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秘境中岁月和外界相同, 他们进来已经有七日,在外守着的师门也同样过去一年,偶有遇险撤离的弟子, 一出来,便会被盯着问话。
外面的人很想知道里面的情况。
里面,凌绝宗和苍梧宗弟子结束短暂的结盟,苍梧宗弟子先走,凌绝宗殿后。
后方,陆听澜好奇的打量着言居琅新得的灵宝。
一樽肚口刻了玄光鼎三个字的灵宝。
此刻灵宝化作一个香灰炉的大小, 被言居琅慷慨放在陆听澜手心,任由他随意打量灵宝身上的细节。
陆听澜的手指从鼎身的纹路上抚过, 四面祭祀图案栩栩如生, 他脑中灵光闪过, 只可惜来不及捕捉, 便消失了。
陆听澜只好遗憾的将玄光鼎还给言居琅。
之后的路程无甚惊险,路过山谷河流, 都能收获些灵植宝物, 虽然不比玄光鼎厉害, 但也足够丰富诸人的储物袋了。
陆听澜的目标不在这上面,只一个劲的和言居琅挨在一起, 这幅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 纷纷挤眉弄眼,就连言居琅都有些不自在。
“师兄, 你也该去收些灵植, 好不容易进来一趟, 届时可别空着手出去。”言居琅委婉的提醒他。
陆听澜点头:“我收了不少,其他于我没有用处的, 不如留个有需要的人。”
“怎会没用,拿出去交易也好啊。”言居琅又道。
陆听澜想了想:“邢迎近来生意做得颇好,我有些分红可以拿,手头宽裕,不必费心这些。”
这话说的,言居琅都有点眼红了,他在凡间是富贵无比,然而铜钱不能换灵石,他除了仰境仙尊给的那些,就只剩下弟子例银。
更别说平时与这个师兄那个师弟送礼回礼,再给宝剑装饰极品宝石剑鞘等等,已经活成一个标准穷逼剑修的形状了。
言居琅劝不了他,反倒吃了口酸,故而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他们沿途行走,皆是靠单悉驱使罗盘指引,带着他们往秘宝所在地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又见一处洞天福地,其中高阶灵植扎堆生长。
一群人喜不自胜,陆听澜也打算上前分一杯羹,却被突然乱颤的悬翦提醒,停下脚步。
他看着悬翦,剑又不动了。
陆听澜不敢小觑,他站在原地,往四面打量。当是时,林中无风自动,陆听澜拔出剑,又提醒周围众人,“有东西靠近。”
其余人面露惊疑,但也都很快拔剑出来。
没多久,果然见一群生得怪模怪样的妖兽奔袭而来,不由分说便袭击起在场的所有人。
陆听澜近来剑术有所成,正想实战演练一下,当下拔剑上前斩杀妖兽。
他迎面对上一头乌尾豹,乌尾豹速度极快,四爪迅捷有力,一不留神便对着面门挠过来。
陆听澜提剑来抵,只听得一阵刺耳声,那利爪在剑身划过,竟不伤分毫。
他改换身形,决定与乌尾豹慢慢周旋,剑以轻盈柔软著称,当他化攻击为躲避,倒是将乌尾豹的攻击尽数划去。
这般过去数十个来回,乌尾豹失了耐力,速度渐渐慢下来,陆听澜看准时机,以悬翦刺之,将其斩杀。
此时,其余弟子也都斩杀了不少妖兽。
陆听澜提剑更换目标。
这些妖兽并不算强,只是数量很多,各个都像没有神志一般横冲直撞,被剑伤了也不知撤退。
陆听澜起先还以为这些妖兽是这片灵植的守护妖兽,但见到这些妖兽无差别的将灵植踏碎,很快推翻先前的想法。
不仅如此,他还留意到这些妖兽长得格外的丑……
再联想到刚进入秘境时,看到的那些坑坑洼洼有如荒地的路面,他总感觉像是被这些丑东西乱跑乱踏造成的。
这方秘境实在不像什么好地方。
等到将所有妖兽解决,一众弟子开始分解妖兽身上的部位,也有人原地生起炉子,打算烤一烤妖兽肉吃……进来这么久了,他们还没碰上过几次妖兽,更别说吃点肉补一补了。
陆听澜拿悬翦剖了几只妖兽,惹得悬翦颤个不停,似乎在谴责陆听澜。陆听澜没管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这些妖兽的皮肉格外结识,不像好吃的样子。
果然,那头烤肉的弟子试探着吃了一口:“呸呸呸,怎么这么难吃,一点都不像肉,又腥又柴。”
陆听澜回过头,盯着手中妖兽肢体,收入储物袋中。
在秘境中过了两月有余,期间众人对付了三轮妖兽,都如第一次一般,是一群长得丑还没什么神志的妖兽,时间一场,大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师兄,这不是剑仙戚忱所化的秘境吗?怎么这么邪门?”
单悉皱眉,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那些妖兽没有神志,也没有什么行动规律,几乎就是每天乱跑,将整个秘境搞得乱糟糟的,偏偏灵气还算充裕,也有些不多的灵宝陆续被发现……
“小心些,秘境万年不曾被发现,即便长老们进来探索过,也难免有错漏的地方。”单悉叮嘱道,接下来叫弟子们改换阵形,做出防御状。
没几天,单悉驱使的罗盘亮起银光,这预示着周围有灵宝现世。
众人野心勃勃奔着灵宝去,陆听澜悄悄挨着言居琅。
大地升起一枚轮迴环,足有成年女子的手臂粗细,这枚灵宝被辛肆所得,是一件可攻可守的好法宝。
陆听澜的视线却在轮迴环的外壁上久久停留。
言居琅惊奇无比:“辛师兄,你这法宝上的纹样……竟然与我的玄光鼎上的图案一样。”
四幅图,一样的图案,看上去同出一脉。
辛肆摩挲着法宝,“都有图画……剑仙将两样灵宝分开埋藏,用了这么多障眼法,总不至于只是为了藏法宝,这两样宝物会不会与剑仙传承有关?”
言居琅眼睛一亮,“师兄说的有道理。”
陆听澜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
他记得原著里言居琅得到传承,好像没有这么复杂。
但同时出现两个图案一样的灵宝,这一点确实叫人疑惑。
有了这个方向,接下来几人便用心扑在了寻找灵宝上面,只可惜灵宝哪有那样好找,接下来的日子都没有什么收获。
忽然有一日,东方升起银光,瞧着像是有宝物出世。
人群里有弟子发出艳羡的声音:“也不知是谁得到了宝物,能有这么大动静,一定是个极为厉害的灵宝。”
“可惜离咱们太远了,不然还能去抢一下。”
他们沿途也碰上过其他剑修,不过有师门叮嘱在前,大家都很克制的彼此让路,并不曾打起来。
陆听澜还以为大家都很有觉悟,现在看来,是宝物不够动人心。
“算了,咱们还是继续找剑仙留下的灵宝吧,若能得到剑仙的传承,那可比这些灵宝都值钱。”
陆听澜听着,忽然心有所感,从储物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块泛着光的玉录。
这正是此前雁景惟给他的那一块。
陆听澜眉心一跳,同单悉道,“他也见过玄光鼎身上留下的图画,若方才那动静是他造成的,此时来找我,必然是有所发现,师兄,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单悉神情认真,“去,秘境这么大,我们也不知道灵宝一共有几块,若能从他哪儿得到线索,也好过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
至于线索合上之后谁能得到传承,那就各凭本事了。其他的可以让,剑仙传承是一定不能让的。
他们当即调转方向,往银光出现的方向走,陆听澜亦然给出回应,指点雁景惟往他的这个方向来。
两方人马各自赶路,过了五天,终于在半路上汇合,汇合之后马不停蹄开始对信息。
单悉:“若以玄光鼎所在之处为中心,你们获得惊魂铃的位置在玄光鼎的北方。”他们获得轮迴环的位置却是在东方。
雁景惟道:“只有两个灵宝,如何判断其中关联。”
单悉脸不红心不跳:“我亦不知。”
陆听澜在旁边看着,不动声色的在心底偷乐。
他在来的路上还担心剑修太过耿直,到时候太实诚把底给透出去,却没想到这些剑修在抢法宝的时候,各个精得跟猴一样。
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透露轮迴环半分。
连浓眉大眼的大师兄都会撒谎。
“不如将灵宝拿出来对一对,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咱们没有发现的。”陆听澜道,大家都觉得有道理,随后两人将灵宝取出放在一起。
辛肆没有取出灵宝,但凑得特别近,一双眼紧紧的落在灵宝上,似要将其盯出个洞来。
“图画都是四面,灵宝会不会也是四个?”陆听澜分析。
雁景惟点头,“有可能,不过,玄光鼎是祭祀用物,惊魂铃亦是钟形,兴许也是祭器,也可以从祭器摆放的规律来找。”
陆听澜忽然抬眼,想起轮迴环的形状和质地,倒像是祭祀中能用到的玉璧。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祭器联线成圆弧,环绕着玄光鼎,他们只需往发现玄光鼎的西面去,就能找到另一方灵宝。
而雁景惟皱眉看着两样灵宝,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对这个好像十分了解?”陆听澜问他。
雁景惟回神,“中都礼教之盛,比凡境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幼时经常见族中祭祀。”
陆听澜昂了一声,才想起来这一点。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番雁景惟,想起幼时初见那个蛮横的小胖子,没觉得雁景惟是被礼仪教养长大的。
现在能生得这般克己守礼,还是苍梧宗的功劳大一些。
第42章 第 42 章
两宗弟子讨论数次, 决定以玄光鼎为中心,按照祭祀的仪式分作两处去寻找灵宝。
只是在商议往哪路走时,起了分歧。
苍梧宗弟子道:“眼下只出了两个灵宝, 如何知道其他灵宝的位置?南东西可是有三个方位,咱们又只有两派人,难不成要再组一个队伍?”
凌绝宗这边却道:“秘境中危险颇多,咱们两宗人手都不算够,若再拆开,遇到危险如何施救?”
他们不想打散队伍, 又谁都不希望对方找到灵宝。
凌绝宗的人憋着秘密也不肯说,一时间倒僵持下来。
“我们进来秘境的时间也不算短, 难保灵宝没有被其他人所得。”雁景惟出声, 目光却是在凌绝宗人脸上扫过, “当下唯有联合起来, 才是上策。”
陆听澜听他的意思,大概是不想拆伙。
若没有辛肆手上的那枚轮迴环, 凌绝宗弟子或许还会觉得雁景惟说的对。
但眼下他们手中握有两个灵宝, 另一方只有一个, 若在一处走,显然是凌绝宗弟子吃亏。
他们就有些不情不愿的。
雁景惟将这些看在眼底。
陆听澜暗道不好, 上前道:“你说得对, 我们不如一同出发,若碰上其他队伍抢到了灵宝, 便一起出手抢过来, 待到最后再各凭本事。”
雁景惟应好。
他这处应了, 那处凌绝宗弟子却不知他的顾虑,嚷嚷着。
“为何要与他们结盟, 届时若是碰上他们苍梧宗的人,他们汇合起来抢咱们可怎么办?”
“没错,我看还是分开的好,各找各的。”
“若选错了方向,便是没那么运道,这机缘自然也不必再想。”
陆听澜忍不住扶额。这些脑子简单的剑修,以为顾左右而言他,就能不惹得苍梧宗弟子的怀疑。
他们争来争去,实际已经很露马脚了。
不过好在就算被看破,苍梧宗弟子也不会知道他们手中的灵宝是什么,又是从什么方位过来。
单悉被弟子们拱出来做决定,最终还是决定分开。
陆听澜对此不算意外,这群人里面,唯有大师兄的话是人人都愿意听的。已经露馅,不如一条路走到头。
两派弟子分开,单悉叫人故意留下往东边去的痕迹,打算迷惑视线,随后与其他弟子全力赶赴西边。如此一东一西,分在两极,便是雁景惟怀疑,也要废些心思才能追上他们。
陆听澜心底却不抱侥幸。
两方汇合的位置,离东边比较近。
凌绝宗弟子刚从东边赶来,熟悉地形,不管是故布疑阵,还是当真赶路,只要雁景惟动动脑子,就知道往东边去占不到一点优势。
若他决断得快,只怕现在和他们一样,正全力赶赴西边。
当下只能看谁的动作更快了。
众人日夜不停,期间借用灵舟等各色法器赶路,累了就轮流在灵舟内休憩,如此,也过了将近两个月,罗盘上才隐约亮起闪烁,意味着灵宝就在附近。
单悉手上的罗盘不是普通法宝,这是仰境仙尊多年前赠予弟子的宝物,内附极为精妙的术数和阵法,只要雁景惟那边没有同样的宝物,他们在寻找灵宝上,才算是有些优势。
越是这个关头,一众弟子越是紧张专注,陆听澜紧张之余,却还要分出一半心神来注意言居琅。
随着罗盘上闪烁的光线越来越强,一行人被指引着来到一处幽深潭水前。
言居琅其身上前,之间潭水碧绿,深不见底,不由得疑惑:“难道宝物在这下面?”
他边说着,边伸手去触碰潭水,只是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潭水,就被陆听澜勾住肩带了回来。
“小心些,这潭水幽深,尚且不知底下有没有凶兽。”陆听澜将他拉回,与之距离更近一步,“便是要试探,也不必亲自上手。”
陆听澜从路边随意捡了个石头,丢入潭中。
当是时,水面荡出波纹,一头黑色巨兽猛地跃出。它冲出水面时,一张血盆大口尚且张开,锋利厚实的兽齿在日光下白得发光,叫人不敢想象,若是被咬上一口,会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水中巨兽坠落潭水中,溅起大片水花,落在众人衣摆皮肤上,又是一阵寒凉逼人。
陆听澜觉得这只水中巨兽,是他沿途走来见过最丑的一只。
言居琅面色泛白,有些后怕:“幸亏师兄拉住我,这潭水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凶兽,看来灵宝确实在下面无疑。”
单悉点头,“只是怎么下去是个难题,也不知下面有没有别的凶兽。”
众人虽然忧心,却没有放弃的念头。
陆听澜看了一会水面,突然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杆长枪,再系上用南无仙竹炼成的鱼线,上面悬挂了几块妖兽肉,丢在水中,开始钓鱼。
他一做出钓鱼的样子,其他人一看便自发配合起来。
一面钓鱼一面有人配合拉杆,而修为最高的单悉则是取出剑来,待巨兽跃出水面时一剑击杀。
很快,水面上的妖兽肉果然引来水中巨兽。
那巨兽速度极快,张开巨口而来,陆听澜眼疾手快,在那兽嘴要咬住鱼钩时,猛地拔起。
黑色巨兽果然跃出水面,众人一喜,连忙用法器来对付。
只是这巨兽并不好对付,众人虽然合力出手,但当剑刃落在巨兽身上时,竟不能损伤分毫。
他们这才看清楚,原来这黑色巨兽身上,还有一层坚硬的鳞片,只是与兽形颜色一体,叫人一时间没有看清楚。
他们此举惹怒了巨兽,巨兽发出尖利的叫声,惊得满林鸟兽飞窜,旋即往潭水中猛的一扎,消失于眼前。
陆听澜脸上被溅了一片潭水,衬得面色冷凝,“动静这样大,得快一些了。”
他们赶路过来的时候,便极为留心前后的身后,知道雁景惟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
一旦雁景惟带着人赶来,他们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这巨兽遁入水中,只怕再难钓出来了。”单悉皱眉盯着潭水,后悔方才没有一击即中,至少将其逼出潭水也好。
言居琅:“师兄,不如我们派人进去引诱巨兽?”
辛肆:“不可,凶兽危险,这是以命相搏。”
言居琅:“可若是被雁景惟他们追上来,咱们可就失了先机。”
单悉闻言沉默,“那就由我下水。”
“不,我去,师兄法力高强,应当留在上面伏击巨兽。”言居琅主动站出来。他不过筑基修为,速度远不及巨兽,下水就是去送,但这个提议是他提出来的,他应当站出来。
“别争了,让我去吧。”辛肆插入进来,“那巨兽虽然难对付,但我亦然有了金丹修为,想要逃跑还是简单的。”
辛肆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单悉和其他弟子一商量,决定就按照这个来。
他们争得热火朝天,陆听澜却盯着寒潭,忽然出声,“师兄,我有一个办法。”
……
半个时辰后。
雁景惟领着一队人出现在离寒潭数十米远处。
他极为小心,以法宝隐身,又隔绝声音,躲在灌木丛中,暗中观察寒潭边上几名凌绝宗修士。
他身边的师弟传音:“师兄,这周围尽是打斗痕迹,潭水溅湿了大片,有血迹。”
雁景惟微微颔首,视线落在前方几名凌绝宗弟子身上,观察他们的对话。
言居琅双手交叉,斜斜的靠在树上:“师兄,你说大师兄为什么不让我们跟上去,虽说有巨兽,但我们师兄弟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吗?”
“我们修为低微,进去了也是拖师兄的后腿,倒不如在这里守着,若是雁景惟带着人赶来,也好第一时间给师兄报信。”陆听澜无奈道,视线投向寒潭,满是担忧,“师兄他们进去快一刻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灵宝。”
“雁景惟没有罗盘,哪有这么快找来。”言居琅无聊的比划着随侯剑。
辛无咎却是另一种担忧,“也不知道兄长如何了,他方才以身引巨兽,现在又拖着伤下水,若是血液引来其他异兽怎么办?”
“呸呸呸,不灵不灵。”辛无咎连拍了几下嘴,终于不再碎碎念,然而一双眼还紧张的盯着寒潭下。
这三个人里面,雁景惟对陆听澜最熟悉,对辛无咎最陌生,前者情绪淡淡,虽有担忧,却不似辛无咎那般急迫。
雁景惟知道辛无咎和辛肆的关系,自然也知道他们情分非比寻常,见辛无咎神情不似作伪,略一思索,便抬起手。
“上。”
一行数十人顷刻出动,灰色弟子服掠得极快,几乎片刻就到了陆听澜等人面前。
陆听澜拔出悬翦,言居琅同样严阵以待,至于辛无咎,则是飞快掏出一只铃铛,意欲给水下人传信。
雁景惟的目光落在铃铛上,抬手划出一道法诀,将铃铛打落,同时苍梧宗弟子动作不停,以修为压制,三两下把陆听澜等筑基修士给俘获。
陆听澜被人用捆仙索捆住,他皱着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雁景惟头也不抬,“秘境夺宝,各凭本事罢了。”
他捡起铃铛定住,却还盯着寒潭,没有贸然行事。
过了片刻,寒潭水面微动,雁景惟后退半步,随着一声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一把锋利的长刀骤然落在刚出水的辛肆脖子上。
辛肆瞳孔放大,却反应极快,他身形后仰,随后脚尖点在水面上升,闪躲在寒潭上方石壁上。
他被寒潭水浸泡得面色微微发白,身上还有些血气,却很快察觉到当下的局面有多不利。
不等招呼,二人的法术便一齐放出,随后便是一阵刀剑银光。
雁景惟的修为略逊于辛肆,但眼下夺宝,一分一秒都十分关键,雁景惟也不讲究什么体面尊重,直接将身后元婴修为的师兄让出。
元婴出手,十个金丹也打不过,何况在场只有一个受了伤,还被寒气所伤的辛肆。
当辛肆也被苍梧宗弟子用捆仙索捆住时,他的脸上浮现出被羞辱的愤懑,“人人都说苍梧宗雁景惟是个端方君子,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雁景惟横刀在前,“君子在读书,我是修士。”
雁景惟吩咐几个修为低的师弟,留在上面守着他们,随后,便和其他人一起跳入寒潭中。
等他们都跳进去了,陆听澜眨了眨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师兄们,该上场了。”
第43章 第 43 章
苍梧宗留在上面的弟子也都是筑基期, 骤然听到陆听澜此言,都是一惊。
“中计了!”
他们才要传信,就被突然跳出来的单悉等人封住脉, 三下两除二就将其全部打晕绑住。
别峰的赵师兄为陆听澜解绑,脸上难掩笑意,“好小子,还真叫你将雁景惟给骗进去了。”
陆听澜手上禁锢被除,笑眯眯道:“多亏了两位辛师兄演技卓然,不然哪有那么容易骗过雁景惟。”
听了他的话, 其余人纷纷起哄。
“就是,无咎师兄的演技也太好了, 演得跟真的似的。”
“就好像辛师兄当真被巨兽所伤一样, 若非我是知情人, 只怕也要信了。”
“诶诶诶, 辛师兄演技才叫真的好,那一句‘人人都说苍梧宗雁景惟是个端方君子’, 说得极好, 再配上辛师兄被绑住时面上浮现的愤怒, 谁看了不说一句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辛肆和辛无咎,言居琅和陆听澜在其中也听了不少夸。
单悉为辛肆上药, 也免不得笑着调侃了几句, “往日里只见你不苟言笑,不想你原来还有这样一面, 演技绝佳。”
辛肆面上泛起红晕, 不太自在的别过眼, 没一会儿,视线又不受控制的落在陆听澜身上。
这法子是陆听澜想出来的。
要想骗过雁景惟没那么容易。
陆听澜先是与言居琅对话, 假装所有人都下了水,这一步,全然不足以叫雁景惟放低戒备。
真正起效的,是他让早前就让辛肆割开血肉,沉入寒潭中。
有辛无咎这个迷弟在,有些神情根本不需要演,如此,才足以叫雁景惟真正信服。
然而一计叠一计,陆听澜想出这计策的初衷是为了不折损力量,且不被后来者捡漏,故而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借雁景惟等人的手将巨兽处理。
故而方才辛肆不是躲在寒潭边缘蛰伏,而是真正往下潜伏观察一番,又刻意控制没有止血,任由血气发散。
现如今雁景惟下了水,那血气想必也发挥了作用,能引得寒潭底下的兽类注意……
一行人围绕着寒潭边,无视丢在地上的苍梧宗弟子们愤怒的目光,悠悠道:“咱们就蹲在这里,届时那些苍梧宗弟子跑出来,咱们就把他捉了,若是修为高深的,就劳烦大师兄把他再打回去,这样,咱们既有人在下面对付巨兽,上面也能抓些人质,逼他们把灵宝交出来。”
“师兄,你当真是足智多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去去去,这是夸人的话吗?”
他们说着,视线却一直落在寒潭上。
这寒潭幽深,内里极大,辛肆下去粗浅的探了的一圈,却只看了个大概,连巨兽藏在何处都不知道,说是深潭,实在内里比一般的湖泊还要大。
不一会儿,水面荡起波纹,众人神色一凛,只见原先深碧的潭水竟然变得浑浊起来,一翻风起云涌,足足过了两刻钟,才勉强平息下来。
又过了片刻,寒潭下忽然有人冒出,金丹师兄们眼疾手快,很快将其挟制住,再捆起来丢在一边。
这些冒出来的弟子身上本就带了点伤,是在下面与巨兽缠斗所至,一浮出来就瞧见凌绝宗弟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计,一个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若是能开口说话,只怕恨不得能往每个人身上都咬下一口肉来。
凌绝宗弟子就当看不见,而是继续盯着水面。
他们逮住了好些人,却还不见雁景惟和他那个元婴师兄。
“大师兄,要不咱们下去吧,要是被雁景惟他们抢先得到灵宝就不好了。”
“是啊大师兄,不能再等了。”
单悉见水面平息,也不再犹豫,他挥挥手,叫人准备下水。
单悉本来想将筑基期的师弟们都留在上面,言居琅却是个待不住的。
言居琅:“师兄,下面已经被人探得差不多了,带上我们也不会拖你们的后退,就带我们下去吧。”
辛无咎:“是啊师兄,我们就跟在后面,遇到危险绝对不第一个冲。”
就连陆听澜也有些意向,几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单悉。
单悉思忖片刻,觉得带上也无妨,便一挥手,一整个队伍都往寒潭去。
一入水,果然感觉潭水冰冷刺骨,众人连忙运功防御,以修为抵御寒意,再往下潜。
水深处仍有些浑浊,偶尔能看到一些发白的肉碎,瞧着像是巨兽的。
众人心中凛然,然而肉眼看去,竟还瞧不见雁景惟和其他苍梧宗弟子,又多了几分警惕,以防他们突然出现偷袭。
陆听澜和其他筑基弟子就缀在后面,防备着背后的敌人。
其他人注意敌人,陆听澜注意言居琅。
即便是在水下,他也要与言居琅形影不离。
言居琅诧异看了他一眼,目光却被另一处吸引了注意,陆听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水中碎肉有规律的缓缓朝一个方向流去。
这么大的深潭,底下自然是活水。
他们没在潭底找到灵宝,那灵宝极有可能会在水流的头尾。
陆听澜转头,连忙传音给前方的单悉,“师兄,找到了潭水的流向了。”
单悉又折返,领着人往碎肉流向的地方游去。
不多时,他们游到一处窄小的洞口处,这处洞口生的又小又窄,不像能过人的样子。
但谁叫这些人都是修士,身上都有些本事可以掠过这点苛刻。
单悉照旧打头,又以金丹师兄作尾,一行人缓缓渡过。
从深潭底部游过浅滩,又是一片巨大的深潭,比之先前的深潭还要大。
众人见状不免为之一惊,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感慨,他们入水时间不短,此刻寒意逼人,若不快些,只怕撑不了太久。
他们三三两两的分开去摸索灵宝,陆听澜自然和言居琅待在一处。
到此时,他们尚且还没意识到什么。
直到水面突然浑浊,一股巨大的浪涌过来,将他们所有人都自水中推出老远,众人抬眼望去,才瞧见水中突然出现的一群巨兽。
是一群,约有五六只。
陆听澜见状心中一沉,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过,还是没有看到雁景惟——他们想必早就有所察觉,留在下面不露面,就是等着将他们一起拖下水。
方才那潭中巨兽,大抵是幼年时从这处游过去的,不然只怕不止一只,动静也不止那么大。
二人互相算计,竟还都算计成了。
这令陆听澜心底升出几许战意。
水下的战斗显然比在陆地上麻烦,单悉领着师弟们结阵,却被水流冲击得一晃一晃,十成的战力也被削弱得只有七分。
陆听澜身为这群人中的‘弱者’,被包围在师兄们中央,却没有干等着。他从储物袋里掏出好几个重鎏球,往四面看得到的石壁上砸。
重鎏球有点像炸弹,砸在石壁上,巨大的力量让石壁破碎,水下一片轰隆隆,潜伏已久的苍梧宗弟子终于被逼出来。
陆听澜拉着言居琅往苍梧宗弟子藏身之处跑,意欲祸水东引。
他故意使坏,言居琅也配合,两个人使劲,竟一不小心蹿到了雁景惟跟前。
二人水下对视,雁景惟平静幽深,陆听澜挑含笑,竟有几分剑拔弩张的锋芒。
雁景惟:……
雁景惟拨开他,将手中刀对上巨兽。
一团乱战,彻底将水下捣得浑浊不堪,不辨方向。
一片混乱中,忽然有一处亮出温润的白光,在混乱中的尤为显眼,陆听澜眼神一亮,直奔白光。
虽然是找灵宝,但他还不忘拉上言居琅。
只是他身侧有另一人,比他动作更快。
陆听澜咬牙,用力把言居琅甩向前,言居琅头脑懵逼时,撞上雁景惟的胳膊将其撞歪,而陆听澜借着这股力猛地打腿,径直溜了出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白光时,他被雁景惟追上来,一手将他的左脚腕扣住。
陆听澜当即出动右脚去踢,却也被雁景惟抓住,后者一用力,他便像刚出生的婴儿般被提住双脚,倒转了个方向。
陆听澜咬牙,在水中弯腰,猛地蓄力登出又伸出手去揽雁景惟。
他费了牛劲,一双手胡乱扒拉,打在雁景惟头上,又双手并用,将雁景惟的脑袋紧紧夹在胸前,再提膝往雁景惟胸口踹。
雁景惟反应极快,抱住他的膝盖。
二人在水下打得密不可分,这下连动都动弹不了,抬头低头对视,彼此眼中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分毫不让。
此时言居琅终于从被甩出去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见二人紧密贴合谁都腾不出手,大喇喇的伸手去捡漏。
陆听澜和雁景惟的视线同时投过去,此时竟极有默契的一起往前方用力。但还是不肯撒手。
他二人合力撞向言居琅,言居琅被撞得直接扑向灵宝,千钧一发之际,陆听澜仗着体位比雁景惟高,双手齐齐松出,直奔那圆盘似的灵宝——
他的手终于抓到了圆盘,借力一拔,灵宝咻的落入他手中。
却露出圆盘后漆黑的洞。
巨大的吸力骤然爆发,陆听澜头皮发麻,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黑洞吸进去,连带着还没来得及松开他膝盖的雁景惟也被吸进去,最后是没来得及跑的言居琅。
宽阔幽深的巨大深潭,此刻停止所有打斗和晃动,像是漏斗底部的塞子被拔起,无论人还是巨兽,都被紧紧吸附着,往黑洞里落。
第44章 第 44 章
‘扑通’‘扑通’, 伴随哗啦啦的水声,所有人如同下饺子一般从洞口下落。
陆听澜排在头一个,很是懵逼, 但手还下意识的攥着自己刚刚好不容易得来的灵宝。
他落了水,浮沉间隐约瞧见这处地方很很深,头顶又时不时传来落水声,担心被砸,闭着眼就开始冲。
好不容易攀上了滑溜溜的石壁,一路卯着劲爬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才有余力取出明珠照明。
这是一处很幽暗古朴的地宫,有十分规整的石壁和台阶, 肉眼望去还有诸多石门和完整的绘画浮雕。
陆听澜看准前面的浮雕, 觉得有些眼熟。
此时那些同样跌落的弟子们也都爬了上来, 手忙脚乱的燃灯拧干衣服。
雁景惟也用修为的烘干了衣服, 走到陆听澜身边。
陆听澜侧目看了他一眼,原地挪开两步远。
雁景惟瞧着他。
“离我远些, 我怕你抢我手上的灵宝。”陆听澜回答, 手摸着胸口, 一副保护灵宝的模样。
雁景惟垂眸,他们身后两宗弟子泾渭分明, 彼此提防, 都是因为此前的算计。“你算计我,我也算计你, 扯平了, 至于灵宝, 既然已经到你手中,我自然不会再抢夺。”
“诶?”陆听澜挑眉, “可我们凌绝宗此刻手中灵宝多于你,若这地宫内有秘宝显世要用上灵宝,我们可要找你‘借上一借’。”
雁景惟见他蹬鼻子上脸,干脆不去看他,而是将视线径直落在了墙上的浮雕上。
这些浮雕的形状熟悉,和灵宝身上的云纹如出一辙,壁画更是清晰,仿佛灵宝上几幅图的扩充版,第一幅图上那些跪拜的凡人,连衣饰纹理都雕刻了出来,手中武器,腕上镯链都十分清晰。
雁景惟瞧着壁画上那些缤纷满目的祭祀场面,忽然双指并拢点在一处,“这是剑?”
除了剑,这些人手中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武器。
陆听澜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又取出新得来的灵宝,仔细一看,见其上刻印了华光盘三字,往下便是四幅连贯的祭祀图。
图案与壁画一般无二,只是简略些。
第一幅是仙人临世,此时这些人手中已经有武器,第二幅仙人赠物,有些人手中捧了第二样物件,看上去有些怪异。
陆听澜脑海中闪过些什么,先前那股怪异之感重新浮现,让他觉得有那些地方被忽略了。
此时众人已经安置妥当,开始往地宫深处走,陆听澜压下心中疑虑,随着队伍一同入内。
地宫内的东西许多,有些东西已经被岁月腐化得见不出原型了,有些东西却还是好的,被沿途看见的弟子扫荡一空。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陆听澜就越要离言居琅近一些。
他从进入秘境开始就在提防言居琅突然消失,如今更是不敢放松。
只是他始终记得原著里言居琅获取传承时,并未发生这一切,什么祭祀灵宝,几乎从没出现过。
“跟紧些,这里有许多暗门,免得被分散了。”前方的师兄们在叮嘱。
陆听澜很是谨慎,这份谨慎也传染给了言居琅,言居琅忍不住低声,“师兄,难怪剑侠要在这里闭关,竟然给自己修建了这么大一处地宫。”
陆听澜觉得更奇怪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臭味,手中悬翦也开始发出动静,比之前更频繁也更激烈。
这一路以来,悬翦经常发出异动,他起先以为悬翦是提醒他有危险,可‘风’算什么危险?一群未开化也没有多少实力的妖兽,算什么危险?后来悬翦有动静,他便都直接忽视了。
此刻悬翦发出的动静非同寻常,他预感传承就在附近,终于找回一丝本命剑不是个蠢东西的欣慰。
一路扫荡,眼见着走到了一处更宽阔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祭坛。
陆听澜受悬翦疯了一般的颤动驱使,径直走到了祭坛中央,他仔细观察一番,飞到祭坛顶部拿下来一本书。
这书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多年未曾腐化,上面的字迹亦然十分清晰。
他翻开书页,其中并未有署名,于是往后翻阅,仔细阅读上面留下的文字。
原来这本书的主人,意外发现此处,对祭坛壁画生出疑虑,一路探访四境凡间,不得其法,后与中都友人相遇,得知此界曾有真仙降临,大感惊讶。仙人赠下仙器,让他们寻找一物,最终一无所得,遗憾离去。
“我辈修士从未有人飞升,原以为修炼到死也勘不破天,得此机缘,吾必求之。”
陆听澜看着这一行字,心中那点怪异终于和此刻书页上的字眼合二为一。
难怪、难怪他看着祭祀的壁画那般怪异,难怪这些物件在原著中从未出现,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这世上曾有真仙来过。
并非是凡人口中修道者,修道者冒称仙人身份,而是从另一重天而来,是真仙降临!
他猜想,这册子应该是戚忱留下的。
往后翻阅,却是一些不成文的杂字杂句了。
‘百工之所,中都之家。’
‘仙神降临寻何物? ’
‘飞升……究竟如何才能飞升?’
通篇都是这样重复的字眼,有些时候甚至只有字眼出现,并未一句通顺的话,足以凸显这书册主人的心绪。
再往后翻,却是一些关于练剑的感悟了,这其中诀窍对剑修来说十分珍贵,陆听澜认真看过去,心中有感激也有悲苦。
戚忱是自知飞升无望,算出自己时日无多了,才留下了这些经验,希望能帮到后人。
陆听澜看完之后,不期然想到了天道,苍生难渡,戚忱在此处如同困兽苦苦坚持,祂是否也想给与他指一条明路?
陆听澜心绪浮沉,此时恰好言居琅凑近过来,便走便道:“师兄,你的剑怎么了,怎么一直颤个不停?”
陆听澜低头看一眼悬翦,将其紧紧握在手中,他抬头,面对着言居琅,“兴许是太久没搭理他,想吃点灵石了——”
陆听澜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他看着言居琅身后,一团乌黑的气凝在空中,仿佛生出了双眼,直愣愣的对着他们。
他与黑气正面对上时,那黑气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观察,径直冲了过来。
“师兄,怎么了?”言居琅看他突然停下,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黑气倏然动作。
陆听澜当机立断,一把将言居琅的手拉住,正欲拔剑,却见那黑气比他动作更快,只是瞬间就到了面门前。
他只觉一股腥臭味钻入鼻尖肺腑,止不住的反胃,然而再睁眼,却发觉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陆听澜抬头,看到那团黑气在天上,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他这下终于有机会拔出剑。
悬翦出鞘,划出一片尖锐的叫声,像是哭泣一般。
言居琅也被这变故惊得变了脸色,抬眼望去,只见四处光秃秃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洞府,又见陆听澜的动作,同样将剑拔出。
黑气无形,它腥臭恶心,却又无孔不入,略过时只给陆听澜带来黏糊潮湿的感觉,如同淤泥一般让人甩不掉又厌恶。
然而这股黑气有灵智,它能御使物件攻击陆听澜,也能以浑厚的黑气侵蚀陆听澜的神志,甚至让他陷入幻境之中。
幻境,幻境。
陆听澜踩在凌绝宗的入山口,仰境仙尊高高的俯视着他,看他如同看陌生人一样无情。
他说,“凭你这样的人,如何能得到无相灵髓。”
陆听澜听到自己回答,“为何不能?师尊,弟子究竟做错了何事,让你如此不喜?”
仰境仙尊道:“你走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为什么?我从前以为是因剑骨让师尊蒙羞,可为何我如今剑修弥合,师尊还是厌恶我至此?”陆听澜追问,“师尊,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厌弃他,欺辱他?天生剑骨有缺亦非他所愿。
陆听澜哀伤极了,他在这世间踽踽独行,将师门师父当做至亲,可偏偏至亲厌恶,只有阿琅将他视作珍宝。
对了,阿琅……
陆听澜抬头看向仰境仙尊,“是因为阿琅师弟吗?师尊,我早知你想为他找一家世显赫实力相当的道侣,可我与他心心相印,您为何不能成全,我也是您的弟子啊。”
仰境仙尊无悲无喜的看过来,似乎他说任何东西,都不能打动这位冷酷无情的师尊。
仰境仙尊启唇,嘴巴一开一合,然而陆听澜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独自陷入无端悲苦中。
那黑气顺着陆听澜的后背爬上来,在他耳边呵气回答:“他说你如猪狗,不堪明月。”
陆听澜闻言大恸,心神动荡之际,那黑气便趁虚而入,缠绕着陆听澜,从他七窍中钻入——
忽然。
陆听澜抬手捏住这黑气的尾巴,“他说的明明是,三千大道尽在我脚下!”
黑气散而又聚,再一看,陆听澜分明眼神清明。
“你没有被迷惑?”黑气将意念传达。
陆听澜啧了一声,悬翦不知从何时出现在他手中,随着他手起剑落,一声嘟囔也传出声来。
“原来你就是异人魔啊!”
那股黑气终于被尽数斩去。
准确的说,是异人魔的一部分。是被戚忱困于秘境中,而未曾被天道察觉收入斜月海的一部分心魔。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陆听澜斩杀。
从看到手札的那一刻起,他便想到了这一点。
从进来开始,那荒凉的地面,诡异的风,长得奇丑的妖兽和水中巨兽,悬翦每次提醒,都是因为感知到了这股极为熟悉又极为憎恶的气息。
戚忱将自己困在这里,也将心魔困在了的这里,他以陨落为代价将这方秘境封存,只待后人进入的那一日,揭开这一切真相。
他的前方显现一方幻影,悬翦奔过去,在幻影面前左右打转。
陆听澜知道,传承来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破开异人魔, 才能得到戚忱的传承。
陆听澜盘腿坐在地上,接受万年前剑仙的传承。
他身处在玄妙空间内,这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柄悬翦,在空中胡乱的飞,像是要捕捉什么,最终却在灵气用尽之后落在地面,躺在陆听澜的脚下。
在传承里,陆听澜见到了高山之巅, 也见到深海万里,前人记忆纷繁, 独留那些精妙的剑招清晰明了, 在他眼前一招一招拆解转化。
精妙绝伦的剑意落在他灵魂上, 让他震颤, 磅礴浩瀚的剑招尤让他如干涸的海绵,迫不及待汲取一切。
他还见到了天雷轰顶, 见到斜月海上的阴暗昏沉, 那些先人的魂魄毫无神志, 日复一日的在斜月海述说自己的不公,他们一面被修真后人诵拜敬仰, 一面被视为死敌欲要除掉。
世间的荒诞莫过于此。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陆听澜突然睁眼,他握住手中悬翦, 挥舞出一套属于万年前的剑法, 悬翦在他手中绽放幽兰光彩, 随着他的剑意横扫,那抹幽兰渐渐淡去, 成为一柄银光凛然的长剑。
陆听澜收回剑,他知道,属于悬翦的执念在这里得到圆满,它不会再记得原主人。
这份记忆以新的方式,存在于陆听澜脑海。
他对着幻影出现的方向弯腰作揖,“晚辈得遇前辈传承,定不负前辈毕生所愿,破天飞升。”
那幻影也渐渐的淡了。
陆听澜闭眼,无需寻找,下一刻便重新出现在了石洞之中。
石洞中没有其他人,然而原先闭合的洞府前方出现一个入口,陆听澜起身往外走,感受到洞府被一方阵法庇护其中。
陆听澜略一思索,便猜到应该是大师兄带着人找了过来,为他护法。
他试探着的想要化去阵法,却无解。
但只过了瞬息,单悉便不知从何处飞掠过来,亲手为他化去眼前阵法。
随后,其他凌绝宗弟子依次赶来。
言居琅面露惊奇:“师兄,你修为至臻,快要突破了。”
陆听澜低头看看自己,有些意外。
然而不等他说话,言居琅的话音又到了耳边。
“师兄可是收获了什么?三个月前我与师兄意外落入这洞府,师兄与那黑气搏斗片刻便已入定,难不成已经受了此方秘境的传承?”
言居琅的眼神里有狐疑,有艳羡,同样也有侥幸。
若不是传承,那他还有机会。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陆听澜诚实道,“原来已经过了三个月……此处是剑仙在秘境中的洞府,我在幻境中已经接受了传承。”
言居琅果然眼神微闪,却很快随着众人一道,恭贺他得到传承。
陆听澜见状,十分清楚言居琅的想法。
在入秘境前,他便知道。
剑冢是为言居琅开的,秘境自然也是为他所开,这天下的机缘都要在天命之人面前敞开怀抱。
他必然也是抱着得到传承的信念而来,偏偏这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传承成了陆听澜的。
接下来的路途,言居琅总是忍不住的偷看悬翦。
也不知是不是在后悔,当日没有眼疾手快的将这把剑拿下。
……
秘境开放一年,前面大半时间都在搜寻宝贝,到了后面,便搜刮得差不多,纷纷开始感悟晋升,言居琅亦在其中。
当日进入剑仙洞府,虽然被陆听澜得了传承,但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得了好些了不得的宝物和秘籍。
他们入定晋升的时候,陆听澜也随着一起打坐。
他修炼的速度不快,天赋也只能算一般,有了传承,也赶上晋升的尾巴,但他选择放慢一点脚步。
又过了一月,秘境到了即将关闭之际。言居琅晋级金丹,其余弟子也或多或少有了些进步,众人一起撤出秘境。
待见到陆听澜得了传承,凌绝宗上下长老们神色都有些怪异。
仰境仙尊也有些错愕,叮嘱陆听澜,“回去好好同我说一下,是怎么得到秘境传承的。”
其实不必他说,陆听澜也打算主动去找仰境仙尊问一问情况。
秘境开启前,长老仙尊们都进来探过路,确保弟子们的安全。
没道理他们感知不到黑气的存在。
这次秘境探索,还发现了更让人意外的东西。
待回了凌绝宗,陆听澜便在大殿上将秘境中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
“你说,此界曾有真仙降世?”仰境仙尊不由得失声。
仰境仙尊平时最大的愿望便是飞升,骤然得知此消息,都激动得从座位上起身。
问道求仙千年万年,修炼至最后得天感悟飞升二字,然而从未有人成功,他本以为一切到此为止。
可若是,这方世界曾经有真仙来过,便说明此界与上界之间是有通道的。
陆听澜点头,“真仙降临,赐下仙器,却有其事。只是时日太过久远,如今想要探得真相,怕是艰难。”
说着,陆听澜将手中华光盘交出,“秘境中祭祀灵宝不知具体数目,门中弟子收获三枚,苍梧宗雁景惟手中也有一枚,请师尊们查阅。”
仰境仙尊已经信了他的话,看向华光盘时,便忍不住带着几分虔诚。
但仰境仙尊还记得原先要问的话,“你方才说,在秘境中发现了黑气?”
陆听澜点头,“秘境中灵植妖兽被那黑气浸淫,都生得丑陋邪气,虽然秘境中灵气同样充足,可也被黑气害得不轻。”
他明知故问道:“师尊可知那黑气是什么,弟子劈开那黑气,却被拉入幻境,破了幻境就得到了剑仙传承,那黑气是否同剑仙有关?”
仰境仙尊抚摸华光盘的动作慢下来,“你猜的不错,那黑气确实为剑仙一魄所化,被禁锢在秘境中万年,害了不少灵植妖兽……你可知道异人魔?”
“被抵御在斜月海外的那些?”陆听澜回答。
仰境仙尊点头,将当初天道灌输给陆听澜的那些话再同他说一遍。
修仙界的人不是傻子,只是没到那个高度,发现不了这一点。
而发现了人,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隐瞒,以免下层弟子道心有碍。
“此事不可外传,异人魔便是异人魔,无论是何物所化,终究变成了害人的东西。”仰境仙尊叮嘱他。
陆听澜道一声明白,神色很受打击一般。
仰境仙尊:“至于祭祀灵宝,你说手札上写着在中都一代,我们这便叫人去查,华光盘暂且放在我这里。切记不可声张。”
陆听澜点头,又道:“弟子欲闭关一段时日,此物任凭师尊处置。”
“也好。”仰境仙尊道。
从殿门出来,陆听澜脸上那副被打击的模样缓缓收起。
他心中的猜测又被证实了。
原著里没有提过仙器,也没有提起过异人魔和前辈仙人之间的联系,仿佛魔就是魔,生来就有。
此时再看,难说这不是小说与真实世界的差异。
在原著里,言居琅的气运斐然,机缘巧合就能破开戚忱洞府得到传承,轻松得让人嫉妒,所以天道按照原著小说,送所有人按照这条路子飞升,本以为能解脱桎梏,却始终不能成功。
真实的世界自有一套完整的逻辑,只能脚踏实地一一探索。
救世飞升,唯有此路可走。
陆听澜走回院子里,待盘腿坐在蒲团上时,脑中还在想这件事。
只怕那仙人降临之时,祂还在懵懂之际,根本不知有什么东西降临到此,故而也不知仙器所在。
陆听澜想,既要飞升突破桎梏,打通与上界的通道,哪有比上界的东西更有用的?
罢了,仙器自有师门长辈去寻,他还是先闭关炼化那些穿成记忆吧……
陆听澜闭关之时,仰境仙尊派出单悉和辛肆先行探路,宗门上下又为言居琅安排了一套教学,同雁景惟一齐往小秘境中走了两轮。
除此外,其余宗门掌权也有感时不我待,纷纷操练起弟子来。
七星斋的群英榜,也从原来的一年一换了,都变成了半年一换。
陆听澜将这一切抛之脑后,他每日勤加修炼,休息时间便打坐感悟,吃饭也用辟谷代替,争得分秒不让。
……
言居琅和雁景惟在两宗长老掌门的安排下,又入了同一方小秘境历练。
因着是培养二人之间的默契,故而秘境中并无他人,他们一刀一剑入内,要合力破开秘境自己出来。
言居琅初进来时,尚且有些期待,但待了没几日,便觉得郁闷。
无他,这雁景惟是个话少的,平时只有他一个人说话,便觉得十分寂寞,有时主动同对方交流,也只能得到几个字几个字的回应。
言居琅不由得想起自己那温柔贴心的师兄来,无论他说什么,陆听澜都能接得上。
“虽说师兄现在不同以往,得到那了不起的传承,但师兄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言居琅和雁景惟扯闲篇,趁着休息时分。
雁景惟闭眼,一语不发。
言居琅自认和雁景惟也算熟识,也习惯了他的冷淡,继续道:“他曾经向我表露心意,此时仍旧不改,你说我是不是该对他好一些,也免得师兄失望?”
如果那传承由他得到,他会对师兄更好一些的。言居琅在心底默默地想着,颇为羡慕。
忽然一道凌厉法诀从侧面袭来,言居琅猛地翻身避开,不由得对施法之人怒目:“雁景惟,你疯了是不是?”
雁景惟此时看言居琅十分不顺眼,“在秘境之中还心猿意马,耽于情爱,你既视天命为儿戏,我出去后便和长老请命,日后不必再一同试炼。”
言居琅磨了磨牙,愤恨的上前,“不必,接下来我认真便是。”
雁景惟收回刀,一时间却无法平息怒意。
第46章 第 46 章
世人皆知, 四境沧澜,便是清云大陆的基本格局,只是常常有人忘记沧澜洲下最先接壤的不是南境, 而是中都。
一个古老的由仙人汇聚而行成的城镇,守着礼仪古典,低调行世,万万年不曾散去。
不过细数近百年,最出名的便是出了雁景惟这么个有出息的弟子,和七星斋。
单悉接了师门命令, 和辛肆一同往中都去,调查灵宝的来历和真仙降灵的真相。
他们借道七星斋分部同总部的路径, 一路直行, 终于在一个月后, 抵达中都, 象天城。
二人在象天城住下,细细探访。
与此同时, 雁景惟和言居琅的历练结束, 雁景惟几乎马上返回苍梧宗, 随后便传出闭关修炼的消息。
外界风起云涌,都与陆听澜毫无干系。
他闭关炼化传承记忆, 除了接收那些剑招, 偶尔也会瞥见一点关于戚忱的经历。
能在传承记忆中还有如此清晰的片段,可见对当时的戚忱有多少影响。
他在感悟记忆的时候, 祂也终于舍得现身。
“你得到了悬翦, 悬翦得到了戚忱的传承。”祂说, 祂如此认为。
陆听澜却不觉得,“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就该走在路上就得到传承,而不是历经艰难险阻,我劈开了异人魔,他呢?”
这个他是指的言居琅,对比言居琅的遭遇,他可谓是辛苦万分。
祂说:“好吧,是你的实力赢得了它,它还为你带来新的消息,一个好消息。”
陆听澜笑了笑,“是好消息,但却是对你的,扶持了那么多人都没能飞升劈除桎梏,你缺了最重要的工具。”
他记得祭祀图上所画,真相降世留下那么多东西,其中就有法器。应该是仙器。
祂问:“真仙为何降临?”
陆听澜回答:“为了找东西?”至少祭祀图上,那些跋山涉水的图画,是这样告诉他的。
“找什么?”祂问,就算此前没有记忆并不清楚,但当祂知道此地有真仙来过时,便算明白了。
这陆听澜就不知道了。
祂不再卖关子,“吾猜,他要找无相灵髓。”
也许这东西还有另外的名字,只是祂不知道。
陆听澜微怔。
“天生剑骨得天宠爱,是天赋,无相灵髓却能令天赋变化。”祂说,换言之,无相灵髓有与天齐平的力量,这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或许就来自上重天,真仙所在的天。
陆听澜终于读懂祂的潜台词,他想到闭关前仰境仙尊说过,会派人去中都查探,也不知能查出什么来。
陆听澜心中有了论断,打算等闭关之后,亲自走一趟中都。
又过了半年,陆听澜出关,出关即雷云至,竟是晋级金丹的雷劫。
雷云密布,陆听澜早有准备,那些防御的法宝不要钱一般布置在外围,抵御疯狂的雷劫,而他自己,闭目坐在雷云中间。
几日后,雷云散去,陆听澜感受着灵府中一颗浑圆金丹,终于满意。
从进阶中醒来,头一个看见的就是言居琅。
“恭喜师兄,进阶金丹。”言居琅道。
陆听澜顾不上同言居琅说话,他自晋级中醒来,便觉得浑身轻盈灵力充沛,与筑基期不同,此刻修为坚实,便尤其想砍点什么。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悬翦被他握在手中,银光幽幽,所过之处,只见一片银白,却留下深深的刻痕。
金丹修为,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陆听澜收回剑,退回到言居琅身侧,神色间难掩喜悦张扬,“师弟。”
言居琅见他英姿勃勃,心情略有些复杂,“从筑基到金丹,师兄才用了两年,谁还能想到你从前十年不能练气?能有如今成效,当真了不得。”
陆听澜挑眉,总觉得这话有些酸酸的,他收起剑,“是啊,十年磨一剑,若非有师弟当初那一掌,只怕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凡人城镇,做一个庸庸碌碌的凡人。”
说罢,陆听澜停顿片刻,又道,“况且也不是每次都能运气这么好,能得到前辈的传承。”
言居琅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此时也不吝于指点一番,“师兄才至金丹,还要稳固一下修为,切勿急于进阶。”
陆听澜笑了笑,看着空荡荡的宿云峰,他问言居琅:“怎么不见大师兄?”
陆听澜扫了一眼,宿云峰上拢共就三名弟子,单悉不在,一眼就叫人看清楚。
言居琅顿了顿,“我来正是要说此事,大师兄前去中都查探真仙降临一事,被中都的人看上,要留下做夫婿……请帖都送过来了。”
陆听澜大惊,他闭关才半年左右,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一同去师尊面前说罢。”言居琅回答,他亦然觉得滑稽。
陆听澜和言居琅一同去拜会仰境仙尊。
仰境仙尊给了他好些金丹能用上的好东西,又指点了一番,才说起单悉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仰境仙尊也是神色莫名,有些难堪,又有些滑稽。
“他少负盛名,又洁身自好品行上佳,能得人钟爱也是寻常,只是为师了解他的秉性,他是决计不会与人私定终身的……至少要先同我说一声,总之,他兴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们收了帖子便去一回,把人给我带回来。”
说完,仰境仙尊又补了一句,“切记见机行事,若这结亲是真,将新妇带回来也是可以的。”
陆听澜绷不住笑了一声,“师兄这牺牲未免大了些。”
仰境仙尊也是无奈,其实他也收到了请帖,但正如他所说,单悉未曾事先告知,他作为尊者,对此不悦,不想去才是正常的。
况且他担心单悉有所筹谋,他亲自前去,只会误了计划。
从主殿里退出来,陆听澜没有多休息,很快收拾东西和言居琅出发。
他本就打算去一趟中都,眼下时机正合适。
此时,号称闭关的雁景惟,不知何时回到了中都老家。
自从他被苍梧宗收为弟子,这数十年来,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至归家后,面对着乌泱泱一家子的人,雁景惟都不大认得清楚谁是谁。
他瞧着这些人是亲戚,这些人兴许拿他当猴看。毕竟多年不归家了。
堂上,雁景惟的祖父正在说话,“景惟难得归家,适逢下个月便是封禅大典,正好一同前去祭天,求上苍庇护,你们安排下去,届时景惟与我同去。”
堂中还有其他人,闻言都忍不住将目光放在雁景惟身上,也有些许落在另一面的年轻人身上。
雁景惟的大伯母忍不住道,“那景晖呢?”
凡间封禅,是人中之皇带领臣子百姓向上天祷告。
中都虽然也将封禅视作大事,但中都并无帝王,六十年一次祭天,都由八大家主带族中子弟前去……如无意外,带在身边的这个,便是族中最有出息且最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的子弟。
不过修仙之人寿命漫长,带在身边的可以是儿子也可以是孙子,但能带出去的,都是极有脸面的,平日里与其他几族来往,人家也会多给些面子。
雁景惟回来之前,雁家年轻一代最耀眼的是大伯母的儿子雁景晖,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次是雁景晖去,谁料到雁景惟一回来就抢了这个位置。
雁家主沉吟:“景晖便下次吧,景惟难得回来一次,往后他留在苍梧宗,哪里瞧得上族中这点东西。”
大伯母面色讪讪,心里却郁闷。
这是雁景晖头一次碰上封禅大典,本以为能在几大家主面前亮相,哪知道碰上雁景惟回来。
早不回晚不回,非赶在这时候,不是她阴谋论,她总觉得雁景惟是故意的。
明明他在苍梧宗地位超然,未来的成就最低也是个长老,却连家中这点小权柄都舍不得放手,大伯母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难受。
议事后众人都散去,雁景惟被留了下来。
雁家主神色疲惫,“景晖平日在我身边也算尽心,你大伯母心有不愿也属正常,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雁景惟不在乎。他不在乎谁去,也不在乎大伯母想什么,更不在乎中都雁家这点东西。
他不过是给祖父面子,所以在堂上并未说话。
况且,雁景惟看向祖父,他知道祖父此举另有深意。
雁家主果然开口,“中都八大家,昔年我们雁家败落过一次,靠你才勉强没有被除名,如今雁家还想更进一步,免不得还要你多出些力,这次封禅大典是个好机会,你大伯母不懂,你可愿为雁家出力?”
“这是孙儿应当做的。”雁景惟回答,他正想看看,封禅大典是什么模样。
幼年的记忆仿佛蒙上了灰尘,但秘境中戚忱的手札总不至于无的放矢,中都的秘密和秘境中的祭坛,最相似的便在于此处。
从堂中离开,雁景惟被领着回了幼时所居的院子,没多久又去了府中藏书阁。
他手中灵宝惊魂铃,与中都八大家其一的祝家家传,似乎有些相似,但他离家太久,对中都各大家也不甚了解,只能多多留心打探。
第47章 第 47 章
因为急着参加大师兄的婚礼, 陆听澜和言居琅并不敢耽搁,选了最快最贵的传送阵,直达中都, 又着急忙慌的往中都祝家赶去。
沿途,陆听澜斥巨资向七星斋雇了个‘导游’,也就是咨客,姓陈,专为他们讲解中都形势。
“中都八大家,那都是外人知道的, 但是二位不知道,往前数几千年, 其实只有四大家, 分别是祝、邬、徐、周, 另外四个, 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起来的,比如雁家, 虽说也是八大家之一, 可这里面水份大着呢, 若非出了个天命,现在的八大家只怕要换一位上来。”
雇的导游能说会道, 陆听澜认真听着, 极少插话,但偶尔也会问一问究竟, 言居琅就随意多了。
言居琅:“中都不大, 世家倒是不少, 四宗二门一阁,竟然还比不中都世家多。”
‘导游’面露异色, 似乎是没想到言居琅会将中都世家和仙门大宗做对比,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说中都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呢。
他也不恼,只是不轻不重的驳回去,“仙门分散四境,选的是一境霸主,中都汇聚一城,鼎力扶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又继续道:“咱们七星斋万家,虽说在外也有些名号,但在中都八大家内,却只能算外四家,碰上封禅典礼,还是只能站在内四家后面,这排位啊,可是有讲究的。”
路上,陆听澜已经听他说过‘封禅’了,此时说起八大家的排位,便听得更认真些。
那位强抢了单师兄做夫婿的,便是这内四家中的祝家。
陆听澜问道:“这内四家与外四家有何区别,难道只在于成立先后?”
陈咨客回答,“非也,而是据说这四家祖上有传承秘宝,天下无敌手。”
陆听澜心念一动,和言居琅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味。
陆听澜那话去激他:“若当真是厉害的秘宝,为何我等从未听说过,可别是只在中都厉害。”
咨客没有不喜,反而是笑眯眯的:“咱们七星斋什么都卖,客官若想知道的更多些,只需加钱,保管让您满意。”
真不愧是商道执掌。陆听澜服气的掏灵石。
咨客收了灵石入袋,接着便滔滔不绝,“便说这邬家,修的功法与月华有关,法器也与月盘一般无二,银月之辉谁可比拟?故而他们家走夜路,是从不失手的。”
咨客美滋滋说了个笑话,这番话,他同无数人说起过,可从未失手过。
他悄悄去看陆听澜二人,却见陆听澜神色并无笑意,反而有几分凝重。
咨客略为心惊,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功力退步了——
“小哥方才说这邬家有厉害的法宝,再厉害的宝物,也只有一个,难道这邬家上下都借用这一个宝物修炼?”陆听澜问道。
咨客微愣,老实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
陆听澜也不失望,修炼法门乃一家绝学,自然不可能让外人知晓,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问起了祝家来。
咨客回神,“祝家有点邪门,他们家主摄魂一术,法器是铃铛,铃音可摄魂,阴气的很,不过这祝家下月有喜事,主家少主成亲,成婚对象乃是凌绝宗单悉真人,那可是群英榜上第一人……祝家子嗣艰难,阴气过剩,多年来都是与外族通婚,这剑修纯阳,最适合与之双休,阴阳调和……嘿嘿。”
嘿嘿,嘿嘿。
陆听澜心底也忍不住嘿两声,心想大师兄这怕是不好脱身,只是不知是两情相悦还是被逼无奈……
祝家既然敢往凌绝宗投帖,至少不会真的伤害大师兄吧?
一路听着中都的讯息,直到抵达的那一日,陆听澜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已经将几大家族锁定,接下来只管与大师兄汇合,将消息整合一番即可。
行程奔赴约莫半月,等二人风尘仆仆到了中都象天城,片刻不停的拿着祝家发往凌绝宗的帖子上门。
还没入门,就瞧见府门上披红挂绿,俨然一副喜事将近的模样。
陆听澜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大师兄牺牲的可太多了。
祝家管事见了贴,恭恭敬敬请二人进去,“少主带着姑爷外出了,此时并不在府中,还请二位稍歇片刻,小人这便派人去叫少主回来。”
陆听澜听着‘姑爷’二字,忍不住面皮抽搐,“多谢。”
“仙长客气,您二位是姑爷嫡亲的师兄弟,便是咱们自己人,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客套了一番,祝家的管事才离开。
陆听澜松了一口气,与言居琅分别洗漱修整了一番,等待大师兄回来。
没多久,前面门房来报,说是姑爷回来了。
陆听澜和言居琅走出去,看到单悉和一名女子并肩走来。
那女子身形娇小,生得一副娇弱妩媚的模样,倒是与陆听澜心中‘少主’的形象相去甚远。
陆听澜觉得怪异,拱手作揖,喊了声‘祝少主’。
祝瑜向陆听澜和言居琅福了福身,声音温柔,“二位既是郎君的师兄弟,便与我是一家人,何必唤少主这般生疏,叫我嫂嫂就好了。”
陆听澜唇角微微翘起,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单悉,却见单悉冷着脸一语不发,不敢乱喊。
他不敢喊,言居琅自然也不敢喊。
祝瑜似乎看不到两人的不自在,她的手抚上单悉的胳膊,牵着他往里面走,“郎君与两位师弟久未相见,何不坐下好好聊聊天,我叫下人备些酒食。”
祝瑜将单悉牵着入了屋子,落了座,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不走,单悉就不说话。
祝瑜目光哀怨,“郎君,还是拿我当外人。”
单悉扯了扯嘴角,“我要说些你不爱听的话,你心思歹毒又小肚鸡肠,实在没有听的必要。”
祝瑜‘咯咯’笑了两声,很是为单悉的直白幽默而欢喜,“那妾就不听了,郎君与师弟们多说些,回头到我跟前,可就不许说了。”
等她一走,陆听澜即刻去探单悉的手腕。
单悉却反手一压,逼退陆听澜的动作,“我无事,不必担心。”
还能动。陆听澜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大师兄被那女人设了法,变成了傀儡。
单悉眨眨眼,虽说还没被做成傀儡,但如今他行动受限,只能做些幅度小的动作,万事只能听祝瑜的指令,也是极为不便。
他只能板着脸,把这段时间跌宕起伏的经历说给陆听澜听。
原来他和辛肆到象天城后,通过多方打探,得知内四家的不同寻常,便将重点放在了这几家身上。
邬家昼伏夜出,在夜里极难对付,徐家酷爱炼丹鲜少外出,周家更是隐秘,他们甚至找不到周家坐落在何处,唯有祝家还算正常,有少主行走在外,他们便重点朝着祝家下手。
熟料这瞧着温柔的祝家少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头回碰面便要单悉与她双修,生娃娃。
单悉当她是说的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而是侧面打听关于真仙降临一事。
哪料到祝瑜故意设陷,一面设下诱饵引单悉入局,一面对他下手,将其控制,一副真要借种的模样。
言居琅忙问:“那辛师兄呢?怎么不见他?”
单悉小幅度的摇头,“被她藏了起来,不知在何处。”
正是因此,他不得不听祝瑜的话,怕她当真害了辛肆。
言居琅不解,“师兄,难道她就不怕凌绝宗吗?你是师尊的大弟子,师尊一怒,怕是她们整个族地都要被夷为平地。”
“她是个疯子。”单悉只有这句评价,想到祝瑜那看似温柔实则充满算计的目光,便觉得厌恶。
陆听澜突然啧了一声,“师兄,我听闻祝家少主修为已至分神,为何看上去体虚柔弱,不及元婴修为?”
单悉动了动眉头,“此事应当与她修习的功法有关,她的修为在元婴,但可以通过功法拔到分神,不过此举尤为损伤根基,是以极少用。”
“还有这种法子?”陆听澜咋舌,外界对中都的了解太少,这里哪里是什么古老的仙人城镇,分明是能人辈出的隐世部落。
细数这些年外界对中都的了解,也不过一个雁景惟,其余一概信息,都要花大价钱向七星斋购买。
正说着,外头传来说话声,祝瑜走了进来。
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神情和语气,却勾一勾手,就叫单悉自己站了起来,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位师弟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们在象天城内好好游历一番。”祝瑜说着,领着单悉往外走。
言居琅脚步微微上前,似乎想伸手去拉住单悉。
陆听澜将他拽了回来。在人家家里呢,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祝瑜瞧了一眼,却并未放在心上,掩唇轻笑一声走了。
“师兄,难道就看着大师兄被她这般对待吗?”言居琅有些恼火,他自修行以来,就没见过有谁这般下凌绝宗的脸面。
陆听澜也没见过,单悉是大师兄,凌绝宗天骄,一般人想对付他,都要忌惮几分,哪见过祝瑜这样明目张胆的。
“师兄如今还没事,她又将请帖亲自送去凌绝宗,想来是有所倚仗。”陆听澜看言居琅神情憋闷,又道:“师尊不会坐视不管,我们再观望观望,不过我怀疑师兄和她有什么合作,只是不能对我们开口。”
第48章 第 48 章
陆听澜和言居琅在象天城内安置下来, 此时距离祝家发出请帖已经过了月余,婚事已是近在眼前。
府上张灯结彩,那祝瑜对单悉倒是一派小意温柔, 只可能单悉变成了‘木头’人,无动于衷。
师兄弟二人能和单悉相处的时间不多,查到什么,便马上交换信息。
除此外,祝瑜似乎并不在乎他们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夜幕下。
陆听澜和言居琅在祝家溜达着。
“师兄, 我们去哪?”言居琅问他。
陆听澜随意看看两边,“到处走走, 闲逛一下。”
言居琅不解, 闲逛干嘛换夜行衣?
陆听澜无心解释, 只是打发时间道:“这府上红绸灯笼都是新的, 各色红花都十分齐全,可见这位祝少主说的结亲不是开玩笑。”
言居琅盯着红绸, “那又如何?难道她这样的, 还能配得上大师兄么?”
“这话说的就没趣儿了。”陆听澜道。
言居琅顿了顿, “哪里没趣?”
“凌绝宗是天下剑宗之首,唯有剑术不济, 才丢凌绝宗的脸。”陆听澜淡淡道。
从昨儿开始就担心祝瑜的所作所为玷污宗门颜面, 也不知道操的哪门子心。
大师兄和中都大族的少女结亲,丢不丢脸的不知道, 倒是能给大师兄添点桃色传闻。
言居琅面色微变, 倒不是觉得陆听澜在针对自己, 只是想到自己往日的举动。
他此时视祝瑜为耽误大师兄的妖女,往日也视陆听澜为卑弱无用之人。
陆师兄心思敏感, 从前或许并不是没有察觉。方才自己说那些,无疑是戳中了师兄心底的酸楚。
言居琅想到此处,心情有些别扭。
所谓的相不相配,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如今的陆师兄已是很好。
二人在祝家溜达了一整宿,什么都没查到。
或许也什么都没查。
陆听澜回房间躺着,开始思索。
祝瑜对他们并不设限,但是也什么都查不出来,至少明面上没瞧见哪一处看守严密,想找出辛肆师兄,是难了。
他怀疑大师兄留在祝家,是想趁接亲之时,将其他几大家族的人汇聚在一起。
如今他们还不知道内四家的周家在哪,若是问祝瑜,怕是会引起对方的疑心。
第二天,祝瑜没有亲自来见他们,作为少主,她也是很忙的,只是将单悉借给他们看了两眼,又召了回去。
陆听澜便和言居琅在象天城内闲逛起来。
一面走,一面观察街上的人流,与外界一般无二,甚至因为修道者十分集中,街上摆卖的东西尤其多。
陆听澜一面挑选,一面和言居琅闲谈,“听说雁景惟就出自中都八大家之一,雁家以刀立足,也不知道他们家的人,刀法有没有他厉害。”
“师兄想比试,不如等此行了了,去苍梧宗找他打一场。”言居琅回答,说起雁景惟,他还有些不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雁景惟,以至于先前的秘境历练中,待他十分冷淡。
陆听澜耸耸肩,没有应话,他不过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一旁的小贩一直将目光往他二人脸上转,眼珠子滴溜溜的,看上去好奇极了。
陆听澜见状,故意凑过去,“小哥何故一直看着我师兄弟二人?”
那小贩缩回脑袋,陆听澜却不肯放过,但他心中有底。
祝家好歹是中都八大家,又是少主成亲这样的大事,外面的人多少都会知道一点,何况祝家并未有隐瞒的意思,请贴上也是大大方方写着‘凌绝宗单悉’的名帖。
陆听澜转了转眼睛,和言居琅对上视线,“唉,师兄与祝姑娘私定终身,他是高兴了,师尊却发怒,打发了我们二人来将师兄带走,唉,看师兄的样子,压根不愿同我们走,这可怎么办?”
言居琅十分上道:“师兄被迷了心智,不如直接叫师尊出手吧。”
“只怕伤了师兄的心。”陆听澜惋惜无比。
那小贩听他们二人说话,是个藏不住话的,闻言悄声道,“快带你们师兄跑吧,那祝家就是个埋骨地。”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陆听澜神色莫名,“这是何意?”
“你们师兄要和祝家结亲,难道不知道祝家是什么情况?他们家啊,专与阳气足的男子结亲,吸食阳气凝练神魂,你们师兄可遭殃了,别成亲不到半个月府上就要挂白。”小贩回答,说完又看看四周,似乎怕有人注意到他。
陆听澜想问仔细些,但这小贩不肯继续说了,显然是怕得罪了祝家。
陆听澜掏出一把灵石,塞到小贩手中。
小贩神色挣扎片刻,道:“好吧,那你们可不要和别人说。”
“如今这位祝家少主,已经结过三次亲了,前两回也都是剑修,可亲是结了,没多久二人都死了,说是与人切磋重伤而亡,可好端端的修士,怎么别的时候不死,和她成亲之后就都死了,还说不是被吸干了阳气。”
陆听澜顿了一下,“前面那两位剑修是中都的人吗?”
小贩狐疑的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陆听澜:……
他心中沉思,面上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开口,大声掩饰道:“听闻中都文风盛行,我们师兄弟二人是外地人,不通此处,不知在何处可以买到书院诸位道友的墨宝?”
摆摊的小贩看他买卖了好几样东西,十分热心的为他指点了去处。
从摊子上离开,陆听澜和言居琅忍不住小声交谈,“难道这祝家当真如此猖狂,祸害了不少剑修。”
陆听澜却敛住担忧,直接传音,“我们来的时候,找七星斋买了这么多消息,他们却没有告诉我们祝瑜此前已经有过两段结亲,你说,究竟是七星斋没有能耐,还是方才那小贩在故意骗我们。”
言居琅自然是相信七星斋的本事,可那小贩无端骗他们做什么?
言居琅不得其解,忽然福至心灵,“师兄,我们被人盯上了?”
陆听澜想到了大师兄,最开始过来中都时的初衷。
七星斋手眼通天,号称天下没有不知道的消息,会否他们在秘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也早已经被七星斋所获,传到了中都?
秘境中夺得灵宝的一共四人,他和言居琅已经在此处,辛肆被祝瑜控制,四人之中已有三人出现在了中都,便只剩下一个雁景惟。
若他们是故意将他们引诱过来的呢?大师兄与祝瑜成婚不过是一个祝家给的幌子。
若凌绝宗山脉深处的祭坛当真由中都四大家所设,即便过去万万年,只要传人还在,四大家族就不可能真正忘记。
他们想来中都探访真仙降临的真相,对方兴许也在等着他们送上门来。
陆听澜觉得,秘境中获得的灵宝,在这里会有大用处。
陆听澜回头,那小贩已经不见了踪迹。
有意思。
两人又溜达回了祝家。
这回祝瑜没有再无视他们。
祝瑜将陆听澜请到正堂,堂上单悉也在。
“师弟,听说今日有人找你,都说了什么?”祝瑜问陆听澜,却稍稍托在单悉臂上。
陆听澜瞧一眼,“哪有人?今日不过是闲逛了一番。”
祝瑜笑了起来,“好师弟,你不想知道你那辛师兄的死活吗?”
第49章 第 49 章
陆听澜还以为这场结亲的闹剧会持续到成婚那一日, 没想到现在就被揭开真相。
“少主想要什么?”陆听澜问祝瑜。
祝瑜不语,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等待那声真相。
陆听澜只好将街上小贩的话都说与祝瑜听, 成婚三次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就说了这个?”祝瑜神色间有些狐疑,但仍旧是极温柔的模样,像一条伪装起来的毒蛇。
陆听澜点头,“想要提醒我们,本也不需要太多东西。”
难道他们收到请帖来中都时, 不知道祝家的诡异吗?
这传话之人,不过是想让他们对祝家的信任更少几分。
祝瑜觉得无趣, 目光却落在单悉脸上, 和那强壮有力的胳膊身体上, 有些痴迷, “我对你师兄倒是有几分真心,可惜这是个木头, 他既不解风情, 我便将他变做真的木头。”
说完, 她痴痴的笑了起来。
陆听澜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上凌绝宗, 对祝家绝无好处, 你究竟想要什么,不妨一次性说清楚?”
祝瑜视线一扫, 却不应答, 施施然起身, “听说雁家那位公子归来了,师弟们与那位交好, 不如请来就家中做客。”
雁家公子,他们认识的人当中姓雁的只有雁景惟。
雁景惟回了中都,是否是因为发现了灵宝的特异?
陆听澜脑中思绪一瞬间转动,心想他们的一举一动,果然都没有瞒过中都这些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听澜亲自手书一封,交给祝家的人去送。
等这封信送出去,祝瑜也满意了,抬手一片清脆的铃铛声,将单悉的禁制去掉一半。
陆听澜有心想问辛肆的下落,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换了另一番说辞,“一次得罪凌绝宗和苍梧宗,少主当真要这般做吗?”
祝瑜顿了顿,这回倒不像先前那般张狂,颇有些正经道:“若事成,我必会亲自去两宗门上请罪。”
陆听澜松了一口气,还能有所忌惮,那至少说明辛肆现在还是安全的。
至于她要做的事情,陆听澜只能联想到灵宝上面。
中都沉寂多年,以至于外界的人都对此地印象模糊,却不想,这里或许埋藏着仙器。
有祝家的人亲自上门送信,这信当然很快送到雁景惟手中。
祝家要结亲,结亲对象是单悉,凌绝宗有相熟的弟子前来也不奇怪。
雁景惟近日来查阅书卷,正好对祝家有所怀疑,他看过信,对传信的人道,“稍候片刻,我即刻前往。”
不多时,双方在祝家碰上面。
雁景惟和陆听澜大眼瞪小眼。
双方自从秘境中出来,不,或许从陆听澜在秘境中接受传承开始,就没有碰过面,没想到再次碰面是在这个地方。
倒是言居琅和雁景惟碰面的时间多,只是不知为何,今次见了面倒格外的冷淡,仿佛陌生人一般。
陆听澜将二人间的生疏收入眼底,开口却道:“没想到你也在中都,早知道便借你的路子来了,也好过一头懵,扎进这地方。”
雁景惟差不多猜到他话语中的意思,这桩亲结的,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
背后的阴谋比明面上透露的信息要多得多。
雁景惟问了他们过来沿途所发生的一切,得知七星斋也在其中有手段,倒是不意外。
中都虽然内四家和外八家之分,但不管走到哪里,实力才是衡量强大的唯一标准,万家没有高手,但银钱能雇来高手,这么多年养下来,早已经成为中都八大家的头人。
有万家牵头,其余几家站在一起,早也能将外来人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外间传来响动,陆听澜咳咳了两声,含笑道,“现在好了,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从咱们从秘境里出来,怕早就成了他们的瓮中之鳖,而今你我几人,都尽在人掌中。”
雁景惟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祝家的人怕是在外面听着。
他有些迟疑,但陆听澜这副死了还要拉人垫背的幸灾乐祸,令他心头痒痒。
他想看到戳破这份侥幸后,陆听澜的嘴脸。
雁景惟:“我所在雁家,在中都同属八大家,仙器这样大的事情,你以为万万千会避过雁家吗?”
陆听澜神色果然微微变化。
他一开始还只想到内四家同谋将他们骗来,但现在想来,得罪凌绝宗,不可能只有这几个帮手。只有将整个中都都联合起来,对上凌绝宗这样的大宗,才有一敌之力。
何况算计雁景惟,还要加上一个苍梧宗,那有什么比将雁家拉入团队更划算的?
雁景惟挑眉。
外间的门扣响,随后便被推开,祝瑜施施然走进来。
“诸位不愧是从大宗门里出来的,比之郎君也分毫不差。”祝瑜的视线落在雁景惟身上,对这位早有耳闻却始终不得一见,“见过雁公子。”
中都文风盛行,这些人是仙人,却喜欢守着凡人的规矩。
雁景惟颔首,目不斜视。
此刻四名拥有灵宝的人都在中都齐聚,除了辛肆下落不明,但也落在他们手中,聚集灵宝是迟早的事。
雁景惟想起祖父力排众议,让他参加下一次的封禅大典,心道果然没有猜错。中都这几家,怕是早就结盟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是祝家冲在最前面。
祝瑜像是没事人一样,和几人闲聊了起来,仿佛从未有过什么仙器,什么灵宝。
陆听澜等人耐着性子听她兜圈子,直到她问清楚雁景惟在苍梧宗的地位——或许她早就知道,只是借由这个机会,牵引出剩下的部分。
祝瑜请雁景惟单独议事。
雁景惟却对她十分警惕,“在场之人,都与我私交甚笃,是可信之人,少主不必忌惮。”
祝瑜看了一眼几人,她知道陆听澜和雁景惟相处得多,但言居琅似乎也和雁景惟有莫名的联系……除了单悉,是她用来引诱陆听澜和言居琅的。
“罢了,既然公子觉得他们可以信任,我也不兜圈子了。”祝瑜开口,“我想请公子庇佑祝家,一旦事成,我祝家拿到仙器,日后听公子差遣。”
雁景惟眉头一跳,“你想和雁家结盟?”
“不,我是想和你结盟。”祝瑜缓缓开口,“八个人怎么分四件仙器?他们将我祝家头一个推出来送死,我做不到坐以待毙,只能向外界求助了。”
雁景惟:“你不如先将一切从实说来,想合作,可不是这般做法。”
祝瑜早知如此,将事情从头开始说起。
原来从他们在秘境中发现灵宝开始,中都就收到了外界的消息,万万千牵头将八大家齐聚在一处,说要将仙器取出,令中都之名响彻天下。
这成事的第一步,便是要将拥有灵宝之人引来中都。
他们想的借口,便是凌绝宗大弟子和祝家少主结亲,请师兄弟前来观礼。
祝家因为修习功法之故,子嗣传承十分稀少,又因这一代张掌权之人只有祝瑜这一个子嗣,故而即便她修为一般,也被推做了少主。
祝瑜本只想跟在后面讨些好处,想启用仙器助她们这一族改善体质,可没想到万万千以强凌弱,想出这样一个奸计,将祝家推出做了替死鬼,吸引凌绝宗的注意。
万万千表面上说日后会庇护祝家,然而祝家实力不济,仙器出世,她不仅争不过其他几家,还要被凌绝宗记恨。
祝瑜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直接反水,以外力破结盟。
祝瑜将自己说的极为可怜,仿佛她祝家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话,在场的人只信一半。
陆听澜看了一眼单悉,忍不住微微上前,“听这意思,所谓的强娶我师兄,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祝瑜神色微僵,“事成之后我可以放你师兄归去,只要他愿意为我留个子嗣。”
陆听澜绷住唇,言居琅悄悄去看单悉,后者面沉如水。
“少主这般就没趣了。”陆听澜点破她,“我师兄再好,能好过仙器?你分明是先起了别的心思,被万家识破,他们一招釜底抽薪将此事传开,叫你彻底得罪了我们凌绝宗,两头不讨好,才想借由我们找到雁景惟,以弱化此事的影响。外头那提醒我的人,是他们几家怕你和我们结盟特意派来的,我说的是也不是?”
祝瑜的视线转换过来,黝黑的眸子盯着陆听澜,阴森森的。
陆听澜觉得自己猜对了,他丝毫不惧,“你光知道雁景惟是天命之子,认定他有苍梧宗做保,却不想想,预言中‘刀剑双流’那一剑是谁?”
祝瑜神色微微变化,视线在单悉身上流连,似乎在评估陆听澜的话语有几分真假。
“你说他是就是?天衍阁可从未传出新的天命。”祝瑜道,然而语气已不如先前有底气。
陆听澜笑了笑,却是转而道:“想要合作,你就要听我们的。
祝瑜去看雁景惟。
雁景惟点了点头,“我们本无意争夺仙器,但是你们或欺或瞒想要骗取灵宝,实为不可信之人,此事我们要管,你只能听我们的,否则免谈。”
“可以。”祝瑜咬牙,“但你们要答应,庇护我祝家不被其他几家倾轧。”
陆听澜:“一时的庇护并不能长久,你们祝家有什么本事能立起来?”
祝瑜一时间说不上来,陆听澜也不逼她,由她去仔细思索了,在场几人,却讨论起下个月的封禅大典来。
第50章 第 50 章
陆听澜对仙器有兴趣, 但前提是在和祂的交易能顺利进行。
他不在乎仙器在谁手中,只要他们能在那一日到来时助力劈除天障碍,但他现在对中都这些人极为不信任。
天下崩裂愈发逼近, 仙器这等非同寻常的法器,要放在有信义和仁心的人手中。
而不是这群将他们骗来中都,利用他们手上的东西,又将他们陷入危险之中的人
“仙器我们吃不下,就算吃下了,也走不出中都。只是他们这么算计我们, 要我咽下这口气也难。”陆听澜道,“就算仙器抢不过来, 给他们增加点难度也好。”
雁景惟问:“你欲何为?”
陆听澜想了想, “临出门前, 师尊叮嘱过, 若有事可以传讯给他。”
仰境仙尊相信单悉的为人,对这桩亲事自然生疑, 他们传信出去, 仰境仙尊应该能领会到他们的意思。
“就怕这信传不出去。”雁景惟道, 他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
中都往外的通道几乎都握在七星斋手中,而他们又不像高阶修士, 能捏灵为讯, 传达信息。雁景惟想去找泠弦子,都要脚踏实地从沧澜洲走过。
“先传讯, 剩下的另做安排。”陆听澜道, 早一分算一分, 只要仙器没有被他们彻底熟悉炼化,就算抢, 也要抢走。只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几人商议之时,祝瑜也在一旁听着,闻言才发觉眼前几人个性鲜烈,不是愿意受人掣肘的性子,当下心生退意,可想到如今的局势,又稳住了心神。
祝瑜得罪了中都其他几家,单悉身上的禁制也非她一人所为,先前不肯明说,是还想靠单悉来拿捏陆听澜等人,如今事情明了,祝瑜便一一说来。
一开始,单悉和辛肆突然出现在中都,吸引了几家人的注意。
祝家一直以来都是弱势,不仅是争夺仙器,平日里也隐隐有些被打压。
仙器的事情出来,祝瑜便仗着自己是女儿身,主动靠近单悉,言辞间,以秘境灵宝和中都世家祖传的仙器,引诱单悉合作,以凌绝宗的力量来抢夺仙器。
彼时单悉并不信任祝瑜,况且他只是想查明仙器的由来,并非想加入这档子的事情当中,于是便拒绝合作。
祝瑜见色心起便想强逼,想着等生米煮成熟饭,单悉便是不想帮她,也要心软几分,届时便好利用凌绝宗的资源。
但她的意图却被其他人察觉,一招釜底抽薪,叫事情出现在明面上,不仅在中都这边讨不得好,还惹怒了凌绝宗,祝瑜便没了退路。
僵持之际陆听澜等人到来,祝瑜才想到了可以和雁景惟合作。
祝瑜闭了闭眼,“我可以派人将信件传出去。”
“不会被拦截?”陆听澜追问。
“不会,万万千就算在这象天城内只手遮天,但中都如此大,并非处处在他掌控之中。”作为中都八大世家,哪里没有点保命的本事呢。
“那就有劳少主了。”陆听澜道。
祝瑜:“此事若成,我们祝家要惊魂铃。”
惊魂铃,正是雁景惟在秘境中所得的灵宝。
陆听澜猜测,惊魂铃便是那仙器的真名,而这灵宝,不过是仿造仙器而成,灵宝埋在祭坛周围,将其合并在一起,便成为开启仙器的钥匙。
祝瑜点了点头,手腕翻转,一个形状差不多的铃铛跳出,正是她们祝家传承多年的法宝,采仙器之聚阴而成,然而威力比不上真正的惊魂铃。
“我族受阴气影响,体弱寿短,唯有仙器可救。”祝瑜盯着手中法器,对仙器的觊觎毫不掩饰。
陆听澜心想,难怪祝瑜如此心切。
对比那些觊觎力量的家族,她对仙器的需要大过对力量的获取,甚至不惜和外界的人合作。
几人达成短暂的结盟,陆听澜将写给仰境仙尊的信写下,叫祝瑜查阅一番之后送出。
他们确定了合作,接下来的事情却还要定个章程。
陆听澜:“既然他们在外暗中试探我们,意欲引起我们对你的怀疑,不如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祝瑜问。
这亲是一定要成的,只有成了亲,他们逗留在中都才显得合理,也才能借祝家女婿的身份暗中插手封禅大典的事情。
陆听澜:“按照正常情况来,我们对此地的一切都不信任,自然也不会对这桩婚事满意,而他们平日里没有与我们接触的机会,便极有可能在婚宴上和我们接触,无论是以辛师兄性命相逼,还是以仙器引诱,届时总要试探我们的底细。”
陆听澜顿了顿,又继续道:“届时只管将不满摆在脸上,无论谁和我们说话,知道是陷阱,都留三分谨慎……”
众人仔细商议一回,没多久祝瑜离开去处理事情,屋子里便只剩下四名剑修。
陆听澜对雁景惟还要叮嘱些东西,不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你……”
“我会当做不知道。”雁景惟回答,“今日我虽来见了你,但对雁家所为一无所知,回去后我会旁敲侧击问你师兄的事情,其余事情与我无关。”
陆听澜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雁景惟也很淡然,不觉得算计自己族人有什么问题。
在他没回来之前,或者刚从秘境出来的时候,雁家就已经和万万千等人搅和在一起打仙器的主意,他不算计主家,主家却是一定要叫他回来,将他拖入这桩事情中的。
婚期定在本月十八号,很快就到了这一天。
祝家在象天城内的亲眷,还有几大家族,都送上了请帖,邀请众人在婚宴上出席。
到婚宴那日,陆听澜和言居琅老老实实演一出孤傲的大宗门弟子,无论是对祝家还是对来往的宾客都没有好脸色。
不过今日来往的人多,几人在人群中,听着众人寒暄吆喝,也认识了好些人,雁家那边派了雁景惟和他的一个的堂弟,两人在人群中对望一眼,一触即分。
陆听澜守在单悉的身侧,单悉身上的禁制还没被取消,行走间仍有些不自然。
二人挨得很近,嘴皮子上下动弹,讨论起堂上宾客来。
忽然有一人径直上前来,找上了言居琅,一番交谈,得知此人乃是徐家二公子,擅炼丹。
陆听澜垂眸,佯装不经意般倾听二人的交谈。
徐二公子对言居琅手中的玄光鼎十分感兴趣,他带着任务来的,没两句话就直奔主题,说想借言居琅手中玄光鼎一用。
言居琅自然不肯:“你们中都自诩文风昌盛礼教盛行,却不想女子如此彪悍,强抢夫婿,更甚还有你这般无理之人,竟然暗中查探我。”
徐二公子一噎,没想到言居琅说话这么难听,但他还是忍了下来,“言公子说笑了,你是群英榜上的天骄,何须我暗中查探,早已经威名远扬了,我今日来,是想和言公子交个朋友。”
言居琅没搭理他。
徐二顿了顿,只好自己切入主题,“难道言公子不想知道你师兄的下落吗?”
言居琅这才抬眼看他,目光如炬,“我师兄在哪!”
“还请公子移步。”徐二道。
言居琅双手握拳,却没有说什么,跟着往侧面走。
但他走了两步,发现徐二没动,顺着徐二的视线,他看到陆听澜站在几步外。
徐二在等陆听澜一起走。
陆听澜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原来徐二公子瞧得见我。”
这人方才直奔言居琅而来,甚至没和陆听澜对话,陆听澜便自己蒙混在边上可以偷听,原来这人知道他。
知道却还是一副无视的模样,这份认知让陆听澜忍不住磨了磨牙。
不过很快他又想清楚了。
七星斋手眼通天,就没有钱买不到的消息,近年来苍梧宗和凌绝宗合作了好几次,加上言居琅在宗门大比上的大放光彩,他们定然有所猜测。
一个疑似天命之人,定然能叫七星斋的人高看几分,对人的态度便也好上几分。
徐二笑道:“二位都是不世之材,某不敢不瞧。”
陆听澜耸耸肩,跟着一道走向僻静地。
等二人走到别院里,才发现有另一人在。
这人一副中年模样,有些威严,陆听澜猜测起码是个家主。
果不其然,这人乃是徐二的父亲,这次前来,便是为了灵宝。
这人比徐二说话要圆滑几分,也更深沉些,但态度却是十分强硬。
徐家主:“几位小友来了中都,我却没找到时间好好款待一番,实在是失礼。”
“我师兄在哪。”言居琅打头阵,无视这表面的和平。
徐家主笑了笑,“自然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两位小友将东西交出来,我定然将二位的师兄完好奉上。”
“你就不怕凌绝宗找你的麻烦?”言居琅面沉如水。
徐家主:“我不过请言小友在府上做客,谈何麻烦?”反正不认就是了。
陆听澜见他这般有恃无恐,却皱了皱眉,暗中扯过言居琅的衣摆,“徐家主有心了,只是辛师兄做客太久,我们师兄弟甚是想念……所谓灵宝,不过是略稀罕些的玩意,家主想要我自然可以给。”
徐家主的视线转过来,意外陆听澜竟然能做主。
陆听澜继续道,“我听说下月十五便是中都大祭,几位家主要去庆山封禅,我们留在中都也是妨碍,想即日启程归去,不知家主认为可否?”
言居琅愣了愣,不解的看过来。
徐家主却听出他的潜台词,顿了顿道,“封禅乃我中都盛事,小友从前从未来过,难道就不好奇?不如见过盛典再归去。”
陆听澜那颗心终于沉沉的落下,他对这些人还是不够警惕。
他们表面上忌惮外界大宗门的势力,只敢扣押凌绝宗弟子,却不敢真正伤人,然而直到此刻,陆听澜才发现这些人内里比谁都疯。
中都这些人,根本没打算将他们放走。
婚宴上的一次试探,让陆听澜更谨慎对待这次这次的遭遇。
徐家主没能从他们手上拿到灵宝,也不着急,他高高在上的审视了陆听澜等人,心底不知怎么嗤笑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天材地宝,强者得之,既选择入了中都,就做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准备吧。
双方都不愿退,这次会面便如同浮毛略过,却在心底留下更深的痕迹。
待到婚宴过后,中都安静了好些时候。
徐家主没有派人再来找陆听澜,却叫人送来辛肆的消息。
他们藏也不藏了,直说辛师兄倔强孤高,绝食多日,实在不好相与。
其中暗含胁迫,几人心知肚明。
陆听澜想了想,“他们挟持辛师兄在手,便笃定了我们不会离开,此时即便师尊来了也没有用,封禅之时,只怕还要利用我们逼退师长们。”
他说着,视线却已经落在了言居琅身上。
言居琅回望过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师兄,若他们真要行害人之事,我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岂不是更好用来拿捏师尊。他们摆明了是故意引诱我们前来,好在夺取仙器时,杜绝外界插手。”
其他人兴许不知道,但凌绝宗是一定不会对言居琅的安危坐视不顾的。至于雁景惟,这里是他的本家,苍梧宗的人不至于太担心,不过关键时刻亮出来威胁,也够叫人投鼠忌器的。
陆听澜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来。
他们还太弱了,弱小得只能寄希望于外力,希望仰境仙尊可以及时赶到。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祝瑜告诉陆听澜等人,象天城内的戒备一日比一日威严,祝家外面也多了许多生面孔。
那些人对他们的防备,从暗地里转移到明面上了。
陆听澜开始担心,祝瑜的信真的送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