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临潼县开始,慕云笙便与大小官员一起,将整个临潼县附近的河流走向,地形走势考察了个
遍,仔细询问过几个有经验的工人,熬了好几个日夜,总算将新的堤坝设计图纸画了出来。
吩咐了下面的人赶紧动工,可工程才刚刚开始,就受到了阻力,说是县衙不愿意拨出银子来,工头
找到了慕云笙,慕云笙便叫来了王宾白。
“堤坝要动工了,工头说你愿意拨出银子来,可有此事?"慕云笙眯着眼睛,沉声问道,王宾白吓
得双腿一软,陡然跪在了地上,张口便是哭穷。
“大人,不是我不愿意拨出银子来,实在是府库里没有银子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啊,就算我
有心想为百姓做事儿,没有银子也是寸步难行啊。”
“我记得临潼县是洪灾重灾区,朝廷年年都有拨款下来,这么多年下来,应该还有不少剩余才是,
怎么会一点儿银子都没有?"
慕云笙不信,王宾白便深深叹了口气,“虽说这么多年确实是有不少的拨款,但全县的百姓也要吃
饭不是?零零散散的,用的也就差不多的,再加上今年水患格外严重,光是堤坝就补了好几次,再加上
重建民居,买米施粥,这么多地方加起来,府库实在是没剩下多少了。”
王宾白小心翼翼望过去,看慕云笙没回答,只指节轻敲桌面,一时也拿不准他的意思。
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谨慎开口,“要不您让朝廷再拨些银子下来?毕竟这堤坝总这么坏着也不是个
事儿,好歹先将堤坝建起来,解了燃眉之急不是?"
慕云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既然如此,就将县里的账本拿来,若确实核实无误,库里
没有银子,我自然会去向朝廷要拨款。”
“这……这账本繁杂,又是这么多年的旧账,若是要查,未免有些麻烦。"王宾白眼神飘忽,心虚
开口,慕云笙轻哼一声,直接命人将账房找了来,王宾白的话一下子就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战战兢兢等在原地,明明慕云笙什么都没说,他的额头已经冒了大片的汗。
很快,慕云笙的人就将账房带了过来,厚厚的账本递到了慕云笙的手上,纸张翻页的声音在寂静的
屋内响起,像是催着人死亡的亡魂曲,王宾白额头的汗流的更多了。
此刻越是平静,越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王宾白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听着纸张再次摩擦发出
响动,心间都跟着颤了颤。
许疏月正巧路过,她是来寻账房的,想问问府库的米还有多少。
她先前去寻他,账房里的人说他在这儿,便找了过来,书房的门开着,许疏月瞧见屋内的情形也没
多想,敲了敲门,慕云笙从账本中抬起头来。
视线望过来,许疏月敏锐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不算太好,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王宾白和账房的脸色
也有些难看,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那我先走吧。”
许疏月转身欲走,被慕云笙喊住了,“没事,你进来吧,正好有件事要问问你的意见。”
许疏月不明所以,想着堤坝的事儿她也不懂,但既然他叫了自己,她便也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问
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慕云笙将账本仍在桌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响,许疏月垂眸看去,翻开的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大串的
数字,慕云笙道:“这是县衙里的账本,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许疏月结果账簿,翻了几页,忍不住轻笑一声,“这假账做的也太明显了,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是
假账吗。”
此言一出,王宾白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慕云笙看向王宾白,“王大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宾白一下跪倒在地,账房也跟着跪在他的身边,“大人,大人恕罪,下官也是无奈之举,请大人
恕罪,请大人恕罪。”
王宾白连连磕头,慕云笙问他,“那些银子去哪儿了?"
王宾白就不说话了,双唇紧抿,低低垂着脑袋,一个字儿都不敢往外蹦,慕云笙眯起眼睛,“王大
人嘴巴倒是严,我倒是想看看,你嘴巴能严到什么时候!”
想起慕云笙的本事,王宾白被吓得一颤,却仍是缄口不言。
许疏月在旁边瞧着,忍不住开口,“王大人,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水患严重,民不聊生,百姓连
顿饱饭都吃不起,你可是百姓的父母官儿啊,坐在这个位子上合该为民分忧,难道你就忍心看着百姓受
苦受难,还要甘心为恶人遮掩?”
许疏月在县衙住了这些日子,对王宾白也接触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算不上好人,但也称不上恶人,
百姓时常称他“王扒皮",
但除了抠搜这一点,对百姓还算好。
至少冤案错案少有,也是个愿意为百姓做点儿实事儿的官员。
这些账本上贪了不少钱,但县衙却也没见多豪华,王宾白自己的衣服也不多豪奢,只是寻常罢了,
想来大部分的银钱都没流入他的口袋,与其说是他自己想贪,更像是替他人遮掩。
许疏月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也相信他本质上算不上极致的恶人,之所以说这些话,也是希望他能够
还记得一点儿自己的本心,看在那些苦难百姓的份儿上,主动供出背后的人。
王宾白犹豫着看向她,心中有些纠结。
许疏月再接再厉,道:“现在慕大人在这儿,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慕大人总会为你伸冤的。”
王宾白看了眼许疏月,又看向了慕云笙,慕云笙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样,看不出息怒。王宾白咬了咬
牙,道:“账本,确实是我做的假。”
“慕大人,我做了假账,自知罪孽深重,但求您能够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情,
他们都是无辜的,请您放过他们吧。"王宾白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却只字不提幕后之人,只将做假账
的罪责通通揽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