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忆篇(四):烤鸡与生活插曲

    阎桓乖乖地等他把完了脉,又看着沈夜惟走到桌边,拿起笔蘸了些墨,一边写一边说:“等我写个药方。一会我们到镇子上了,给你抓几味药。”

    “为什么要抓药?”阎桓疑惑地问他,“只有生病或是受伤的人才需要抓药吧?我又没有……”

    “你的心跳确实有些不一样。而且你这会又没有活动或是奔跑。”沈夜惟叹了口气,脸上的担忧难掩:“为师先帮你抓几味药,回头熬了喝了,看看有没有效果吧。”

    阎桓抿了抿嘴,他可不想喝药。药太苦了,还很难闻。而且据他的观察,沈夜惟应该也不怎么喜欢那些草药的味道。

    说不定自己喝了之后身上就会留下一些药味,万一以后师父嫌自己难闻,不愿意靠近自己了,那可怎么办?

    “好了,别愣神了,帮我把这东西挂到门口,然后我们就出发。”

    沈夜惟递给他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字,阎桓完全不认识。

    “师父,这个字怎么念?”阎桓问道,“有什么含义么?”

    “有含义,但它不是个字,是个记号。”沈夜惟解释道,“挂在门口,过去和我有联系的就会以为我在闭关,最近就不会再找我了,包括崔判官。”

    “崔判官是……”

    在冥府的记忆依旧有些模糊,但阎桓确实记得有这么个人。

    他追问道:“师父为何不想见崔判官?”

    “为师身子虚弱,还需要再调理一阵子。”

    “那我……”

    “怎么那么多话,再不出发就真的赶不上早市了。”

    ……

    自打阎桓有了人身,沈夜惟还是第一次和阎桓一块下山。阎桓的视野范围比之前高了很多,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懂的人和事物。

    “师父你看,那是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门灯。”

    “师父,好香啊,你闻到了吗?”

    “嗯,有人在卖糕点,你喜欢我就买一些回去。”

    发现阎桓满眼都是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沈夜惟觉得他之前应该没有自己光着身子下过山,多少放心了一些。

    他一手带大的小狼崽,有了人身,怎能让外人先看光?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沈夜惟不介意等自己身体恢复之后,把那些看过阎桓身子的人的记忆一个个全部清除。

    作为师父,保住徒弟的清白也是他的责任之一。

    “走吧,那里便是这镇子上最好的药铺……”

    沈夜惟一转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阎桓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四下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沈夜惟就有些着急了。

    怎么他一走神,徒儿就不见了呢?

    说到底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万一再遇到什么坏人,再发生之前那样被毒打致死的情况……

    沈夜惟不敢再往下想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高声呼喊:“阎桓?”

    “阎桓,你跑哪里去了?”

    “阎桓!”

    周围到处都是人,吵吵嚷嚷的,沈夜惟的声音不出意外地被迅速淹没。

    没办法了,只能用法术了。

    他握了下拳,正在心里盘算着尽量不要波及到普通百姓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砸东西的声音,连带着的还有叫骂声,不少人都跑过去看热闹。

    沈夜惟心头一紧,快步朝着声音源头走去。

    那是一家专门卖烤鸡和烤鸭的,往日里生意都还不错。沈夜惟挤过人群,没看到阎桓的踪迹,只听到老板一直在呵斥,嘴里骂个不停。

    大概意思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偷了他门口挂的十几只烤鸡,而且这贼人连挂烤鸡的木架子都不放过,一并给偷走了。

    官府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听到那些围观的人们说起他们看到的疑似偷鸡的人的样貌特征,沈夜惟头皮一阵发麻。

    那正是他施加在阎桓身上的,障眼法的模样。

    阎桓若要是被官府的人抓去了,必然是要问罪的,搞不好还会挨一顿刑罚。

    无奈之下,沈夜惟只好用了个蛊惑人心的小法术,让店家不要过于追究,向官府表示这只是一场误会;他还将自己身上带的钱全都赔给了店家,来弥补店家的所有损失,又点头哈腰地赔了罪,才算是这件事才算过去。

    找到阎桓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沈夜惟在一条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找到了他。

    阎桓就站在一处斗鸡台旁,手上正捧着半只吃到一半的烤鸡,嘴上还挂着油光,看斗鸡看的入了迷。

    沈夜惟黑着脸,捏着空荡荡的钱袋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他就想看看,阎桓这个大傻子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

    结果过了好半天,斗鸡进行了一回合又一回合,到了早市快结束的时候阎桓才注意到他,一脸兴奋地喊道:“师父!我在这里!这里位置好,你快过来!”

    “……”

    沈夜惟挤到他身边,故意问他:“你手上的烤鸡是从哪里来的?”

    “不只有烤鸡哦!”阎桓说着,转了一下身边杵着的木架子。

    原来在木架子的反面,还插着一排不知从何而来的糖葫芦。

    沈夜惟:“…………”

    惊喜一波真是接一波啊。

    今日他确实没有带够钱,都赔给那个卖烤鸡的了;希望以后还能遇到那位卖糖葫芦的有缘人……

    阎桓还没注意到沈夜惟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从木架上取下了一串糖葫芦,“这东西很漂亮,还裹了一层糖衣,很早以前我就想试试看了。师父,给你,你吃!”

    “为师不吃。”

    沈夜惟叹了口气,伸手抓住阎桓的手腕,用法术直接传送回了家。

    “嗯?师父,我们怎么忽然回来了?”

    “跪下。”

    “师父,怎么了……”

    “我让你跪下!”

    看到沈夜惟一脸严肃的模样,阎桓一惊,吓得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父,我……”

    “知道犯了什么错么?”

    沈夜惟揣着手,背过身,这样问道。

    “我,我……”阎桓小声回应,“徒儿不知……”

    沈夜惟瞥了一眼杵在旁边的木架子,说道:“你还未成人身的时候,我就多次带你到街市上,买东西,选日用品等等。你怎会不知以物易物的道理?”

    阎桓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回答道:“徒儿也想用钱财或者物品来换取这些东西,可是,徒儿什么都没有。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师父给的,所以我……”

    “既然手里没有能交换的东西,放弃眼前所想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你直接将别人的东西抢走,这与那些强盗之辈,有什么区别?”

    “我还没有开始教你法术,你便如此;往后若是学得了本领,你岂不是要欺压那些比你柔弱的生灵,占山为王?”

    阎桓愧疚极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师父,徒儿绝无此意!!还请师父,责罚!”

    放在往日,沈夜惟很难招架他的这种眼神,多数情况会瞬间心软。

    但现在,阎桓犯的是原则上的问题,沈夜惟不可能放着不管,就说:“你去编织一百套斗笠,然后带着那些斗笠下山,送给那些穷苦的百姓;要么,你每日上山采药,将药材赠予那些买不起药材瞧不起病的人。二选一,你自己挑吧。”

    “师父,两件事,我都选。我会去编织斗笠,也会上山采药!”

    阎桓磕了个头,“徒儿真的知错了!可徒儿现在不会分辨草药,还请师父赐教!”

    “嗯,”沈夜惟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阎桓站起身,看着沈夜惟苍白的脸色和嘴唇,赶忙伸手扶了他一下:“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碍事。”

    沈夜惟摆了摆手,语气比刚刚虚弱了许多,“你扶我回屋吧,我得躺一会。”

    身子果然还是没有恢复。用了两次传送法术,外加一个小法术,沈夜惟就有种魂体分离的感觉。他本以为睡了两年,自己应该恢复了不少,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阎桓扶他在床上坐下,又烧了些热水,替沈夜惟泡了杯茶。

    “阎桓,你现在尚不具备赚钱的能力。”沈夜惟淡淡道,“以后如果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可以跟为师说。为师会买给你的。”

    阎桓蛄蛹了两下,把脑袋轻轻枕在沈夜惟的大腿上,撒娇道:“我知道,师父最疼我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看着他那双抖动的白色耳朵,还有他那条得意的尾巴,沈夜惟满意地摸了下他的脑袋,嗯了一声。

    “阎桓,还有一事……”

    “嗯?师父?”

    “把烤鸡都拿进来,为师忽然有些饿了。”

    ……

    接下来的每一日,阎桓早晨温习过沈夜惟教他的知识后,就会背着竹筐上山采药。一段时间过去,阎桓的脚力变快了许多,返程的时间渐渐越来越早,药却越采越多。

    回家后,他将采回来的草药交给沈夜惟进行分类,他自己则是坐在地上编织那些斗笠,直至深夜。

    一日,阎桓照旧背着竹筐上山采药。到了中午时分,阎桓手里正捏着刚采下的草药,远处的一股黑色浓烟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是他和沈夜惟居住的木屋!

    居然起火了!!

    可是,怎么会起火呢?他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阎桓也顾不得竹筐了,连滚带爬地疯跑下山。等他赶到木屋前的时候,天空下着倾盆大雨,火已经被熄灭了。

    他编织的斗笠、采的草药,还有一些名贵的字画,倒是都被沈夜惟抢救了出来;这些东西都摆在了地上,还盖了一层雨布。

    “师、师父……”阎桓气喘吁吁地看着木屋前的男人,“你没事吧?”

    “没事。”沈夜惟背对着他,看着那片倒塌的墙壁,默默道:“这是凡火,倒不至于伤着我。是我太不小心了,都怪我。”

    “师父,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阎桓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眼前这片凄凉的景象,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主屋和其中一间卧房已经塌了,他平日里住的那间被烧的漆黑,已经不能再住了。

    这间充斥着他和沈夜惟的回忆的小屋,被烧不成样子了。

    第122章  回忆篇(五):新家的难眠之夜

    这屋子是沈夜惟搭建的,现在被火烧了,自己应该表现得坚强一点才是!能替师父分忧比什么都好,阎桓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师父,那今晚,我们搭个窝棚吧?嗯,东西比较多,晚上我们两个可以挤一挤……”

    正说到一半,阎桓就听到沈夜惟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这么开朗?”沈夜惟问他,“其实我还挺难过的。这个家,有很多我们的回忆。”

    他这样说,阎桓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哽咽了半天,眼泪像瀑布一样往下掉:“师父!呜呜……我,其实我是一直憋着,不敢说……我们的家没有了……呜呜!”

    沈夜惟倒也没想把人弄哭,只是感慨了这么一句。毕竟这里的房子塌了,他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居住,只是阎桓不知道罢了。

    到底还是个娃娃啊!

    他赶紧摸了摸阎桓的脑袋,温和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呜呜——”

    “已经没事了,别这样抱着我……”

    “喂,你快撒手!!”

    阎桓突然抱了过来,沈夜惟也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假装轻松了;眼下他只能死死地捂住身上那些布片,可衣服还是被阎桓扯了一下,只听“嘶啦”一声,沈夜惟的后背直接全部露了出来。

    沈夜惟:“……”

    完了。

    背后被火燎到的事,藏不住了。

    阎桓松开他,错愕地看着沈夜惟:“师父,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你这怎么……?”

    后背的衣服怎么破了?

    虽然长发挡住了大半,可师父的后背好白净啊……居然比晚上看着还要白。

    “你!”沈夜惟捂住衣服,气愤地咬了下牙,命令道:“你快给我转过去!不准看!非礼勿视!”

    阎桓吓得赶紧转身,“是!徒儿遵命!”

    沈夜惟一手捂着衣服,一边在那堆东西里扒拉,想看看自己抢救这些物件的时候,有没有拿一两件衣物出来。

    这事他其实觉得挺惭愧的——起火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因为天比较阴,阎桓出门后沈夜惟就点上了一盏灯,放在了桌边;一阵风从窗子吹过,把灯吹到了地上,燎着了旁边垂下的桌布。

    至此,沈夜惟都没有注意到屋里着了火;而且因为近日练功过度的问题,他的嗅觉变得相当愚钝,也没有闻到烟味。

    直到火燎到了他后背上的衣服,沈夜惟才意识到不对。他先是用家里所有的存水将身上、附近的火扑灭,而后待存水耗尽后,他又招来了一场雨,浇灭了这场大火。

    沈夜惟心想,好在这是凡火,烧不到他;不然自己的头发和皮肉都要被烧没了……

    刚刚阎桓下山的时候,沈夜惟还没来得及更衣,他只好把前面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揣起双手,用肩膀撑着,衣服才勉强没有滑落;只是,后背部分已经基本被烧没了,但因为长发挡在那里,阎桓才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避重就轻地把情况和阎桓讲了一下,并附上了一句:“你不必太担心,为师还有另一处居所。最近我们先将就一下,暂时搬到那里去吧。”

    “嗯嗯。”

    “帮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东西都带上,我们现在就出发。”

    沈夜惟没找到合适的衣物,但那堆东西里有一块他以前买来的布料,他只好先将布料披在身上,至少能遮住后背。

    他在心里庆幸着,倘若这衣服再往下掉一寸,他的屁股就要露出来了。

    “是,师父。”

    阎桓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这会满脑子都是沈夜惟那白皙的后背,挥之不去,忍不住一直回味。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沈夜惟的肉身呢……

    ……

    “师父,这就是你说的,将就一下的居所吗?”

    阎桓抱着行李,呆呆地站在门前,忍不住问道。

    “嗯,就是这里。”

    “这、这比我们之前住的地方大了十倍不止啊!”阎桓感叹道,“即便是以前我们出入的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也不曾享有这样规模的庭院!”

    “园林水榭而已,不必惊讶。”

    “什么?里面有湖吗?唔……难怪连院墙都这么宽。”阎桓更加惊讶了,他师父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富有。

    沈夜惟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经过的行人,叹了口气,说道:“中庭内还有水帘,我很喜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附近非常繁华,来往的行人太多了。所以房子建好好,我几乎不在这里居住。不过,风水格局我都有注意,所以我们先在这里将就着住下吧。”

    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庭院和房屋内部看起来并不像外表那样光鲜亮丽,有很多地方需要修缮、打理。

    很快,阎桓就感受到了这种房子的不便之处。

    他和沈夜惟之间的距离,好像比之前远了。

    以前的屋子小,沈夜惟就住在他隔壁。有时沈夜惟练功、换衣服、甚至是梳理头发的时候,他都能听到一些动静。

    现在呢?从厨房给东院的沈夜惟端一杯茶,都会有种遥远的仿佛从城西步行到城东的错觉。

    中间还隔了湖,要么得过桥,要么就得绕一大圈。

    喝完了茶,阎桓小声问他:“师父,天快黑了。今晚……我们睡在哪里?”

    “屋子多,有床的房间你随便挑。”沈夜惟拿起打扫工具准备继续干活,“不过,东院我已经打扫好了,今晚你可以先住这边。”

    “师父,那你呢?”

    “我去打扫西院。”

    “我不是这个意思……”阎桓扭捏了一会,说道:“呃,我和你一起打扫吧!怎么能让师父受累?”

    “忘了我刚刚说的了?”

    沈夜惟拿着扫帚把手轻轻在阎桓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老老实实的去编织斗笠,那些材料我都帮你带过来了。明天开始不用上山采药了,去把之前编织的那些斗笠都送出去吧。”

    “哦,好吧。”阎桓撅了下嘴,只好端着空茶杯返回厨房。

    “等等。”

    沈夜惟叫住他,微笑道:“干净的被褥就只有一套了,晚上挑一间床大点的屋子,我们两个人能睡下的那种。”

    阎桓愣了两秒左右,连连点头:“是,师父,我知道了!”

    ……

    这天晚上,阎桓如愿以偿地和沈夜惟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自打他有了人身之后,师父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偶尔搂着他入睡,还时不时用手撸一下他脖子上的狼毛。

    阎桓经常会在半夜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无法入睡。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师父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所以才会刻意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怎么还不睡,是不是灯太亮了?”

    倚在床头的沈夜惟放下手里的书,轻声道:“你等等,我这就把灯熄掉。”

    “不是的,我马上就睡。”阎桓赶忙道。

    沈夜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笑道:“你怎么睡得那么靠边,不怕半夜摔下床吗?要不我们换一下位置,我睡外面,你睡里侧。”

    阎桓默不作声地往里挪了一点点,依旧保持着背对沈夜惟的侧卧姿势。

    两人中间还空了些距离,沈夜惟没再说什么,将床头的那盏灯熄灭,躺进了被窝。

    屋内很安静,外面的蛐蛐声变得尤其明显。

    过了一小会,沈夜惟轻声问道:“阎桓,你睡着了没有?”

    “没有。”

    “能帮我递一下矮柜上的茶杯么?我突然有些口渴。”

    “好的。”

    阎桓一只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白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改变,稍稍变得有些散乱。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沈夜惟看到了一副结实的后背。他刚刚一直在看书,但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阎桓这孩子睡觉的时候不爱穿上衣,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裤子。

    也许平时他自己睡的时候,连裤子都不穿。

    喝完水,将杯子放了回去,两人重新躺回了床上。

    阎桓还是像刚才那样,睡在非常靠边的位置;只是他从侧卧变成了正面朝上,一条腿弯曲着,把被子撑了起来。

    沈夜惟很想说,你可以再往我这边睡一点,不必这么客气;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不是什么更亲密的关系,只是师徒,睡在一张床上本来就有些奇怪,就没有吱声。

    外面的蛐蛐儿依旧在叫个不停。

    沈夜惟连呼吸都变得非常小心,这个时候他还特别想要翻个身,可又怕自己一翻身把阎桓吵醒,只好一点一点地挪——好不容易才从平躺换成了侧卧的姿势,背对着阎桓。

    正当他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听到旁边的阎桓忽然动了一下。他的动作很轻,似乎是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接着,就是一阵非常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沈夜惟惊得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节奏,以免阎桓听出自己还没睡着。

    这孩子,他该不会是在……

    是到年龄了?

    他肉身的模样,如果换算成普通人,应该是几岁?

    总之,他这样对身体不好,更何况他们还修行之人……所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制止他?

    沈夜惟心里纠结的要命,身子下意识缩了一下。

    阎桓立刻注意到了这个动静,低声问道:“你还醒着吗?”

    沈夜惟咬了下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我把被子掀开了,透透气。”阎桓这样问道,“师父,你热吗?”

    “……”

    说心里话,刚才是觉得有点热,所以沈夜惟才悄悄地翻了个身。

    他默默地掀开了自己这边的被子一角,小声说道:“为师现在……下半身是蛇,所以还好。”

    “噢。”

    “阎桓,你很热吗?”沈夜惟担心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赶忙道:“我要不要再开一扇窗子?”

    第123章 回忆篇(六):冒犯言语

    阎桓很想回一句: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他不敢。

    师父他都变成半蛇的姿态了,说不定刚刚和自己一样呢,都快要热死了。

    “阎桓,嗯……你的裤子是不是缩水了?”犹豫了一下,沈夜惟又问他。

    阎桓做了个深呼吸,坦白道:“白天还好好的,这会确实觉得裤子有点紧。你躺着吧,我去开窗。”

    沈夜惟用胳膊肘撑着上半身,稍稍坐了起来,看着阎桓翻身下了床。

    接着,阎桓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背对着沈夜惟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这风好凉快!这天儿也太热了!师父你先睡,我站这里凉快一会……”

    “嗯。”沈夜惟看着他,下意识握紧了被子,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虽然种族不同,但修成人身前两人都是雄性;现在他们又都是男人,都一样,没什么可害羞的。

    阎桓是徒弟,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有些东西还需要师父来引导。

    “阎桓,”沈夜惟酝酿了好一会,缓缓问道:“你是不是起反应了?”

    阎桓:“……!!”

    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啊!

    莫不是,被师父看见了?

    完蛋!刚刚不应该起身开窗,应该再忍一忍的!

    “你怎么不说话?这样会让为师觉得很尴尬。”

    沈夜惟的脸变得通红。

    他坐正了一些,又拍了拍床边,认真道:“你坐过来,有些话我早该告诉你的。我们都是男的,你不要害怕,你有的为师也有。”

    阎桓却已经害羞的恨不得钻入地缝:“徒儿已经没脸过去了……您直接说吧,我站这里就好。”

    也不是不行,沈夜惟心想。他真过来了,有些事可能会变得更难开口。

    “那好吧。”

    沈夜惟顿了顿,继续道:“阎桓,为师不知你是什么时候有的人身,那时候我陷入了深眠……我想告诉你的是,人到了一定年龄,是会出现一些,嗯,与以往不同的特征和现象,这非常的正常,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阎桓侧过脸,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阵儿,问道:“和狼发情一样么?我知道其他狼到了冬季会发情,我听到过它们的嚎叫。但我……还没有经历过。”

    “呃……我虽不是狼,但是应该不太一样。”沈夜惟思考了一阵儿,说道:“不过,正是因为这些特征和现象,人才能繁衍至今,这个你明白吧?”

    “师父,”阎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走到床边后突然凑近了沈夜惟,“我知道,你是蛇。”

    沈夜惟有些疑惑,“是。怎么了?”

    阎桓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道:“算了,没事。”

    “嗯??到底怎么了?”沈夜惟道,“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就是了。”

    “那……我若问了,师父可否答应我,不要生气?”

    两人的种族不同,自然有许多地方不一样。沈夜惟以为他是要问这些,就说:“嗯,我不生气,你问吧。”

    阎桓咬了下嘴唇,直勾勾地看着沈夜惟,轻声问道:“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像人类繁衍那样,你会生出蛇蛋么?”

    “……”

    “啪!”

    阎桓被打的懵了好一会,才缓缓用手捂住烧烫的脸颊。他的眼神既无辜,又委屈。

    沈夜惟气到发抖,他握着拳头,咬着牙,说了句:“阎桓,为师打你这一巴掌不是因为别的,一是因为你对为师出言不逊,二是因为……”

    说到这里,沈夜惟便说不下去了。

    是因为阎桓的无知吗?怎么想都不可能。

    生物都有与生俱来的灵性,阎桓的悟性和灵性又比寻常的动物要高很多;那些动物都能悟到的事,他怎么会不明白?

    还有,阎桓怎么会问出如此离谱的问题??!太冒犯了!自己可从来都没有这样教过他!

    他们可是师徒!还是两个男人!公的!退一万步说,他可是条蛇,又不是狼,都不是一个物种!

    阎桓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看来有必要早点教他法术了,等他学了法术,自然就不会有闲工夫再去想这些事了!

    正在气头上,沈夜惟无意间发现,阎桓的目光飘向了自己不小心露在被子外面,垂在床脚处的蛇尾上。

    “你在乱看什么?!”沈夜惟说着,蛇尾嗖地一下缩进了被子,变回了一双人的腿。

    阎桓迅速低下头,没有吱声。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严肃一点,回答你的问题:我是雄蛇,生不出蛇蛋。还有,我们只是师徒,你不要越界。”

    沈夜惟冷冰冰地说道。

    阎桓扑通一声在床前跪了下来:“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还请师父不要气坏了身子!今晚……就让我守在门外吧,您好好休息!”

    他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肩膀和胸肌无一不在提醒着沈夜惟,眼前跪着的男人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他的雄性特征一日比一日明显,仅是这样的距离,沈夜惟便能隐约地察觉到,刚才阎桓问问题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他看着阎桓重新起身,默默地离开了这间房间,忽然特别想要叫住他,告诉他今晚不必专门到外面去。

    可沈夜惟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心里的这道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罢了。

    房门关上后,沈夜惟悄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阎桓刚才有没有看到,蛇尾另一侧藏着的东西……也许是最近打坐时间太短,身上的某些部位居然都开始不听话了。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生活中的嬉笑声消失不见,两人都处在一种十分微妙的尴尬气氛中。

    沈夜惟有意无意地避着阎桓,没事的时候尽量不和阎桓打照面;阎桓似乎也是如此,每天除了编织斗笠就是在读书。

    实在是有不懂的地方了,他才会到另一个方向的院子去问沈夜惟,问完了一刻也不多留,迅速离开。

    这个情况持续到了第八日的清晨,天气很闷。

    阎桓正在厨房清洗茶具,沈夜惟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提醒他自己过来了,麻烦回个头。

    “嗯?师父,怎么了?”

    “今日不管谁来造访,你去开门,就说我不在。”沈夜惟这样说道。

    对于突如其来的破冰,阎桓有些意外,立刻问他:“今天会有人来么?是客人?”

    “不是客人。总之,今天不管谁来,我都不见,你这样回答就行了。”

    沈夜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往日家里很少有客人回来,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上门,也是来找沈夜惟帮忙的有缘人。沈夜惟就算不帮也不至于连面都不见,毕竟平日里师父是很讲究礼貌的一个人,不会如此对待到访的客人。

    所以,来的会是什么人呢?阎桓好奇的要命。

    到了中午时分,院墙外传来了马蹄声和官兵净街的叫喊声。

    阎桓放下手里的书,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阵儿,心说今天果然有事情要发生,师父预测的还挺准的。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十分粗鲁的敲门声从庭院正门方向传来,附带的还有一个男人在暴躁地呼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阎桓打开门,没好气地说了句:“谁啊?敲门敲得那么重,是棒槌投胎成人了吗?”

    门外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敲门的男人皱眉骂了一句:“你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奴才?!见了大人,还不跪下?!”

    阎桓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队步兵、一队骑兵,以及一位穿的十分体面的中年男人。

    阎桓对这阵仗无感,也没打算理那个棒槌,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找谁啊?”

    见开门的人是这样的态度,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奉圣旨,找一位姓沈的半仙儿。你进去通报一声。”

    姓沈的半仙儿?

    他的姓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他不在,我也不会替你通报。你们赶紧走吧。”

    阎桓说完,立刻准备关门送客,却被几个步兵用长枪抵住了脖子。

    “怎么着,你们想干嘛?”阎桓哼笑一声,说:“既然是来找人的,态度还这么趾高气昂的,难怪他不愿意见你们。”

    被称为大人的人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他啊,平日里野猪拱上门了,都会礼让三分,却对你们闭门不见。”

    阎桓瞥了一眼那位被气到冒烟的中年人,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们想来硬的,我自不会让你们踏入宅院半步,你们可以试一试。”

    中年人哈哈一笑,眯起眼,说道:“好一条看门狗!陛下可是交代过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沈半仙带到他面前!你们还愣着干嘛?上!冲入宅院,找到沈半仙!”

    众人齐声:“是!”

    ……

    过了许久,沈夜惟将算卦用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最近他没少算卦,家里的尴尬氛围也是原因之一。

    外面好像早就已经安静下来了,可情况到底怎么样了?阎桓这孩子,怎么还不过来跟自己报信呢?刚刚看他的表情还挺正常的,不像是在跟自己闹别扭;而且应付那些人应该也不是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沈夜惟索性直奔前院,看个究竟。

    一推开大门,他就看到外面街道上到处散落的血迹、残破兵器、部分破衣碎料,以及在大门门口席地而坐的阎桓。

    沈夜惟错愕地瞪大了双眼,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衣服怎么破成这个样子?”

    “还有,你怎么一直坐在这里,为何不回家呢?”

    第124章 回忆篇(七):王宫宴席

    “师父,徒儿还是不要进屋的好。”阎桓默默道,“这些人来势汹汹,现在虽然被我撵走了,保不齐还会回来的。我担心他们会……”

    “先别说这个了,”沈夜惟打断他,“你怎么不转过来?和我说正经事的时候要看着我,以前就教过你。”

    “师父平日里就不爱看我这张脸。现在我脸上受了伤,变得更难看了,师父还是不要看了吧。”

    阎桓依旧坐在那里,也没转头,语气十分别扭。

    “谁说我不爱看你的脸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个生气的大蘑菇,沈夜惟觉得又气又好笑。

    他快步绕到了阎桓面前,阎桓反应很快,腰一扭直接原地转了个圈,继续背对着沈夜惟。

    “你这样转,别再把裤子磨破了。”

    说到这里,一周前阎桓“裤子变紧”的事忽然又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沈夜惟赶紧干咳了一声,继续道:“我会替你疗伤,不会留下疤痕的。你赶紧转过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势。接下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

    见阎桓还是不为所动,沈夜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捏了个定身法的口诀。

    阎桓惊呆了:“嗯?怎么回事??我怎么动不了了?”

    “让你不听话。”

    沈夜惟在阎桓面前蹲下,手指轻轻扶着阎桓的侧脸,喃喃道:“唔,嘴角紫了一大片呢,脸颊这里还被利刃划了一道……血都干在脸上了,你不觉得难受吗?”

    “……”

    沈夜惟替他号了个脉。阎桓并无内伤,皮肉伤也不算严重。只是从脉象上来看来,他最近似乎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好好吃东西。

    但沈夜惟什么都没问,只是解了阎桓身上的定身法,并把人带到了西院。

    “来这里干嘛啊?”

    知道师父一搭脉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阎桓有些心虚,就问道:“不是还有正事要做么?”

    “我先给你的伤口消下毒,你过来,坐下。”

    阎桓看到沈夜惟搬了个凳子,一下坐的离自己特别近,脸颊一阵发烫。

    再加上,那双青绿色的竖瞳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阎桓感觉有些不适应,急忙道:“师父!我、我自己来就行!您……嘶!!”

    “别动。”

    沈夜惟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继续拿着白布擦拭着阎桓脸上的刀伤,“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阎桓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可又不舍得把眼睛闭上。

    两个人的脸离得好近,比那一晚还要近,心跳的好像快从胸口里飞出来了。

    沈夜惟却像是没注意到一样,清洗完伤口又涂了些草药,最后在阎桓的脸颊上又施了道小法术,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

    “嗯,到了明晚估计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痕迹了。”

    沈夜惟十分满意,说道:“你自己的恢复速度也很快。如果我不帮你疗伤,过几天它自己应该也会愈合。”

    “好了,不要再闭着眼了。”

    阎桓轻轻碰下自己脸上的伤,认真道:“嗯……谢谢师父!”

    “你赶紧去清洗一下身上的血气,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我们就出门。”

    犹豫了两秒,阎桓正思考着接下来师父要带他去哪里,忽然就听到,已经端着水盆走远了的沈夜惟说的一句话:

    “你的样貌我很喜欢,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

    ……

    沈夜惟在自己的眼睛上蒙上了白色布条,又去掉了笼罩在自己和阎桓身上的障眼法。

    准备就绪后,他带着阎桓直接传送到了某个王城的第一道门内。

    巡逻的士兵几乎立刻发现了他们,他们呵斥着拿着枪,迅速把两人包围了起来。

    因为两人没有用障眼法,阎桓能看得出,单是自己和沈夜惟的模样就把这些守卫们吓得够呛,有几个人的腿都抖成了筛子。

    沈夜惟背着双手,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劳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沈半仙儿来了。”

    一旁的守卫队长悻悻地盯着他们看了一阵儿,转身朝着远处的王宫方向跑去。

    趁着等待的功夫,阎桓悄悄伸出手,在沈夜惟面前晃了晃。

    沈夜惟没有反应。

    阎桓忍不住琢磨起来,师父他这样蒙着眼睛,是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眼眸那么好看,为什么要蒙起来?

    阎桓渐渐得意起来——这双眼眸,只要自己想看就能看到,你们想看啊?没门!

    正胡思乱想,沈夜惟忽然拍了他一下,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嗯??”阎桓一惊,“师父,你……”

    “不能让他们直视我的眼睛,对他们只会有不好的影响。”

    沈夜惟小声说道。

    “哦,好吧。”阎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这样,你看得见吗?”

    沈夜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嘘,安静。一会带你吃好吃的,你多吃些。你的脉搏告诉我,最近你有些营养不良。”

    阎桓:“……”

    两人很快被请进了王宫,大殿上已经摆好了座椅,众臣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侧,一言不发。

    但从这些人的眼神里能看出,他们对沈夜惟二人是有些嗤之以鼻的,直到他们见到了两人的真实模样。

    “他他他、他们……”

    一个老臣指着阎桓头顶的白色耳朵,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同时还不忘了上奏:“陛下!这二人明显乃妖邪之辈啊!还望陛下立刻下令,请国师捉拿妖怪啊!”

    此话一出,群臣一同附和。

    沈夜惟倒是显得极为轻松,他轻笑一声,说了句:“许久不见,陛下竟变得如此苍老。还记得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刚刚登基的娃娃呢。”

    坐在高台上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就说:“你还是当年的样子啊,一点儿都没老,看来你修炼的很成功。”

    “这才过去多少年?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沈夜惟抬了下手,介绍道:“他叫阎桓,是我门下的徒弟。”

    阎桓按照沈夜惟之前教的,对着上座的人简单地作了个揖,表示礼貌。

    上座的人笑的讳莫如深,而后拍了两下手,说:“来人,摆宴!沈夜惟,今日既然你特意赶来,寡人就带群臣一起,陪你共饮,如何?”

    阎桓侧目看着沈夜惟,就这样的阵仗,一般情况下还没有人敢拒绝。

    “摆宴就不必了。”

    沈夜惟淡淡道:“在下今日特意赶来,就是想来说一声,你要亡了。邻国的大军,离你们只有两百里的距离了。”

    阎桓:“……”

    君王:“……”

    群臣:“…………”

    要命了,这是能这样轻松说出来的吗?!

    君王满面愁容地看着台下站着的男人,苦笑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今日寡人更要携群臣与你共饮一杯了。这或许是寡人与你的最后一杯酒,你还是不肯赏脸吗?”

    群臣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集体向沈夜惟行了个大礼,齐声道:“还请沈仙家赏脸!”

    见沈夜惟站在原地没说话,旁边的掌事赶忙给下人们递了个眼神,一张张小矮桌很快就被搬了出来。

    群臣们都在等沈夜惟入座,弯着腰不肯起,沈夜惟却依旧站着没动。

    阎桓见状,便向沈夜惟作了个揖,说道:“师父仁慈,还请师父,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故意犹豫了片刻,沈夜惟点点头:“好吧,看在我徒儿替你们求情的份上,我答应你们。”

    沈夜惟入座后,阎桓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各种宫中的美食、美酒都被端了上来,君王先举起了酒杯。

    “沈夜惟,寡人敬你一杯。”

    沈夜惟嗯了一声,也没有过多寒暄,只是抬手用袖子挡住酒杯,抿了口酒。

    他还给身旁的阎桓递了个眼神——都是好酒好肉,你放开吃就行了,不必客气。

    酒过三巡,阎桓担心沈夜惟看不见,就夹起一片鱼肉送到他嘴边:“师父,啊~”

    满朝文武都在看着,沈夜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了几秒钟刚想张口,就听到台上坐着的君王笑着调侃:“你们师徒二人的感情可真好。”

    沈夜惟啊呜一口吃掉那片鱼肉,还象征性地嚼了几下:“酒也喝了,有话不妨直说。”

    君王笑了笑,说:“看在过去的交情上,还请求沈仙人救我一救。不瞒你说,敌方的大军人数在我十倍之上,我……根本没有胜算。”

    殿内鸦雀无声,沈夜惟咽下那口肉后,缓缓说道:“没有用的。”

    “怎会没用?”

    君王有些急了,分析道:“你会法术,还有你的徒弟,他的身手我今天已经听将士们说了……只要你我联手,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沈夜惟哼笑一声,说:“你的气数尽了,没有子孙后代,这我实属无能为力。我说的你这里快要亡了,单指的是你,而不是这片土地。”

    “放心,”沈夜惟继续道,“新的帝王会善待你的子民,至少比你强很多……这一点无须担心。”

    群臣被吓得脸色惨白,全都噤了声;虽然已知天命,但君王还是被他这番话气的脸色煞白,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沈夜惟,寡人给足了你面子!既然你如此地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寡人不客气了!来人!传国师上殿!”

    君王说完,悻悻地看着台下的沈夜惟,“今天这个忙,你就是不想帮,也得帮!”

    第125章 回忆篇(八):沈夜惟的去向与万花楼

    阎桓不知道所谓的国师到底是什么人,只好转头看向沈夜惟。

    后者忽然笑了,完全无视了君王的威胁。

    他将自己桌上的菜全都端到了阎桓的那张桌子上,转过头小声说了句:“你再多吃一点,不要帮为师夹菜了。为师吃饱了。”

    阎桓看了一眼面前的食物,心说师父都没怎么动筷子,怎么这么快就吃饱了?他扫了一眼那些想往这边看又不看抬头的大臣,恍然大悟——师父他一定是害羞了!

    他以前在外面就见过,一个人用筷子喂另一个人吃东西是一种非常亲密的举动,被喂的那一方有时候会露出害羞的神情。

    不过,现在人太多,师父会害羞也是难免的;等到以后只有他们两人单独吃饭的时候,他再喂师父吃一次东西,师父还会不会害羞呢?

    一股上头感油然而生。

    国师被召,很快就赶了过来,站在大殿中间向君王行了个礼。

    “陛下,恕臣直言,您为何没有给这个忤逆圣上、出言不逊的家伙戴上枷锁?臣请奏,请您立即将两人抓捕,打入大牢!”

    国师这样说道。

    君王还没来得及回应,沈夜惟立刻起身,一脚把自己面前的矮桌踢飞了出去。

    矮桌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国师的腹部位置。

    他连人带桌子一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大殿的墙壁上,还砸出了几条裂纹。

    离他最近的阎桓魂都快被吓飞了,他瘫在一边仰望着沈夜惟,结巴道:“师、师父……”

    师父一向只用法术,很少用肢体进行直接攻击,没想到这一脚踹的还挺重!

    等等,这么说的话,刚刚师父把食物都端到自己这边,是因为不想浪费食物么?

    “换做是普通人,挨上我这么一下,早就该一命呜呼了。”沈夜惟盯着国师,这样说道。

    殿内的大臣顿时乱了起来;外面的守卫也听到了动静,一齐冲入大殿,嘴里还高喊着:“冲啊!保护陛下!”

    阎桓见状赶忙跳了起来,还摆出了攻击架势,“师父别害怕!我保护你!”

    “还是我来吧,这样省时间。”

    沈夜惟说着,并没有给阎桓留下表现的机会,而是隔空对着那些冲入的守卫们就是一掌,刚刚冲入大殿的守卫们立刻又弹飞了出去。

    虽然和沈夜惟算是旧识,但君王也是第一次看见沈夜惟如此地展现身手。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国师,催促道:“寡人让你在宫中住了这么些年,可不是光让你替寡人求雨的!你还趴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起来与他斗法?”

    沈夜惟揣起手,缓缓走到大殿中间,说了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虽为五毒之首,可这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国师受了些内伤,趴在地上一时半会还起不来。

    听到沈夜惟这么问,他擦了下嘴角的血,阴阳怪气地问他:“你知道我师父?”

    沈夜惟没接话,一个瞬闪来到了国师面前,双手扶住了他的脑袋。

    在国师惊恐的目光下,沈夜惟一发力,众人只听到“咔嚓”一声,国师的脖子被扭成了180度。

    “受完冥府刑罚之后早点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吧。”沈夜惟松开手,喃喃道。

    身首异处的国师瘫软在地,很快就失去了人身,变成了一条一米多长的黑蝎子。

    在场的大臣们都要吓疯了,其中一个年龄大点的直接瘫在了地上,旁边的人赶忙上去扶住了他。

    君王也被吓得不轻,呢喃道:“你……你居然杀了他……”

    阎桓呆站在原地,一时间觉得,沈夜惟的背影看上去居然有些陌生。

    他从未见过如此杀伐果断的沈夜惟。那个国师甚至连遗言都还没有交代,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行了,说些正事吧。”

    沈夜惟淡淡道,“让这些大臣们离开吧。他们有的年龄已经大了,接下来的谈话还是不听为宜。”

    君王皱了下眉,看了一眼旁边快要犯病的老臣,就说:“你们都退下吧。”

    待到闲散人等都离开,沈夜惟才走到君王面前,质问道:“这个国师在你宫里多少年了?”

    “二、二十余载。”

    “也就是说,上次我们阔别后没多久,他便入宫了,是这样吗?”

    君王纠结了一阵儿,咬牙说道:“沈仙人,我悔不当初啊!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劝告!”

    沈夜惟沉默了。反正在场的已经没有别人了,阎桓直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登基之时,政权不稳,曾请我到王宫里来卜卦。”

    沈夜惟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当时给了三条劝告。第一,如果以后遇到像我一样的能人,切勿召入宫内,更不要封为国师。第二,不要沉迷于酒色,适度即可。至于这第三条,你自己说吧。”

    “要爱民如子,替百姓着想……”君王潸然泪下,“不可只注重自己的权力与性命。”

    “唔,你没听我师父给的劝告啊?”阎桓若有所思道,“这三条听起来都挺重要的。你违背了第一条,招了个国师。”

    君王的脸上羞愧万分,沈夜惟翻了个白眼,默默道:“呵,他全都没听进去。”

    “啊?”

    “惭愧,惭愧……”

    君王叹了口气,说:“前些年,我外出巡查,偶遇一女子。她能歌善舞,样貌极为出众。为了她,我、我……约莫六年没有上过早朝了……也因沉迷酒色,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位陛下应该还未到不惑之年。”沈夜惟补了一句。

    阎桓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老头子,“你,你才不到四十岁??沉迷酒色会让一个人老的这么快吗?”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你先继续说。”沈夜惟道。

    “是……”

    君王继续道,“那位女子,被群臣参奏,他们说她是祸国妖妃。所以,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我已经下令把她赐死了。沈仙人,请你不要再笑话我了,帮帮我吧!”

    “我没笑话你。”

    沈夜惟默默道,“我只是瞧不起你而已。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的土地让你治理成这样,你竟然将责任都推到一位女子的身上。”

    “而且你说杀就杀,我都搞不明白了,你到底怎么想的。”阎桓附和道。

    君王:“……”

    “你继续说吧,为了帮助那国师修炼,你让他吃了多少你的子民?”沈夜惟直接问道。

    君王握紧了拳头,心一横,回答道:“每月十五,会为他送上年轻的一男一女。你们看到了,我这宫里头已经没有宫女了,其实早就被他吃光了。对外,我便谎称,宫女和侍卫都到了年龄,我放他们出宫,在外成家了。所以每年我也会命人张贴告示,招新的宫女和侍卫入宫。”

    “就算百姓们知道,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我才是王。”

    “什么?!”阎桓一把揪住君王的领口,指着地上的黑蝎子的尸体,呵斥道:“就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你居然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尖锐的獠牙从眼前男人的嘴里露出,君王已经不怎么害怕了,只是道:“我都说出来了。你们说我的气数尽了,我也认。我只希望……”

    “希望什么?”

    “救救我的老百姓吧!”

    君王哭着说道,“我已经知错了!但战争即将到来,我……已无力保护我城里的百姓……我手上,已经连三千壮士都凑不出来了……”

    “你命人到我们宅院去请我师父,气势不是挺勇猛的吗?”阎桓怒斥道,“那些人我可一个都没杀!”

    “我知道的!”君王说道,“可那也于事无补啊……”

    阎桓转头看向沈夜惟,这事还是得师父来拿主意。

    沈夜惟问他:“当真知错了?”

    “我真的知错了。”

    “那好。”沈夜惟看了一眼外面,说:“给我找个干净的碗来。我帮你保住那些百姓。”

    ……

    返回的时候,沈夜惟没有用传送法术,而是重新在两人身上施加了障眼法,以普通人的样貌带着阎桓步行离开了王宫。

    “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吧,这里很快就会变成另一幅模样。”

    沈夜惟转头看着身后的王宫,感叹道,“活久了,类似的情况会遇见很多。我们本身并不属于他们的一员,切记不要干涉过多。”

    “师父,”阎桓抿了下嘴,问道:“你刚刚让那个君王喝下的,是什么东西?”

    “是我调制的一种毒药。”沈夜惟抬起手,中指的指甲上还沾着一点点药粉,“他喝下之后算是与我达成了协议。他死的时候不会很痛苦,但魂魄会继续守着这里的老百姓,期限为二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就可以去重新投胎了。”

    从王宫回家的路途不算很遥远,路上阎桓又问了沈夜惟,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沈夜惟只说,你还是不要见识的为好。

    走到家附近的一条街口处,沈夜惟西边的方向张望了一阵儿,随后对阎桓说道:“你先回去吧。天快黑了,我要再去一个地方。”

    阎桓顺着他张望的方向看去,那边灯红酒绿,街道上经过的多是男人;还有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手里挥着手绢,说着一些阎桓听不大懂的言语。

    “师父,你要去……”哪里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阎桓一扭头,发现身边的沈夜惟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疑惑地盯着那栋喧闹的楼房,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像是酒楼,但又好像不是。

    师父他该不会是进入那栋楼房里了吧?

    阎桓朝着西边走去。刚一靠近楼房,他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水粉胭脂味,比以往在街上遇见的女子身上的胭脂味要浓烈得多。

    大门前挂着的招牌上写着三个字:万花楼。

    第126章 回忆篇(九):四只小宠物

    “哟,客观,今天咱们这儿刚来了个乖巧的莺花,长发如水,肤若凝脂!您一定喜欢!进来坐坐呀?”门口的女人一挥手绢,笑着说道。

    长发如水,肤若凝脂?

    阎桓呆滞了很久,也不知莺花为何物,就问她:“请问,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姓沈?”

    女人稍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试探地问:“这位爷,是不是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咱们这里呀?”

    阎桓如实回答:“没有。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来的那人是不是姓沈?”

    女人乐了,点点头,笑着回答:“是呀!她就是姓沈!这位爷,要不这样,您先跟我进来,我给您上壶茶,咱们慢慢儿说?”

    阎桓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师父让他回家,他却偷偷跟着来到这里;师父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可他确实非常的好奇,沈夜惟到这个脂粉味这么浓厚的楼房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好吧,我跟你进去。”阎桓点点头,进入了楼房。

    女人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只要银钱到位,你想怎么叫她都可以。

    结果这话被阎桓听了去,原地一个转身,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啊,不不不!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而已!”女人赶紧将他带到了一处座位前,“这位爷,您先在这里坐着,我让人给您上茶~”

    ……

    另一边,城外的官道上。

    “这是银钱,谢谢你。”沈夜惟抱着木头箱子,把钱付给了挑担的中年男人。

    “哎!好嘞!太谢谢您啦!下次如果需要,记得再来找我啊!”

    男人很兴奋,这银钱够他今年一家老小过冬的了。

    “好的好的。”

    沈夜惟应下后,一手抱着木箱,一手提着两只圆形的小木头笼子,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接下来是一段动荡的时代,他打算用阵法结界将整个庭院都罩住,以防平日里受到外界的干扰。

    这里不比深山老林,日子非常的无趣;再加上有结界笼罩,他和阎桓平日里也需要减少外出的次数。担心阎桓无聊,他便找人购买了一些东西,约好了今日在城外取货。

    由于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所以沈夜惟是走着回去的。

    半路经过万花楼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大门口被丢了出来,沈夜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蹦了半步。

    “阎桓??”

    沈夜惟错愕地看着地趴着上的人,又因为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再次看了一眼万花楼的招牌,随后问道:“你怎么没有回家?”

    “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居然把我丢出来……师父??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啊?!

    阎桓更加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沈夜惟,一只手抱着个木箱子,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两个挂着线绳的圆形小玩意。

    几个打手一样的男人跟着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就要揍阎桓。他们都是普通人,阎桓也没有还手,只是抱着脑袋向沈夜惟求救。

    沈夜惟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大概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阎桓进去喝了壶很贵的茶,然后几句言语惹哭了这里的一名姑娘。再加上,他又没有钱付他的茶水费,就被扔了出来。

    沈夜惟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怎么背着我偷偷来这种地方逍遥?”

    “师父!别说风凉话了!快救救我啊!”

    跟着冲出来的老鸨站在一旁,指了一下地上的人,恶狠狠地问沈夜惟:“怎么着?你和他认识啊??这个穷光蛋,没钱还敢来青楼喝茶?!赶紧替他把钱付了,否则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行吧,那让你的人先住手。”沈夜惟说道。

    老鸨给了一个眼神,几个打手便退到了一旁。沈夜惟拿出钱袋,打开给女人看了一眼。老鸨顿时喜笑颜开:“哎!这些就够了,够了!”

    她正要伸手去接,沈夜惟一把把钱袋收了回来,并说了句:“我得先问问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倘若他没有实话实说,那我便把他交由你们发落,我不会替他买单。”

    老鸨的目光已经无法离开那只钱袋,连连点头:“嗯嗯,你问吧!”

    阎桓捂住肩膀站了起来,擦了擦身上的土,说道:“师父!是她先骗我,说你在里面的!”

    “哦?”

    老鸨:“你这小厮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他人在里面了?我连他是谁都不认识!”

    “她说今天新来了一个人,姓沈,听她描述我还以为是你!就想着跟过来看一看!”

    阎桓也很冤枉,“谁知,她说的人,竟然是一女子……而且那女子根本就不姓沈!而是姓何!是这个人骗了我!”

    “哼!反正你要的姑娘我给你叫了,茶你也喝了,这钱,你得付!”

    阎桓连连摆手,拼命解释:“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就问了她的姓,然后她就哭了!!”

    沈夜惟看到了大门门口旁边藏着的姑娘,轻声问了句:“是这样吗?”

    那个姑娘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轻声道:“客观,确实是这样。是这位客人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凶,奴婢才害怕地哭了,真对不住……”

    沈夜惟叹了口气。

    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他还是悄悄给那个姑娘塞了一些银钱,又和老鸨结了茶水费用,息事宁人。

    阎桓小心翼翼地跟着沈夜惟回了家,路上一声都不敢吭。

    沈夜惟依旧抱着木箱,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些小声音,阎桓很好奇,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太敢问。

    或者应该说,不太敢和师父搭话。

    锁上院门后,沈夜惟在院墙周围来回走动,慢慢竖起了结界。

    阎桓蹲在旁边的草地上,仔细观察那两个圆形的小东西。他发现那竟然是两只非常精致的小木头笼子,笼子里面各装着一只绿色的蝈蝈。

    再看看木箱,合的很严实,只有几条很细的缝隙。他能听到里面有东西在动,就用鼻子嗅了嗅,却只能闻到一股很新的木头的味道。

    “好奇就打开看看,反正都是买给你的。”沈夜惟这样说道。

    “好!”

    阎桓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木箱上的锁。

    他看着里面的两只毛绒绒的小黄鸭,舔了下嘴唇,兴奋难掩:“师父,这是……?”

    “近期要减少外出次数,我怕你会觉得闷。”

    沈夜惟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木箱子,“好了,把它们拿进屋吧,天黑了外面有点凉。你来负责照顾,可以吗?”

    “当然可以!!”

    阎桓手捧着两只小鸭子,指尖上挂着蝈蝈笼子,一脸兴奋地跑回了屋,刚刚才挨过一顿打的事似乎全忘了。

    晚上沐浴完后,阎桓把蝈蝈安置在了床边的花盆里,然后将两只小鸭子都放在了床上,趴在一边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

    “蝈蝈都已经睡觉了,你们怎么还不睡鸭?”

    小鸭子“叽叽叽”地叫着。

    阎桓用指甲点了点鸭子的嘴巴,笑着说道:“再不睡觉,会被住在这里的大白狼一口吃掉哦!”

    沈夜惟刚好抱着洗衣桶从门口经过。听到他这样说,沈夜惟大惊失色地冲了进来:“我买它们回来,可不是给你吃的啊!”

    阎桓爽朗一笑:“哈哈,我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东西都会往嘴里塞。”

    沈夜惟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是这样吗?”

    “嗯啊!怎么了?”

    “没什么。”沈夜惟默默说完,抱着洗衣桶离开了这间房。

    几秒钟后,他听到了阎桓从屋内出来的声音,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师父,这衣服……”

    阎桓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看着洗衣桶里的衣服,“是我刚才穿的那件么?还是我来洗吧。”

    “你专门追出来,就是要说这个?”

    “昂,怎么了?”

    沈夜惟沉着脸,问他:“为什么要自己洗,你是舍不得这衣服上的脂粉味么?”

    这句话把阎桓都问懵了,直言道:“以前的衣服,不都是我洗的吗?”

    沈夜惟:“……”

    “不过,”

    阎桓的脸渐渐红了,扭捏道:“师父如果愿意帮徒儿洗,徒儿真的感激不尽。那脂粉味有点刺鼻,我闻到就想打喷嚏。”

    他的情绪转变的太快,一双红眸尽显羞涩,沈夜惟瞬间就没了脾气。

    内心挣扎了片刻,沈夜惟直接问他:“你跑到那万花楼去,当真是为了找我?”

    阎桓一脸云淡风轻地回答:“当然!师父放心,我现在依旧是处子之身,不影响以后的修行,师父要替我检查一下吗?”

    “那、那倒是不必!为师相信你!”沈夜惟顿时有点慌张,脸颊发烫,“既然你想自己洗,洗衣桶给你,你来洗吧。”

    “好的。”

    ……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沈夜惟刚在桌前坐下想继续看书,就听到阎桓的房屋方向传出了一声惊呼。

    “这回又怎么了?”

    沈夜惟赶到后,揣起手看着那两只小黄鸭,在阎桓的床铺上肆意地跑来跑去。

    阎桓刚刚洗完衣服回房,身上还绑着臂绳。他将两只鸭子捧回了木箱,一脸的委屈:“它们,它们居然拉在我床上了!好臭啊!”

    虽然不太能闻得到,但沈夜惟还是象征性地用一只手指堵住了鼻子。他看着枕头上和被子上的鸭粪,默默道:“被褥你也自己洗噢。”

    “那今晚怎么办?”

    阎桓站在原地搅起了手指,“师父,要不还是让我去你那里,我们凑合一晚?我已经沐浴过了。”

    沈夜惟:“……”

    下次,一定不能再让他把小动物放到床上了。

    第127章 回忆篇(十):再次负伤

    到了后半夜,阎桓洗完自己的被褥后,在沈夜惟身边躺了下来。

    沈夜惟还是像上回那样,背对着他躺着。但阎桓知道,师父这会并没有睡着,还多匀了些被子给自己。

    “你怎么还没有睡着?”阎桓低声问道。

    沈夜惟沉默了很久,就在他以为,沈夜惟会回一句“我在等你”这样的话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开口了:

    “因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沈夜惟低声道,“你猜猜看,在你还是幼崽的时候,有没有弄脏过我的床榻?”

    阎桓:“……”

    阎桓:“师父,你在诬陷我。我跟着你住过的这些房子,全都没有茅房。而且我也没有怎么排泄过。”

    他和沈夜惟平日里吃的东西都通过打坐化为了真气与法力,融入了他们的血肉。所以他们平日里并不会排泄,这也是修炼的一部分。

    沈夜惟轻轻笑了几声,说:“我指的不是这方面。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把不知从哪捉来的耗子丢在了我的床榻上。”

    阎桓仔细回忆了一阵儿,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事。

    “我当时以为你会喜欢的。”

    阎桓回答道:“我还记得,那只耗子特别大,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捉到。结果最后,它还是被你放跑了。”

    ……

    两人躺在床上一来一回地聊了很久。阎桓还记得上次沈夜惟扇了自己一巴掌,所以今晚他多数是在附和沈夜惟的话题,以免自己再说出什么越界的内容。

    虽然这一晚沈夜惟多数时候都是在闭眼假寐,而阎桓则是时睡时醒,一直在注意身边人的呼吸,但这一晚总算是平静地度过了,相安无事。

    第二天清晨。

    阎桓拿着从厨房弄来的小米和菜叶,到处寻找安置小鸭子的木箱。经过庭院的时候,他发现沈夜惟不知何时已经把两只小鸭子都放进了水里,正蹲在岸边欣赏它们游泳。

    “师父,你什么时候起来的?”阎桓笑嘻嘻地在他旁边也蹲了下来。

    “今天立秋了,过些日子天就会凉下来。趁现在让它们在水里待一会吧。”

    沈夜惟瞄了一眼阎桓手里的小碗,感叹道:“没想到这小鸭子还挺好玩的,你看它们的小脚掌,在水里动来动去的。”

    阎桓看出了他的意思,端着碗犹豫了片刻,认真道:“师父,还是我来喂吧,你连蒜苗都养不好。”

    沈夜惟皱了下眉,嘟囔了句:“我没有想喂的意思。本来就是……送给你让你养的。”

    自己养的蒜苗哪里不好了?不都还活的好好的吗?只是那些蒜苗不能吃而已。

    毕竟,他和阎桓也不吃这东西啊。

    “师父,你说,这几日真的会有战争吗?”

    阎桓将碗里的食物一点一点地洒进池子,两只小鸭子很快就伸着头把漂在水面上的食物吃掉了。

    “会有,但规模不会很大。”沈夜惟淡淡道,“你想出去看看吗?我可以带你到结界外面,但我们不能出去太久。”

    “师父在担心什么?”

    “你知道,为师一直在修炼,期盼有朝一日能成仙。”

    沈夜惟默默道,“类似这样的权力纷争,我们这样的修行之人确实不宜干涉过多。而且我也不打算再与下一任帝王有什么交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便是了。”

    说话间,阎桓把手里的碗递到了沈夜惟跟前,沈夜惟十分自然地从碗里抓了把食物,洒进了水里。

    两只小鸭子吃的很欢,阎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父,你果然很想试试看啊,喂小鸭子的感觉。”

    “……”

    “竟然敢戏弄师父,罚你抄书三万遍。”

    “啊啊啊!好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外界的情况犹如沈夜惟预测的那样,旧的君王死去,新的帝王迅速接管了这里的一切。该杀的杀,该留的留,时间的长河依旧波涛汹涌,所有的人都只是这条长河中的一滴小水珠罢了。

    沈夜惟和阎桓在园林水榭过着简朴的生活。阎桓每天都在跟着沈夜惟学习新的东西,不止如此,他还染上了一个总是戏弄师父的坏毛病。

    “阎桓,我刚刚放在这里的木盒子呢?”

    “什么木盒子?”阎桓嘟囔着反问道。

    “深颜色的,上面有个提手……就是很常见的食盒。你看到了没有?”

    阎桓赶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没有啊,我没看见。”

    沈夜惟站在他背后沉默了一阵儿,伸手扯住阎桓的脸颊,质问道:“没看见?没看见你嘴上怎么会有食物渣,你嘴里怎么会有一股香味?”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香香的,师父你闻闻——”

    “少贫嘴!”

    沈夜惟双手揪住他的两只耳朵,瞪着他质问道:“那是我专门出去买的中秋月饼!你全都吃光了??”

    “啊~师父住手~我那里不能碰啊——”

    阎桓的尾巴都夹了起来,同时红着脸说道:“很美味啊,不是很甜,口感软糯糯的。”

    “明晚就是中秋之夜!你现在把月饼都吃光了!明晚我们吃什么?!”

    “嘿嘿,再做就是了。”

    阎桓从衣服里掏出一本书:“这上面记载了月饼的制作方式,我们一起来做月饼吧?肯定很有意思!”

    看着沈夜惟气的咬牙切齿表情,阎桓笑着继续道:“师父,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嗅觉已经恢复了呢。”

    “……”

    “早就发现了,用你这么提醒我吗?”

    沈夜惟长叹一口气,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些银钱放在阎桓手里,“趁着现在时间还不晚,我去买面,你去买馅料,快去快回。”

    说完,他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夜惟就这么同意一块自制月饼了,阎桓也确实没有想到。其实他只偷吃了一块月饼,那食盒里还剩下好多,现在食盒就藏在自己的被窝里。

    他癔症了一会,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银钱——好家伙,师父故意为难自己的吧?

    这么点钱,连口粗茶都买不到啊!

    ……

    两个时辰过后,沈夜惟心急如焚地站在家门口,透过结界到处张望——阎桓这孩子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会已经很晚了,街上已经变得非常安静,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熄了灯,可阎桓依然没有回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阎桓在城里不停地兜圈子,按照他的脚力和速度,这会也该转悠到家门口了。

    他会不会离家出走了?

    沈夜惟自责的要命——月饼吃了就吃了,自己刚刚应该多给阎桓一些银钱,不该难为他的。

    自己既然很清楚,阎桓没有人身的时候就喜欢吃甜食,更何况摆在他面前的是上等的月饼,心里更加自责。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屋卜一卦,看看阎桓到底在哪,一股异样的感觉涌入心头。

    有人正在动自己的结界!

    他转过身,笼罩在庭院周围的结界依旧完好无损;而那股异样的感觉,也很快就消失了。

    沈夜惟皱了下眉,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进屋快速搜查了一下各个房间。

    最后,在放置旧物的仓房内,沈夜惟发现了一个人的背影,还有一股血腥气息。

    “阎桓??”

    沈夜惟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穿过我的结界的?不对,等等……你居然能独自穿过我的结界??”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师父。”

    阎桓背对着他,嘟囔道:“上次你带我穿过结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结界有个小漏洞。不过师父放心,这个漏洞别人应该发现不了。”

    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沈夜惟心里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但阎桓一直背对着自己,手上在翻找着什么东西,这明显不对劲。

    “你怎么又不转过来?是不是又在哪里受伤了?”沈夜惟皱眉问道。

    “放心,我没有闯祸。”阎桓犹豫了一阵儿,还是转过了身子。

    看着他腹部那三道骇人的血痕,沈夜惟皱眉质问:“说!这是谁干的!?”

    他一屁股在阎桓身后坐下,立刻就要运功替阎桓疗伤,被阎桓一把抓住了手腕。

    “师父不慌,我伤的不重,只是皮外伤。”

    阎桓手上、衣服上全是血,他皱着眉看着沈夜惟,说了句:“别再到结界外面去了,外面有人想取你性命。刚刚看你站在结界里面等我,我就没有叫你……”

    “先别说了,我扶你去屋里躺下。”

    “嗯,师父,去我屋吗?”

    “去我的屋子吧,离得近一些。”

    ……

    过了片刻。

    沈夜惟停下了真气的输送,睁开了眼睛。他这会已经基本上冷静下来了,问道:“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街上正走着,有个人拦住了我,向我打听你的下落。我问他要干什么,他就开始动手了,说要我们死。”

    阎桓赤裸着上身,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打坐姿势。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还很疼,他不敢乱动。

    “我看不出那人的真身,他会一些法术,身手极其矫健。”阎桓睁开眼,淡淡道:“凭直觉,我感觉他应该和我们一样,是修成的人身。”

    “我和他在街上打了几个来回,我没占什么上风;但不知道为什么,打到一半的时候,他居然先逃走了。”

    接着,阎桓又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出招方式,可以用快准狠来概括。

    沈夜惟听完后觉得没什么印象,就把自己认识的且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依然觉得似乎没有任何一个认识的人,是这样的出招方式。

    “哦,对了,那人还有个特点。”阎桓说道,“他走路没声。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而且不像是练功练出来的。”

    沈夜惟依旧摇了摇头,“为师确实不认识这样的人。你好好养伤吧,我……”

    阎桓再次抓住沈夜惟的手腕,“师父,别出去了。”

    “有人欺负你,我怎么可能坐着不管?”

    沈夜惟站起身,轻笑道:“还有,我这会不是要到外面去。我去给你做些吃的,这样恢复的更快。”

    第128章 回忆篇(11):中秋夜(上)

    沈夜惟不止做了一顿精致的饭菜,还破天荒地准许阎桓把两只刚换完毛的小鸭子拿到床上玩。

    而且,他现在正躺在沈夜惟的床上,床边还挂着蝈蝈笼子。

    “师父,我好疼。”

    “你喂我吃,好不好?”

    沈夜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小鸭子就捧得起来,筷子就拿不动了?你快坐起来吧。”

    阎桓叹了口气,故作艰难地把手上的两只小鸭子放在一边,撑着床缓缓地坐了起来。

    沈夜惟也不是不知道,阎桓起码有六成以上是在装,但他并不想要拆穿。他端着碗,用勺子舀了一些瘦肉粥,默默地送到了阎桓的嘴边。

    阎桓受宠若惊地张开了嘴巴,一口吃掉了那勺粥。

    喂饭期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夜惟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手里端的食物上;而阎桓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在沈夜惟脸上。

    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阎桓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

    “嗝……我吃了这么多,要不要紧啊?会不会把肚皮撑破?”

    “不要紧。”

    沈夜惟把碗筷都放回了托盘,这才从刚刚的紧绷状态中缓了过来,“肚皮没被抓穿,我给你做的也都是好消化的食物。”

    “师父,既然如此,还有一件小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看到阎桓的眼神犹犹豫豫,沈夜惟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接话道:“你想吃你藏在被窝里的月饼?”

    阎桓嘿嘿一笑,“你都发现了啊?”

    “哪有人把食盒藏在被窝里的?”

    一想到这事,沈夜惟头都大了,“现在被子上都沾了月饼味,没法睡人了。等你的伤好了,自己洗被褥。”

    阎桓赶紧拍了拍床,“那你快过来,今晚我们再凑合一宿!”

    “不了。”沈夜惟轻声道:“我要出门一趟。我大概知道你说的人在哪个方向了。”

    “师父别去!”阎桓赶忙伸手去拽他,却拽了个空。

    “别担心。为师天亮前就回来。”

    ……

    沈夜惟站在城内最高的楼房房顶上,收回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蛇。

    他朝王宫方向看去。

    那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城墙下多了许多劳工,新上任的帝王似乎是打算把王宫旧址全部拆除。那个想要他命的人看上去也没想躲,这会正和一群人在王宫附近的酒楼里大吃大喝。

    与内部空无一人的王宫不同,酒楼周围有重兵把守。

    沈夜惟轻而易举地绕过了这些守卫,悄悄溜进了酒楼。

    这一晚,酒楼一楼的桌椅板凳几乎全部被毁。多数守卫以为是有人趁夜刺驾,集体出动护驾。然而等到天明之时,新帝无恙,唯独国师手下的一个小徒弟不见了踪迹。

    国师脸色十分难看,忍不住骂了句:“这个兔崽子!劝过他不要接下这种无聊的差事,他非不听!”

    新帝听到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这是,在指责寡人吗?”

    “没错!不是指责你,还能指责谁?那人都要死了,而你是胜者,本该称王称霸!这一切都好好的,可你居然问他还有什么遗愿?真是多此一举!”

    国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没好气道:“哼!沈夜惟是我故交,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至少面儿上都不能和他太过不去!他很记仇的!”

    “吴大师,”新帝有些无奈,“寡人已经知错了。现在酒楼损失惨重,得给店家赔些银两,你看这……”

    国师:“我又不负责管钱,别问我啊。”

    “管钱的那个人明天一早才会进城,寡人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银钱。要不你先帮寡人垫上?回头寡人再补给你。”

    国师:“……”

    不止徒弟被掳走,自己口袋里的银钱也要不保了??

    这国师,他不想当了。

    ……

    “咚!”

    “嗷!疼死我了!这是哪儿?!你是谁啊!”

    沈夜惟将五花大绑的男人丢在地上,“阎桓,能起床了吗?出来看看,袭击你的是不是这个人。”

    一句话喊完,卧房方向没有任何动静。沈夜惟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临走前担心阎桓追过来,就在卧房附近又加了一层不同的结界。

    收掉结界的一刹那,阎桓从屋里跌了出来,哀嚎道:“师父!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把我困在屋里?!我急着上茅房,都快要尿裤子了!!”

    “别胡扯,咱们平时根本不用茅房。”

    沈夜惟面无表情地戳穿他,又解释了一句:“你受了伤,我怕你偷偷跟着我出去。好了,你赶紧看一眼吧,我发现那地方有好几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袭击了你。”

    被关了一夜,阎桓恢复了不少,活动比昨天要自由的多。他在那人面前蹲了下来,嗅了嗅,说道:“嗯,确实长得一样,但是气味有些不同……难道是孪生兄弟?”

    地上那人插嘴道:“我们是孪生五兄弟!”

    “嗯,昨晚你们五个一起上,也全都败在我手上了。这只能怪你师父,只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出手。”

    沈夜惟默默道,“看在你是老吴的徒弟的份上,我就不难为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指使你们的?”

    地上那人一听,顿时放松了许多:“你认识我师父啊?那我便告诉你吧。”

    他把处决上一任君王那天的事告诉了沈夜惟。本来当时一切都很顺利,多数大臣愿意归顺,回乡安度晚年;少部分心怀叵测的,在那天与上一任君王一并处斩。

    行刑前,新帝突然问了一句:“如此轻松地夺下这里,寡人实属有些意外,但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寡人尽量满足你。”

    “哼!有一个人,我一直想要他死,却始终未能如愿!”站在处刑台上的男人这样说道:“他叫沈夜惟,就住在城里!是个蛇妖!”

    一旁的国师听完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应,他的那个显眼包徒弟就先开了口:“行,这事我帮了!区区蛇妖,不在话下!”

    沈夜惟听到这里都无语了,瘫着脸站在一旁不说话;阎桓倒是比较好奇,就问他:“你们几个修炼了几千年啊?就凭你们??

    地上的男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便不再回应。阎桓把他捆在了墙边的柱子上,拉着沈夜惟准备去厨房做月饼。

    “师父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阎桓一边和面一边问。

    “情况应该和他说的大差不差。”

    沈夜惟叹了口气,“你伤的也不重,今天又是中秋节,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等他师父来要人吧……把那边的核桃仁还有杏仁都递给我。”

    “那他最好赶紧来,我不想今晚家里多一个人。”阎桓嘟囔道,“我还想和师父一起过节呢,我指的是,只有我们两个。”

    沈夜惟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沈夜惟那所谓的老相识终于找到了这里。

    “沈夜惟,我们多久没见啦?”老吴提着一食盒月饼和两瓶酒站在门外,“我是专门来登门道歉的!徒弟不懂事,实在对不住!”

    沈夜惟接过他送来的礼物,给阎桓使了个眼色。阎桓解开了“俘虏”的绳子,还悄悄对他呲了下牙。

    “行了,这事算过去了。你不来打扰我,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沈夜惟说完,拿着礼物就准备回屋。

    “慢着。”老吴微笑道:“今天过中秋呢,不留我喝一杯吗?”

    阎桓一听就急了,他和沈夜惟可是一起做了顿中秋大餐的,怎么能让这个外人捡了便宜?

    可沈夜惟已经做了个请的动作,还收掉了结界,把这个不认识的老吴给让进了院子。

    “嚯,你这地方可真好啊!藏得也好!从外面看就是一栋小破屋!”

    看见阎桓在一旁闷着不说话,不停地拿着食物喂蝈蝈,老吴继续感叹:“你居然还养了两只小鸭子?还有蝈蝈?挺悠哉的嘛!”

    “那是买给我徒弟的。”沈夜惟面无表情地解释完,站在桌前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坐吧。阎桓,你也过来,我帮你拿碗筷。”

    “你俩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啊?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就算了,怎么你还帮他拿碗筷?”老吴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话那么多?这都谁害的?”

    沈夜惟一脸的不悦,“是谁对徒弟管教不严,居然还在街上搞偷袭?还把我唯一的徒弟给打伤了?”

    “哎,是我的错……我已经责罚过他啦!来,这杯我干了,以表歉意,这事咱们就这样揭过了,好不好?”老吴说着,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吃饭过程中,阎桓发现这个老吴的话是真多,嘴巴一直说个不停,基本都是在讲他是如何辅佐现在的帝王到处征战,扩-张领土的。

    沈夜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目光却时不时看向一言不发的阎桓。

    中秋之夜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还在饭桌上一直叨叨,阎桓肯定是不高兴了。

    等老吴离开了,再好好哄哄这狼崽子吧!

    想到这里,沈夜惟也动了一个别的念头——搬家。

    既然今晚老吴会过来,那就表示这里的帝王也知道了他在这里的落脚之处,以后的麻烦只多不少。

    第129章 回忆篇(12):中秋夜(下)

    好不容易把喝的半醉的老吴送走,沈夜惟站在门口长叹了口气,重新张开了一道结界。

    “他走了啊?”阎桓站在沈夜惟身后,淡淡问道。

    “嗯,走了。”沈夜惟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亭子里看月亮去。”

    阎桓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两人在凉亭里坐下后,沈夜惟就大概解释了一下这老吴的来历,并表示许多年不见了,在这里相逢也是一种缘分。

    “我们再搬一次家吧,这个地方已经暴露,最近一段时间不能再住了。”

    沈夜惟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喜欢清净一些的地方。”

    “嗯。”

    “搬走以后,大抵不会再见到他了。”沈夜惟又补了一句,“只有我们两人一起生活。”

    “嗯。”

    “阎桓,你别蹬鼻子上脸,到底怎么了?”沈夜惟直接问道:“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就直接说吧。”

    “没有啊,我挺高兴的。你看今晚月亮多美啊!”

    “胡说,”沈夜惟指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这耳朵都快垂到地上了。”

    阎桓:“……”

    沈夜惟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捏起一块切好的月饼放入口中:“嗯,吃着不错。这五仁月饼,你不吃吗?”

    “师父,”阎桓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他以后会成为我师娘吗?”

    “噗——”

    一口酒喷出,沈夜惟赶忙用衣袖沾了沾嘴角,疑惑道:“你这又是从何说起?”

    “吃饭的时候,他把手搭在你的手上,你都没有躲。”

    阎桓嘟囔着道:“倘若徒儿这次受伤,能成全师父的一段美好姻缘,倒也是美事一件。”

    沈夜惟扬了下嘴角,问他:“你真这么想?”

    阎桓抿了下嘴唇,闭上了眼:“嗯……师父不用顾忌我,也不用勉强搬家,我……伤口已经不疼了,真的。”

    看他这副不情愿的模样,沈夜惟都快要笑出声了,就说:“可你脸上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还有,你告诉我,男人要怎么做师娘?”

    “男人不能做师娘吗?”阎桓的眼神立即变得无比的真诚。

    “男人又不能生孩子。”

    沈夜惟回忆了一阵儿,继续道:“不过,这也不好说。据我所知,有的君王或是王爷一类的人,还会娶男人做妻子。”

    意识到阎桓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沈夜惟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阎桓给带偏了。

    他赶忙解释:“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为师整日都在修行,不能有这些杂念,不能破身,更不会娶妻。日后你若是要同为师一起成仙,同样不能破身,明白吗?”

    “明白了。”阎桓点点头。

    “还有,你说他搭了为师的手……那是因为你目前还看不出他的真身。”

    沈夜惟抿了口酒,解释道:“为师确实已经适应了,因为他手多,有时候没地方放。为了避免一些吓坏常人的举动出现,他便养成了这个习惯动作。”

    “还有,袭击你的那个人,真身是只豹子。如果你修炼到看出他们真身的地步,应付起来就不会那么困难了。我们大家都有天生的缺陷,需要成年累月的修炼,才能慢慢弥补。”

    说到这里,阎桓就认真回忆了一下。

    那天交手,几个回合下来那人的动作好像确实比一开始慢了许多,而且呼吸也变得不如一开始那样顺畅。

    这是耐久力不足的体现,所以打到后面那人就先逃走了。

    “我明白了,师父。还请师父日后再多教我一些……”

    说到一半,阎桓发现身边坐着的男人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沈夜惟睡的很沉,手里还端着酒杯,里面还装着一点喝剩下的酒。

    阎桓笑着叹了口气,悄悄地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酒杯上反射着白色的月光,他盯着沈夜惟抿过的位置看了许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就着同样的位置,喝光了那杯酒。

    ……

    “唔,为师头好疼……”

    阎桓蹲在沈夜惟的床旁,双手搭在床边,对床上的人轻声道:“师父,不是说要搬家的吗?这会已经快要午时了哦。”

    “你怎么开始摇尾巴了?”沈夜惟脸色苍白,慵懒地瞥了他一眼,而后伸出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别摇了,我眼晕。”

    “师父,你昨晚喝的有点多哦。”阎桓递上一杯热茶,“我在里面加了些蜂蜜,喝了吧。”

    “嗯。”

    沈夜惟忍着头疼坐起身,喝下了那杯蜂蜜水。看了看周围,沈夜惟就问他:“昨晚我是怎么回屋的?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当然是走回屋的啊。”阎桓眯起眼睛微笑道,“你不记得了吗?”

    “哦。”沈夜惟点点头,继续问道:“老吴是什么时候走的?昨晚我们赏月了吗?”

    “吃完饭,你送他离开的。”

    阎桓想了一下,回答道:“后来我们到凉亭里去赏月,你又多喝了一杯。很快你就说你觉得有点困,我就扶你回屋了。”

    沈夜惟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我都记不清了……怎么感觉好像半夜被谁给抬起来了?也许是我在做梦吧。”

    阎桓依然微笑着附和:“嗯,也许吧。我还受着伤,只能扶你回屋。”

    “算了,不想了。我头好疼……我是不是和你提过搬家的事了?等我缓过来了,我们就动身搬家。”

    沈夜惟又重新躺了回去,继续道:“失策了,没想到他带来的酒后劲儿竟然这么大。”

    阎桓笑着帮他盖好被子,转身去厨房又倒了一杯蜂蜜水。

    他在心里盘算着,有三件事,永远都不能让沈夜惟知道:一,沈夜惟昨晚是直接醉倒在凉亭的;二,他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三,昨晚他在沈夜惟身边躺了一整晚,一宿没睡。

    到了傍晚时分,沈夜惟和阎桓简单收拾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又到王宫与老吴道了别,两人再次踏上了搬家的旅途。

    这趟旅途比阎桓想象的要久、要远,一来是两人这次带的东西比较多;二来是因为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一块带走的行李里又多了四只小家伙。

    为了避免它们受到伤害,沈夜惟每次用法术传送后都要在当地缓上六个时辰,才会再次使用传送法术。

    几天过去,两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阎桓看到了远方的山脉,已经能嗅到山的气息了,整个人都变得十分亢奋。

    他扛起布包,对沈夜惟道:“师父,今晚要不别停下了?我脚力快,先带着行李和四个小家伙先往那边跑,你……”

    沈夜惟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说道:“不是我不想。我们先找一家馆驿,把行李什么的都安置好。安置好了之后,今晚你我再一同上山。”

    “这却是为何?”阎桓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这会才下午……为什么不带着行李一块走?”

    “唔。”沈夜惟有些犹豫,“还有点小麻烦要解决,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

    因为今晚不在这里过夜,沈夜惟就只开了一间房,专门用来安置行李和小动物。

    两人在馆驿等到太阳落山,沈夜惟换好衣服,伸着头对背对自己的阎桓说了句:“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好,我这边也喂完蝈蝈了。”

    阎桓脸有些红。

    虽然看不见,但师父换衣服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再加上之前中秋夜的经历,他的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沈夜惟走到他身边,拽住他的衣袖,两人一块传送到了山上。

    借着月光,阎桓看到的是一片不算大的荒废田地,一栋算是挺大的平层木屋,以及木屋背后的一大块黑漆漆的树林。

    “这里是山的背面,鲜有人来。”沈夜惟低声道。

    “木屋怎么亮着灯?里面有人?”阎桓问完,闭上眼仔细听了听,似乎还能听到木屋内传来的嘈杂声。

    “是的,有一群山贼,总是驻扎在这里。先前我已经赶过几次了,但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又会偷着住进去。”

    说到这里,沈夜惟笑了笑,“不过,虽然他们自称山贼,直到上次来为止,我也没见到他们身上沾什么血腥气,应该没杀过人。”

    “原来是这样。”阎桓点点头,“只是劫道的?”

    “没错。”

    沈夜惟朝着木屋方向走去,“该送他们下山去找点别的生计了。”

    屋子周边有个小院儿,里面拴着一条体型颇大的狗。阎桓对着那只狗呲了下牙,那条狗便不再出声,缩到了一旁。

    两人直接进了院子,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察觉。阎桓也渐渐听清了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似乎在喝酒,在胡闹。

    “老三,继续喝啊!还有半坛子呢!”

    “帮我倒点……谢谢老大!”

    “噫,老四老六,你俩恶不恶心?两个人大男人怎么还在这搂搂抱抱的?”

    “就是的,也不害臊!要不你俩干脆成亲吧,兄弟们给你们做个见证。”

    听闻此话,阎桓瞬间再次想起中秋夜的经历,直接从脸红到脖子,连耳根都充斥着血色。

    他慌忙指了一下木屋的门,问道:“我们要直接进去吗?怎么进去?话说回来这门是怎么回事,怎么都长蘑菇了?”

    这么近的距离,沈夜惟同样听到了里面的人的对话。

    他揣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阎桓看了半晌,把阎桓所有的表情和慌张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这傻孩子,真以为中秋夜那晚自己是喝醉睡着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第130章 回忆篇(13):切磋

    沈夜惟其实在心里捉摸了很久。

    中秋夜那晚,他确实喝的有点晕,也趴在桌上睡着了那么一会,但绝不至于把所有事情都忘掉的地步。

    事实上,阎桓从石桌旁站起来的那一下,沈夜惟立刻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

    后面阎桓是怎么把自己抱回屋的、又是怎么偷摸在自己身边躺了一晚的,沈夜惟都没敢细想。

    到了第二天,阎桓又没打算承认此事,沈夜惟就没再提过。

    这事是能说破的吗?明显不能。

    虽然沈夜惟以前从来都没有收过徒弟,但他也知道,这样的师徒关系似乎有些不正常。

    “师父,我们还不进去吗?”阎桓看着他,小声问道。

    沈夜惟回过神,浅浅地嗯了一声,抬腿对着那扇长了蘑菇的木门就是一脚。

    木门直接被踹飞了出去,屋内瞬间鸦雀无声,喝酒的,吃肉的,统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

    “这儿是我家,你们该收拾铺盖走人了。”沈夜惟随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漫不经心道。

    一个愣头青抄起身边的刀站了起来,质问道:“你就是我爹说的那个人?”

    “嚯?你是山贼头头的儿子啊?”沈夜惟若有所思道,“长的是挺像。怎么着,子承父业了?”

    阎桓在一旁插嘴:“师父,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十几二十年前吧。”

    沈夜惟抱起胳膊,继续道:“看来在座的都是生面孔啊。以前那些人都上哪去了?”

    “少废话,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山头了!”老二借着酒劲儿,也抄起了刀,“要么滚蛋,要么让我把你们剁成肉泥!”

    老四在一旁附和,“就是的,他们手无寸铁,怕什么?!兄弟们抄家伙!”

    “你们都等等。”

    年龄最大的老二缓缓站起身,突然开口:“我见过他,他不是你们能应付的人。”

    “二叔,你跟着我爹见得多,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仅凭他不会变老这一点,就决不可能是个一般人。”

    沈夜惟盯着老二的脸瞧了一阵儿,这人虽然老了,也沧桑了许多,但确实是之前那个山贼头头的二把手。

    上次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年轻小伙,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我记得,你姓沈。”老二淡淡道,“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嗯。”

    沈夜惟点点头,“许久不见,你怎么老成这副模样了?还有这个毛孩子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让他当了头子?”

    “哎,一言难尽呐……”

    两人说话期间,阎桓静静地守在一旁,以免有人偷袭。但听沈夜惟与那人交谈的语气,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敌意。

    “不如这样吧,还是像以前你来的时候那样,咱们到外面去,打一场。倘若我们输了,这个地方就还给你。”

    老二建议道,“毕竟都是兄弟,现在的头儿也是以前我兄弟的儿子,我胳膊肘不会外拐。”

    他作为这里的长者,说话自然有些分量,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

    他们都是普通人,要战胜他们太容易了,老二的想法再明显不过。

    沈夜惟却说:“你们什么毛病?怎么每次我回个家还都要和你们打一架?”

    老二:“……”

    “我已经打烦了。上次回来,你们全员一起上,不也没撑过一个回合么?”

    老二:“你这人怎么……”

    这么不给面子呢?同意了,打赢了,我们赶紧走人,大家都无话可说啊!

    “师父,不如这次让我来吧。”阎桓说道,“我还没和他们打过。”

    沈夜惟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这会伤口又不疼了,是吧。

    他这个伤口,真的是很配合他的个人节奏的啊。

    今天早晨在馆驿,是谁黏黏糊糊地说,我伤口疼,想在床上多躺一会的?

    还非要自己这个做师父的陪着他一起。难道他不知道师父那会肚子正饿,正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烤鱼?

    “师父为何这样瞧着徒儿?”阎桓脸一红,憨厚地挠了挠脑袋,“师父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你伤口不疼了?”

    “呃,这个嘛,呃,其实……”

    阎桓瞬间有些慌乱,想了半天,终于编出了个合适的说辞,“感觉比早晨稍微好一些了,应付他们没什么问题。”

    “你想试试,那就试试吧。”

    沈夜惟只好点点头,这也是个锻炼阎桓的机会。

    山贼们拿着刀来到屋外,围着阎桓站成了一圈。

    阎桓脱下上衣交给沈夜惟,捏了捏手指骨,问他们:“你们是一块上,还是挨个来?”

    沈夜惟在一旁默默道:“我建议啊,你们一块上吧,正好让我看看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配合的怎么样。要是你们输了,就早日下山从良吧。”

    年轻的山贼头头冷哼一声,吐掉了嘴里的干草,呵道:“你们别听他的!两个人一组,一起上!”

    沈夜惟瞥了他一眼,略带嘲讽地说了句:“你急什么?等他们都输了,会轮得到你的。”

    山贼头头咬牙回应:“这可真是彼此彼此。”

    打架的结果不难预料,沈夜惟在一旁看的都有些同情这些人了——他们根本不了解阎桓是什么体质。

    好像有点太欺负人了。

    除了老二以外的所有山贼都被打趴在地,山贼头头却依旧不愿认输,即便身上到处都是划伤,依旧会咬着牙再次站起来。

    “行了,别再打了,点到为止就好。”

    沈夜惟说着,下意识把手搭在了阎桓的小臂上。

    阎桓的体温变得很高,胳膊上、胸膛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打斗过程中他还拆掉了腹部的绷带。

    沈夜惟就看到了他那好的连痂都快要掉没了的伤口,心说这孩子果然一直在用伤口的事糊弄自己。

    “不行的,师父。”

    阎桓有些微喘,稍稍向前走了半步,“你感受到他的杀气了吗?这种人就得一次性把他治到服气为止,不然他还是会回来做山贼的。”

    沈夜惟也确实能感觉得到,但他多少有些不理解了——已经浑身是血了,这人是何必呢?

    一点都没有他老爹当年的通透感。

    山贼头头嘶吼一声,拿刀朝阎桓的脑袋劈了过去;血味扑鼻,阎桓也发了狠。

    沈夜惟惊了,喊道:“阎桓!快住手!”

    阎桓躲过那一下之后,指甲直接刺穿了那人的腹部。拔出来的时候,阎桓的指甲上淌着鲜血。

    山贼头头站在原地摇了两下,倒在了地上,这次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我已经避开要害了。”

    阎桓俯视着地上的人,淡淡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想要在山上做山大王,首先就要明白什么是弱肉强食。你还年轻,趁早下山养好伤,换个营生方式吧。”

    沈夜惟愣怔怔地看着阎桓——这孩子还挺会说。

    倒是把自己想表达的给表达出来了。

    ……

    沈夜惟给他们留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老二带着两个兄弟先背着头头下了山,到附近的镇子上求医;其余的人则是收拾东西准备卷铺盖走人。

    “师父~”

    阎桓紧挨着沈夜惟在墙边坐了下来。

    “干嘛要坐的离我这么近?明明那么多地方可以坐。”沈夜惟忍不住往远处挪了挪。

    “师父,你看。”阎桓指着自己的腰,“我又受伤了,还是刀伤。”

    之前已经被阎桓糊弄过好几次了,沈夜惟本来不想看的。但他这样一说,沈夜惟还是下意识转过头,朝他的腰部看了过去。

    “削皮刀都比你这划的重。”

    沈夜惟伸出手,故意张开嘴,“要不要用为师的唾液给你治一下?”

    阎桓赶紧捂住伤口,惊恐地问:“师父,徒儿,呃,其实一直都想问问来着……你这个,有毒吗?”

    “本身是没有的。”

    沈夜惟转过脸,悄悄对着阎桓吐了下蛇信子,表情忽然阴森:“但我可以释放毒素,和唾液混合。”

    阎桓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同时心里有些后怕——幸亏中秋节那晚,沈夜惟喝酒的杯子上没有沾到毒素……

    “有时候为了防止有人害我,我会在我喝茶或是喝酒的杯子里释放一些毒素。”

    沈夜惟胡扯完,故意问他:“不知道你替我洗杯子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

    阎桓下意识把手捂在了腹部,快速摇了摇头。

    这下沈夜惟可以确定了,中秋节那晚自己杯子里剩的那口酒,就是被阎桓喝掉了。

    等到阎桓反应过来,沈夜惟所谓“杯中释放毒素”的说法,逻辑上好像有点问题的时候,沈夜惟已经起身去和那些山贼们聊天了。

    “那我们就走了。”一个山贼背着三个包袱,临走前说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让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些年。你是好人,所以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嗯?你说吧。”沈夜惟道。

    “你的天花板不太牢固,”那个山贼说着,扯了一下门口天花板处吊下来的绳子,“小心砸到头。”

    说完,他和其他几个弟兄,带着狗直接跑远了。

    沈夜惟仰起头,只听见一连串的木板断裂的声音,天花板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阎桓小心!”

    他大喊一声,立即朝阎桓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阎桓的脑袋。

    下一秒,天花板直接塌了下来。

    第131章 回忆篇(14):初冬与阎桓的奇怪变化

    天花板掉落,屋内的灯全部被压的熄了火,灰尘到处飘散。

    “咳咳咳……”

    “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这伤不到我。你先松开为师,你的指甲都掐进我的皮肉里了。”

    阎桓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正安详地捏在沈夜惟的腰上,“师父,我我我……我不小心把你衣服戳破了,对不起。”

    “先别管衣服了,你看能不能把我背上的木板都拿走,我起不来了。”沈夜惟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使不上劲儿——手被阎桓的脑袋压住了。

    他现在正压在阎桓身上,天花板掉落,正压在自己身上。

    “我试试,你先别动。”

    “师父,你的脑袋稍微低一点,我怕磕到你的头。”

    “我又不怕这些东西。”沈夜惟这样说着,还是把脑袋埋低了一些,“但你还没修炼到,能毫发无损地抗住这一下的地步。”

    阎桓笑了笑,手脚并用,使了半天力气,才把压在沈夜惟身上最大的那块木板给推到了一旁。

    沈夜惟用最快的速度从阎桓身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骂道:“这群人真是可恶啊!居然在我家里装陷阱?还搞坏了我的天花板!就这样让他们走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阎桓还在回味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

    沈夜惟突然加速冲过来抱住自己,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画面。就连自己是狼的时候,沈夜惟似乎也没有这样“热情”过。

    “你怎么不起来?是不是伤着了?”沈夜惟追问道。

    “嗯?没有。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阎桓回过神来,借着外面的月色观察着沈夜惟的下巴。

    “先回馆驿吧。”

    沈夜惟叹了口气,“已经很晚了,明天天亮了再回来收拾,还能省点烛火钱。”

    ……

    因为只开了一间房,阎桓还以为今晚又能和师父一起挤一挤了。在院子里用水简单地冲洗了下身上的尘土后,阎桓回到房间,看到沈夜惟就坐在床边上。

    “阎桓,你坐过来。”沈夜惟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阎桓喜出望外,笑着走到他旁边,挨着他坐下。

    “把手给我。”

    “好的,师父。”

    阎桓毫无防备地把手伸了出去。沈夜惟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的指甲端详了一阵儿,从身后拿掏了一把大剪刀。

    “师父!你要干什么!?”阎桓惊恐地看着他,试图把手缩回来。

    沈夜惟却早有准备,使劲儿抓住他不放手,“你的指甲太长了,又很尖,我给你剪剪。”

    “不!!师父!我能自己磨!”阎桓浑身都在抗拒,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床里面缩,“我不要剪!”

    “你小时候为师就是放任你自己磨,让你养成了不爱剪指甲的毛病。而且为师已经观察过了,你的指甲和我不同,你的能再长,长得也很快。”

    沈夜惟说着,揪住他的拇指就要上手,“别乱动!”

    “不要!救命啊!”

    阎桓一边喊一边拼命地挣扎,叫声很快就惊动了店小二。

    小二在门外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夜惟赶忙回应,没事,给孩子剪个指甲而已。

    阎桓趁机把手抽了回来,爬到了床的角落处。

    “别逼我过去抓你。”

    沈夜惟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撑着床面,难得摆出了一副狩猎的姿态,“你的指甲里的血都没洗干净,赶紧剪了,为师看着糟心。”

    “不!我不剪!”

    “闭嘴,别喊,不要吵到别人。”

    “师父你别过来啊!!”

    “呜……师父你欺负徒儿……”

    ……

    折腾到天快亮,沈夜惟才躺在床上,很快就开始呼呼大睡。

    阎桓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剪刀,抚摸着自己被捡的歪七扭八,只比指肚长了那么一点点的指甲,默默垂泪。

    等他再磨整齐了,长回原来的长度,至少得一个星期。

    他要忍受短指甲,忍受一个星期。

    活不下去了,这日子过不成了。

    沈夜惟休息到了中午,收拾行李准备回山上的木屋。

    阎桓的心情一直非常沮丧,也不让沈夜惟碰,一直和沈夜惟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

    这个情况就导致沈夜惟没办法拽着他用传送法术,只好选择徒步。

    “马上就要出城了,买点吃的吧。”

    沈夜惟指了一下,说道:“那边有卖烤全羊的,你想吃吗?”

    阎桓喉结滑动,咽了口口水。

    他早就闻见香味了,也偷偷擦了几次口水。

    可他现在正在跟沈夜惟闹别扭——这是个原则问题,绝对不能轻易低头。

    沈夜惟盯着他看了几秒,默默道:“算了,我先去买吧。闻着挺香的。”

    违背小徒弟的意思剪了他的指甲,沈夜惟也知道他有些不开心。但既然大部分时候要保持人的模样,在阎桓学会用障眼法之前,沈夜惟觉得还是要让他学会人的一些习惯会比较好。

    牙齿清洁,洗脸,沐浴这些,阎桓做的都还可以,唯独指甲有些说不过去。最重要的是,他的指甲更像是利刃,可能会伤到别人。

    沈夜惟买了一整只烤全羊,热腾腾的。

    阎桓在行李里腾了块地方,“师父,放进来吧。”

    “还放什么?趁热吃。”

    沈夜惟在摊子旁边的桌子边坐下,将碗筷和一把刀递到阎桓面前,“你不吃吗?快坐下。”

    阎桓别别扭扭地从了命,待到第一块流油的羊肉入口后,之前那些和师父的别扭,原则,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阎桓被烫的眼泪横流,也顾不上细细咀嚼,咽下后看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还有一块,直接伸了筷子。

    “吃吧,多吃些,为师吃不了那么多。”

    沈夜惟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小刀,把削下来的肉都夹到了阎桓的盘子里。

    看着阎桓高昂的尾巴,喜笑颜开的表情,还有他和专心吃肉的模样,沈夜惟就知道,剪指甲的别扭算是过去了。

    两人回到山上后收拾屋子,又花了数日修补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隔层。

    很快,这里就进入了深秋,日子好不容易回归了平静。

    沈夜惟算着节气,自己对外宣称的“闭关”,将在来年开春结束。到那时候,崔判官那边就会重新给他指派任务,沈夜惟也想自己去接一些委托,替凡人消灾解难。

    至于阎桓中秋夜那晚的行为,沈夜惟也反复思考了许多。但因为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阎桓都没有再做出类似的举动,也没有越界的行为,沈夜惟也就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不曾提起。

    他只当是,阎桓到了懵懂的年纪,开始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也许等阎桓再长大一点,他就会意识到,他和师父两个人都是男人,而一般情况下,男人大多数只会喜欢女人。

    或者说,只会喜欢雌性的狼,而不是他这条雄蛇。

    到了立冬的前一周,一直被沈夜惟忽略的某个情况,出现了。

    阎桓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沈夜惟觉得,小徒弟的部分外貌特征和神态,变得与往日有些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好。

    阎桓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因为他开始睡不着觉了。冬天的步伐越近,他越是如此。

    到了深夜十分,他会变回狼的模样,在小院子里来回溜达;后来觉得小院子地方有些挤,阎桓便会在家附近的荒地里到处转悠,时不时嚎上几声。

    沈夜惟每晚都在观察他的情况。他发现,阎桓变得一天比一天焦躁,问他是什么情况,阎桓自己也说不清楚。

    到后来,不只是晚上,阎桓在白天甚至都无法静下心来打坐。

    沈夜惟这才意识到——阎桓可能是发情了。

    这回,他是真的长大了,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立冬那天,沈夜惟炖了一大锅肉汤,算是替阎桓庆祝。

    阎桓在桌前坐下,没再像平时那样,闻见肉味就立刻兴奋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夜惟,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沈夜惟刻意忽略他的目光,背对着他,一边盛肉汤一边说:“我炖了不少滋补的东西,你多吃一点。我看最近你的嚎叫声引来了好几头狼,天天在家附近溜达……你若是有中意的,为师可以帮你操办一下。虽然咱们现在在荒郊野岭,但该有的我都会替你准备的。”

    阎桓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不必了,徒儿不打算娶那些狼。”

    沈夜惟听到这个回答后,下意识觉得有些害怕。

    但他还是强颜欢笑道:“那样也好,斩断情欲,跟着为师一块修仙。”

    “徒儿……也不打算成仙。”

    阎桓低下头,缓缓握住了拳头,“对不起,师父……”

    沈夜惟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阎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要离开了?

    想想也确实,即便他说他不想娶那些狼,可他本身毕竟是群居动物,想要和他的族群待在一起,是他的天性。

    沈夜惟看着锅里的汤愣神了许久,默默道:“你若不想,师父自然不会勉强你。”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听到背后坐着的阎桓站了起来,“师父请不要赶我走!我还想跟着师父学更多的东西,只是……徒儿对于成仙,没什么兴趣罢了。”

    沈夜惟把盛好的汤摆在桌上,笑着说道:“我几时说要赶你走了?”

    阎桓依旧在盯着他,眼神可怜巴巴的,还藏着一丝沈夜惟看不明白的情感。

    第132章 回忆篇(15):内心深处的欲望

    这顿晚饭吃的沈夜惟浑身不舒服。

    阎桓还是原来的阎桓,可沈夜惟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一直弥漫在两人之间,气氛异常尴尬。

    晚饭后,沈夜惟坐在房间里的铜镜前,准备打理下头发后就去床上休息。

    立冬了,他也快该冬眠了。

    “我来帮你梳吧。”

    阎桓站在门口,冷不防地这样说了一句。

    沈夜惟惊得一哆嗦,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是他走路没声音了还是自己太大意,没有察觉?

    看来以后要把铜镜往左挪几寸了,这样至少能从铜镜看到门口的情况……

    受惊过度,沈夜惟没有回应,阎桓却自顾自地走了进来,站在了沈夜惟背后。

    心里有点不情愿。

    因为那股尴尬的氛围还在弥漫;但为了避免交谈过多,导致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尴尬,沈夜惟只好把梳子递给他。

    阎桓的动作很轻,梳的也非常缓慢。

    沈夜惟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些颤抖。

    听着他的呼吸声,沈夜惟竟然渐渐紧张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呼吸节奏也有些不大对劲。

    阎桓本来站的离他的背部非常近。可梳了几下后,沈夜惟发现他稍稍往后退了半步,过了一会,又往后退了半步。

    几分钟后,沈夜惟听到背后的人声音嘶哑着说:“……好了,我也回房了。”

    阎桓看上去几乎是在逃离这间房间。

    都变成这样了,沈夜惟实在是没办法坐视不管。他在屋内纠结了片刻,直奔阎桓的房间。

    还没走到门口,一声巨响传来,小屋跟着摇晃了几下,随后又是一声巨响。

    “阎桓!”

    沈夜惟一把推开阎桓的房门,屋内没有人,只有一匹身形高大的白狼。

    地上到处都散落着白色的狼毛,一堵墙被撞塌,站在屋里直接能看见后面那片林子,天花板也变得摇摇欲坠。

    “砰!”

    “砰!”

    阎桓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了,他双眼猩红,呲着牙齿,两下就撞坏了这间房间,冲了出去。

    沈夜惟赶忙跟了上去,但脚力还是稍稍慢了一些。等他找到阎桓的时候,阎桓正在用头一下一下地撞着山体,脑袋已经磕出了血。

    “阎桓,快停下!”

    沈夜惟说着,直接捏了个定身法;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定身法竟然只持续了三十秒,便被阎桓挣脱。

    阎桓像是盯猎物那样紧盯着沈夜惟,眼里竟然充满了杀气。

    看来是要打一架了。

    沈夜惟张开双手,周围顿时妖风四起,“来吧阎桓,不用客气。随你怎么攻击。”

    今天治不住你,我就不是你师父了。

    为师知道你这会憋得难受,所以,为师会下手重一点……原谅为师吧。

    阎桓对着天空长嚎一声,没有使用任何法术,而是绕着沈夜惟快速地奔跑着。这是他意识模糊下,出于最本能的攻击方式。

    沈夜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到阎桓蓄力扑向自己的那一刻,沈夜惟往旁边一闪,一把抓住了阎桓的前爪。

    同时,阎桓腹部的某个东西一晃,沈夜惟瞬间恍惚了一下,手上就松了力道;阎桓的后腿趁机发力,蹬了沈夜惟一下,直接挣脱。

    这一脚力道不是很大,沈夜惟只是原地踉跄了几步,同时头皮有些发麻。

    虽然只是晃了一下,沈夜惟并没有看清;但作为一个曾经同样发情过的雄蛇,他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看到了什么。

    不行,不能攻击的太狠。

    因为阎桓说了,他不打算成仙。

    万一今晚自己不小心伤到他了,落下什么病根,阎桓会一辈子无法成家的。

    阎桓后退了几步,依旧紧盯着沈夜惟,伺机发动下一次攻击;沈夜惟同样紧盯着阎桓的双眼。

    沈夜惟不打算给他发泄体力的机会了,直接念了一段口诀,附近地表上的水分迅速汇聚,几秒后便聚成了手臂粗细的水流,先后缠住了阎桓的左前腿和右后腿。

    很快,阎桓的四肢、脖子和尾巴都被这种水流卷住,被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师父会尽量轻一点的,原谅为师吧!”

    沈夜惟这样喊了一句,右手伸向半空,附近的一棵枯树瞬间拔根而起,飘到阎桓的脑袋上空,砸了下去。

    只听那只白狼“嗷呜”一声,晕了过去。

    沈夜惟赶忙冲过去检查阎桓头部的伤势。他本身已经撞的头破血流,自己再这么一砸,也不知道脑壳是不是碎掉了?

    阎桓依旧维持着狼的模样,沈夜惟也摸不准脉象。他直接在原地坐下,一边用法术修复他头部的伤口,一边给阎桓输送了一些真气。

    ……

    直到第二天下午,阎桓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自己的白色爪子,眼睛对焦了许久,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随着意识的苏醒,头痛欲裂的感觉愈发强烈,阎桓只好重新把脑袋放下,忍不住哼唧了几声。

    脑袋疼是一回事,身旁还团着条蛇,也是他立刻躺回去的原因之一。

    “醒了啊。”

    沈夜惟从他身子里钻了出来,变回了人身,揣着手懒洋洋地问他:“昨晚的事都还记得吗?”

    阎桓依旧趴在地上,他又哼唧了一声,耷拉着耳朵,“不太记得了……呜,我头好痛。”

    “那你看看我们现在正睡在哪里呢。”

    “是……附近的山洞。”阎桓小声说道,“我依稀记得,昨天我替你梳完头发后,从你房间出来,后面就……”

    沈夜惟叹了口气,在他旁边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阎桓的肚皮。

    阎桓被摸的很舒服,尾巴开始缓缓摇动起来。

    “还觉得难受吗?”

    “好、好一些了……”阎桓小声呜咽道:“但是,师父,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他说完,沈夜惟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警惕地看着阎桓。

    “师父,虽然没什么意识了,但我知道我昨晚没有乱来。”

    阎桓犹豫了片刻,承认道:“因为我依旧处在发情期当中……今天头很痛,也许不会像昨晚那么难熬。”

    “其实,昨晚你很乖。”

    沈夜惟欣慰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挠着他的下巴,“你控制住自己了。但是,下次不要再用那种伤害自己的控制方式了。”

    阎桓眯起眼睛,安静地享受着他冰凉的手指。

    “为师打算教你一段心经。”

    沈夜惟轻声道,“为师本体是蛇,过去刚开始修行的时候,每年也都会有这种时期。到那时,为师便会重温那些心经。怎么样,你想学吗?”

    “还是说,准备向自己的身体状况低头,寻一个你中意的伴侣?”

    阎桓沉默了很久,回答道:“当时是跟师父学心经了。”

    “很好。”

    “对了师父,为什么我们会睡在这山洞里?”阎桓瞅了一眼旁边摆着的鸭子笼,“怎么连它们也在?”

    沈夜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一想到这事他就欲哭无泪。

    “因为,家被你撞掉了几堵墙之后变得摇摇欲坠,今天早晨又塌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风一吹,随时都会倒。”

    阎桓:“…………”

    经过那群山贼的摧残,房子本来就已经变得很旧了;上次维护沈夜惟花了不少功夫,才让它住起来暖和又舒适。

    这才修好没多久,房子就在阎桓的撞击下,塌了。

    沈夜惟越想越气,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还有时间。等你的头不疼了,心经背会了,我们就去把剩下的都拆干净,然后再建一个新家。你说好不好呀,我可爱的小徒弟?”

    阎桓都吓得不敢直视他了,心虚地左顾右盼起来,“……好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阎桓养好伤后不敢怠慢,上山砍柴、拾取能用的石头进行打磨,帮着沈夜惟盖新房。

    因为房子还没有盖好,到了晚上,两人便会回到之前的山洞里蜗居。

    白天的活动量十分巨大,体力消耗快;再加上沈夜惟教他的心经,阎桓很快就度过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发情周期。

    在后来的日子里,阎桓时常会在晚上想起自己第一次发情的经历,以及帮沈夜惟梳头发时的感觉。

    墨绿色的长发划过手心,痒痒的,很柔顺;留不住,但也不想放手。

    如果那天他没有落荒而逃,而是直接从沈夜惟身后抱住他,向他表明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不知两人会变成什么样的结局?

    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沈夜惟日后是要成仙的,如果那么做了,他只会成为师父成仙之路的绊脚石罢了。

    每当想到这里,阎桓就只能靠打坐来缓解心中的酸涩,并在白天不停地活动、练习沈夜惟教他的法术——只要把体力耗尽,就能减少这种胡思乱想的现象了。

    临近冬至,山上飘起了大雪。

    沈夜惟的状态就变得不大好,每天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房子还没有完全盖好,只有一间房能住。为了让师父能安心冬眠,也同时为了让两只小鸭子和藏在地下的蝈蝈能挺过这个冬天,阎桓想去更远的地方砍柴,去那些没有雪的地方。

    对于他的这个想法,沈夜惟没有同意。

    “阎桓,你去更远的地方,来回一次要好几天。”沈夜惟窝在火堆旁,半睁着眼睛,喃喃道:“不是说为师担心你……眼下快要过年了,这种时候不要离家太远。”

    “柴火马上就要烧完了,进城去买你也不同意。”阎桓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那可就只剩下一个取暖方式了。”

    “不是不同意,是为师快没有钱了。”沈夜惟无奈道,“今年就不冬眠了,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阎桓变幻成了狼的模样,这个不大的屋子瞬间显得更加拥挤。

    他在地上趴下,对沈夜惟道:“过来吧,师父,贴我近一点,我这边很暖和。有我在,你可以安心冬眠。”

    第133章 回忆篇(16):取暖方式与迎接新年

    沈夜惟的反应变得有点迟缓,看到两只鸭子为了取暖,都挤到了阎桓身边,他才渐渐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这怎么行?!”

    沈夜惟用袖子挡住半张脸,突然别扭的不行,“你可知,为师冬眠一次需要多久?又不是像那天那样,只将就一晚。”

    “师父,你从来都没问过我,你昏睡的那两年,冬天是如何取暖的。”

    阎桓这样说道。

    “对……我都还没问你。”沈夜惟更别扭了,“你是什么时候有人身的?该不会没穿衣服到处跑,跑了两年吧?”

    “那倒没有。”阎桓摇摇头,“我没有下过山。吃食也靠家里的存粮,或者捕一些猎物。”

    “……”

    “师父,你怎么不继续问我了?”阎桓笑道。

    “还问什么?”沈夜惟故作不懂地把脸扭到一边,“我最担心的两个问题,你都回答了。”

    “我偏要告诉你!”

    阎桓昂着脑袋,说道:“最开始有人身的时候,我特别迷茫,因为视野突然变高了。大概花了两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我才意识到,我有很多地方变得和你一样了。”

    沈夜惟:“……很多地方是指哪些地方?”

    “嗯,比如手啊,脚啊,还有脸,牙齿什么的。”

    沈夜惟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也就是说,在自己沉睡期间,阎桓不止一次在自己身边溜达,甚至探究了自己的身体?

    阎桓回忆着,继续道:“一开始我的身型比你小不少,手也比你小。然后我吃了很多食物,慢慢就长得和你一样高了。”

    “你的喉结不太明显,我一开始和你一样。但现在,我的好像比你的更明显一些了。”

    “关于毛发,我头上长得比较多,另外还有……”

    “停!闭嘴!”沈夜惟皱着眉头,“不要再说下去了!”

    “嘿嘿,好的。”

    阎桓眯起眼笑了笑,说道:“那就说说取暖的事吧。师父,你知道,烧柴我也是今年学会的。”

    “……”

    “之前那两年,我发现天气一冷,你的呼吸就变薄弱了。”阎桓认真道,“我记得我小得时候,天很冷,你经常会蜷缩成一团,睡上很久。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会不会是怕冷。”

    沈夜惟犹豫了片刻,默默道:“为师没办法调节自身的体温。即便是修行多年,为师依旧无法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往阎桓身边挪了挪——阎桓这边确实很暖和,雪白的狼毛摸着很舒服。他不像火堆,离近了不会觉得皮肤难受,而是一种更温和的感觉。

    沈夜惟立刻化成了蛇,体型缩的比平常小了许多。他像那两只小鸭子一样,在阎桓的肚皮周围找了个位置,盘了起来。

    “那时候师父还维持着人身。”

    阎桓看着他,摇了摇尾巴,说道:“所以一到冬天,我便会找一条大一些的厚被子,能同时盖在我们两个人身上的那种。盖上之后不久,你的呼吸就变得正常了。”

    “虽然当时我觉得很热,可挨着师父,就不那么热了。师父身上总是冰凉凉的。”

    沈夜惟蜷缩起来后就没再说话,呼吸很轻,似乎已经睡着了。

    阎桓轻轻调整了一下自己趴着的动作,看着怀里的青蛇和两只白色的鸭子,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如果能像这样,日复一日地过这种生活,为何还会想要成仙呢?

    只是,今年冬天非常冷,也不知道藏在地下的两只蝈蝈怎么样了。入冬之前,沈夜惟便将它们装入了一只大葫芦里,留了呼吸的孔洞和食物、泥土,又将葫芦放在了屋里最温暖的地方。

    现在的条件已经不允许他们日夜烧柴,沈夜惟就在屋内的角落里刨了一个小小的地洞,把两只蝈蝈送进了地洞里。

    ……

    过了些日子,屋子后方的那片林子开了花。

    沈夜惟被外面的鸟叫声吵吵的醒了过来,抬起头一看,阎桓依旧躺在自己身边。

    两只鸭子把屋里折腾的乱七八糟,还留下了不少鸭蛋。

    “阎桓。”沈夜惟轻轻唤了他一声。

    两只白色的耳朵先竖了起来,而后阎桓才睁开眼睛,问道:“你怎么醒了?”

    “外面的花开了。”

    沈夜惟变回了人形,本想推开窗子透透气,但碍于鸭子正在孵蛋,他便直接出了门,“阎桓,你看。”

    阎桓觉得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活动过筋骨了。每日除了喂鸭子和偷偷开窗户透风,别的几乎什么都没做;进食少了,他也变得比之前清瘦不少。

    屋子后方是一大片蜡梅,红色的。

    沈夜惟说这非常少见,因为蜡梅基本上都是黄颜色的。这也是他许多年前选在这里安家的原因之一。

    阎桓笑着调侃,我还以为这是师父种下的。

    沈夜惟轻哼一声,揣着手专心赏花。

    看着那些冬日里颇有活力的小鸟,阎桓心痒难耐,兴奋道:“师父,我想去抓小鸟。”

    “抓它们做什么?”沈夜惟摇摇头,“不行。”

    “抓来养着玩啊,你听,它们叽叽喳喳的,多热闹!”

    “那更不行了,两只鸭子还不够么?那才是可以家养的动物。”沈夜惟道,“鸭子已经下了很多鸭蛋了,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孵出小鸭子来。”

    到时候屋里一定会特别难闻。

    难得冬眠中途苏醒,要抓紧时间先把房子造好……

    虽然天还很冷,沈夜惟犯困也是每天的日常,能做的事不多。但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沈夜惟打算拿着手头剩下的钱下山去买些年货,好好过个年。

    阎桓放心不下,硬要跟着沈夜惟一块下山。沈夜惟却说:“你走了,屋里很快就会变冷,两只小鸭子和那些鸭蛋可能就活不了了。”

    下山后,沈夜惟找了个当铺,当掉了自己之前收藏的花瓶。他用这些钱买了些必要的食物,又买了些炭——他也不希望那些小鸭子一孵出来就被冻死。

    回家后天已经黑透了,阎桓就趴在门口张望。门只开了一条缝,他的身子在里面,脑袋和前爪伸到了门外。

    “师父!你终于回来啦!”

    “师父,我帮你拿这些东西吧!”

    “嗯,回来了。我还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

    沈夜惟打开布包,将一挂鞭炮取了出来,“我看外面的孩子都喜欢玩,就给你带了一挂。”

    阎桓欣喜地变化回了人身,凑过去嗅了嗅:“有股奇怪的味道……师父,这个要怎么玩呢?”

    “唔,你先拿去把它挂在墙上,等新年那天为师再告诉你。”沈夜惟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两个红色的纸灯笼。

    “师父,这个我见过!是那些店家外面挂的!”阎桓捧着灯笼,惊喜道,“我们要挂上吗?是不是挂在门口?”

    “对,等会我点一下里面的灯。小心一点,别撕破了。”

    沈夜惟还拿出了一个小拨浪鼓,“我还买了这个。”

    “哇!师父!!”

    阎桓接过小拨浪鼓,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咚咚咚”的小声音顿时令他愉悦不已。

    先前和师父一块上街,他看到有的小孩子拿着这个东西玩,阎桓馋的很;可他又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没好意思和沈夜惟说。

    看到阎桓开心的模样,沈夜惟也欣慰地笑了——包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和零食,等过些日子再拿给阎桓看吧。

    有了炭火,阎桓就不必一直维持狼的模样了。沈夜惟生了堆火,准备做一些食物,阎桓则是坐在一边玩他的小拨浪鼓。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沈夜惟把肉串了起来,放在火上烤,“为师会教你怎么用剪刀去剪出一些花的图案,到时候剪好的花都要贴起来。”

    “还要做很多好吃的,放鞭炮。”

    阎桓认真听他说完,转过头笑着问道:“师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就像现在这样。”

    “会吧。”沈夜惟看着火堆,青绿色的蛇眼比往日又多了一丝温和,“只要你好好跟着为师修行。”

    “嗯!”阎桓用力地点点头,“师父,那你说,以后我有没有可能会超越你呢?”

    这个问题沈夜惟还不曾想过,毕竟阎桓才刚开始修炼没多久。

    考虑到阎桓的特殊命格,他笑着摸了摸阎桓的脑袋,回答道:“当然有可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为师定会替你感到骄傲的!”

    ……

    到了新年前一晚,沈夜惟带着阎桓,还有那挂鞭炮下了山。不为别的,只为在吃年夜饭之前带他感受一下当地人的氛围。

    万家灯明引得阎桓连连感叹。外面还有不少打着灯笼的小孩子在到处跑着玩,好不热闹。沈夜惟思考了片刻,找了个还没收摊的灯笼铺子,给阎桓也买了一个精致的小灯笼。

    “师父,即使天黑了,我的眼睛依旧看得见,不必给我买灯笼,省些银钱吧。”

    阎桓这样说着,眼里却满是欢喜,小心翼翼到提灯笼的那只胳膊都变得僵硬起来。一阵寒风吹过,阎桓赶忙转了个身,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灯笼,生怕灯笼里面的那一簇小火苗被吹熄,或是烧着这灯笼。

    沈夜惟忍不住笑了一阵儿,正想说些什么,一连串的炮响声从街口拐角处传来。

    “啊啊——!!”

    阎桓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直接被吓出了原型。他惨叫着,企图像以前小时候那样,拼命往沈夜惟怀里钻。

    沈夜惟刚接住被抛到半空中的灯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阎桓撞翻在地。

    第134章 回忆篇(17):回放

    “阎桓你快从为师身上起来!”

    “你怎么变得那么重啊!为师都要被你压扁了!”

    “呜呜——”

    鞭炮声还在持续,阎桓根本就听不进去,还在一边呜咽着,一边蹬着后退,使劲儿往沈夜惟的怀里钻。

    沈夜惟一手提着灯笼,一边挣扎着企图站起来;可阎桓早已不是小狼崽子,体型比一般的成年狼大了许多不说,力道也比过去大了近百倍。

    这么大一头狼压在身上,沈夜惟连坐起来都困难。

    仔细想想,从自己捡到阎桓到现在,虽然他已经是头成年狼了,可心智上也不过才几岁而已。

    会害怕鞭炮声,也是正常的啊。

    明白了这一点,躺在雪地上的沈夜惟叹了口气。

    他努力地把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这匹白毛大公狼的脑袋,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好了好了,不怕,有师父在呢。那只是小孩子在放鞭炮而已,只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而已。”

    阎桓又钻了一会,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将整个身子都钻进沈夜惟怀里了,就只把脸埋了进去,鼻子里依旧在发出一阵儿一阵儿的呜咽声。

    鞭炮声停止,沈夜惟松了口气,继续抚摸着他的脑袋:“好了,不抖了,不怕了。都是为师的错,不该带你下山的。”

    “鞭炮找个人家送了吧……我们不玩了,再给你买些零食,我们就回山上,好不好?”

    “不,我不……”阎桓停止了呜咽,但身子依旧在发抖,语气极其委屈:“那是师父买给我的,不能送别人!”

    “嗯?那你想怎么样?”

    “我、我……”阎桓纠结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朝身后看去,“咦,我的灯笼呢?”

    “在我手上。”沈夜惟还举着自己的一只手,手里拿着灯笼,“火灭了,等会再点吧。”

    阎桓刚松一口气,就听到沈夜惟继续说了句:“现在是不是可以从为师身上起来了?”

    “啊!师父,对不起!”

    阎桓赶忙变回了人形,撑着地站了起来,又赶忙把沈夜惟从地上扶起,帮他掸掉了身上的雪。

    “师父,一定很冷吧?”阎桓直接拉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卷住了沈夜惟,“我帮你暖暖。”

    沈夜惟有些抗拒——两个男人当街披同一件披风,这算什么?

    但阎桓的披风里真暖和啊,不像自己的披风,里面冷飕飕的。

    见沈夜惟没有立刻挣脱,阎桓盯着他,低声道:“师父,我帮你把你的披风脱了吧,上面沾了雪,都湿了,这样会凉。”

    “……好。”

    “还好我的披风够大。”阎桓笑嘻嘻地说,“能藏下我们两个人。”

    沈夜惟已经别扭到不敢和他对视的地步。可这样实在是暖和,再加上自己的披风湿了,确实没办法离远。

    “这样吧,为师和你一起,把那挂鞭炮放了,然后我们回家吃饭。”沈夜惟只好转移话题。

    阎桓点了点头。

    这会远处还有不少放鞭炮的,他都听得见。只是刚刚那挂鞭炮离得太近,耳朵有些不适应,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难闻的气味,综合起来就令阎桓有些害怕。

    比起师父买给自己的东西要送给别人,阎桓宁愿忍受这种害怕更何况沈夜惟还说了,他会和自己一起放那挂鞭炮。

    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口。

    离他们十几米外还有几个人,看样子像是一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几个小孩。

    沈夜惟拿出了火折子,递到阎桓面前:“你来?”

    阎桓纠结了一阵儿,接过火折子,点了引线。

    “师父,你不怕吗?”

    “不怕。为师已经听习惯了,况且这声音其实很喜庆呢,驱赶传闻中的年兽。”沈夜惟笑着回答。

    引线烧的很快,火光四射,沈夜惟从披风里钻了出来,绕到他身后,替阎桓捂住了竖在脑袋上的耳朵。

    毛茸茸的,还有点热热的,很舒服。

    比刚刚扫到自己腰上的那条白色尾巴,感觉还要好。

    鞭炮噼里啪啦炸响起来。

    阎桓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手却落在了沈夜惟的手背上。

    看着那些到处乱飞的红色碎屑,还有那燃烧的火光,阎桓渐渐入了迷,沉浸在这短暂的、四手相叠的氛围之中。

    鞭炮炸完后,阎桓认真道:“师父,明年我们再一起放吧?好像还挺有意思。”

    沈夜惟笑了,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回到山上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就子时了。

    沈夜惟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说道:“阎桓,给为师拜年。”

    阎桓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拜,但看街上那些人相遇,都会双手抱拳说新年快乐;但那应该是街道上的,师父应该更尊贵才是。

    于是,阎桓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而后双手抱拳:“祝师父在新的一年里越来越好,修炼顺风顺水,早日成仙!”

    沈夜惟忍不住笑了一阵儿,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他,阎桓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师父,这是什么?”

    “是压祟钱。”

    沈夜惟解释道,“传闻,压祟钱可以压住邪祟。为师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修炼可以慢慢来,只要他能平安,比什么都好。

    阎桓的眼睛有些湿润,但这么愉快的日子里他不想掉泪,就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郑重道:“谢谢师父!”

    “里面的银钱是你的了,你可要好好拿着。”沈夜惟站起身,“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为师饿了。”

    “嗯!”

    ……

    新年的早晨,睡的四仰八叉的阎桓睁开眼,发现沈夜惟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没在屋里。

    两件崭新的衣服就摆在他手边,旧衣服不知被沈夜惟拿到哪里去了。

    阎桓将新衣服穿在身上,跑出去一看,发现沈夜惟正蹲在他们前两天才搭好的鸭舍旁边,不知在看些什么。

    “师父,你看!”阎桓张开双手,展示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好看吗?”

    “嘘。”沈夜惟比了个手势,悄声道:“嗯,很合身。”

    “师父,你在看什么?”阎桓也压低了声音。

    “你过来看,轻一点。”

    他们在鸭舍下方的土地里加了取暖的东西,这间面积不算大的小鸭舍里现在十分温暖。

    阎桓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蹲下身子一看,里面多了两只小小的,刚破壳的小黄鸭。

    “还有几只正在破壳。”沈夜惟小声道,“很快,我们就会有一群小鸭子了。”

    这是阎桓第一次见识到新生命诞生的美好,好奇和新鲜感驱使他在鸭舍旁蹲了几乎一整天,从一点点破壳到小鸭子从里面钻出,整个过程令他痴迷不已。

    他看着那些蛋壳和尚未破壳的鸭蛋,偶尔会想入非非——沈夜惟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破壳而出的?

    一条小青蛇,小小的,软绵绵的,对这世间的事一定充满了好奇。那时候的他也许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修炼成人,渐渐走上修仙的道路吧。

    想到这里,阎桓忽然意识到,师父虽然外貌看着年轻,实际上他比自己要年长许多,兴许他是出生在几百甚至是几千年前……

    在此期间,师父都经历过什么呢?他好像很少提及,除非是遇到过去相识的人,才会说上一嘴。

    “阎桓,天快黑了,快回来吧。”沈夜惟从屋里探出头,“今晚还会下雪,记得把鸭舍的门关好。”

    “是,师父。”

    过了些日子,沈夜惟再次带着阎桓下了山,去了附近一座比较大的城镇。

    今晚这里有庙会,也会有不少漂亮的花灯。过了今日,就算是过完年了。

    每到这种下山去玩的时候,阎桓就会特别开心,而且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开心。也因此,前一日沈夜惟教他法术的时候,他有些分心,不小心吃了沈夜惟一个飞踹,从家门口直接飞到了附近的池塘里,摔的七荤八素。

    但这丝毫不影响阎桓的美丽心情。

    “不是刚吃过晚饭,怎么又要吃?”

    沈夜惟这样说着,还是打开钱袋,给阎桓买了一些雪花酥和蜂蜜糯米糕。

    街上张灯结彩,非常热闹。两人混在人群之中,一边吃着手里热腾腾的点心,一边欣赏这流光四溢的景色。

    “许久不过年,外面的变化倒还挺快,和以往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沈夜惟用手绢擦了下手,继续说道:“这幅热闹的景象,倒是让我想起了鬼市。”

    “鬼市是什么?”阎桓问道。

    “你忘记了么?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还带你去过一次。”

    沈夜惟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阎桓的胸口,“我那时候还给你买了一块玉佩,结果没过一周,你就弄丢了。”

    阎桓下意识啊了一声。他确实记得,以前有一次师父抱着他乘上了一艘小船去了一个只有夜晚的地方,原来那个地方叫鬼市。

    至于玉佩丢到哪里了,阎桓没有提过。在此后的许多年里,他一直都说自己忘记了,记不起来丢到哪里去了。

    他不敢告诉沈夜惟,玉佩是被一个所谓的仙家,硬是从他脖子上拽掉,抢走的。

    那个神仙说他早就看中了那块玉佩,却因为一些意外没有进入鬼市,错过了购买时机。他的名号阎桓也一直记在心里,直到许多年后,这名神仙因触犯了天条而被关入天牢,再不见天日,阎桓才渐渐放下了这件事。

    ……

    时至今日。

    阎桓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百年如一日的金色墙壁和佛珠。

    过去的每一日,听过的每一句话,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又快速地回放着。

    第135章 我很想你

    约定好的,七百年之期已到。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他重获自由的时刻。

    阎桓心如止水地掐着时间。

    和沈夜惟分开后没过多久,他先后遇到了颜逸和池复,三个人游走在各个地区,由他这匹白狼带领的狼群队伍,日益壮大。

    沈夜惟的园林水榭,在他们离开之后一直都没有结界保护,那位姓吴的国师也在帝王殡天后离去。后来的几番权力的更替,耗费了数千年的时光,园林水榭被夷为平地,湖水也被填平。

    阎桓带着颜逸和池复以及收入队伍的各个兄弟们,在某一年回到了那个地方,费尽心思买下了那片土地,开起了一家客栈。

    时至今日,沧海桑田,阎桓先后四次失去这块土地,而后又费尽心思将这里重新买回。

    最终,这个地方成为了来往过路的妖怪、神仙都可以驻足休息、享乐的豪华酒店。

    无论过去多久,这里都是他的家。

    七百年了,他想家了。

    ……

    出来的时候,阎桓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老和尚。

    他的身体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关节因七百年没有活动而变得迟钝,感官方面甚至变得比过去还要敏感。

    “没想到,你出来的时候心态竟是如此地平静。”老和尚说道:“有许多人,进去没多久就变得疯疯癫癫,失去理智。”

    “平静倒是谈不上。”阎桓张了张嘴,说道。

    许久不出声,也没有进食或者饮水,嗓子倒是变得有些沙哑了。

    “我也不会因为出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而变得暴躁。”

    老和尚笑了,问他:“你在怪他没有来找你吗?”

    “关你什么事?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怪他。”阎桓默默道,“七百年之约我已完成,能让他从冥府回来了吗?”

    老和尚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缓缓说了句:“给你讲一件最近寺庙里发生的事吧。”

    “我不关心。”阎桓已经准备离开了,“告辞了。”

    老和尚没理他,继续说道:“在你进入那间屋子的那一天,我们这里多了一位客人。”

    阎桓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这位客人自那日起便住在了寺庙里,每日苦苦修行,断水断食,至今为止已经七年了。”

    七年?

    难道不是已经过了七百年?

    “他的苦等,可不止这七年。”

    阎桓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你说的这位客人……现在在哪里?”

    话落,老和尚身后的墙壁传来了挪动的声音,那里还藏着一间暗房。

    阎桓转过头,脖子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僵硬,以至于他产生了自己是不是看花眼的错觉。

    一抹青绿色的影子,安静地站在房间门口。

    他依旧像往日那样穿着白色的长衣,青绿色的外搭,揣着手,一双竖瞳里尽显温和,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他稍稍张开嘴,轻轻唤了一声:“阎桓。”

    ……

    第二天凌晨,别墅内。

    从寺庙里回到这里,已经过去三个时辰。

    阎桓足足哭了三个时辰,倒是把沙哑的嗓子给哭好了。

    沈夜惟也没阻止他,只是坐在他对面,时不时递上一杯热茶,安静地听他宣泄心中的情绪。

    “老和尚说,你一直在苦等,是在等我吗?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还有啊,那天,我们温存完了你就走了,什么意思嘛!是不是不想再和我那样了?呜呜……”

    “呜——你还用法术把我锁在那山崖上……让我亲眼看着你被天雷劈中,又亲眼看着你掉下山崖……”

    “后来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你的魂魄一直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徘徊……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啊,让你有了那么深的执念?”

    ……

    过了许久,沈夜惟轻轻笑了笑,说道:“歇一会吧?你的肚子在咕咕叫了,我已经听到了。”

    阎桓:“……”

    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偏偏只关注这个最无关紧要的事,是故意的吧?

    阎桓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已经很久没有开机过了。沈夜惟拿着充了会电,按下开机键,给阎桓看了一眼时间。

    “我找到那位和尚的时候,他全都告诉我了。”沈夜惟默默道,“其实在外面,只过了七年。”

    “这七年里,你一直在我隔壁的房间里吗……”阎桓吸了吸鼻子,问道。

    “嗯。”沈夜惟笑的很无奈,“我找到你之前,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睁眼时,沈夜惟就躺在这别墅的卧室里。在他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时候,有个上仙找到他,要走了定颜珠,并告诉沈夜惟,如果他愿意再经历一次雷劫,就可立刻上天,位列仙班。

    沈夜惟几乎没有犹豫,拒绝了这个机会。

    “那位上仙告诉我,雷劫还是会再来,我的修行还有更进一步机会。”

    沈夜惟笑道,“我可以继续留在人间,只需遵守三界的规则而已。往后不必再斩断七情六欲,我可以更自由地活着。这样,正合我意。”

    “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阎桓已经停止了哭泣,坐在那里害羞起来,脸和脖子都变得红彤彤的。

    嘻嘻,师父他好爱自己啊!

    “至于,你说的,困扰我的那个执念。”沈夜惟向他伸出一只手,“你想看一看吗?”

    “想,但我不敢。”阎桓垂下头,说道。

    “没什么不敢的。”沈夜惟笑着说道,“我们早已坦诚相见过了,不是吗?我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不是这个不敢。”阎桓小声嘀咕,“那段时间我不在,存在你那段记忆里的人又是谁,我不太想知道。”

    “那段记忆里,只有我一人。看与不看,你可以慢慢考虑。”

    沈夜惟站起身,放下手机,认真道:“走吧,我们先到附近去找点吃的。许久不进食,我已经快要记不清楚现在的食物是什么味道的了。”

    “怎么不叫外卖?”

    “……”

    阎桓接过手机,捣鼓了半天。他发现这七年来一直都有人在替自己交着话费,倒没有停机;只是许久不用这东西,他有点搞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手机上不去网。

    “算了,我们还是到街上去吃吧。”

    阎桓表示投降,把手机丢在一边,从家里翻出了一些现金。

    “嗯。”

    出门前,阎桓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沈夜惟。

    见他没有挣扎,阎桓稍稍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把脸埋进了沈夜惟的脖子里。

    “我很想你。”

    “即使知道,这些年你其实一直都在我隔壁,我也还是很想你。”

    ……

    七年间,失去了狼王的狼群并没有解散,酒店也在正常营业。只是,他们也没有继续再狩猎那些“不合规矩”的阴差,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沈夜惟的一干徒弟,以白忆和白婉为首,与这群狼变成了势不两立的状态,时不时就会出现野外约架的情况。

    原因很简单,师父沈夜惟的尸体失踪,魂魄也不见了踪迹。白忆等人怀疑是狼王把师父的尸体和魂魄都藏了起来,再加上后来他们找到冥府,崔判官说沈夜惟的魂魄早就不在冥府了,已经去找他那黏糊糊的徒弟了。

    他们就更加确信是狼王下的黑手把沈夜惟给藏起来了,开始四下寻找。

    以颜逸和池复为首的群狼自然是要维护首领阎桓的,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阎桓的具体下落,只知道首领一定还活着。

    时间久了,双方各执一词,势成水火。

    这件事沈夜惟在寺庙期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根据他听到的消息,这两群人在互斗状态中,各项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小诗和小朝也进步的非常快。

    本着锻炼徒弟的意思,再加上阎桓也还没有出来,沈夜惟对那群狼不好交代,也就没有立刻出面处理这件事。

    饭后,两人回到别墅。

    刚洗完澡的阎桓只裹着一条浴巾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师父,你闻闻,我现在可香了。”阎桓直接挨着他在床边坐下,“便利店的沐浴露还挺好用的。”

    沈夜惟不是没闻到,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接话,就问他:“头发好湿,怎么不吹干?”

    阎桓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了句:“你帮我吹。”

    “好。”

    电吹风许久不用也变得不好用了。两人站在镜子前,沈夜惟拿着吹风机捣鼓了半天,最后“啪”地一声,整个别墅都陷入了停电状态,电闸怎么搞都不来电。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坐在别墅屋顶,吹吹自然风,聊聊天。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见你的那群兄弟?”沈夜惟把事情都跟他说了,“我听说,他们还挺能闹腾的。”

    “等我再恢复一下。”阎桓说道,“我也挺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斗的。”

    “好。”

    沈夜惟点点头,“那我们就隐藏起来,悄悄观察他们一下。”

    “怎么隐藏啊,外貌方面还好说,障眼法我还是有信心的。但我身上的气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阎桓凑近沈夜惟,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比他们更熟悉?”

    “那还用说么?”沈夜惟脸一红,一边推搡他一边慌张地说了句:“好了,别闻我了……我的气味也需要隐藏一下。”

    “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别躲了,让我再抱一下……”

    “少废话……我刚刚突然有了个主意。”

    沈夜惟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下眉,“我们可以不动声色地潜入他们身边。但有一点,如果以后被他们知道了,他们可能会很生气。”

    第136章 阎桓,你居然威胁我

    戴上兔子耳朵的那一刻,阎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沈夜惟坑了。

    “你确定要这么搞?我的牙齿看着可不像是兔子啊……”

    阎桓看着沈夜惟捣鼓着手里的猫耳,忍不住问他:“我看是你想装扮成猫咪吧?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我又不会笑你。”

    “……”

    “不装扮一下,人家也不会把我们当成普通人。不如就用兔仙和猫仙的形象出现。”沈夜惟将猫耳戴在自己头上,照了照镜子,然后满意地拿起桌上的香水瓶——这是他们俩今天一块去街上挑选的,味道很大,能遮盖他们本身的气味;但味道又不是特别刺鼻,两个人都能接受。

    “至于你牙齿的问题,唔……我们戴个口罩吧,我也买了。”

    “那尾巴呢?”阎桓转了个身,撅着腚对着沈夜惟,“我这尾巴可不好藏啊。”

    沈夜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阎桓的毛绒绒大尾巴,笑道:“哎,手感还是这么好。”

    阎桓忍不住哼唧起来:“啊啊~师父住手啊!快别玩了……要玩的话,有我个更好的地方给你玩,你想玩吗?”

    “不了。”沈夜惟秒懂,赶紧松了手。

    七年前的那次肌肤相贴,沈夜惟至今回想起来都还有点害怕——以后若是真的天天腻在一起,难免少不了“夫妻之实”。

    问题就在于,两人的生理结构多少有点区别。只要阎桓那边不完事,他就别想歇,身子亏损还能补回来,关键是疼啊!太疼了!

    他都有点佩服古时候的那些断袖了……

    “嗯?你脸怎么那么红?”阎桓问他,“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想到了。”沈夜惟轻咳了一下,说道:“给你买条宽松点的裤子,外加在障眼法上下点功夫……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再不济,就只能把你尾巴上的毛剃掉,这样随便就能藏住。”

    “不了。”阎桓直接道,“走,我们去选裤子,选一条宽松到我们俩可以一起穿进去的,绝对没问题。”

    ……

    三日后的清晨,池复倚在酒店前台,像平常那样仔细查看着昨天的报表。

    “今天外面好冷啊,风很大。”新来的前台打了个哆嗦,今天是她入职的第三天,“池经理,早上好!”

    “早。今天来的挺早啊,吃早饭了没有?”池复没抬头,一边看报表一边说,“这会不太忙,要是没吃餐厅有早饭,你去吃吧。”

    “昨天晚班的已经下班了吗?”她左顾右盼了一下,说:“我可以去吃早饭吗?那样前台不就没有人了?”

    “没事,我在这里替你看一会。”池复默默道,“你快去快回,三楼和五楼都有餐厅。”

    “好的,谢谢池经理!”

    池复绕到前台里坐了下来,刚放下手里的报表,两个人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进了酒店。

    是两个陌生面孔,看起来一个是猫仙,一个是兔仙,两人身上香气扑鼻,池复悄悄闭住了呼吸。

    “咳咳咳……你好,办理入住,预约过了。”阎桓戴着口罩,捏着嗓子说道。为了更显真实,他还动了一下耳朵——连带着假兔耳也跟着动了动。

    “我看你们只预约了一间房。”池复盯着屏幕反复确认了一下,“那间房只有一张床,你们两位确定只开一间?”

    “确定。”沈夜惟也捏着嗓子回应了一句。

    池复不再发问,给他们办理了入住,还把接下来一个月的三餐券都发给了他们。

    “咱们酒店比较特殊,食物一般都是订制的。”池复像往常那样跟客人确认,“二位的餐饮,一荤一素,没有问题吧?”

    “有问题。”阎桓想都没想,捏着嗓子直接道:“要两荤,不要一荤一素。”

    沈夜惟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池复的反应也差不多,盯着眼前的“兔子”瞧了半天——这怎么还是个肉食兔子?

    “别误会。”阎桓赶紧指了下沈夜惟,“两荤都是给他的。不然他会把我吃掉。至于我的食物……我自己带了,谢谢。”

    沈夜惟:“……”

    “噢噢,原来如此。”池复点点头,“电梯在那边,房间在十一层,请二位上楼吧。会有人帮二位拿行李的。”

    离开前台之前,阎桓犹豫了半天,问道:“几年前我听闻你们这里供应一种甜点,叫什么我忘了,吃着有股蜂蜜和桂花的味道……请问现在你们还有供应吗?”

    “有的,需要送到房间里吗?”

    “麻烦给我送三份,谢谢。”

    “好的。”

    两个人上楼后,池复掏出手机,给颜逸去了个电话。

    “颜逸,你现在在哪?”

    “就今天吧,你抽个空,去查一下首领的话费账单,看看流量和扣费情况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具体怎么回事,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嗯,对,一定要小心,不要让白忆那群人察觉了。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后,池复拿起对讲机,切到厨房那边,吩咐道:“后厨吗?做三份遐思糕,最老式的那种,送到1163号房;再做一份烤全羊,不放辣,同样送到1163,就说是为了感谢长期入住酒店,免费送的。”

    ……

    酒店十一层,1163号房。

    “池复怀疑了。”

    沈夜惟收回小蛇,就说:“你是不是经常在这里吃那种糕点啊?”

    阎桓一脸黑线,“肯定啊,这糕点本来就是我传授给后厨的,之前很受欢迎。我又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实在是有些想念那一口。这个池复,长进不小啊,能瞬间联想到我身上。”

    “好在我没有用过原来的卡上过网,还换了新的手机号码。查手机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

    沈夜惟松了口气,揣着手坐在椅子上,“不过你这酒店这些年没少涨价啊……现在我们基本身无分文了。”

    “烤全羊也不能吃了,吃了就会引起怀疑。”阎桓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我打算把小诗小朝他们都引过来,看看他们之间的矛盾到底上升到什么地步了。”

    “你打算怎么做?”

    沈夜惟活动了一下手指,说道:“透点风声给他们。比如,颜逸突然去查你手机话费流量的事。还有,我们先别待在房间里了,一会烤全羊就送上来了,不和其他人打照面会好一点。”

    即使两人不在屋里,食物也会正常送。

    “沈夜惟,我出来之后,我们都还没有贴在一起过。”阎桓撅着嘴看着床头摆着的那些成人用品,嘟囔道:“你果然不想再和我那样了。”

    沈夜惟没接话,走到床头,打开了那个塑料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过目。不得不说这酒店里的东西比前几年还要齐全,不光有许多小塑料包装的“雨伞”,润滑,甚至还有电动玩具和电池一类的东西。

    “夹子?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沈夜惟问道。

    “唔,就是那时候用的,你明白的……”阎桓眨了眨眼,红着脸道:“是可以给你用的东西。”

    “用在哪?”

    “呃,就是,就是……”

    阎桓还没憋出完整的一句话,沈夜惟就上手掀开了阎桓的上衣,把夹子夹在了阎桓身上。

    听着阎桓下意识的哼唧声,沈夜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明白了。设计的不错,好像也不会很痛。”

    “沈夜惟,你、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阎桓哆嗦着把夹子取了下来,红着脸威胁道:“你现在最好祈祷冬天能来的迟一点。若我再到发情期,定不会再念什么心经,打什么坐,整个冬天你都别指望能下床了。”

    “……”

    “阎桓,你居然威胁我。”

    沈夜惟用袖子挡住半张脸,立刻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都还没过门呢,才刚刚复活没多久,你就开始威胁我了……以后我可怎么过啊,呜呜。”

    阎桓:“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

    许久没回来,酒店里的一切都还是过去的模样。办公室被打扫的很干净,为了避免毛发掉落,阎桓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入。

    酒店所在的街道变化很大,周围的商铺建筑等都被拆干净了,街道对面变成了一座相当大的人工湖,到了傍晚会有不少带着孩子的人到湖边的绿地上去玩。

    沈夜惟和阎桓一块在湖边找了个地方坐着,远远地观察着酒店那边的动向。由于今天的风特别大,沈夜惟被吹得浑身不舒服,就往阎桓那边钻了钻,最后整个人都缩进了阎桓怀里。

    “体型大也有好处,暖和,还能挡挡风。”沈夜惟感叹道。

    阎桓心花怒放地搂住他,刚想说,今晚我们就保持这个动作入睡吧,就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街上快速飘了过去,飘进了酒店。

    “来了!”沈夜惟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又被阎桓搂了回去。

    介于这已经是个名正言顺的情况了,沈夜惟只好拍了拍阎桓的大腿,“望远镜呢?快拿来!”

    “刚刚我都没看清,是白师妹?是姐姐还是妹妹?”

    “我也没看清。”

    沈夜惟拿着望远镜看了一阵儿,说:“是白忆。她正在大厅里和池复吵架呢,你要看一眼吗?”

    “我已经听到了。”

    阎桓指了下自己的耳朵,无奈道:“内容有点意思。”

    “都说了什么?”

    “等一下再告诉你……”阎桓皱了下眉,“他们打起来了,白忆下手挺狠啊。要离近点看看吗?”

    第137章 良宵难得

    “他人呢?!把他给我交出来!”

    一进酒店,白忆一把揪住池复的领口,气势汹汹地呵斥道。

    新来的工作人员躲在前台后面不敢吱声——她是谁啊?怎么有股捉奸味儿啊?难道池经理做了什么违背道德的事了?好大的瓜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池复倒是很冷静,“你要闹事就到外面去闹。”

    “不承认,是吧?”

    白忆松开他,径直朝前台走去,对前台后的姑娘说:“把今天入住的人的房号告诉我!”

    “呃,客人,我们有规定,不能泄露相关信息。”前台的姑娘不敢看她眼睛,小声说道。

    没想到啊!上班第三天就遇到了有人来酒店捉奸的情形!而且被捉奸的还是酒店的老员工,池经理!

    “小姑娘,我不想为难你。”

    白忆冷脸看着她,默默道:“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你们的酒店藏了我们要找的人,就是把你们酒店一锅端了,我也要把他找出来!为了避免受伤,你还是让开吧!”

    “你怎么知道我藏了人?”池复故意问她。

    “呵,我的那位师弟,只要他一哭,你觉得颜逸能藏得住什么秘密?”

    “我就知道,颜逸有事瞒着我们。”

    池复说着,瞥到了白忆的手掌——她已经在运功了!这是要抢他们前台的机器吗??

    “危险!新来的,快从前台出来!”

    池复厉声喊了一句,直接扑向白忆;白忆往旁边一闪,一掌拍到了池复的胸口处。池复飞出去好几米远,原地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地后,双手放在了地上,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新来的工作人员都看懵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不知从哪冲出来几个穿着和池复一样服饰的年轻男人,把前台给围了起来。其中一人对新来的小姑娘说了句:“请跟我来。”

    “等等,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池经理的身手也太好了吧!他会功夫啊?”

    “继续待在这里你会有危险的,请跟我到其他楼层避难……这种情况不需要报警,你是新来的,以后就明白了。现在请你把手机收起来。”

    “噢噢,好的。”

    白忆和池复还在打斗,酒店门口立刻被一群年轻男人守住,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此刻进入。

    应急门也被放了下来,刚好把沈夜惟和阎桓关在了门外。

    “看见了吗?”

    “看到几眼。”沈夜惟若有所思道,“白忆的功夫见长啊!池复也不错,速度都快赶上你了。”

    “谁要你夸他们了!我是说这守门效率!”阎桓指了下那扇应急门,“我都不知道这扇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居然还有机关……沈夜惟,你干嘛?”

    “这还用问?”沈夜惟单手发功,“当然是把我们传送进去。要了解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不是吗?再让他们打下去,后面更不好收场了。”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站在酒店大堂了。

    阎桓心里大呼不妙——兔耳和猫耳还没来得及摘!这回完蛋了!

    沈夜惟一个瞬移来到白忆跟前,一手挡下她的攻击,说了句:“够了,住手吧。”

    白忆还保持着刚刚的攻击动作,愣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猫仙”。

    他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阎桓也硬着头皮拦住了池复,说话没再像先前那样捏着嗓子:“池复,是我。”

    ……

    十分钟后,酒店的大门重新开启,恢复正常营业。

    会议厅内。

    “师父,您什么意思啊,拿我们寻开心是不是?”白忆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首领,您终于回来了!我们一直坚信着,您一定会回来的!”池复兴奋道。

    “嗯。”

    阎桓点点头,认真道:“很抱歉,偷偷回到这里,我们共同决定的。一来是想看看你们两方闹到什么地步了,二来也是想看看,你们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沈夜惟喝了口茶,微笑道:“白忆,身法长进不小啊。”

    白忆叹了口气,说:“师父,你快把那猫耳摘了吧,看着好不习惯。”

    “是吗?”阎桓抱着胳膊,一条腿翘在桌上:“我看着还挺可爱的。”

    “……”

    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聊着这几年的情况。另一边,收到消息的小朝第一时间拿着铲子回了别墅,把后山上立的沈夜惟的排位给撅了。

    颜逸赶回酒店的时候,沈夜惟的一众徒弟也全部赶到。

    阎桓只说沈夜惟当时并没有身死,只是修为大减,需要很多年的时间闭关调养,自己一直在从旁协助。现在不但修为大增,精气神各方面也都完全恢复了,这才出山。

    关于这七年他们两人到底在哪里,具体经历了什么,两人只字未提。

    “这七年来,给各位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阎桓对众人鞠了个躬,这样说道。

    沈夜惟也和他一起,鞠了个躬。

    “哎哎哎,首领,你们这是做什么?”颜逸说道,“怎么感觉像是在拜堂?对了,首领,你打算什么时候……”

    “闭嘴。”阎桓打断他,“我都还没问你,你怎么先反过来问我?说吧,你和我哪个师弟勾搭上了?”

    在场的人包括沈夜惟在内,几乎全部错愕地盯着颜逸;只有白忆,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神情有些慌张的小诗。

    “谁勾搭你师弟了。”颜逸一摊手,“我连人家的手都没碰过。”

    “那倒也不是。”白忆默默道,“师父渡劫那天,我记得我们当时去找师父和师兄的时候……”

    “那不算!”小诗红着脸,大声道:“那天你不也盘在池复的身上?那都是为了跑的快一点而已!”

    “是啊,我知道。可我又没脸红,你脸红什么?”白忆的表情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小诗:“…………”

    阎桓瞥了一眼池复,故作惊讶道:“嚯,白忆,话别说的太早,这还有一个脸红的呢,你看他。”

    池复:“……”

    白忆:“???”

    ……

    当天傍晚,阎桓带着沈夜惟去了一个地方。

    “师父,你还记得这里吗?”阎桓看着那片山坡,变化肯定是有的,但基本能认出来是哪里。

    “怎么会不记得。”

    沈夜惟抚摸着地面,“这里是我捡到你的地方。再往前走一段,是我那一年冬眠的山洞。”

    两人顺着山路向上走,沈夜惟看到了一大群戴着安全帽的工人,站在一片空地前,正在讨论着什么。

    “以后我们要住的房子,盖在这里还可以吗?”阎桓笑着问他。

    “这些人你是找来的?”沈夜惟问他,“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这几日不是一直都和我待在一起?”

    “工头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也算是我熟人。”

    阎桓说道,“我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带人过来这里看一看。如果这里可以动土,那么大家立刻签协议开始盖房。顺便说一下,这片山头都是我的,很早以前就买下来了。以后住过来,你想种什么都可以。”

    沈夜惟也经常买地皮,对此倒是不意外。他绕着附近来回走了一圈,除了之前他们住过的山洞已经塌陷,别的变化不算大。

    “你选的位置不错。”沈夜惟道,“我那里有许多盖房的图纸,现代的古代的都有……你想参考一下吗?”

    晚上,两人回到酒店,池复和颜逸命人在会客厅准备了一顿非常精心的自助大餐,一方面是庆祝首领和夫人回归,另一方面,也是庆祝和白忆等人“冰释前嫌”的盛宴。

    众人一直吃吃喝喝到半夜,阎桓先带着沈夜惟回了房间,留下这些“年轻人”开怀畅饮。

    “师父,嘻嘻。”阎桓有一段时间没沾酒了,今晚喝了几坛高度数的,就有些上头。

    他躺在床上,拍了拍床边,笑嘻嘻地说:“良宵难得,嗝……美人,干嘛站着不动?快躺过来啊!”

    沈夜惟用手指堵住鼻子,嫌弃道:“你这样和过去的那些混账王爷,有什么区别?”

    “哎呀,你快过来!”阎桓噘着嘴,催促道。

    “一股酒气。”沈夜惟走到床边,俯下身子看着他,“先去洗澡吧。”

    “我头晕,不想洗了。”

    “为师可以帮你洗头发。”

    什么?师父要和自己一起洗澡了?

    这样解读完,阎桓一秒下床,直接脱了个精光,拽住沈夜惟的胳膊就往浴室走:“快走,进去了我帮你脱。”

    沈夜惟:“……”

    他本来想着,阎桓喝了那么多酒,这样泡澡难免会身子不适,用花洒帮他洗个头发就算了。

    可阎桓不依,喝了酒力气变得比往日更大,三下五除二就把沈夜惟脱得只剩下一件若隐若现的单衣。

    “还脱吗?”阎桓一手搂着害羞到不行的沈夜惟,一手调着墙上的浴池温度器,“不脱我就这样抱着你下水了。”

    “等等,你先等一下!”沈夜惟双手捂着脸,“你、你都碰到我了!你这个臭流氓!”

    “呵,你还说我,你自己怎么样呢?”

    “啊啊,你干嘛?快把为师放下来!”

    阎桓胳膊一发力,单手搂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顺着阶梯走进了浴池。

    第138章 自讨苦吃

    浴室内,白茫茫的水蒸气弥漫空中,呼吸声几乎盖过了浴池边水龙头的滴水声。

    沈夜惟一手扶着额间的头发,“哗”地从水中扬起了身子,而后微喘着气,在浴池边挨着阎桓,坐了下来。

    阎桓搂住他的肩膀,眼神既兴奋,又担忧:“师父,你竟然能在水里憋气憋那么久……我好担心,还以为你要溺水了。”

    “说来说去,反正都是呼吸困难。”沈夜惟用手指遮住嘴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嘟囔道:“都差不多吧,勉强能行。”

    “我都快要幸福死了。师父,别再刺激我了。”

    阎桓把他抱到自己身上,轻声问他:“热饮喝过了,想不想喝点冷饮?”

    这话有点歧义,沈夜惟差那么一丁点就理解歪了。

    他靠在阎桓的肩膀上,犹豫了半天,“想喝苹果汁……冰箱里有吗?”

    “我叫他们送进来。你别乱动。”

    “嗯。”

    阎桓拿起浴池边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说了几句。没过几分钟,沈夜惟就听到这间房间的大门方向有刷卡开门的声音。

    “首领,冰镇果汁送来了。”

    “拿进来吧。”

    “是。”

    进来送饮料的是阎桓的一个弟兄,非常年轻。他上楼之前,颜逸曾千叮咛万嘱咐,说进了他们的房间,千万不要盯着沈夜惟看,不然你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变得特别倒霉。

    怎么倒霉?当然是会被首领穿小鞋。

    这位弟兄一直低着头,非常小心,但把饮料放在门口的架子上的时候,他的余光还是不小心看到了。

    首领正四仰八叉地坐在浴室的里侧,面对着浴室的大门;首领怀里抱着的人则是背对着自己,手搭在首领的肩膀上,就那样贴在首领的怀里,青绿色的长发就那样在水上散开着。

    好一副美人在怀的画面!这位弟兄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一点点羡慕……

    “看够了没?”

    阎桓皱了下眉,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还好,他刚刚兴起的时候没有把沈夜惟身上的那件单衣脱掉。

    这弟兄真是不懂事。

    “啊!首领!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好的!首领!”

    火速离开后,这位弟兄进了电梯,心有余悸地拿起对讲机跟颜逸汇报了一下刚刚的工作:“颜大哥,给首领和夫人的饮料已经送进去了,没出什么大事,好在夫人应该是穿着衣服的!我好像看见了衣袖!”

    “你看了?那你完了。”颜逸嘿嘿一笑,说:“早知道我还是应该把你的眼睛蒙上的。”

    “啊?那我……”

    “放心啦,首领的小鞋无伤大雅。最多就是罚你在弟兄面前跳个舞什么的。”

    “……颜大哥,救我,是你让我上去送的。”

    “唔,回头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颜逸放下对讲机,对身边的池复说:“没成事儿啊,他说夫人是穿着衣服的。怎么办?要不要再给首领来点助攻?话说,首领到底求婚了没有啊?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池复一脸的黑线:“你忘了上次我们被罚唱歌的事了么?你还敢啊?”

    一旁的白忆还抱着酒瓶,听到两人的谈话后,摆了摆手:“不一样,这次你们还有我们呢,这方面我妹妹经验丰富,是吧,好妹妹。”

    “姐,这玩笑你都开了多少年了?该翻篇了吧,别再笑我了。”白婉说着,又干了一大杯酒。

    “说起来,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咱们就是姻亲了。”池复认真道。

    “不,辈分不能乱。”白忆放下酒瓶,开始给他梳理关系:“你看,沈夜惟是我们的师父,嗝……阎桓是我师兄,而你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部下,所以,嗝,师兄会变成我师娘,呃……”

    这关系越梳理越乱,梳理到最后,白忆成了池复的姐姐。

    颜逸还在一边附和,一边笑一边狂拍池复的肩膀:“她都活了千百来年了,怎么着也比你年长一些,你就认了吧。”

    在场唯一没有喝大的池复:“……”

    ……

    “师父,你去哪啊?”阎桓侧倚在床上,一只手拽住沈夜惟背后的衣服,把企图躺远一些的沈夜惟往自己这边拉。

    “别拉我啊,睡觉呢,我还能去哪里?”

    沈夜惟没好气道。他也没翻身,只是背对着阎桓,把他闲不住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拽开。虽说刚刚泡了个时间不算短的澡,可他感觉好像就跟没洗一样,完全没得到放松不说,甚至比洗澡前更觉得累了。

    “那你往我这边躺点,我都够不着你了。”

    “别挨着我,热。”沈夜惟无奈道,“我有点累了,快睡吧。”

    “呵,男人。”阎桓看着他的背影,默默道:“以前窝在我身上的时候不觉得热,现在又嫌我热了。”

    他直接把手伸向沈夜惟的腰部,强行把人翻了个身,搂到了自己怀里:“你看哪个电影里不是妻子枕着丈夫的胸口睡的?除非吵架了。”

    “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烦人呢?”沈夜惟都有点想挂到房梁上去睡了。

    “嘘,师父别闹了,快睡吧。”

    “……”

    这个季节的阎桓就像个火炉,再加上又喝了酒,身体更热。两个人这样贴在一起,要怎么睡啊?!

    到了后半夜,沈夜惟依然热的睡不着。他动了动手指,用法术把窗子开到了最大。一阵秋风吹过,暂时缓解了沈夜惟的困境。

    “阎桓,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上比较凉快,才这样强行贴着我的?”

    阎桓没有睡着,闭着眼喃喃道:“当然不是。以前的时候,你看过我的回忆或是梦境吗?”

    “看过,怎么了?”沈夜惟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阎桓的时候,就看了阎桓的回忆。

    “那你应该知道,我年少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阎桓睁开眼,认真观察着怀里的人的反应。

    “什么?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沈夜惟赶忙解释,“你那时候我哪里看过?我说的看过,指的是刚捡到你那天。我总要看看你的来历吧,那么小的小崽子,怎么自己走丢了。”

    阎桓翻了个身压了上来,“那真可惜。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

    沈夜惟心说,完了,自己刚才就不该跟阎桓搭话的。

    他就应该假装睡着。

    “不情愿,都写脸上了啊。”

    阎桓笑了笑,指尖轻轻刮着沈夜惟的下巴,“放心,今晚不会强迫你。我想,等我们的新家盖好了,我们来一场正式而又隆重的……”

    “停!”沈夜惟抬手堵住了阎桓的嘴巴。

    他拿起手机,打开网页鸡汤翻了翻,生气道:“手机上说,男人在床上许的诺言都是假的。我看你根本不准备和我有新家吧?别说了。”

    阎桓:“……”

    “赶紧从我身上起开,睡觉!”

    阎桓直起上身,把被子拉了过来,把自己和沈夜惟一块卷了进去,并开始解沈夜惟的衣服带子。

    “你干什么啊?!”

    “我改主意了。师父,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瞬间激起了我的斗志呢。”

    “……”

    “翻个身,不然你会疼哦。”

    ……

    第二天早晨,沈夜惟安静地趴在床上,被子从腰盖到脚,脸上完整地写着四个字:老老实实。

    折腾了一整晚,沈夜惟后悔不已——自己昨晚到底在干嘛?自讨苦吃。

    阎桓拿着毛巾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手上动作小心至极,“师父,等会我准备亲自下楼给你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吃个屁!我要杀了你!”

    “师父,你杀不死我的,这都是因为师父太爱我的缘故。”

    阎桓俯身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我帮你涂点药,好吗?要掀被子咯。”

    “……你轻一点。”

    “嗯。”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由于沈夜惟只能一直趴在床上,新家的各种问题,都是由阎桓负责走动。

    房子大约要六个月左右才能完工,也就是来年春季。阎桓算了算日子,那个季节刚好也是沈夜惟的发情期。

    沈夜惟的身子恢复之后,时常会回到别墅去短住。除了日常教导小诗和小朝以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阎桓待在一起,两人先后去了许多地方,看山,看海。

    沈夜惟不习惯的是,无论他们到哪里,总有一大票人用各式各样的理由跟着他们。除了晚上休息时间以外,他和阎桓的独处机会其实并不算多。

    今年冬天,阎桓变得格外暴躁,看见有人跟着就烦得不行。他用法术将那些“看热闹”的弟兄和师弟师妹们都困在了酒店,拉着沈夜惟偷偷去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背靠雪山,还有几处天然温泉,沈夜惟和阎桓都不曾去过,是一个不太出名的旅游度假村。为了不被打扰,阎桓包下了整个旅店。

    进了房间,沈夜惟直接缩到了墙角,惊恐地看着阎桓:“天还没黑,你不要乱来。”

    “这附近一公里以内的人,全都让我打发走了。”

    阎桓舔了下嘴唇,目光像是一头饿急了的野兽:“老天在上,你别再让我打坐念心经了,我快要疯了。”

    第139章 我们成亲吧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沈夜惟终于晕了过去,直接倒在了凌乱不堪的枕头和被褥上。

    “嘶……好疼,你怎么突然倒下了?”

    “沈、沈夜惟?”

    “师父?”

    呼吸是有的,但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阎桓渐渐从先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瞬间就慌了。

    他赶忙从地上捞了一件上衣,裹住沈夜惟的上身,而后把人抱在怀里,替他搭了个脉。

    还好,只是累的。

    阎桓看着那扔了一地的垃圾,纸团,还有两个已经空了的润滑瓶子,一时间自责到了极致。

    这几天他太过于投入,投入到忽略了沈夜惟的感受……师父他真的辛苦了。

    阎桓抱着他去了浴室。小心翼翼地帮沈夜惟清洗完,阎桓从随身带的行囊里拿出了一管药膏。

    沈夜惟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嘴角也被亲的破了皮,乍一看倒像是刚和谁斗了一场法,负伤归来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

    阎桓下意识自言自语着,挤了一大堆药在手上,轻轻地帮沈夜惟涂抹,又替沈夜惟输送了一些真气,助他恢复体力。

    接着,阎桓又打扫了一下房间,把他们带来的被褥和床单都换了下来,用法术进行清洁;而后找到旅店老板之前留下的,冷冻的肉食和鱼类,用这些做了一顿大餐,端回了屋。

    在床前等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沈夜惟不但没有醒,还发起了烧。

    自打认识沈夜惟以来,阎桓从未见过沈夜惟生病,别说是发烧了。就连之前斗法受伤,伤口有点感染,沈夜惟也不曾发烧。

    这下阎桓更慌了,手搭在沈夜惟滚烫的额头上,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最关键的是,他不能确定病因到底是什么。

    再去求花姑的传人?不行,现在这附近一公里内都没有人,他也不可能离开沈夜惟半步。

    无奈之下,阎桓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在连续搜索三十多个词条后,他终于搜到了一个可能沾边的病因。

    说起来,经历过七百年的面壁,阎桓也确实忘记了一些“知识点”。这种病因……也许他以前就在哪里看过,只是他忘记了。

    “水……”

    阎桓耳朵一动,立刻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沈夜惟依旧闭着眼,但嘴巴不知何时已经张开,嘟囔声有些沙哑:“水……”

    “水?有!我这就喂你喝!”

    他把沈夜惟扶了起来,拿着矿泉水瓶,一点一点地喂给沈夜惟。

    “慢一点,别呛着。”

    喝了几口水,沈夜惟的意识清醒了不少。他缓缓抬起眼皮,看到的是一双慌张的红眸。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的体温高的不正常……”

    沈夜惟没有回答,而是抬起一只胳膊,羞涩地用手腕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

    “师父,你怎么了?”

    沈夜惟眨眨眼,红着脸轻声道:“我确实觉得身子有些奇怪……可是,你怎么不继续了?什么时候停下的?”

    阎桓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沈夜惟伸手拉了一下阎桓的领口。阎桓身上只穿了一件现代的浴袍,他一拉,领口便被扯开了。

    这下阎桓立刻就懂了。都发烧了,竟然还在想那种事,看来问题应该不大。

    他握住沈夜惟那只不老实的手,喃喃道:“听话,别乱抓。先不搞了,你都生病了。”

    “替我搭脉了吗?”

    “嗯……”阎桓抿了下嘴,硬着头皮,回答道:“这几日,我们有点过度了。”

    “那你怎么没事?”

    “你次数比我多很多。”

    “……”

    “所以,你感觉怎么样?”阎桓轻声问他。如果能坐起来吃些东西,身体就会恢复的很快。

    沈夜惟小声回答:“一开始挺疼的。后来虽然也疼吧,但美妙的感觉似乎可以令人忽略疼痛。”

    阎桓:“……”

    空气都沉默了许久,沈夜惟才意识到,阎桓好像不是在问自己这个。

    “为师确实病的很重,可能会说胡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师父说的话,不往心里去是不可能的。”阎桓笑着吻住了怀里的红脸大番茄,“饿不饿?我做了饭,吃一些吧,补充补充营养。”

    “嗯,好。”

    ……

    沈夜惟烧退的很快,有了阎桓输送的真气,再加上他多年修行,到了后半夜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但对于一个男性来说,身体亏损不是一两日能补回来的。那种难以言说的虚弱感一直围绕着沈夜惟。

    他倒不觉得身子像之前那样疼了,就是有些乏力,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静养,外加吃一些阎桓特意买回来的补品。

    一公里以外的结界边缘附近,藏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不行,你们先等等。”

    白婉伸手试着触碰了一下,“这是师兄的结界,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可有什么破解的头绪?”

    “首领的结界一向不属五行,除了强攻打碎之外没别的办法。”池复叹了口气,“但那样的话,首领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知晓我们来了。”

    “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就是故意不让我们进入那个区域而已。”

    颜逸翻了翻自己的记事本,说:“你们也不用那么悲观,现在是冬季,是首领的发情期。他最近的购买记录我也查到了,我估计啊,他们已经……”

    “啊?!”白忆一把薅住颜逸的领口,“快让我看看!都买了什么?”

    “唔!你别急!给你看就是了,喏,都是滋补食物,还有按摩用的精油……”

    几个人一商量,决定给沈夜惟和阎桓留一点私人空间,改道去了另一个地方——师父和首领未来的新家。

    池复和工头们重新规划了工期,白忆则是打电话把小诗和小朝都叫了过来。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他们打算帮着一起盖房子,好让房子早日交工,两人的婚期也就能早点定下来了。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好像走了。”阎桓拉开了一点点窗帘,朝外面张望,“已经跟了我好几日了,每次走到这附近,他们就会被拦在结界外面。”

    沈夜惟倚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燕窝,心里琢磨着,这东西真的管用吗?

    “怎么不让他们过来?”

    “不想。”阎桓道,“难得独处,我不想被他们破坏。而且你不也喜欢安静的地方么?他们只要一出现就叽叽喳喳的,怪烦人的。”

    他走到沈夜惟身边,接过碗和勺子,“来,我喂你。”

    “嗯。”

    “坐我近一点,挨着我。”

    “嗯。”

    这些日子,阎桓算是见识到了师父最与众不同的一面,自己无论说什么,沈夜惟的回应基本都是“嗯”。

    吃完了燕窝,阎桓把碗放在一边,酝酿了很久,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夜惟,我们成亲吧。”

    他拿出了藏了许久的戒指,学着现代人的模样,单膝下跪:

    “我对你是否是一时兴起,日月可鉴。不瞒你说,这一刻曾我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形式也随着时代的变化发生过数次改变。”

    “但我想象不出你的反应……会浮现在脑海中的,都只是你过往的表情,神态,还有你说过的话。”

    “在你的劫期来临之前,我都没想过,你会答应我和我在一起。”

    “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沈夜惟,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沈夜惟坐直了身子,试图保持着表情上的端庄。

    可看着阎桓那双真诚的红眸,他到底还是乱了呼吸——这是不是就代表,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名正言顺。

    “愿意。”沈夜惟点点头,伸出双手把他扶了起来,“我愿意!”

    ……

    离开度假村后,沈夜惟就搬回了自己的别墅。他决定,直到真正成亲那一日来临之前,都不会出现在阎桓的地盘上。

    因为现代有不少礼数和过去不同,阎桓做好了功课,趁着这段冬去春来的时光,认认真真地走了各种流程。

    三十五件具有吉祥意义的礼物、古董,以及金银首饰、名贵字画、这一千多年来阎桓得到的法器,还有作为现代礼物代表的现金,都送到了沈夜惟的别墅。

    其余的,还有两处房产以及他们酒店的一些股份,也都转到了沈夜惟名下。

    至于过程中派出的媒人,便是颜逸和白婉。

    新房在白忆和池复等人的帮助下建造的特别快,到了春末,工头跟阎桓发了消息,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交房了。

    阎桓喜出望外,一连三日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只为推算良辰吉日,最后终于选出了几个合适的婚期。

    但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他把自己推算的日期发给了沈夜惟,交给沈夜惟做最后的敲定。

    沈夜惟已经进入发情初期,整日待在别墅里,就觉得有些难熬。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开荤过度,打坐和心经竟然都压不住心头的那股热火。

    阎桓发来的几个日期算是给沈夜惟提供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他拿出自己的算卦工具,反复推衍,最后在阎桓选的其中一个日期上画了个红色的圈。

    “就这天吧。”

    沈夜惟跟阎桓打了个语音,“还是个周六,日子不错。”

    第140章 接亲关卡:七个酒缸

    吉日的前两天,清晨。

    几发礼炮在酒店外响起,两列穿着红色古风礼服的人排着队,走出酒店正门。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要去接亲。可这街道上,一无婚车,二无其他交通工具,唯有仿古红色八抬大轿和一匹高头白马立于队伍之中,极其引人注目。

    “哎,麻烦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拍电影吗?”

    “你是外地的来吧?这酒店很有名,就是里面的住客多数都有点古怪,据说有的房间一晚上要五位数呢!今天,我估计着,可能是酒店里的哪个经理要结婚了吧?”

    抬轿人之一的池复动了下耳朵,转过头微笑道:“是我们老板的大喜日子。”

    “啊?!老板??你们这,没看见有婚车啊,是打算走着去接亲吗?”

    “正是如此。”

    几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站在队伍前方的高个子男人。

    男人没有借住任何道具和人力,直接翻身上了马,引得周围人连连赞叹。

    “哎呀,我还是头一回见这家酒店的老板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估计是继承人吧?这酒店其实有些年头了。”

    “这样风光,不知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好羡慕啊!”

    阎桓调整了一下缰绳,默默道:“都准备好了吧?出发吧。”

    为了避免扰民,也为了避免弄出太大的动静惹得沈夜惟不高兴,这一路并非全程敲锣打鼓。为了弥补这一空缺,池复便命人在队伍所到之处撒下红粉色的花瓣,以表喜庆。

    至于专门负责打扫街道的小队,池复也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方向:雨都的深山。

    因为顾忌着队伍里有脚力慢的普通人,队伍中间走走停停,到出闹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那些敲锣打鼓的人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池复专门联系了人负责开车把他们都送回去,马也由专门的车负责运回。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吧?”

    阎桓正色道,“马上进入夫人的地界了,都打起精神来!夫人之前的那些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弟师妹们,早就在这座山上隐藏好了。”

    “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拦我们的接亲!只要有一个人平安抵达夫人的别墅,那就是我们胜利了!”

    众人齐声:“是!首领!”

    ……

    别墅内,沈夜惟的卧房。

    为了这次成亲,白忆和白婉姐妹俩特意提前把她们中意的梳妆台给搬了过来,让沈夜惟可以坐在旁边梳妆。

    白忆在帮沈夜惟梳头,白婉拿出一片她专门网购的仿古红纸,递到沈夜惟嘴边:“师父,你张开嘴,在这上面抿一下。”

    沈夜惟面露难色——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仿的很像。

    但作为男儿身的雄蛇,真要他用,他心里还是有些抗拒。

    “你先等等。”

    沈夜惟端起茶杯,“用了我就不能喝茶了吧?话说回来,有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吗?我们择的吉日是后天吧……”

    “师兄他们已经进入您的地界了。”

    白忆默默道:“房师弟,还有殷师弟他们带了一队人已经提前守好。但是,说不定师兄会快刀斩乱麻呢?倘若一下子把他们都撂翻了,我和妹妹守别墅,不一定能坚持很久。”

    “对啊,”白婉附和,“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帮您把妆梳好。”

    沈夜惟看着梳妆台上摆着的各种头饰、首饰,忽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他明明是个男人,先不说为什么是阎桓负责接亲,自己要再这里等;为什么自己会需要梳妆?旁边挂的红盖头,该不会也要自己来戴吧?

    就因为,他收了阎桓的礼吗?

    “也别搞得太夸张了。”沈夜惟把茶杯放下,默默道:“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要有人受伤才好。”

    “师父,你不会是……担心师兄过不了殷师弟那一关吧?”

    白婉嘻嘻一笑,说:“放心吧,全部流程我们私下已经讨论过好几遍了,难是难,倒是不会太危险。毕竟,大家都还等着接亲之后一起喝喜酒呢!”

    “好了,师父,张开嘴巴。我买的口红纸是防水的,你渴了就喝,饿了就吃,不用担心。”

    沈夜惟无奈:“行吧……”

    岔开话题失败,转移注意力失败,只能认命了。

    ……

    已经深夜,阎桓带着接亲队伍沿着山路上了山。没走几公里,颜逸动了动鼻子,说好像闻到了一股酒味。

    “喏,第一关来了。”

    阎桓抬了下下巴——小朝就站在前面不远处的路中间。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阎桓从来没见过的男人,从他们的瞳孔来判断,应该也都是蛇。

    “小朝身后那两个人修为不浅,之前交过手,功力仅次于那两位白姓姐妹。”颜逸凑到阎桓身边,小声提醒道。

    阎桓从袖子里拿出三个红包,让手下递到小朝他们三人手里。

    “接亲,麻烦让个路?”阎桓问道。

    小朝指了下旁边的山洞,“好呀,师兄。既然师兄给了红包,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只要你们能喝光那山洞里的酒,我们就会把路让出来。”

    池复走过去伸着头看了一眼,下意识说了句:“我X,七个酒缸!还是粮食酒!”

    “知道师兄海量。”

    小朝笑了,“特意准备了几缸好酒,在此犒劳接亲队伍。”

    七个酒缸都被抬出了山洞,阎桓随手打开其中一个酒缸的盖子,闻了闻,说道:“七缸酒,我自己喝一缸;池复,颜逸,你俩分一缸。其余五缸,剩下的人应该能分完,分不完给我。”

    颜逸看见这量,脸都白了。但眼下他更担心阎桓,就小心翼翼地问:“首领,您自己一次喝这么大一缸……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咱们不是带了解酒药?”

    “带是带了,但那东西,效果一般啊……”

    “无妨,来吧。”阎桓伸出手,“取一只大碗给我。”

    “好样的!师兄,我们备了碗,想要杯子或者吸管的话说一声,也都有!”

    小朝兴冲冲地从路边的行李箱里取出了一摞碗,挨个分给接亲的众人。

    作为领头人,阎桓舀了一满碗酒。

    他双手端碗,锋利的长指甲轻碰着碗底,朝空中一举:“兄弟们!干!”

    接亲队伍集体:“干!”

    气氛逐渐被炒热,在小朝的起哄下,阎桓一碗接着一碗,像喝水似的“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

    很快,其他酒缸里的酒都被喝完了,就只剩下阎桓的酒缸——也已经快要见底了。

    阎桓有些站不稳,原地摇晃了几下,皱着眉,吃下了解酒药。

    到了这种程度,解酒药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大作用了。

    “师兄加油!快喝完了!”

    小朝和另外两个师兄一起将阎桓的酒坛侧着倒了过来,这样阎桓舀剩下的酒会更方便。

    阎桓有些上头,忍不住笑着说:“你们啊你们,真是想要我的命啊!”

    “首领!加油!”

    “首领,我们这边已经喝完了!就看你的了!”

    弟兄们的喊声一波接着一波。

    池复和颜逸坐在一旁不出声,心里对首领那是一万分的敬佩——他们俩刚刚分了一缸酒,这会能忍住不吐,都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也真难为首领,竟然能独自喝下一整缸酒。

    ……

    “哇,师兄真的喝完了啊,那可是一整缸啊……”白婉小声感叹道。

    “确实厉害,让我喝一周我都喝不完。”

    “你看颜逸的脸色,我感觉他快要吐了。”

    两个人挤在一起,拿着手机看着小朝那边的现场直播。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已经搭上红盖头的沈夜惟,端坐在床边,“手机拿来,让为师也看看。”

    “师父,您这会还是别看的好。”

    白婉笑嘻嘻地说:“在他顺利抵达这里之前,按照规矩,您都不能与他见面。看直播就是看见他,也是一个意思啊。”

    她说的也有道理,沈夜惟只好作罢。

    但白忆他们到底定了什么阻碍流程,沈夜惟真是不清楚,问了她们也不说,就让他在这里干等着,也太没趣儿了吧!

    他还听到,白婉的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了说话声,例如什么“首领要倒了”,“快给首领再拿些药”一类的话,心里就更加好奇,如坐针毡。

    “你们确定,这个流程不会玩出什么乱子吗?”

    沈夜惟忍不住问道。

    白忆和白婉交换了个眼神,趁着沈夜惟头上盖着红布,一左一右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开玩笑道:“哎呀~师父,你是不是担心师兄了?我们这些流程主要也是针对师兄的,他的弟兄们也只是连带。如果……你真的担心,那我们可以立刻叫停后续的流程,直接放师兄他们进来,师父以为如何?”

    “我不担心。”

    沈夜惟握紧拳头,矢口否定:“他身强体壮,阎王都不会收他,我担心什么。”

    白忆一挑眉,说:“那就好。师父且安心,这次的接亲流程,我们都有专门拍摄记录下来。师父以后若是喜欢,到时候可以再看。”

    沈夜惟:“……”

    可是,他在这里坐的好不自在,好想出去看看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