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搜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与触手怪共享身体后 > 1、初次会面
    “沙……”

    “沙、沙沙沙……”

    密闭的浴室里,指甲抓挠皮肤的声音在持续。

    雾今的脖子、手腕、脚踝上,隐约可见深浅不一的抓痕。

    指甲已经被他剪秃,但指腹和皮肤仍发出怪异的摩擦声,尖锐、刺耳,像是干燥的纸张被撕破,指尖的触感非常陌生。

    身上明明不痒,他的手指却好像不受控一样,机械性地重复抓挠的动作,越挠越用力,指尖几乎陷入皮肉里。

    终于,重叠的抓痕上渗出血渍。

    鲜亮的、蓝色的血。

    雾今瞳孔骤缩,抓挠的动作戛然而止,只有蓝色的血液在流动、在渗透。

    「你害怕吗?」

    突然,模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雾今顿感一阵恶寒,他猛然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沙沙沙……”抓挠持续,透过指缝,蓝色血水开始缓缓外溢。

    “啪嗒、啪嗒”。

    白色地砖很快被染成蓝色。

    「嘘。」

    「你看看,镜子里。」

    「我好看吗?」

    雾今愣了一瞬,蓦然抬头——

    镜子里,无数蓝色的触手“破土而出”,从抓痕里蠢蠢欲动探出头,随后如雨后疯长的苔藓,迅速蔓延而上。

    小小的触手湿濡、柔软、冰冷。

    它们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缠绕雾今的脖颈,遏住他的喉结,力道越收越紧,试图掐断他的呼吸。

    可透过起雾的镜子,雾今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恐惧。

    只有短暂的茫然一闪而逝,他眼瞳的蓝色更黯淡了,几乎和蓝色触手融为一体。

    在雾今脚下,裂开的蛋壳散了一地,碎蛋壳上附着潮湿的黏液,看起来十分新鲜。

    触手柔软的吸盘附着每一寸皮肤,雾今的神经末梢因此变得异常敏i感,感官被放大,身体随之微微颤栗……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取代了抓挠声,祂在肆无忌惮地汲取雾今的呼吸。

    祂是天生的索取者,贪婪霸道,要将他占为己有。

    站在镜子前的雾今无法动弹,他不知这场缓慢又激烈的“入侵”要进行到何时。

    而镜子里这个陌生的“自己”,竟然裂开嘴,在蓝色触手缠绕而成的密网中,对镜子外的自己露出笑容。

    ——崩坏又坦诚,甚至有点调皮的意味。

    「看着我」祂说。

    「告诉我,好看吗?」

    「你喜欢吗?」

    *

    “喂,又睡着了?”卡特敲了敲雾今的椅背,“频繁打瞌睡是被感染的征兆…你最近是不是…”他欲言又止。

    正打盹的雾今从噩梦中惊醒,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做相同的梦了。

    周围的声音逐渐清晰,混乱嘈杂。

    雾今回过神,这里是黑市的小酒吧,卡特和他的伙伴围坐吧台,桌上摆满勾兑而成的啤酒饮料,水烟的劣质香精味有些刺鼻。

    “待会我去趟诊所。”雾今像梦中那样挠了挠手腕,但很轻,没留下任何痕迹。

    不仅仅是无故陷入昏睡,这两日,雾今已经明显虚弱下来,有时候连呼吸都很费劲。

    他感觉身体的能量被抽空了,这并非一个好征兆。

    卡特虽然有些迟疑,但他还是转向众人,继续高谈阔论。

    如今卡特已经成为黑市伙伴眼里的“传奇人物”,一周前,他不仅顺利从异种巢穴中存活了下来,据说还亲手杀死了那只异种,切下祂的一截触手作为战利品。

    卡特神秘兮兮地打开金属盒,这盒子比成年男子的肩膀还宽:“就是这玩意儿,当时差点把我勒死在巢穴里。”

    盒子里摆放着一截丧失生机的触手,虽然已经干瘪发皱,吸盘也萎缩变形,但这截枯萎的触手仍可以填满金属盒。

    “你和那群异种信徒杠上了?”有人发问。

    所谓的异种信徒,是一群对异种狂热崇拜的极i端分子。

    卡特耸肩:“当时我被人揍晕了,不记得经过。”

    卡特的职业是盗贼,他靠在黑市倒卖盗取的“战利品”为生,出事那日,他偷钱袋时被人抓了现行,因此被暴揍了一顿,晕在街边不省人事,再醒来时,人已经被送进异种的巢穴当祭品了。

    和他一起被送来献祭的,还有一名苍白羸弱的少年,模样漂亮却脆弱,看上去很符合“祭品”的特征。

    少年就是雾今,他能从异种巢穴活着归来,本身就是奇迹。

    “你是怎么摆平这只异种的?给我们说说呗。”喝饮料的青年指了指干枯的触手,满眼期待。

    卡特下意识看了雾今一眼,得到对方的默许后才继续说:“异种巢穴和废弃研究站间有条隧道,但信徒们用花岗岩石门封死了,当时我们被困在巢穴里,无处可逃。”

    “于是牧寅想了个法子,用探照灯投影吸引异种的注意力,将它引去石门的方向,再利用它的力量击穿石门。”

    牧寅,正是雾今在这里的化名。

    卡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比划:“那只异种虽然力量强大,但这里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真以为石门上的影子就是我本人,它对着石门一顿猛攻,用触须在石门上凿了个口子。”

    众人的目光转向雾今,对这个瓷人偶般的漂亮少年刮目相看。

    “接着,牧寅负责引开异种,我们趁机从石门豁口脱身,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卡特故意顿了顿,酒馆内氛围骤然被拉紧,“原本已经离开的异种又折返了回来,在隧道里对我们紧追不放。”

    “那鬼东西的触手无孔不入,和我们玩起了追逐战,我们硬着头皮迎战,没想到异种的实力也就那样而已嘛!”

    卡特说到兴头,有些得意地掏出腰间匕首,不甚锋利的刀刃上满是豁口,这些都是他与异种怪交锋留下的印记。

    “太过瘾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这个世界的人崇尚战力,虽然卡特的描述有些夸张,但他确实击败了异种,这已经足够他成为野城的英雄了。

    一位卷发青年转向雾今,好奇道:“小家伙,可以教教我们要如何引开异种吗?”

    虽然雾今穿过来的身体已经成年,但在一群身材魁梧的青年中,他的模样确实像个身体没完全长开的少年人。

    雾今:“信息素。”

    对方挑眉:“哈?”

    雾今:“巢穴的主人是巨型雄性红八爪,这个群族最大的特性是惧怕同类,只要模拟并释放出同类的信息素,实力稍弱的雄性红八爪就会为了避免战斗而离开。”

    这些信息,都是他从教科书上学到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将教科书知识用于实践。

    青年完全听不明白雾今在讲什么,只愣愣地眨巴眼睛:“你怎么这么了解?还有那个信…信什么素…?”

    “信息素,可以简单理解为生物的气味,”雾今重复了一遍,“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解过。”

    卷发青年更诧异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雾今:“你这是上的什么学校?!”

    雾今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学费住宿费全包,只要每年赚到足够学分,还能拿到一笔入学补助的正经学校。”

    “麻烦给我一份凉拌八爪鱼,谢谢。”雾今吩咐服务生说。

    刚才描述巨型红八爪异种的时候,他突然有点馋,很想吃凉拌八爪鱼。

    冰凉脆口、裹着清爽花椒汁的八爪鱼,很适合噩梦醒来的午后。

    众人:……

    卡特唇角抽了抽,自从杀了那只巨型红八爪之后,他两年内不想再吃八爪鱼相关菜品,柔软湿滑的触手令他生理性恐惧。

    “卡特,你还穿裤衩的时候我们就抱在泥地里打滚了,我承认你有寻常人不及的体力,但要战胜这个体型的异种,光有蛮力可是不够的。”吧台上有人吹了声口哨调笑说。

    卡特不屑地啧了啧,他合上触手残肢金属盒:“格雷,别酸了,拿到异种战利品的人是我。”

    他的语气有些敷衍,试图以此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

    格雷说得没错,以他的蛮力确实没办法战胜异种。

    当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紧要关头就好像被人操纵了一样,他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力,肌肉和关节自顾自行动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个的牵线木偶。

    但就是在“失控”的情况下,他用这把不甚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穿异种的心脏。

    卡特甚至有种错觉,背后操纵他的人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是寻常人无法企及的专业杀手。

    卡特神色复杂地看向一旁的雾今,他直觉这一切和这个少年有关。

    而雾今正若无其事地吃着那盘凉拌八爪鱼。

    “卡特,你是幸运的,但那小子就不好说了,”格雷收起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雾今,“没有人能从异种的感染中存活下来,至少我没见过。”

    这句话,几乎已经宣判了雾今的“死刑”。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雾今,毕竟他在异种巢穴中受了伤,至今四肢和脖子还缠满绷带。

    被异种弄伤的人几乎都会感染而亡,无药可救,死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给你提个醒吧,那群异教徒的势力早渗透到了黑市,特别是黑市的诊所,他们的耳目可不少,凡事多留个心眼。”格雷道。

    “谢谢提醒,”雾今看向手腕的绷带出神,“看来,我只能祈祷奇迹降临了。”

    *

    雾今军校毕业后直接进入异能作战局,因为表现突出成为红色要员。

    他的超能力是「触碰读心」和「指令操控」,同事们封了他一个外号:洗脑包。

    一周前,雾今在执行任务时遭遇不测,再醒来时,他已经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现代文明世界,异种不是仅存于教科书上的名词,也不是博物馆里死气沉沉的展品,而是真实存在的威胁。

    这个世界的生产设备和武器极为落后,人类不具备与异种对抗的超能力,在异种的入侵、生存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法律和社会秩序岌岌可危,大部分时候,弱肉强食是活下去的准则。

    雾今醒来时,正被异种信徒当做祭品,献祭给他们的神明。

    他失去了自己的身体,穿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人,虽然少年的脸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但纤薄的肌肉和弱小的力量让雾今感到十分陌生——这样的弱者,根本无法与异种战斗。

    不幸中的万幸,雾今绑定的异能和作战辅助系统没有消失,而且他还有位被献祭的“同伴”:卡特。

    面对教科书照进现实的处境,雾今快速记起书本上记载的八爪怪弱点,当机立断,用系统剩下的最后一瓶生化药剂,模拟并释放出具有迷惑性的同类信息素。

    而卡特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只可惜没经过专业训练,也没战斗的勇气,他被异种追着屁股跑,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在异能作战局工作的雾今精通格斗,自己这副身体的力量不行,他就将目光瞄准卡特,通过「指令操控」控制卡特的身体进行反击,精准刺穿八爪怪的眼球和心脏,干掉了异种。

    但雾今自己没能避开异种的攻击,几乎是伤痕累累地被从巢穴里拖了出来。

    这里的人笃信,被异种所伤之人,最后必会因感染而亡。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很落后,雾今被送去诊所后,医生只对他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让他服用下抗生素药剂,之外再无任何治疗进展。

    医生可能只是在观察他步入死亡的过程。

    异种巢穴归来之后,雾今总是反复做噩梦,梦中无数蓝色的触手缠绕他的身体。

    这会不会和他当时目睹了不可名状之物有关?

    在杀死异种的过程中,雾今曾通过卡特的视角,目睹了令他震撼的一幕——

    八爪怪被剖开之后,在血水和黏液覆盖的混沌之下,一枚蓝色的蛋跃入视野。

    蛋壳看起来很柔软,随着血脉在跳动,带着生命的韵律和节奏,蠢蠢欲动。

    仿佛下一秒,这枚蓝色的蛋就要破壳而出,朝他伸出冷冰冰的蓝色触手。

    那一瞬间,雾今几乎没办法呼吸,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降临。

    不能直视、不能描述、不能触碰……

    这些描述不可名状之物的词汇后知后觉蹦了出来。

    污染、侵略、吞噬……

    变成猎物,然后和祂的胃液融为一体。

    潜意识里恐惧在疯狂叫嚣,雾今意识到,这枚蛋绝对是比红八爪危险千万倍的存在!

    祂高高在上,隔着蛋壳凝视渺小的人类。

    “噗通、噗通…”心脏的跳动开始失常,身体的温度随之迅速流失。

    ——跑!快跑!

    思维比身体更先动了起来,但时间似乎停滞了,雾今凝固当场,别说挪动脚步了,他甚至没办法转动眼珠子,将视线从这枚蛋上移开……

    他被逼着直视祂,将人类本能的恐惧刻在视网膜上。

    不可直视、不可直视……

    ……!

    好在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不到三秒,那枚蛋又重新被异种的黏液覆盖。

    视线获得解放,压迫感也随之散去,心跳又恢复了秩序……

    ……

    仅仅是回想起当时的一幕,雾今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当时视线记录下来的画面,变成有如实质的感官体验,在后来这一周里反复折磨着雾今。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初次会面”呢。

    此时正好是向晚时分,余晖映照,雾今的影子出现在酒馆玻璃门上,他身后是野城杂乱无序的楼房,层层叠叠的倒影仿若延伸而来的触手,跃跃欲试,要将他吃干抹净。

    面对玻璃门上的镜像,陷入思考的雾今神色微闪,而后他垂下眼皮,悄无声息,将眼底的情绪收敛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