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着暖意的瘙痒感让闭眼的人不自觉的挠起脖子,他无意识的闷哼一声,却在翻身时压到伤口痛呼惊醒。
少年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头顶的树叶,在树叶缝隙间闪耀的太阳格外刺眼,他抬手想要遮住眼睛,又是因为扯动伤口而发出痛呼。
闻声跑来的张香问道:“怎么了?”
张宁回头看到张香,目光在她的身上随意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她手上摊开的布袋上的水果,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这个动作被张香看在眼里,她来到张宁身边,把布袋放在他旁边的地上说道:“我找的一些野果,可以解渴的。”她是看到了张宁干瘪的嘴唇,才特意这么说的。
“你喂我。”张宁想了想朝张香昂着下巴说道,看上去有些嚣张跋扈。
虽然张香有些生气,但是看到张宁狰狞的伤口,还是体谅的拿起一个野果递到他的嘴边。
不想张宁嫌弃的撇过头:“我要那个大的!最大的!”
张香气得鼻孔张大,瞪着养尊处优的少爷一样的张宁心说:哟呵,他还挑上了!
看到张香受欺负了,香宝也来到张宁旁边呲牙咧嘴,用低吼警告张宁不要欺负自己的妈妈。
憋着气的张香边把小野果塞进嘴里咀嚼着,边拿起大野果递到张宁的嘴边,看到张宁没把头扭过来,她气得忍不住提高声音说道:“张嘴啊!还要我帮你打开嘴巴吗?”
香宝配合的大叫了两声。
发现张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张香觉得不对劲了,她绕到张宁正面一看,只见张宁捂着胸口脸色发青,满头都是虚汗,看着真是吓人。
“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张香把手放在张宁肩膀上晃了晃,紧张得询问道,“哪里不舒服啊?”
张宁一脸疼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哪有功夫回答张香的话,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把身子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这把张香吓得收回手,在旁边看着张宁不敢有其他动作,连香宝也同情的收起凶狠的样子,趴在张香身边静静的看着张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张宁缓和下来,张香轻声的询问道:“好点了吗?”
脸色有些发灰的张宁无助的看着张香,一双琥铂色的眼睛里盛满惊恐,他用沙哑的声音:“好痛。”
任谁看到一个少年出现这样的神情都感到痛心,虽然在经历戈密拉的事后,张香很讨厌张宁,但是看到张宁如此可怜她又母爱泛滥起来。
张香轻柔的摸摸张宁的额头,柔声细语道:“我给你找水喝好不好?”
看到妈妈把爱分给其他孩子,香宝感到不愉快的瞪了张宁一眼,赶紧挪动身体紧紧贴着张香的小腿。
一脸慈爱的张香让张宁愣怔了一会儿,但很快他换上平常的表情说道:“哦,随便你。”
在张香带着香宝出发找水源时,张宁低头发现自己被麻袋裹着身体,他忍不住嘟囔着:“我说下边怎么凉凉的。”
再看向四周浓郁的树木,张宁确定自己依旧滞留在山林范围里。他尝试着想要站起身,却被满身伤口痛的动弹不得,他龇牙咧嘴的抱着身体心说:还是等那个女人回来,让她带我走吧!
风云几番变化,天空又阴沉起来,张宁皱眉看着张香离开的方向撇着嘴说道:“不是吧,这大妈不讲诚信啊!”
可是想到张香会抛下他不管,张宁就感到心慌害怕,他知道现在除了张香没人会帮他了。
紧张害怕的情绪一涌现,张宁就觉得心脏绞痛得厉害,他捂着胸口疼得出气多进气少,大滴的汗水涌出身体,没多久清凉的雨水砸下来,和他身上的汗水混在了一起。
这时近乎昏厥的张宁看到头发湿浇的张香,正提着一个木桶向他跑过来,在她身后是叼着什么东西的香宝。
张宁真的很想质问张香怎么才来,但是心脏猛烈的一抽,疼得他吐出一口血来,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张宁这个样子,张香也内疚无比,她把水桶放下用双手掬起一捧水送入张宁微张的嘴里,不停的向他解释道:“我不敢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后来找到了一口井,向寨民要了桶才打上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清水混着血液流入张宁的气管,呛得他又咳出一口血来,他赶紧用手拦住张香还在送水的手虚弱的说道:“不、不喝了。”说着,手又无力的滑下去,他也受不住疼就晕了过去。
……
回来的瘦子从胖子嘴里知道张宁被人带走了,他气得指着胖子大骂:“你说说你!非要拉稀!”
胖子也气得横肉乱颤:“我又控制不了!再说了,不是你说没人会救他的吗?”
瘦子急得抓耳挠腮:“坏事了,寨里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想这件事!”
胖子一拍脑袋说道:“快去请师傅出面!现在就去,不然来不及了!”
被点醒的瘦子点头说道:“对啊!师傅还在老六家喝茶吧!”
说完两人心急火燎的朝来时的方向跑着,中间胖子放了个屁,瘦子抬起一脚把他踹去一边,不服气的胖子冲上去和瘦子扭打起来,两个人小孩般你一脚我一脚的继续前进。
……
眨眼间到了晚上八点,雨水还在辛勤的滋润大地,张香扶着勉强能起身的张宁,由香宝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兽在泥泞的土路上缓慢前进。
“你真的没问题吗?可以找个地方休息到明天再走!”张香担心的看着走个路都要咬紧牙关的张宁问道。
“闭嘴!我才不想被抓回去!”张宁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倔强的拖动着已经被雨水浇得麻木的双腿。
张宁不知道他这个残破的身体之所以能移动,全靠张香用身体接住了他全部的重量,而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休息的张香,此时也是身心俱疲体力告急。
“那个……我也很累,我真的扛不住了……”说罢张香一个趔趄带着张宁扑到泥地里,溅起的泥水浇了两人一身。
香宝担心的跑到张香身边,用嘴扯着张香的衣袖试图把她带起来,结果当然是没有作用。
而张香累得气喘吁吁,卧在水泥地里一时爬不起身;但是心急离开的张宁甩开张香的手,在泥地里匍匐着向前,却发现不如张香带着他移动的速度快。
张宁无奈的回头对张香喊道:“你快起来啊!我不想待在这里!”
张香摇摇头表示真的没力气了。
气急败坏的张宁无能捶地,忽然他看到了张香手腕上的手表,他记得这个手表挺高级的。
张宁的眼睛骨碌一转,他狡黠笑着说道:“那就休息一下吧!”说着,他看到正前方几十米外有个参天大树留着容纳两三人的树洞,便指着树洞对张香说道,“这个我看着不错!”
缓和了三分钟后,张香缓缓爬起身点点头:“就这里了,我带你过去!”
如张宁所愿,他被张香带进了树洞,有墙总比无墙好,这树洞给淋雨的两人一兽带来了温暖。
可披着破麻袋的张宁哪里知足,他盯着张香看了一会,换上笑脸对张香说道:“喂,你看我这衣不蔽体的,能不能把袍子借我穿一下?”
现在的张香对张宁心疼得紧,区区袍子算什么,于是点点头解下来给他套上了;见张香挺好说话的样子,张宁直奔主题:“喂,你那个表好漂亮,我能戴一下吗?”
这回张香稍微清醒了点,手表可是她最重要的装备,她摇摇头说道:“对不起,这个不行。”
张宁装出可怜的样子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别说电视冰箱,表我都没摸过……我就是想看看行吗?”
这番话让张香联想自己的人生际遇,她要不是有些运气,说不定也没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他想看看表就给他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手表的用处。
容易心软的张香解下手表递给张宁,后者赶紧拿过来戴在手上,眼睛里出现贪婪的光彩,张香只当他喜欢手表没有多想。
倒是旁边的香宝警觉的看着张宁,小动物对危险的感知强于人类,但是看到张香没有防备的姿态,香宝也只能作罢。
树洞外的雨势越来越大,张香盘腿看着雨景漫不经心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宁低着头看着手表说道:“偷东西被打了。”他没有说实话。
张香皱眉看向张宁说道:“不可能吧?偷黄金了?”
这些追问搞得张宁有些烦躁,他拔高声音说道:“别问了!关你什么事啊!”
意识到自己态度恶劣得太明显了,张宁赶紧抬头讪笑道:“额,我是说寨里人民风彪悍一点嘛!”
张香盯着张宁的伤口心说:鬼才信!
突然张香发现张宁的伤口比之前小了许多,她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海妖的治愈能力真了不得!”
闻言张宁赔笑道:“那是那是!”话锋一转他又说道,“不过,愈合了伤口表面,内里的创伤却是非常难好的。”
张香看着张宁说道:“你为什么要当窃贼?”
说到这个问题,张宁眉毛一皱,闷闷的回答道:“别光问我,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当浪客?要救人的话,窃贼才是最快的!”他根本是答非所问。
张香拧着眉头说道:“窃贼是拿别人的生命的进行续命,这是不道德的,对被拿走生命的人也不公平!谁让你加入窃贼的?”
没想到张宁冷笑一声说道:“哈哈哈,生死面前讲什么道德和公平?与其辛苦找人,不如以命续命,你要是加入我们,这会儿子都快上初中了吧!”他说的很笃定。
这话听得张香心里咯噔一下,但她很快攥紧手义正词严的回复道:“如果让儿子复活是以杀死别人的孩子为代价,这就不只是对别人的不公平,而是对我的儿子也不公平!因为他的妈妈是个杀人犯,他一辈子会抬不起头!”
张宁昂头看着张香,眼里都是嘲讽:“你好高尚噢!如果我告诉你浪客和窃贼没有区别呢?”
张香愣住了:“什么意思?”
张宁反问道:“你要怎么把儿子的命找回来?”
回忆着浪客组织交待的事,张香脱口而出说道:“当然是杀……”话还没说完,张香已经知道张宁要表达的意思了。
“你看,浪客和窃贼本来要做的事是一样的,都在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唯一不同的是你们在寻仇,而我们只是寻找一个目标罢了。”张宁笑得更加猖狂,却因为扯动伤口不得已停下。
一番话让张香感到全身冰凉,她想反驳张宁却不知道说什么,无论以浪客还是窃贼的身份找回儿子,她都避不开杀人这条路——两者好比中式恐怖和西式恐怖的区别,一个要求精准复仇,一个则是无差别攻击。
张香的眼里翻涌着密不透光的黑色,张宁知道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他露出讥讽的表情说道:“对吧?”
香宝发觉张香不太对劲,它焦急的朝张香叫唤了几声,那幼兽的嗓音一下把张香拉出迷惘,她拍拍脑袋看向张宁,表情变得冷硬起来,她向张宁的方向移动着。
她的反应跟我想的不一样!张宁收起讥讽,疑惑又恐惧的看向靠近自己的张香,身体开始本能的发抖着。
“别想扰乱我的内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张香来到张宁的面前蹲身和他平视,眸子如刀般冷冽,“看来你恢复得很快,明天就不用跟着我了!”说完,她拉远了和张宁的距离,盘腿抱着香宝闭眼开始休息。
因为紧张的缘故,张宁的心脏又抽痛起来,他捂着胸口呼哧喘着气,等疼痛慢慢消失,他看了眼张香也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在那之前他操控节肢堵住了树洞的出口,在昏暗的雨天下,从外面看这些节肢像极了树根。
随着夜色渐浓,过度劳累的张香和香宝睡得很沉,因为各有所思她们很快入了梦境:香宝这个贪吃鬼做了关于鸡腿的梦,它闭着眼一脸傻笑,口水还不自觉的从嘴边淌下来;而张香梦到儿子上幼儿园了,正在教自己唱老师教他的歌曲,看见儿子的小脑袋晃啊晃,她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
打着小九九的张宁可没有睡着,在月色最明亮的时候,他倏地睁开眼睛轻手轻脚的靠近张香,在她面前做着各式鬼脸,但是张香没有任何反应,确定一人一兽熟睡后张宁收回节肢,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树洞。
……
清晨的树林格外安静,导致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非常清晰,张香拧着眉头睁开眼睛,如常日打着哈欠伸个懒腰,不小心把香宝拱落到地上,把香宝也给弄醒了。
“香宝饿不饿?给你买点吃的!”张香俯下身温柔的摸着香宝的头,看见小家伙睡眼惺忪的样子,她轻笑着对香宝说道。
香宝用小腿蹬了蹬地面,才摇摇晃晃四脚撑地的站起身,看上去有些迷迷糊糊的。
“妈妈抱着你去买吃的哦!”说着张香抱起香宝,轻柔的把它搂在怀里,抬脚出了树洞。
此时树林里雾气氤氲,晨光微弱但是天边已经有了红边,雨后的清新空气让张香心旷神怡,愉悦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
就要出发找小卖部时,张香收回笑容看向树洞,接着转回头挠脸,语气疑惑的说道:“咦?怎么感觉忘记了什么?”
脑海里瞬间现出张宁伤痕累累的可怜模样,张香一拍脑袋大叫起来:“张宁呢?!他被抓了吗?!”
但张香很快冷静下来,她先看向树洞附近的湿润的泥土地面,除了她走出来的脚印,还有一行向外走的大码鞋印,深一脚浅一脚的,说明它们的主人行动不便,看来可能是张宁自己的脚印;它们看上去不凌乱,那就是说明没人追着张宁,所以他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看来他真的把我昨天的话听进去了……”张香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真是的,他伤得那么重……”
很快张香转念一想,海妖的愈合能力很强大,张宁或许已经痊愈了。再说了又不是她伤害的张宁,她不该有负罪感。
想到这里,张香重新换上笑容,抱着香宝向树林外面走去,她边走边在心里复盘昨天走过的路,假设着小卖部可能存在的地方。
可是刚走出树林,张香就看到黑压压一群人向这边走来,她定睛一看领头的是胖瘦二人,当下她抱紧香宝转身想跑。
那胖子马上注意到张香,指着她对身后的寨民说道:“就是她!把水鬼给救了!”
闻言拿着各种工具的寨民们怒目看着张香,发出不友好的吼叫声冲向她,甚至把胖瘦二人都给撞倒,那胖子被几个不看路的寨民碾着屁股向前跑,他每被踩一次就哀嚎一次,最受罪的还是被胖子压着的瘦子,他都快不能呼吸了,更别说发出叫声。
听到背后的死动静,张香想也不想就拔腿狂奔,几乎是用尽了毕生体力,但还是没躲过寨民们的围堵——毕竟寨民们对树林更熟悉,抄近路就是小事一桩。
紧张兮兮的看着凶神恶煞的寨民们,张香抱住香宝用吼声来壮胆:“你们不要乱来!现在是法治社会!”
看到来者不善,香宝也凶恶的呲着大嘴,露出森白的利齿警告寨民们不要靠近她们。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先说话了:“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可不包庇杀人犯!”他扛着把大锄头,有着黑铜色的皮肤,衣袖卷到肩膀露出结实的肌肉,看上去可不好惹。
张香疑惑的看着中年男人:“搞错了吧!我、我没有杀人!”
在中年男人身后的女人喊了起来:“你放走了杀人的水鬼!你跟他没区别!你是从犯了!”她穿着花色衬衫配一条棕红色七分裤,脚上穿着脏兮兮的运动布鞋,稀疏的头发用橘色发箍给箍在后边,再普通不过的妇女形象。
什么?张宁杀人了?这句话让张香愣住了,回想昨夜与张宁的对话,她心说难怪他不敢回答!
再联系戈密拉发生的事,张香低下头面色阴沉,她早该想到的,张宁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无意间张香看到了空荡荡的右手。
不等张香做出解释,又有个瘦小老头举着火钳说道:“这小子我看着长大的,报复心很强!找不到他,我们就倒霉了!”
紧接着有学生样的女孩站出来,对张香举着啤酒瓶说道:“快点把他交出来!不然对你不客气!”她染成白金色的头发梳着麻花辫,穿着白白净净的连衣裙,看上去气质恬静美好,但是看着张香的眼睛充满恶意。
张香赶紧回答道:“我不知道他是杀人犯,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救他!而且他昨晚就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什么?他跑了?”胖子挤开人群揪住张香的袖子,愤怒的脸上横肉在乱跳,“你是不是骗人呢!把水鬼交出来!”
香宝瞥了眼胖子的咸猪手,张开嘴利落的给了他一口,疼得胖子是吱哇乱叫,气急的胖子一把抓住香宝的后脖子,把它和自己的手分开,接着作势要把香宝摔出去。
张香瞪大眼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叫道:“放开香宝!”接着她伸手要救香宝,却被旁边的人捷足先登,正是跟着胖子挤进来的瘦子。
看到瘦子用变态的眼光看着香宝,张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攥紧拳头准备出击,却看到惊掉下巴的一幕:只见瘦子用正确的动作抱着香宝,不顾香宝的挣扎把脸贴到香宝的身上蹭来蹭去,脸上的表情如痴如醉,把吸猫的动作彻底具象化甚至是夸张化。
胖子满脸嫌弃:“晦气!”
瘦子沉浸在撸猫的快感里不可自拔,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小猫就是世间珍宝,世界不能没有小猫~”
不知道是不是张香的幻觉,她在香宝和瘦子间看到了甜蜜的粉红色泡泡,但是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还好有个吸猫重度患者,香宝勉强算是安全了。
香宝虽然讨厌瘦子没有边界的热情,但是它知道瘦子没有恶意,并且能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就只好任由瘦子又蹭又摸。
看到香宝无奈的样子,张香感到好笑,但是对上寨民们凶恶的眼神她笑不出来了,于是继续向他们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看到一个小孩被打的这么惨,我就……他拿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我也想要找到他!”
或许看出了张香的诚恳,寨民们面面相觑,眼里的凶恶退了不少,那个女学生拧眉问道:“他拿你什么东西?”
张香想了想说道:“我好朋友送我的手表,非常昂贵并且是限量版,之前坏了我费大力气才修好了,它对我很重要!”她当然不能言明手表的作用,只能编出点故事,她挤出几颗眼泪说道,“那位朋友已经不在人世,这是我和她最宝贵的回忆,我不想忘记她!”
寨民们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女学生却继续问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让水鬼拿走?”她看着张香眼神里满是探究。
张香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刨根问底,脑子急速旋转了一大圈,硬着头皮接话道:“纵然手表珍贵,看到他可怜兮兮向我讨要的样子,还是会想到朋友在孤儿院和孩子们玩耍的场景,她也是这样用手表安慰小朋友们!”说完,张香紧张的看向女学生,害怕她抛出新的问题。
还好女学生被说服了,她同情的看着张香说道:“原来如此,说不定他知道手表值钱,所以就骗走拿去卖了!”
张香赶紧点头附和道:“这个可恶的骗子,我一定要找到他!”
眼看着张香和寨民们打成一片,胖子咳嗽几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着大家一起找水鬼吧!”
见张香点了头,中年男人又说道:“铁石寨小路多树木杂,大家都知道水鬼长什么样,他又受了重伤肯定跑不远!”
女学生点头接话道:“这么多人,大家兵分三路去找,我带一队负责树林和山边,大叔带一队看看水路,别忘了山涧可以划小筏!剩下的让胖瘦仙人带队,把其他地方找一找!”
大家没有异议,大叔先一步带头离开,胖瘦二人也紧跟着就往回走,在瘦子离开前张香成功要回香宝,跟着女学生一道去寻找张宁。
此时不知情的张宁在努力拖动着腿,用捡来的树棍当拐杖在艰难的行走,他看着毫无反应的手表,气得上槽牙跟下槽牙不停摩擦。
早知道他就该从张香嘴里撬出使用的方法再走。
过了半个小时,张宁手里的树棍突然断掉,让正在下坡的他失去支撑,整个人以球的姿态旋转着下了坡,伤势不出意外的加重了。
张宁扶着腰龇牙咧嘴的仰头说道:“草了个香瓜崽子的!我就应该走水路的!”
要不怎么说倒霉是连着的呢,张宁仰头就看到两张大脸,这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他非常熟悉,她是手表的主人——张香。
“额,你好快啊。”张宁尴尬笑道。
这话当然是对张香说的,而张香冷冷看着张宁没有说话,其他人分散在山上的各个地方,她是跟着女学生瞎晃悠过来的,没想到歪打正着找到了张宁。
女学生拉过张宁的手利落地解下了手表,速度快的张宁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香刚想开口索要手表,那女学生已经转过身把手表递给张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谢谢!”张香道谢后伸手去拿手表,却瞥到女学生的右手上戴着同款的手表,她感到奇怪的看着女学生。
注意到张香的表情,女学生笑着说道:“我们是自己人!”
从地上坐起的张宁听到了这句话,他再傻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合着他被浪客的人包围了。
张香惊喜的笑着说:“太好了,看来你就是……”
话音未落,山里爆发出一声惊呼,震得林鸟一群群飞走,张香和女学生双双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接着她们对视一眼,丢下张宁撒腿跑了过去。
就这样被放过了?张宁看着两人的背影傻眼了。
……
等张香和女学生到了地方,只见大叔坐倒在地一脸惊恐的表情,在他旁边是四个不省人事的寨民。
“怎么了?”女学生皱眉问道。
张香上前扶起大叔跟着问道:“大家发生了什么?”
大叔平复下来说道:“我来到就发现他们都没有气了!”说着他激动起来,“水鬼!一定是他干的!”
张香和女学生相互看了一眼,女学生对大叔说道:“不可能吧,我们刚才看到他了,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
大叔拔高声音叫道:“那怎么没把他抓过来?!是不是他干的都要先抓到他!”
女学生没有继续接话,而是来到四人的身边蹲身查看,很快她扭头对张香说道:“他们浑身没有伤口,但是脖颈处有紫色的痕迹,应该是窃贼干的!”
“啊?贼干的?”大叔瞪大眼问道。
张香来到女学生身边,盯着四人的脖子看着说道:“不像中毒,除了窃贼没人会这么做,他们看上去有很多人。你想怎么办?”
女学生拧眉思考了一下,接着起身对大叔说道:“他们是你这一队的吗?”
大叔摇摇头回答:“我的人大部分在东边,我碰巧来到这里,他们是胖爷带的人。”
正说着有两个人走向这边,是一对寨民模样的年轻男女,男的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女的也戴着草帽手里拿着扫帚。
看到大叔那男人开口说道:“你在这里啊,我跟婆娘找了一圈没看到水鬼!你们呢?”
女人瞥着倒地的四人,捂着嘴叫了一声还指给男人看,那男人马上把锄头拿在手里,警惕的看着张香等人:“你们干了什么?难道你们是水鬼的帮手?!”
大叔赶紧摆手解释道:“大良兄弟你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费了不少功夫他才把话说明白。
闻言大良面色凝重的说道:“这事不简单,我们报警吧!”
小柳妹用胳膊肘撞了大良一下嗔怪道:“水鬼的事能让警察知道吗?人家说不定以为咱们是人贩子呢!”
大良挠挠头看着大叔说道:“我觉得我婆娘说得有理,还是你拿主意吧!”
那大叔看向女学生说道:“小雨,你们好像懂点,要不你说说要怎么办?”
女学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片刻后对几人说道:“大叔,大良哥,还有小柳妹,这事你们不清楚,麻烦你们把他们带回去,再找到胖爷他们问一问吧!”
被点名的三人互相看看,他们除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由大良牵头去处理倒地的四人了。
香宝对着女学生卖萌似的叫了一声,用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她,看上去非常软萌可爱。
女学生露出温柔的笑容,蹲身摸摸它柔软的脑袋,转头对张香说道:“窃贼肯定没走远,我们分头行动!”
张香点点头看向戴回的手表:该开始任务了!
……
伤上加伤的张宁硬撑着走出了树林,刚出树林他就因为体力耗尽“扑通”栽在地上,没有征兆的心脏又抽痛起来,他疼得身子不停发抖。
一双黑色的马靴停在张宁的面前,张宁忍痛抬头看向它的主人,许是因为那人很高又背对着阳光,张宁看不到那人的模样。
“真是狼狈啊!怪我没和徒弟打好招呼,居然这么粗暴的对待你!”浑厚苍老的,如同诵经的声音穿入张宁的耳朵,紧接着那人矮下身体向着张宁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拉他起来。
张宁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他的眉毛是白的,人中和下巴的胡子也是白的,连他的眼珠子都是白的,这是窃贼组织里的老瞎子,是个出了名的狠角色。
这可是了不得的前辈!
张宁怔怔看着这个人,他全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让张宁完全没有交往之心,他感到害怕的收回目光。
“真是无礼的小东西!”老瞎子冷哼一声,单手揪着张宁的披风后领,把张宁拎小鸡般提到自己眼前。
张宁发现自己双脚离地,他不由得看向老瞎子,发现这家伙全然是中国古代武侠的打扮,还戴着圆顶的黑纱帽,整个人高大无比,浑身都是冷然的杀气。
“噢?这个披风?”老瞎子用另一只手解下披风,放到阳光下看着说道,“你碰到谁了?”
失去遮蔽衣物的张宁光溜溜的,赤裸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他捂住私处羞恼的叫道:“你想干什么?”
老瞎子这才发现张宁没穿衣服,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那两个家伙更无礼,居然这么对待我的同伙!”说完他放下张宁,把披风重又给他披上。
张宁裹紧披风再次看向老瞎子,他想到海莱纳心说:难道老瞎子也是那种看着不好相处,实则非常关心别人的人吗?
不等张宁再深想,他很快看到老瞎子的身边多了两个人,正是之前的胖瘦二人,此时他们的双手分别都拿着箱子,一共是四个箱子。
他们也是窃贼?张宁拧紧眉头盯着那些箱子,披风上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
胖子刚刚听到了老瞎子的话,他讪笑着说道:“师父莫怪,总不能让寨民生疑嘛!”
瘦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瞎子侧身看着胖瘦二人,冷冷的颔首说道:“那你们扒人家衣服干什么?这像话吗?!”
胖子委屈地说道:“我们到地方时,他就是没衣服的啊!”
听了一会儿,张宁算是明白了:这胖瘦二人是老瞎子的徒弟,是派来救自己的人。
“谢谢,但是为什么要救我?”张宁疑惑的看着老瞎子,他记得他跟老瞎子没什么交集。
老瞎子露出一抹看似柔和的笑容:“忘了吗?窃贼里有规定,不得内斗,不得见死不救。”
原来如此。张宁松了口气,这个规定他以为没人放心上呢。
接过胖子手里的两个箱子后,老瞎子对张宁说道:“过来帮忙。”说着他示意张宁去接瘦子手里的箱子。
张宁的体力还没有恢复,所以他并不想干活,于是他冷哼道:“你们三个人不够吗?”
“喂!你什么态度!”胖子吼道。
“我们不算窃贼的人,做不到像你们那样快速离场。快过来!别拖师父的时间了!”瘦子好心解释道。
张宁看向老瞎子说道:“救我是因为人手不够吧?”
老瞎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少废话,你还想留在这里吗?”
老瞎子的级别比上官琢芸高出许多,同样是窃贼里可以自由来去的人,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张宁只能接受老瞎子递来的橄榄枝。
就在张宁走向瘦子时,一团黑影猛地蹿出撞在张宁的腰上,把他整个人带飞出去。
张宁立刻释放节肢撑地,这才让自己停了下来,接着攻击他的东西也落了地,他看向攻击者居然是香宝。
任务姿态下的香宝凶神恶煞的瞪着张宁,它早就想被这个看上去不是好人的家伙揍一顿了。
香宝出现了,就说明张香也来了。这么想着张宁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张香和胖子打在一起。
这个胖子可谓是灵活得离谱,跟张香对打的招式行云流水,没有一招不让张香感到惊奇,她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是比起训练有素的张香,胖子的漏洞还是太多了,很快张香趁机给胖子来了个过肩摔,把胖子摔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瘦子急得破口大骂:“丢人!”接着他悄悄看向老瞎子,想知道师父的反应。
而老瞎子放下手里的箱子,取下背后的刀袋,一副要自己上场的样子。
不至于吧?瘦子疑惑的看着老瞎子,再看向普通的张香。
“她就是老米头提过的浪客张,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材料!”老瞎子沉声说道,“你和胖子拿着箱子先走,别被其他浪客抓到了!”
说完老瞎子俯身冲向张香,用装着刀的刀袋对着她劈头而下,猝不及防的张香提臂去挡,刹那间骨头传来震荡的剧痛,她一下子被打倒在地。
张香捂着受伤的地方,她能明显感受到骨头已经变形了,再抬头时老瞎子已经飞出一脚踢在她的腹部,把她踹飞了数十米,一路上沙土都被她带着飞起,直到腰身撞在某棵树干她才停了下来。
要不是被树干截停,估计距离就不是几十米了。
这一脚踢得张香感到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她噗嗤的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疼得蜷缩如球,冷汗瞬间布满身体,她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另一边张宁操控节肢扎在香宝的四肢上,再急速从香宝的四肢抽离,血液飞溅时疼得香宝嗷嗷乱叫,它的身子发抖如筛糠,很快呈大字扑在地面动弹不得。
“还敢狂吗?”张宁狞笑着一脚踏在香宝头上。
“放开它!”张香用没有受伤的手反撑在树干上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可是她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在盯着张宁的,“我救了你,你却要伤害香宝!恩将仇报的混蛋!”
闻言张宁放声大笑:“你脑子有问题吧!我们本来就是敌人,不知道农夫与蛇吗?”说着他脚下多了一寸劲,把香宝的头颅又压低一分。
“放开它!”张香看得眼眶充血,她想跑过去救香宝,却见老瞎子又发动攻击。
可能是愤怒加上的buff吧,张香居然接住了老瞎子的攻击,还顺势抬起一脚打在他的腰部把他踹走了。
老瞎子随意的拍拍腰部,仿佛只是拍走尘土,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很好,倒下得太早就没意思了。”
在老瞎子说话时,张香看到胖瘦二人拎着箱子已经跑出老远,再看向张宁的方向,只见暴起的香宝伸出利爪剜下了张宁腿上的肉,然后它也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不能快点解决两人的话,她和香宝不仅是任务失败,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张香稳定心思,主动向老瞎子发动起攻击,她加速冲向老瞎子,作势要对他挥出一拳,却在即将接近他时矮身准备给他一记扫堂腿。
但是张香自以为迅猛的一腿,没有如想象中把老瞎子铲倒,而是打在了铁棍一般生疼。
老瞎子料到了这一招,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张香痛呼出声,他才微微低头说道:“这招过时了。”
感觉受到蔑视的张香即刻起身,贴脸要给老瞎子一拳,却被老瞎子挥出的一掌打得连连后退,奇怪的是这一掌不痛……张香看向被打的手,已经红肿得比她正常的手大了一轮。
难怪不痛,根本没有知觉了好嘛!
张香发现发肿的手已经握不成拳,而之前骨折的手也不能用,心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本来就是赤手空拳,现在两只手都不能用,要拿什么跟他打?!
老瞎子把刀袋横放手里,低头看着它说道:“如此而已吗?你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真是浪费时间。”
不能就此放弃!张香闭上眼回忆起之前教授接骨的课程,咬紧牙关对着骨折的手开始捣鼓,经历过剧烈疼痛和“咔擦”一声,她骨折的手又能活动了,但她的脸色更加惨白。
“听这声音,你的方法不对。”老瞎子摸摸耳朵说道,“劝你不要乱来。”
张香甩甩手觉得没有问题,怒喝着冲向老瞎子用出一记直拳,被老瞎子用手稳稳接住,不等老瞎子使劲,张香就感到手臂疼痛不已,她看见肘部的骨头凸起,几乎要刺破皮肤的样子。
“都说你错了。”老瞎子利落的把刀袋放回背后,接着用另一只手握住张香的手肘开始使劲。
张香都准备痛呼质问老瞎子要干什么了,没想到片刻后老瞎子就放手说道:“这样就对了。”
神奇的是张香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听到了轻微的“咔擦”声,她随意的摆动双手,发现真的没有问题了。
“你这是?”张香愣怔的看着老瞎子问道。
“噢,没忍住。”老瞎子平淡的说道。
两人说话间,香宝被张宁抛到半空,重重的落在了张香面前,把张香吓得直接扑到香宝身边,颤抖着用双手圈住香宝,她不敢用手去碰香宝。
此时的香宝浑身是血,吐着舌头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的像已经僵硬的尸体。
“张宁!!”张香怒不可遏,她以手捶地瞪着走过来的张宁,眼里充满血丝,眼角流下泪水。
哪个母亲看到孩子这副模样能不痛心?
“喂!我也被打得很惨啊!”张宁指着自己被抓花的脸,不悦地昂首看着张香说道,“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张宁的话音刚落,那老瞎子又发动攻击,飞起一脚把张香照面击飞出去,断裂的牙齿混着鼻血和嘴里的血喷溅,这暴力程度大概率能让人毁容了。
“我去!你是真狠!”在张香落地后,张宁跑过去查看后回头对老瞎子说道。
老瞎子走过去一看,只见张香两腮发肿,被大片的血糊了一脸,咧开的嘴里除了上排牙齿有缺口,她的舌头上还挂着一颗断齿,形象上活脱脱是个恶心的丑八怪。
就这种程度吗?看张香闭着眼没有动作,老瞎子的表情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