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王福冬只觉一阵恍惚。
王福冬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但尽力一救。正要背起他往庄子上跑,看看能不能寻个医生救这一条命。可严蔚的两只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箍他的手腕。他的嘴不停的张闭,似有很多话要说,可嘴里满是血,喉咙也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了。
突然他从心口费劲扯出一封纸,塞到王福冬的手里。眼睛盯着他,好像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噙满了泪水。
王福冬看着严蔚在他怀里不停的挣扎,突然间他没了害怕,脑袋好像抽空一般,只有两个眼睛看着怀里的人。渐渐的怀里的力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没了,没了声息。
王福冬渐渐回过神来,他突然有点不敢看向怀里的人,茫然的向四周望了望,那小红马儿也在抽搐着蹬腿,双目中的血丝夹着泪。仿佛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王福冬脑袋不自觉的缩了缩,又看向了严蔚血污的面庞。严蔚的眼睛还盯着王福冬,王福冬也看着严蔚的眼睛。
突然王福冬浑身一抽,晕了过去。
乔岩簇冷烟,幽径上寒天。
王福冬感觉自己是被夜冷风吹醒的,又好像是被下雨滴醒的。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本就半条命王福冬,又被吓走了一魂二魄。那是一头狼,不!,是好几头狼。翠微山什么时候有狼的?该死的年景,人活不了,连狼都跑这来了。
王福冬一个囫囵,手脚并用,跟庄上养的大黄狗似的,飞起来跑。突然又想起来,严蔚的尸首不见了,左右一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正被狼拖着往林子里走呢。可这个时候王福冬自身都难保,一咬牙,跑,跑回家去。刚跑出两步,王福冬的脑袋突然又开始嗡鸣,耳朵旁,脑子里炸出声音:为什么不救救我,救救我吧,救救·······王福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眼睛里不停闪出严蔚鲜血淋漓的模样,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似的。王福冬大吼了一声:“啊————-”。他抄起身旁的树棍,冲向了严蔚的尸首。
那几只狼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了退。但那碧绿色的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王福冬。王福冬二话不说,背起尸身往山上冲。慌乱之下也顾不上是不是绝路。那几只狼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慢悠悠的,好像胜券在握。
王福冬跑着跑着已经撑不住了,气竭声嘶,感觉胸膛快要炸了,两腿像是灌了铅。猛然间看见一条山缝,毫不犹豫,他把尸首往山缝里一塞,要继续跑。但那已经用完了他最后的力气,那几只狼跟了上来,这畜生聪明的很,看他没力了,准备上来大快朵颐了。王福冬躺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此刻心里只有无尽的后悔:他娘的,他娘的!干嘛要回来啊,人本来都死了,都死了!我也要死了,要死了!
看着慢慢逼近的危险,身体里的坚毅与勇气爆发。摸到一块石头,狠狠的扔出去,直中一只狼的面门,痛的那畜生嗷嗷的叫了起来。紧接着,王福冬大吼一声,朝着它们冲了过去。一棍子先打为首的那只,又连着两棍子招呼上去。左右两只一见,先是迟疑,紧跟着飞扑上来,一左一右,避无可避!许是上天庇佑,王福冬脚下一滑堪堪躲过,但背上被爪子撕了一道口,鲜血直流。
王福冬感觉大难临头,不停的挥舞着木棍驱赶狼群,只感觉越来越累,棍子越来越重,风越吹越急。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听到人的呼声,好像看到点点火光。呼声越来越响,火光越来越近。然后他头一仰,昏了过去。浑浑噩噩的听到:少爷在这呢!在这呢!有狼,有狼!·······
紫禁城,内阁值房
今天是初十,是首辅文岫在值夜,不过今晚言诘同样也在。言诘看着七十多的文岫还在笔耕不辍。招了招手,让内侍小太监拎了壶热水过来。言诘轻摇慢步走到文岫的身旁,轻声说道:“阁老,歇会儿吧,快子时了,洗把脸,喝口茶,剩下的我来看吧。”
文岫看着言诘笑了笑,说道:“好,七十多了,看这么多奏本是痴钝了些,就劳烦公喆你呢,我先歇会,歇会儿”。
言诘捧起一摞奏本,对着文岫回到:“阁老精神矍铄,哪里有七十的样子,倒是我刚才差点睡着了”。文岫躺在躺椅上,小太监为他递上枕头,盖上了袍子。言诘捧起一本公文,问道:“阁老,山东那边上了本说,陈旺那干人等上觉君父之恩,下思兵戈之祸,想要受招安了。阁老以为怎么样?”
文岫闭着眼,似是睡着。又突然开口:“公喆,你认为呢,能不能信呢?到底是真心降还是内里反呢?”
言诘思索了一会,看着奏本说道:“若是就这么轻轻放下,只怕日后那些山贼路匪人人都想着杀人放火受招安了,朝廷可以只诛首恶一干人等,既全了朝廷之威,也施了君父之仁。”言诘刚说完,正看向文岫。没想到,刚才还在小憩的首辅大人,正睁眼盯着自己!像一只老虎正看着猎物。
“还是公喆善思多虑啊,就这么办吧,回头我向皇上说”。说完,冲着言诘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