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的理想是什么
吉野顺平的衣着简洁利索,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而那只眼睛，从坐在沙发上后就一直注视着晴原猫夏。
他不是乐观的类型, 也不冷淡，和最开始的阴郁相比，他变好了许多，切实存在的力量让他自信了点。
晴原猫夏发自内心的喜爱吉野顺平，就像她当年喜爱猪野琢真一样。
他们都有不错的潜力、坚强的内里、和足够的时间——没错，【足够】的时间。
从最开始她就不赞同伏黑惠进入咒术高专的决定, 这会让他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即将到来的危机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但我也知道, 身负十影法的他除非逃向死亡, 尸体被碾碎烧毁, 否则就只能面对那些东西。
从一开始, 隐藏在他面前的就不是人生中的小坑，而是切切实实的深渊。
而她自己, 只能不断挣扎着, 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确的世界不该让一个孩子上战场, 而这个世界显然是错误的。
晴原猫夏知道吉野顺平在看她，但她不敢抬头, 她搞不定这个, 她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她总会把事搞砸！
所以她只能用“在看一遍”为借口, 慌张的想着搪塞的理由。
【你不能这样！】
让她窒息的困境让什么冒出了头, 她听到自己大声反驳的声音。
【听着！现在, 把你可以说的都坦诚给他，他该知道、他也已经知道了, 你没有隐瞒他的理由！】
那个声音咄咄逼人，也意气风发。
【你知道该怎么做！你一直能做的很好！】
从五条悟到伊地知洁高，他们都这么说。
好像只有她自己不这么认为。
但她似乎找回了点什么，自然的抬头和吉野顺平对视，正如那个声音所说的一样，她打算把能说的一切和盘托出。
但是吉野顺平没给她这个机会——
“老师。”坐在她对面的少年认真的问，“你认为正论是什么。”
他没有询问在他前面的学生，也没有质问晴原猫夏对她的隐瞒，他只是问了一个……好像有些生锈的问题。
你认为正论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以正论为理想。】
晴原猫夏沉默许久，其实就在不久前她回答过这个问题，那不是她的答案，但那是别人认为的她的答案。
——因为你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弱者，所以想洗脑所有人，以让你变回普通人后能多点保护。
她已经不是咒术师了，也无需保护非术师，因为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滑稽的是，就像高专的人认为她一直能做的很好一样，现在她身边的人好像已经认为，她做的到。
她不该回答，又或者她可以把春元认为的答案说出来，但她还是说：“压制强/暴，扶助弱小，是现今人类能得出的最好答案，也就是说，抑强扶弱才是社会该有的样子。”
“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
一旁蘑菇君的脸有些黑，他之前得到的可不是这个答案，有眼人都看得出来哪个更发自内心。
“我知道了。”吉野顺平扬起了笑容，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谈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打算回学校上学，可以吗？”他雀跃起来，“你能来接我吗？”
晴原猫夏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的回答当然是“yes 。”
//
虽然因为今天的事情没能去电影院，但几人还是在家里看完了蚯蚓人二，这或许是导致吉野顺平今天留宿的原因。
但大半夜被敲响门扉的蘑菇君不这么认为。
“春元先生。”少年站在门外的暗处，语气温吞，“可以谈谈吗？”
蘑菇君愣了一瞬，随即无声的笑了起来。
——“当然。”
吉野顺平认为晴原猫夏是对的，蘑菇君是否值得信任要由他自己来判断。
这只咒灵如同人类一般狡猾、阴险、无所不用其极，所作所为又几乎天衣无缝，隐藏在“善”的表面下。
核心事件可以这么比喻。
不怀好意的人在一个强硬的人不想吃西兰花的时候一次次推荐，不断的、自顾自的说：【“吃点西兰花吧。”】【“红烧的还是清蒸的？”】【“红烧的吧。”】【“我放桌子上了。”】【“你怎么不吃？”】【“浪费食物。”】【“还是吃点吧，我都做好了。”】
而事实上，强硬的那个人每次都明确的说：【“我不吃。”】
“春元先生一直在晴原老师面前强调咒术高专。”他关上身后的门，近乎笃定的说，“是为了给老师增加压力吧？”
“哈！”蘑菇君笑出了声，“优秀的判断！”
不要指望任何咒灵的【善心】，咒灵的本性是【恶】。
蘑菇君知道眼前这位晴原的又一位弟子意识到了这件事，他毫不意外。
他永远都是高专学生和晴原弟子最好用的磨刀石，撕破春元绣子接近人类的伪装，彻底意识到他是咒灵仿佛是什么游戏关卡，老套，但经典。
现在和之前几回的流程几乎毫无差别，无非是吉野顺平揭穿的事情特殊了一些。
是的，特殊了一些。
“既然你意识到了这点，也该知道，我的行为在晴原的允许范围之内吧？毕竟她肯定也知道我的小心思。”蘑菇君翘着腿摊手，示意自己的无辜。
吉野顺平握拳，目露不满，是的，他知道，但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不理解。
“老师没有放纵你的理由，她可以束缚住你。”
“哈，她当然没有，但她总这么——”蘑菇君嘲讽的话忽然卡壳，他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你说的对。”他不自觉喃喃，“她没有放纵我的理由，但如果她其实有呢？”
吉野顺平同样意识到了。
他被咒术界教授日下部笃也的弟子晴原猫夏照搬教导，他不需要出任务，学习的时间也更多，咒术界的常识他就算不懂也知晓其表。
按理来说他们不该意识到，蘑菇君就算被部分束缚住了，也习惯于晴原猫夏的放纵，吉野顺平不理解但也没有猜到理由的可能，可巧就巧在某个咒术界常识就在不久的刚刚被提到过。
束缚。
蘑菇君捂住了脸。
天杀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束缚的bug就在只要有人提出“忘记我们之间的束缚，”对方还应下来，束缚是真的能被忘记。
但是，但是啊，到底为什么！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答应晴原猫夏不知道什么的束缚啊！！
他之前就输过一次吧？还输的很惨吧？所以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自信接受束缚的？晴原猫夏到底提出了什么条件让他愿意冒着天大的风险和她缔结束缚的？！输的人当对方的狗吗？！
吉野顺平看着蘑菇君懊恼的样子，迟疑道：“看来我不用太担心了？”
蘑菇君凄惨一笑：“担心担心本大爷吧。”
第二天早晨。
“不，我不知道。”喝着川将仁递来的芒果汁，晴原猫夏有点惊讶，但接受良好，“看来束缚之一是我们两个都忘记这个。”谢谢愚蠢咒灵送来的情报。
“你明知道我会输。”蘑菇君拍桌，盯着晴原猫夏，牙齿磨的咯咯响，“你蛊惑我。”
“但同意的那个人是你。”晴原猫夏咬了口三明治，摆手想把人打发掉，“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就算有，你也不见得会忽然反悔。”
蘑菇君深呼吸，并不反驳晴原猫夏的话，毕竟她说的没错。
他能在有过教训的情况下还被蛊惑，就证明晴原猫夏给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但他还是不懂。
“你有要我做的事情直接说就可以了。”他眉头紧皱，第一次不认可晴原猫夏的“莫名其妙”，“我们之间有束缚，我无法拒绝你的命令。”
潜在意思：你为什么要和我定这种多余的规则。
晴原猫夏：“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信任自己的选择。”
就当两人即将围着这个问题畅聊起来的时候，川将仁将几人真正的早餐端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三人。
“我希望你们没有忘记现在是吃饭时间。”
一句话，让咄咄逼人的蘑菇君，慢条斯理的晴原猫夏和悄悄观察的吉野顺平乖乖坐好。
于是，这个话题就暂时被搁置了下来。
吉野顺平上学的事情需要他的母亲安排，蘑菇君日常护送小王子回家，家里就剩晴原猫夏和川将仁。
阳光穿透落地窗照射在躺在摇椅上的人，晴原猫夏捧着新的漫画书，心情舒畅。
今天的天气很好，车厘子的季节几乎让她沉迷了进去，特别是在她发现伊地知洁高给她准备的那车东西里有两箱车厘子的时候——那是天堂，她是说，没人能拒绝两箱车厘子。
红色的水果上沾染着水珠，被川将仁洗的干净的水果就在她手边，她甚至可以边吃边随便吐籽，看着川将仁狼狈打扫，当然她没有那么恶劣，她尊老爱幼，而川将仁已经快是一个老头子了。
但世界总是玄学的。
心情舒畅的晴原猫夏听到了门铃的响声。
已知他所在的别墅身处荒郊野岭，又已知蘑菇君回来不会按门铃，求，门外的人是谁。
晴原猫夏首先否认的是羂索，因为他也不会按门铃，她倾向里梅，对方总是优雅又礼貌，哪怕这里也算是他的老巢之一，但她其实不认为是里梅。
事实上也的确不是。
当川将仁把人带上来时候，晴原猫夏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白发少女小跑到她面前，看上去很高兴：“晴原大人！”
抱着奇怪娃娃的黑发少女无声看着她，看上去有些拘谨。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捂脸。
这两个人，她认识。
第82章 夏油记事·一（夏油激推慎入）
大雨可以掩埋我们相遇的踪迹, 但相遇不能阻止你的悲剧。
“这不是悲剧，这是大义。”
——
晴原猫夏被绑架了，在她明确拒绝夏油杰的盘星教招聘, 并将之狠狠嘲讽之后，被夏油杰绑架了。
这是她被绑架的第一天。
“我听说你喜欢吃辣。”夏油杰嘭一下把一箱子东西放在双手被咒具绑在身后，盘腿坐着的晴原猫夏面前。
夏油杰没在意面前少女的不为所动，而是掀开了箱子。
只见，箱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辣条，甜辣、香辣、麻辣、特辣、五香辣, 晴原猫夏吃过的没吃过的都有，在灯光的照耀下, 一箱子东西仿佛都在闪闪发光。
晴原猫夏：“……”
按理来说她不该被诱惑的, 她喜欢吃辣, 辣总归少不了辣条, 但事实上，她很少能吃到。
幼年时她有里梅管着, 虽然羂索会偷偷给她买, 但偷偷就意味着有风险, 量少，还得在外面吃。
而现在……有日下部老师抢食, 她买多少日下部老师抢走吃多少, 她是很护食，但也分人, 家长、长辈嘛, 她还是尊敬的。
但就是这样才不行, 小孩子不能吃垃圾食品，大人难道就可以了吗？！
一大箱子辣条！日下部老师竟然能在五天内吃完！这么吃下去不是日下部老师吃吐就是她被吃穷！
正因如此, 她已经很久没能敞开吃辣条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箱子辣条，晴原猫夏不争气的喉咙滚动。
馋美食，不寒碜。
将晴原猫夏的眼巴巴看在眼里，夏油杰笑的更奸、咳，更像狐狸了。
他轻声细语的问：“想吃吗？”
晴原猫夏巴巴点头。
夏油杰拆开一包往她嘴边递了递，笑眯眯的说：“想吃就让我摸摸头。”
晴原猫夏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油杰：“这就是你的待客——”
没说完，她就猛的探头咬住辣条抽出一大片，囫囵吃进嘴里。
没有潜台词，她用动作表明了她的鄙视。
你都递到我嘴边了我还用你同意？
完全看懂的夏油杰猛地一攥手中的袋子，看着袋子里就剩三分之一的辣条，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挣扎后，抬手狠揉晴原猫夏的脑袋。
“嚯，我怎么没想到，你都被绑了我为什么还要征得你的同意。”
然而，晴原猫夏的眼神更鄙视了：“因为你不想吃强扭的瓜。”
夏油杰：“……”
夏油杰假笑毒舌：“你一直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晴原猫夏呵呵冷笑，反唇相讥：“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讨人喜欢？是因为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吗？”
夏油杰：“……”你为什么这么会回怼？
夏油杰捂住脸，缓缓的深呼吸。
“很好。”他笑着说，“我开始喜欢你了。”
“那真可惜。”晴原猫夏认真的说，“在调查过你后，我一直很讨厌你。”
夏油杰愣住了，因为他看出晴原猫夏说的是真话。
他有些心梗，这和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记得上一次晴原猫夏的态度还不错，甚至过于亲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晴原猫夏看出了夏油杰的疑惑，眼神逐渐变成了看傻子的样子：“你做了什么你没有点ac数？”
上次见面他们之间只有正论这个坑，但这次他们之间有的可不仅是正论的坑，还有对方扭曲的思想。
晴原猫夏痛心疾首：上一个在咒术界宣扬正论的人怎么变成了这鬼样子，脑阔子有大坑。
晴原猫夏：因为你的一系列的惊喜盒子，在你的朋友变成了我的朋友后，我变成了那个有可能变成下一个你的脆弱人物。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不知道，你只会留下一个大坑让跌进去的我狼狈的往外爬。
夏油杰解开绑着晴原猫夏绳子，盘腿坐在了她对面，决定和小鬼头掰扯掰扯。
“你把一切都想的太好了。”他这么下定结论，“你总会知道正论是错误的。”
“那你就是只能看到黑点的中二小鬼。”晴原猫夏捏着手腕，嗤笑，“错误的东西可不能被称之为正论。”
夏油杰没有反驳，而是说：“普通人不断散发负面情绪，诞生咒灵，而为他们收拾烂摊子的是身为咒术师的我们，可他们有尊重过我们吗？”
晴原猫夏抱臂，更大声的咋舌：“咒术师是什么垃圾职业你不清楚吗？几乎跟暗处的杀手和雇佣兵没差，想受人尊敬就去当能除灵的法师，就像你现在这样。”
夏油杰依旧没有回答晴原的猫夏问题，他盯着晴原猫夏的眼睛，第一次展现出了来自特级咒术师的压迫。
“如果那些普通人不仅不知感恩，还肆意伤害未成年咒术师呢？”
晴原猫夏忽然就沉默了。
她知道夏油杰说的不是如果，而是已经发生，或者在某个角落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或许是那些事情没在她眼前发生的缘故，她只是看着夏油杰。
“……往事如烟，夏油，往事如烟。”
她没见过夏油杰更年少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曾经有多肆意张扬，但从身边人对她正论的反应，她依稀知晓眼前这个和她同为少年的人有过怎样的璀璨。
她平静的说：“你不能只看到咒术师，也不能只看到非术师，你不用分辨强者和弱者，你要分辨的，是好人和坏人。”
夏油杰：“……”
夏油杰理解一个正论支持者对他的看法，他起身，顺便端起了那箱辣条。
“没关系。”他叹息着说，“我们还有喜欢上彼此的时间。”
于是，绑架变成了有大范围环境的囚禁。
//
首先，夏油杰曾靠卖肚子得到了晴原猫夏的LINE，其次，他想挖高专的墙角。
强调：非常想。
不是因为晴原猫夏的术式，不是因为晴原猫夏的能力，也不是因为晴原猫夏的性格，更不是因为晴原猫夏的正论——好吧，正论还是有起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作用，叛逆的想让他掰正。
但诱使他想挖墙脚的，其实是“一见钟情”。
简称：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人才。
这也是在他电子招聘失败后，将人绑架过来的理由、之一。
线下招聘的失败不出他所料，但就像他说的一样，他们还有互相喜欢上彼此的时间。
趁着晴原猫夏加夜班把人绑过来的夏油杰换掉身上的五条袈裟，安详的钻进被窝，双手放在肚子上。
术式是咒灵操术的好处就是不用亲自盯着。
他闭上眼睛，又在梦境中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两年前，被伏黑甚尔击倒在地的自己。
夏油杰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但其实没有，证据就是他还是个未成年。
“……拜托。”
倒在地上的【夏油杰】翻过身，拖着身体爬行。
他看着夏油杰，说：“救救她。”
夏油杰沉默着回头，他看到了【夏油杰】看到的。
他看到了死去的天内理子，看到了灰原雄，甚至看到了七海健人、家入硝子、冥冥、庵歌姬、夜蛾正道还有……五条悟。
哈……梦境。
“哈！梦境。”他听到了耳熟的声音，还听到身后【夏油杰】被踩骨裂的声音，他刚想转身就被一脚踹到了后腰，凄惨的趴到了地上。
夏油杰觉得不对劲，这里难道不是他的梦吗？哪个特级是梦见自己被揍的？
晴原猫夏放过已经躺尸的更年少版夏油杰，一脚踩在倒地的袈裟杰背上，抱臂欣赏着不远处的小尸山。
不得不说，特级就是特级，连五条悟死了都敢梦，就是梦的假了点
“不觉得你的尸山里少了什么吗？”她拽着夏油杰的头发蹲下，欣赏了会对方懵然的脸，将他的脸对着能看到尸山的方向。
晴原猫夏喃喃自语：“他们少了点伤口。”
伴随着她的声音，尸山上的人缺胳膊的缺胳膊，少腿的少腿，被分尸的被分尸。
夏油杰看着尸山，不为所动。
开玩笑，尸山这个梦他没梦过十次也梦过八次了，这次不过是看上去凄惨了点，他当然能在小鬼面前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哪怕这个小鬼是被他的梦境捏造出来的。
晴原猫夏可不在意夏油杰怎么想，她自顾自的说：“他们少了鲜血。”
于是，鲜血从顶部流到底部，聚集蔓延到夏油杰眼前。
他看着眼前的鲜血，呼吸急促起来。
不，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这没什么好恐惧的
“哦！对了！”晴原猫夏兴奋起来，“不止他们，【你在意】的尸山里还差两个人！”
男人和女人牵着手出现在尸山前，他们低垂着头，就像是什么祭品。
夏油杰僵住了。
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忘记他们，但他不会。
因为——
更年轻的【夏油杰】出现在男人和女人身后。
他举起刀，哭泣着：“我很抱歉。”
——“爸爸、妈妈。”
刀锋划过男人和女人的脖子，就像是切豆腐一般轻易割下了他们的头颅，鲜血溅落在夏油杰的脸上，头颅粘着血，滚到他的眼前。
这是梦。
夏油杰无法感受他现在的情绪，他只知道他快窒息了，心跳的速度不正常的快。
他该挣扎，却动不了哪怕一根手指，他想低头，头发却被晴原猫夏牢牢的抓住。
他只能看着，无法逃避。
“这是梦。”他翕动嘴唇，声音嘶哑，“这不是真的……我没有——”
“你没有这么干，你没有哭，还是你没有杀了他们。”
晴原猫夏松开手，像是撸猫一样从夏油杰的发顶顺到发尾。
“别这么痛苦，夏油，你得学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你当时该更冷静一点的，但是你没有，于是你被愤怒支配了身体，于是愤怒燃烧到了你父母的身上，将他们烧的一干二净。”
“谁都会被愤怒操控，谁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你不一样，夏油。”
晴原猫夏叹息着说：“你太强了，你的愤怒能做到更多的事情，而你愤怒时做到的事情让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甚至都有些怜惜了：“你该多看看漫画，它至少能告诉你不要试图去创造完美的伊甸园。”
“对了。”晴原猫夏重新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对准他眼前的头颅，“想和他们聊聊天吗，梦里的他们应该能说话？”
“仔细的感受、控制、全心的期待，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
夏油杰被迫看着他的“母亲”，不由自主的顺着晴原猫夏的话做。
然后他就看见，“母亲”张开嘴，像曾经回家的任何一次一样，温和、欣喜的叫着他的名字。
“小杰。”
第83章 夏油记事·二（预警如上）
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存在着与你极为相似的人, 幸运的是，这不是指你我。
“我由衷地为你高兴。”
——
“我以为你今天会和我讨论一下我们的选择谁对谁错。”
晴原猫夏靠在椅子上，享受盘星教侍女的按摩, 挑眉看着沉默的坐在对面盯着她有半小时的夏油杰，完全没有俘虏的自觉。
夏油杰幽幽盯着晴原猫夏：“……我昨天做了个噩梦。”
晴原猫夏直起放松的身子，兴致勃勃的问：“什么噩梦？有人来找你索命了？”
夏油杰的眼神更郁郁了：“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想把你踢出去。”
他今天看到晴原猫夏后，总觉得她会从身后往他后腰踹一脚，在他迎面倒地后抓着他的头发, 对他说出什么“掏心掏肺”的地狱话。
晴原猫夏重新放松身体，不感兴趣的瘫了回去, 拿起手边的辣味仙贝啃了一口：“那我吃完午饭就走。”
“你敢！”夏油杰开始惨叫, 他打心里想让晴原猫夏滚蛋, 但他也打心里馋她, “你该学习那些漫画里的主角！你该来尝试说服我——然后再被我说服！”
“虽然我不知道你看的是什么漫画。”晴原猫夏挥退给他按摩的侍女，不明白夏油杰在发什么疯, 但她拒绝夏油杰对漫画套路的魔改, “但漫画里的正常套路是你在被我说服后, 为了救我/帮我而死，不如我们愉快的跳过那些麻烦的环节, 直接进入结局怎么样？”
“不怎么样。”夏油杰谴责的看着晴原猫夏, 好像这个无辜被绑架的小可怜说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你竟然能在我做过噩梦后说出这种话, 我看错你了。”
晴原猫夏吃东西的动作都被吓停了,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夏油杰, 匪夷所思：“我们难道很熟吗？”我干嘛管你做噩梦？
她发誓，虽然她觉得夏油杰很眼熟, 但她是真没见过夏油杰，更别说熟了。
“我们难道不熟吗！”夏油杰惊讶反问，“你是高专里我最喜欢的后辈，而我也将会是你最喜欢的学长，我们以后会成为一家人！”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不确定要不要劝夏油杰去医院看看精神科，她觉得五条悟也不会这么自来熟。
“不。”她沉声拒绝，“如果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关系，那就是敌人。”
夏油杰听了，也点头了，但他不认可，“我们当然可以成为一家人，我们都是咒术师。”
“天哪！”晴原猫夏捂脸，“夏油杰，你为什么是夏油杰？”
她真的不想毒舌曾经有着同样（大概）理想的前前辈，但对方不给她机会。
“知道吗，我愚蠢的小油灯。”晴原猫夏看着夏油杰，表情扭曲，眼神怜悯，任谁都能看出她痛苦，“你就像是个怨天尤人的孩子，我打赌你看到了非术师是好的一面，也看到了非术师坏的一面。”
“但可能是因为坏的那一面太坏，好的那一面又偏偏不够清晰明澈，你没有经历过足够的打磨，突兀的提前经历了你这个年龄本不该经历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理由。”
晴原猫夏的表情像是想要冲上去揍她一顿，但很快，她被她的理智遏制住了，或者说她想到了导致一切变成现在这样的其他原因。
“咒术师，天杀的咒术师！我刚发现我甚至没办法指责你些什么——你没遇到更好的老师、你遇到了变得腐烂的咒术界，你遇到了足够糟糕的一天或者好几天！”
她真不想这么说，但她还是说了：“你本不应该如此！”
“但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晴原猫夏对上夏油杰的眼睛，试图让对方感受到她内心的悲伤，“你本可以很好，夏油，虽然事情已经很糟糕了，但可以不必更糟糕。”
“你需要赎罪。”
夏油杰：“……”
夏油杰很想生气，他也确实该生气，毕竟晴原猫夏又是否认他又是想让他去赎罪，但他刚有些生气的苗头，刚看到晴原猫夏的脸就冷静了下来。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晴原猫夏真的很漂亮，而且她很高，骨架也比一般女孩子要大，说真的，她甚至能说是很帅气。
但重点不是脸、好吧还是重点的，重点不只是脸，还有眼睛。
晴原猫夏，她是发自内心且认真的。
她认为他本可以成为更好的人。
但他还是觉得他该生气，不因为别的，只为告诉晴原猫夏他不认同的态度。
“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糟糕。”夏油杰不容置疑的说，“这是大义。”
谈判就像是轮回制游戏，劝说失败后也要接受别人的劝说。
夏油杰看着面前与曾经的他有着同样理念的少女，内心沉重。
她鲜艳、活泼，自由快乐的像只小鸟，她冷静、理智，会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
她真的很棒，各种方面上。
所以他才不想让晴原猫夏经历他经历过的，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有些呼吸不过来。
所以他想把人挖过来也情有可原吧？
“咒术师对于大多数非术师而言不会是保护伞，而是异类。”夏油杰低沉的说，“从非术师里筛选出好人和坏人太耗费时间了，而且人性经不起考验——”
“我不能冒险，我也可以不用冒险。”
“你是一个咒术师至上主义者。”晴原猫夏的表情更复杂了，“如果你愿意承认这个，我会放弃继续劝说你，但我希望你不是。”
“……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夏油杰的表情也奇怪起来，“你对我的概括让我以为自己是在竞选议员，主义者什么的。”
“事实上我以为你就是，甚至还要更大。”晴原猫夏感到匪夷所思，并想到了另一个人，“我假设你想杀死这片被天元各大结界笼罩区域的所有非术师，感恩戴德吧，我愿意向你透露从没向他人透露过的事情——你有一个劲敌。”
“而在你们两人之间，无论是从交情上还是从理念的认可上，我的立场都更偏向对方。”
她的表情很奇怪，从没想过在拿那个人对比后自己还会这么说：“你有点太激进了。”
瞬间，晴原猫夏表情扭曲了，她拽住夏油杰的衣领，“够了，这话太恶心了，我可以揍你吗。”
夏油杰：“……如果我没记错，话是你说的。”
晴原猫夏“哦”了一声，然后更愤怒了：“你竟然让我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她竟然觉得夏油杰比羂索激进！明明怎么想羂索都应该是那个最恶劣、最激进、最糟糕的那个！
“呃……抱歉？”夏油杰乖巧道歉，“我只是……”
他沉默了一会：“我只是不想让你经历我经历过的……伤害。”
无论怎么遮掩，无论扯出什么大旗，他都无法遮掩这点。
他想看着晴原猫夏好好的，一直保持这样，为了曾经的他自己。
“你的道歉毫无意义！”晴原猫夏似乎是想开口骂些什么，但她奇迹的忍住了，甚至松开了抓着夏油杰领子的手。
“……自以为是的家伙。”
夏油杰迷茫的看着晴原猫夏。
这不是什么大人的谈判场——他们同样执拗、自大、鲁莽、冲动，他们年轻而鲜活。
他们有着特殊的才能，他们承担着某些事，但他们依旧是十几岁的未成年小孩和另一个十几岁的未成年小孩。
不可一世的未成年，
鲁莽自大的未成年。
明丽鲜艳的未成年，
他们有着绝大数未成年的通病。
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经历，但这不代表他们已经长大。
“……抱歉。”直到现在，夏油杰才意识到一件事。
晴原猫夏不是曾经的他。
“我们不一样。”他有些委屈的承认。
哪怕时间段不同，他们曾经也有相似的理念——他们就像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夏油杰原先是这么想的。
他的房间里有晴原猫夏详细的资料，甚至还有相当多她在高专里的照片。
五条悟发现他在调查晴原猫夏，给出了最为详细的资料，无声警惕着，告诉他要远离。
但在看过那些资料后，夏油杰更不愿意放手了，他看到晴原猫夏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迷茫痛苦的那段日子，不同的是，他的眼中，迷茫痛苦的人变成了晴原猫夏。
他想看到晴原猫夏好好的，因为他们的那份相似，于是他试图把她圈到自己的地盘，好好保护起来。
他不能替晴原猫夏做出选择，所以他努力的劝说，万一呢？万一她接受他的好意呢？
但夏油杰没有遇到那个万一。
当年的他不会被现在的他劝说成功，现在的晴原猫夏也不会被他劝说成功。
而他刚刚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相似，但他们不一样。
晴原猫夏认为她不会变成夏油杰现在这样，哪怕她也遇到糟糕的一两天，所以她为他的说的话感到愤怒，那是对她的不信任和轻视，但她又停止了她的愤怒。
因为她意识到她在某些事情上是比夏油杰要幸运的，虽然从人生的角度上来看，她无疑比夏油杰更加倒霉。
但她遇到了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前辈，和可能不是最好但于她而言最棒的同期——在高专里，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安全的环境。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气氛沉重又诡异。
晴原猫夏想道歉，为她刚刚的怒火，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油杰也想道歉，为他的绑架，虽然他并不后悔。
和帅的张扬的五条悟比，夏油杰更受女孩子的欢迎，然而这不代表他很擅长在这种情况下打破尴尬。
“……你想吃荞麦面吗？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辣椒，你可以掺着辣条吃，但不能吃太多。”夏油杰说。
夏油杰看着不为所动的晴原猫夏，双手握着，局促不安。
“你该说随便我吃。”晴原猫夏回话了。
夏油杰轻松起来，失笑着调侃：“那可不行，被日下部知道我会被记恨的。”
晴原猫夏没再说什么，起身跟着夏油杰去吃饭。
第84章 夏油记事·三（预警如上）
你总有一天会走进黑色的隧道, 不要恐惧，用你最大的耐心行走，前面总有光。
“我猜你认为我死在了那个隧道。”
——
无法抵抗的困意将他带入梦境。
夏油杰感觉自己从高处落下, 再次睁眼，他正身处在一个温馨的房间内。
他观察四周，目露迷茫。
漂亮柔和的装修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极为舒适，巨大的书架上不仅有着整齐排列的书籍，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精致玩具。
可爱的玩偶堆满了床头，墙上的贴纸和本子上稚嫩的笔迹, 无一不彰显着房间的主人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还没等他有所行动，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他看到了这个房间的主人, 他看到了脑后扎着小揪揪, 有着一双大大绿眼睛的晴原猫夏, 小孩子版。
“小油灯？”
晴原猫夏抬头看着夏油杰, 不满抱臂，“你太高了。”
“呃……小油灯是在叫我吗。”夏油杰无措的蹲下身, 小心翼翼的看向关上门的女孩, 试探性的问, “猫夏？”
“是我。”晴原猫夏灵巧的撑着桌子一跳，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油杰, “不要再和我说你那些理论, 那和我的正论相背。”
短手短脚的小家伙坐在桌子上，有着婴儿肥的小脸肉嘟嘟的, 就连长大后冷利的眼睛都又大又圆, 无论表现的有多么老气横秋, 单从外表看上去就是毫无威胁性。
“不，我没那么专治。”夏油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悄悄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实在是太可爱了！尤其是这个嚣张的小表情！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怪，但是夏油杰觉得这样的晴原猫夏他能欺负哭一打！
但这种话能说的出口吗？当然不能，夏油杰很正经的问：“我现在在哪儿？”
“你在我家。”晴原猫夏说，“这里是我的房间。”
她从和桌子连在一起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相册，跳下了桌子，坐在了床上。
晴原猫夏展开相册，指着相册里其中一张的火柴人画。
“这两个是我的监护人。”
夏油杰坐在晴原猫夏旁边，看着纸上被紫色和蓝色蜡笔画成的火柴人小人，沉默了。
看到相册的时候，他内心升起了一种有点离谱的想法。
梦里的家庭相册是这样，现实里的家庭相册不会也这样吧？晴原猫夏该不会根本没有和家人的照片吧？
晴原猫夏没有注意到夏油杰的反应，而是翻了几页，指着一张画有摩天轮的蜡笔画，“这是他们带我去游乐园的时候。”
“这是紫色监护人第一次去带我去祓除咒灵的时候。”她指着一张有着狰狞怪物的“照片”，又接连指向了旁边的两张，“这张是紫色监护人夸奖我的时候，这张是蓝色监护人为了庆祝我们的归来做饭的时候。”
“还有这张我最喜欢的。”说到最喜欢的那张，晴原猫夏的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紫色监护人抓了一只可以飞的咒灵带我飞！”
她指着背景上的星星说，“那天我们在天上看星星，偶尔坐着那只咒灵下去祓除新发现的咒灵。”
“紫色监护人还给我买了好多辣条！因为这个，我们在天上绕了好几圈，直到身上的味散了才敢回去。”
夏油杰安静的听着小猫夏的分享，唇角忍不住翘起。
从晴原猫夏几句短短的话和一张张保存完好的火柴人照片里，他依稀可以看到少女不平凡但快乐的童年。
这很棒，她的家人里有咒术师，从小教导着她，猫夏也很爱她的家人们，刚刚没有照片的想法果然是错觉，毕竟是这么相爱的……
晴原猫夏合上相册：“不过他们都不是好人。”
夏油杰：“……”
相爱的……一家人。
“呃……为什么这么说？”夏油杰看着晴原猫夏，有些无措，他刚刚还在欣慰，忽然来这么个大转弯让人有点胃痛。
晴原猫夏面无表情的看着夏油杰，看了许久。
“我会和你说的，小油灯，但不是现在。”她说，“因为对我来说，你比他们更糟。”
夏油杰默默打出了个问号，就很想知道五条悟到底说了他怎样的坏话才能让晴原猫夏如此警惕：“我做了什么？？”
晴原猫夏没有回答，她拿起了另一本相册，一本正常的、色彩缤纷的相册。
她展开相册，目的明确的指着一张班级照。
“这是我的老师，还有我的同期。”
夏油杰看着晴原猫夏脸上的欢欣雀跃，咽下了追问。
“日下部老师是最棒的老师，我认为他是高专所有老师里做的最好的，而我是他的学生，他教会了我很多。”
晴原猫夏专注的盯着那张照片。
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人站在最中间，双手一左一右的搭在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学生肩上，脸上的表情很轻松。
“他支持我的正论，信任我的选择，努力的引导我，笨拙而谨慎。”
“而伊地知是最棒的同期。”
她指着日下部笃也左手边的少年，“他坚定又勇敢，心思细腻缜密，只要对他好，他就能对人更好，他不会辜负别人对他可行的期待，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这个。”晴原猫夏猛翻了好几页，各种色彩缤纷的回忆一闪而逝，最终，她指着一个穿着黑西装，露出的脖子上有着龙牡丹刺青的男人，“这是春元。”
说到这个人时，晴原猫夏的表情很怪，夏油杰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人其实是那只批皮的蘑菇。
“他是我最放心，也最不放心的，我只会信任他一次，而那唯一一次的信任还未曾被我使用。”
夏油杰沉思：“这只咒灵？”
“没错。”晴原猫夏点头，“他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夏油杰是知道这只咒灵在隔壁当八什么教主的，之前还因为那只咒灵有智慧的特殊性想去捉，虽然最后放弃了。
但这咒灵的成分这么复杂的吗？
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夏油杰，晴原猫夏轻飘飘的说，“别在意，我总是无时不刻找机会贬低一下他。”
嘶，这么诚实的吗？
夏油杰对于蘑菇君在晴原猫夏心里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特殊是真特殊，低也是真低。
不过……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他看着不再翻页的晴原猫夏，轻声询问。
晴原猫夏沉默着合上正常的相册，抬头看向夏油杰。
“我的监护人不是好人，他们对我有过糟糕的时候，但他们也在意我，照顾我，教导我，但他们是坏蛋。”
夏油杰猜到晴原猫夏想问什么了，她想问他要怎么办。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紫色监护人想杀死我的同伴，蓝色监护人信仰无可救药的邪神。”
“他们会伤害你吗？”
晴原猫夏皱眉想了想，迟疑的说：“会。”
她从羂索那里学的最好课程就是别对除自己以外的别人抱有太大期待。
夏油杰看着晴原猫夏看向他的期待眼神，弯眸把小小一只的晴原猫夏抱在了怀里，态度极其温和，吐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需要的话，我帮你把他们杀了。”
晴原猫夏忘记挣扎，瞪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夏油杰：“……别吧？”
她是真相信夏油杰能做出这种事。
夏油杰低笑起来，看着她脸上的婴儿肥，忍不住低头蹭了蹭。
“看出你对我是坏蛋这件事的信任了。”
“……我很抱歉。”晴原猫夏回贴夏油杰的脸颊。
“没关系。”夏油杰揉乱她的头发，“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迅速被黑色掩盖，夏油杰再次跌落下去，他下意识想要抱紧怀中的人，却什么也没有抱住。
梦中的记忆缓缓褪色，夏油杰睁开眼睛，只感觉自己应该做了一个好梦，虽然记不清细节，但他知道，那是一个可爱的好梦。
他起身抓了抓头发，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了好一会。
嗯……去叫猫夏吃饭吧。
//
晴原猫夏最擅长什么。
有关这个问题，高专的人能说出各种各样不同的答案，他们很多人都对晴原猫夏有着奇怪的认知。
但如果一定要他们共同选择一个，除了把他的学生看的千好万好的日下部笃也，答案就只有一个。
她真的很擅长把人变成抖m而不自知。
然而，目标清澈单纯的夏油杰并不知道这点。
他现在就和把学生看的千好万好的日下部笃也一样，晴原猫夏在他眼里就是单纯无害又贴心的小天使。
我得趁这个机会和猫夏建立深厚的友谊，夏油杰想。
我得趁这个机会品尝足够的垃圾食品，晴原猫夏想。
虽然目的不同，但他们不谋而合。
这里不谋而合的意思是，他们一个不会放人，一个接受绑架。
但夏油教主并不赞同晴原猫夏对垃圾食品的选择。
“你该学会节制。”
“……小油灯。”晴原猫夏将垃圾食品抱紧，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这只是一点点垃圾食品。”
“猫夏。”夏油杰叹气，“不要给我起外号，还有你这不是一点点垃圾食品。”
他指着被晴原猫夏摞起抱着的三个箱子：“你是把我所有来钓你的诱饵都搬走了。”
晴原猫夏傲慢抬头：“我允许你打窝。”
“……这不是打窝的事情。”夏油杰痛苦呻吟，他怀疑自己劝说不了她。
显然，他想的是对的。
“被钓的是我。”晴原猫夏无视夏油杰的苦口婆心，进入自己的房间，很有技巧的用脚一钩门，将人关在了外面。
看着眼前的幛子门，夏油杰扶额沉默。
许久后，他靠在旁边的障子门上，敲了敲门，“带你出去玩。”
刷——
晴原猫夏拉开了门，振臂穿上她超酷的短风衣，臂间夹着滑板，朝夏油杰比了个拇指。
“走。”
说着，踏上滑板就“哇呼”的在走廊滑过。
夏油杰看着少女滑走的背影，眼睛弯了弯。
还是个小孩子。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外面下雨了。
“我讨厌雨天。”晴原猫夏盘腿坐在亭廊下抱臂看着外面的大雨滂沱，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夏油杰塞给晴原猫夏一把奶糖，坐在旁边陪着她看雨：“我还挺喜欢的，记得吗，我们就是在雨天相遇的。”
晴原猫夏拆开奶糖塞进嘴里，嘟囔：“那我更该讨厌了。”
好吧，夏油杰看着少女阴沉的侧脸，思考着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点，不过把人放走或是放水让人跑掉都是不可能的。
“……但我喜欢雨过天晴。”晴原猫夏看着密密麻麻落下的雨，躁动点情绪被平复了下来。
她看向夏油杰，神色认真：“小油灯，我希望你也能喜欢雨过天晴。”
夏油杰：“……”话里有话啊，而且，不是错觉，这个外号还挺耳熟。
“我们一定要说这个吗？”他抓抓头发，难得有些颓废，“还有不要叫我小油灯。”
“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晴原猫夏重新看向庭院，“而且我不觉得慢慢感化对你有用，或许有用，但谁知道。”
“……对啊。”夏油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谁知道呢？”
第85章 夏油记事·四（预警如上）
正论不仅仅是指抑强扶弱, 还有关于正确与错误的分辨和审判。
“可正论不曾永远公正。”
——
这是【最糟糕】的梦境。
夏油杰/晴原猫夏想。
两人背对背看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景，沉默着，不发一言。
穿着袈裟的五条悟坐在教主的位置上, 对着跪俯的人大笑。
夏油杰会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但他知道，眼前的场景糟透了。
没有人能拒绝五条悟，夏油杰是这么认为的。
和五条悟相处过的人或许会觉得他很烦，但那只是表面，没有人会拒绝五条悟认真起来的要求。
虽然他拒绝过一次, 但那只证明了他的坚定。
五条悟身上有种别样的魅力，哪怕是他的高专时期, 那样的魅力也是存在的。
夏油杰清楚, 整个高专里, 五条悟是最温柔的那个。
——他单纯直白又死板的要死。
咒术界的最强？无所不能的神子？和人类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怪物？
念叨着保护弱者好麻烦的是他, 到处跑祓除咒灵的也是他，拜托！就算真的惹急他, 那个白痴也只会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哪怕惹他的说咒术师, 也顶多被打个四分之三死！
他甚至连坏事都不知道主动去做！杀人还要征得别人的同意！
什么？傲慢？他是骄傲了点, 但他知道让别人下跪是不对的，所以从来没逼迫人跪下。
以此类推, 他知道抢别人棒棒糖是不对的, 所以他就从来不抢。
这么一个心地善良，人畜无害, 呆呆傻傻的五条悟, 竟然变成了这副暴君模样！
这比五条悟死了还让人难以接受。
晴原猫夏一直清楚羂索总有一天会给她整出个大的, 包括但不限于杀掉她的朋友套上他们的身体在她眼前晃悠，其中, 她最不担心，也最不能接受的身体是五条悟。
现在，幻想变成了梦境。
羂索套着五条悟的身体，站在她面前朝她笑，那种羂索特有的笑。
五条悟，你为什么是五条悟？
晴原猫夏觉得她和五条悟不太熟，但她发自内心尊重对方。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能够顺利接梗，遇到就会塞给她糖果，性格活泼可爱，甚至能帮忙挑口红，偷偷给她带辣味小零食的学长。
虽然她和五条悟的理念不太相同——激进派永不服输，但错的不是五条悟，而是那些上层的烂橘子！
天知道！他们每次吵架虽然输的都是她，但五条悟总是会递出软乎乎的台阶，理念不合只是他们之间一点毛茸茸的小问题。
起码在晴原猫夏的意识里，高专里脾气最好的就是五条悟。
众所周知，五条悟会飞，并不众所周知的是，五条悟会带着他可爱的学妹飞在天上跳舞。
没人能拒绝这个！五条悟是一只被关在门外也只是扒拉门，忘记喂食也只是骂骂咧咧的、好欺负的猫猫。
他甚至不会朝敌人哈气，只会立马伸爪子拍拍！
但是此刻，晴原猫夏对五条悟有多喜欢，对面前的羂索就有多讨厌。
没有人会喜欢羂索这种人。
只有未来的晴原猫夏会看淡人生的反驳：亲爱的，我或许除外。
但是现在，叛逆的少年没有注意到她曾经的快乐，她只注意到了她的现在。
“该死！这是最糟糕的梦！”晴原猫夏最先破防，她面对的是可是额头有条缝合线的五条悟。
——这比五条悟疯了还让人难以接受！
“往好处想，这只是一个梦。”夏油杰抹了把脸，清醒的戳破这个糟糕的梦境。
晴原猫夏觉得夏油杰说的有道理，但她接受无能：“但我的精神已经被摧残了。”
夏油杰：“……你说的对。”
“那么，我们来谈谈别的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夏油杰按着人坐在一片漆黑的地上：“你认为正论是什么？”
晴原猫夏很想即答，但考虑到夏油杰很熟悉笼统的回答，她换了种说法：“祓除咒灵。”
夏油杰点头，等着晴原猫夏下一句话。
但他没能等到，晴原猫夏一副说完了的样子。
夏油杰：“……”
夏油杰：“……？”
当一个曾经以正论为准则的现反派因为你的正论而打出问好的时候，有问题的绝不是他，而是你。
这是正论吗？这是咒术师的基本工作。
“注意到了吧，这就是问题所在。”晴原猫夏盯视夏油杰，“咒术师只能做这个，既然只能做这一个，那做好这个就够了。”
夏油杰眼皮抬头和晴原猫夏对视，意识到自己再次陷入晴原猫夏的“陷阱”。
口口声声说感化他没用，结果还是见缝插针的试图感化他。
或许他该顺着一点？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夏油杰问。
“你对一个女孩保证会让她有“新的生活”，然后她在你面前被猴子杀死，那个猴子又告诉你他已经杀死了你的挚友。”
“你的挚友还活着，你赶了过去，你看到一群猴子在笑，在对着女孩的尸体鼓掌，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保护那样的人真的有意义吗？”
“你的正论开始动摇，你看到挚友愈发向前，好像只有你被留在了那一天，直到——直到昨天还在和你聊天的学弟因为祓除咒灵的任务而躺在了停尸间。”
“为了保护那些猴子，又一个咒术师死去了。”
晴原猫夏：“……”
好……好沉重的话题。
晴原猫夏的额头留下一丝冷汗。
“不过，更有错的是咒术师吧？”她试图解释。
“你是这么想的吗？”夏油杰抬眸，扬唇笑了起来。
“只要世界上还有咒灵，那些垃圾高层就总会存在，因为这个世界需要统领咒术界的人，因为他们成为了统领咒术界的人。”
“就算这一代的统领是好的，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腐败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只要让所有咒灵都消失，咒术师就可以像非术师一样活着。”
他的话很温和，用词平常，甚至没叫非术师为猴子，相当顾忌可爱学妹的感受。
但晴原猫夏的大脑还是陷入了宕机。
可、可以这么解释吗。
“噗嗤。”夏油杰看着她呆呆的表情，忍笑失败，他伸手揉揉晴原猫夏的脑袋，放缓语调，“不用在意，就像我无法劝说你，你无法劝说我也是正常的。”
他垂眸，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我会看着你的。”
我会看着你，成为你最糟糕情况下的那个选择。
——
“啊——你是那个买耳钉的大姐姐！”白发女孩指着她，眼睛一亮，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你要成为我们新的家人了吗？”
晴原猫夏看着特征明显的黑白双胞胎，恍然大悟，所以当时察觉到的诅咒师视线其实是夏油杰吗？她一直以为是羂索。
“菜菜子，夏油大人不允许我们来这里，我们还是离开吧。”美美子抱着娃娃，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菜菜子的衣服。
菜菜子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大姐姐又不是其他人！”
晴原猫夏蹲下身与两个小姑娘平视：“发生了什么？”
菜菜子鼓起腮帮：“夏油大人说带回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让我们靠近这里，但是他每次从这里离开后的心情都很不好。”
美美子点头，对晴原猫夏说道：“夏油大人最近好像很疲惫，但问他怎么回事也只会说‘不用担心’。”
菜菜子握拳：“我们很担心夏油大人，大姐姐，你知道夏油大人说的那个重要客人在哪里吗？”
就在你面前啊孩子们。
听完起因后果，晴原猫夏额头流下一丝冷汗，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她都站在菜菜子和美美子面前了，她们硬是没有怀疑一下她就是那个重要客人。
不过，夏油杰心情不好吗？
晴原猫夏仔细回想自己和夏油杰的相处情景，也愣是没找到疑似夏油杰心情不愉快的时候。
仔细想想心情不好才是正常的。
晴原猫夏带入夏油杰的视角，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对他造成了伤害。
但再仔细想想，她其实也没有对夏油杰态度好一点的理由。
其一，她是被绑架过来的，其二，她不算是天然咒术师，其三，夏油杰是想杀光普通人的诅咒师。
最重要的是后两点，五条悟不担心她把她留在这里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咒力甚至术式都是人造的，但晴原猫夏自己是什么情况她门清。
她是真有被夏油杰杀死的风险，她的三观告诉她，不要因为一个人没做过的事情而伤害对方。
但羂索教过她，不要将自己的生命置于不确定的危险境地，如果已经是那种情况了，那就以最大的恶意，抱着最糟糕的情况去处理这件事。
晴原猫夏找回自己求生的理智，回答两个小姑娘的问题：“那个客人就是我，他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去做点不损害友善非术师利益的有趣事情，比如送你们两个去学校，正常人的学校。”
菜菜子听到客人是晴原猫夏，整个人都丧气起来，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气势冲冲，听到她后面的话还不甘心的反驳。
“我们有去学校。”
晴原猫夏起身俯视两个小姑娘，摸着两人的脑袋，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你们的夏油大人会很高兴知道补习班的存在的。”
揣着手的夏油杰从转角处冒出，十分自然的加入了这场对话：“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多余的时间是用来学习咒术和放松身心的。”
他走到晴原猫夏身旁，替两个小姑娘解释：“最近几天学校放假，我就让他们今天到处玩放松一下。”
晴原猫夏肉眼可见的遗憾：“很好，乖孩子。”
菜菜子：“……你其实很想让我们去学习吧。”
美美子谴责的看着无良“大人”。
晴原猫夏揉乱两个小姑娘的头发，笑的阳光灿烂：“被发现了。”
“可恶！”菜菜子抓住晴原猫夏的手拽压拽，“你太坏了！”
美美子拽住晴原猫夏另一只手，声音小小，有点委屈，还很甜：“太坏了！”
晴原猫夏点头承认，其表情无可谓不嚣张。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人拽着晴原猫夏的一只手，转起了圈圈。
晴原猫夏：？？！
“等、等下！”
夏油杰看着两个小姑娘拽着晴原猫夏的手围着晴原猫夏转，而被转的人无奈的陪着她们转。
可能是今天的阳光太好了，也或许是三人的笑声太快乐，夏油杰情不自禁笑弯了眼。
这时，晴原猫夏给了菜菜子一个眼神，朝傻笑的夏油杰努了努嘴。
菜菜子悄悄松开抓着晴原猫夏的手，晴原猫夏一个伸手把夏油杰拉进了圈圈中。
最后，四人吐了个爽。
第86章 警惕诅咒师
时间回到现在。
美好的一天里, 蘑菇君护送吉野顺平回家准备上学事宜，晴原猫夏躺在摇椅上看漫画，川将仁勤劳的抱着被单准备清洗, 一切都是如此日常而温馨。
然后，门铃响了。
当川将仁把人带上来到时候，晴原猫夏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灵验了。
白发少女小跑到她面前，也兴奋地扑进了她的怀里：“晴原大人！”
抱着奇怪娃娃的黑发少女无声看着她，唇角带笑。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捂脸。
这两个孩子，她认识。
盘星教里最小的两个孩子, 夏油杰的宝贝女儿们。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重要的是而晴原猫夏前不久才把夏油杰的尸体送出去。
啊, 她这该死的愧疚心。
川将仁并不知道晴原猫夏为什么如此沉默, 他拿了两杯果汁递给小术师们, 还端出了一盘甜甜的点心, 欣慰道：“这是新的固定客人？”
晴原猫夏迅速否定：“不是。”
然后，心虚的大人得到了中年人了然的眼神, 显然, 睿智的中年人猜到晴原猫夏做了一些坏事。
“好了, 菜菜子美美子。”晴原猫夏将菜菜子稳稳的放回地上，轻声问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那个人！”菜菜子抓住晴原猫夏手, 怒气冲冲，“那个偷走了夏油大人身体的人说让我们来这里找人, 要求我们听她的话, 晴原大人也被那个人威胁了吗？”
“……” 晴原猫夏扶额。
那个人就在你面前啊孩子们。
菜菜子和美美子面对晴原猫夏总会慢一拍, 可能是因为夏油杰对晴原猫夏太信任，也可能是因为晴原猫夏本身和夏油杰有些相似的气质, 她们总会下意识的信任她。
信任到正确答案就在面前，正常人来看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的这种情况，她们也不认为晴原猫夏有什么问题的程度。
不过，羂索让她们来找她？晴原猫夏诡异的有点感动，因为这意味着羂索放弃利用她们达成他的目的。
当一个无比混蛋的人因为你而放过两个人，这怎么不让人感动——个鬼。
除非羂索当着她的面自杀，否则晴原猫夏不会为他落一滴泪！
晴原猫夏诚实的和两个小姑娘说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决定摇盘星教的大人们把菜菜子和美美子带走。
羂索放过她们不代表两个小姑娘不会因为太过冲动而去送死，放过一次就是给足晴原猫夏情面了，想有第二次除非晴原猫夏当时就在场。
“所以，一切都在晴原大人您的计划中是吗？”美美子紧挨着晴原猫夏，希冀道，“我们可以拿回夏油大人的身体，对吗？”
她有这么说过吗……
晴原猫夏感到了棘手，在她的设想里，最好的情况是两个小姑娘冷静的接受她干的混蛋事，然后离开这里，而不是这种情况——这种……令她不理解的情况。
“……好吧，听好了，小公主们。”晴原猫夏带上平时摘掉的眼镜，手搭在虽然不用但日常带在身边的刀上。
“我已经不是咒术师了，我是你们口中的猴子，而且是其中最愚昧的那只，我没办法帮你们，因为我不仅是只愚昧的猴子还是个只管挖坑不管埋的混蛋。”
“我只需要因为个人原因和利益，把那具尸体送出去就好，而其余的事是你们该考虑的。”
恶棍保证了自己的冷酷，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不解的眼神，晴原猫夏也不是很理解。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是高专里的普通学生，她们真的杀过人，并以杀死所有普通人为目标，百鬼夜行那次，虽然她不在场，五条悟也什么都不告诉她，但日下部老师告诉了她全部，她们甚至差点伤害了伊地知！
那只仓鼠只是一个弱小的辅助监督！
晴原猫夏有丰富的经验不假，但两个小姑娘的术式非常麻烦，她们配合默契，现在她只希望夏油杰没把她们教的太好，虽然这是蠢话。
“我想你们可以坐下边吃东西边谈……”真正成熟的大人从厨房端出了三盒雪糕放到桌子上，他按住晴原猫夏的肩膀，摇了摇头。
晴原猫夏沉默了会：“……我很抱歉，菜菜子，美美子，我仍然不认为我们是一边的。”
晴原猫夏坐到了沙发上，对两人说道：“但我们有一盒雪糕的时间来谈论，或者解决这个问题，虽然解决的可能不大。”
三人安静的品尝冰淇淋。
于是，川将仁成为了最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先不用考虑原谅这件事，女孩们，这不是谁的错，事情变成这样一定有原因。”
“你们没有任何攻击的行为，但晴原的防备也无可厚非，哪怕你们还是孩子，也仍是危险的诅咒师。”
“但你要去解决问题，孩子。”川将仁安抚的看着晴原猫夏，“她们并没有敌意，起码现在，你该用看待学生的眼光来看待她们。”
晴原猫夏放下冰淇淋，把川将仁的话听了进去，她陈述事实道：“我没办法，小公主们。”
晴原猫夏想解释，但她的那些解释大多都不能说，非术师的身份让她对待两个诅咒师只有警惕。
这种状态下，她认为夏油杰的尸体会到羂索手里根本不能完全归咎于她，因为那些在意夏油杰的人甚至没发现夏油的身体被盯上了，还曾被人堂而皇之的拍卖。
当他们选择保留夏油杰身体的时候就该有这种准备。
咒术师的价值，是包括术师死去的尸体在内的，这是常识，咒术师的第一课就是这个，夏油杰的尸体只要还在一天，他就是可被利用的有效材料。
因为他是术师。
但这不是他们的错，晴原猫夏知道，不如说她还要更清楚一些。
他们想要死者安息，用最普通的方式，完整的下葬。
这无可厚非。
可夏油杰是特级术师，术式还是无敌好用的咒灵操术，问题就是这个，一旦有人得到夏油杰的尸体，咒术界就会出乱子，而乱子代表的是死亡，不仅仅是术师的，更多的只会是非术师的。
他们选择了冒险。
晴原猫夏组织了下语言，选择了另一个切入口，对她们说：“相比死去的夏油杰，你们不如关心一下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人，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都差不多吧，你们该更在意活着的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紧挨着，认真的看着晴原猫夏，就像根本没有察觉到晴原猫夏的警惕一样。
菜菜子说；“夏油大人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希望我们来找你。”
美美子抱紧了怀中的玩偶：“夏油大人已经离开了……我们想跟着你。”
晴原猫夏不为所动的棒读：“那真遗憾，我这里已经没有多余房间了。”
她以为两个小姑娘会说出什么更有用的话，结果只是搬出了夏油杰外加卖惨？
川将仁想开口，但被打断了。
“我宽容你两次了，川将。”她不耐道，“这两个孩子会用相机控制住某个比她们平凡的多的普通的人，然后用绳子把人吊起来，我的搭档曾目睹过那份血腥。”
“我为什么要帮她们？因为他们曾被愚昧的非术师伤害？别蠢了，这不是肆意伤害他人的理由，但凡她们是有选择的杀死恶人，我都不会这么说，但她们是彻头彻尾的少年犯。”
“还是说我要为出卖夏油杰的尸体赎罪，开什么玩笑，我尝试过，然后在一具尸体和自己的安危里选择了自己。”
晴原猫夏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人，警惕彻底压垮了她的理智，她愤怒道：“不要再让我重复——我帮不了你们，也别想从我这里找到那个人（羂索）的线索，现在，离开这里，乖乖回你们的盘星教好好待着。”
这不是十多年前的曾经，她也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十多年前的晴原猫夏尚且可以和夏油杰浪费时间，说的有来有回，因为她年轻气盛，因为她知道夏油杰不会杀她，因为她是咒术师。
但现在不一样。
晴原猫夏在乎自己的安危，也不想看川将仁忽然血溅当场，所以她时刻警惕着两人，警惕她们出手，警惕她们挟持川将仁的可能。
这无可厚非。
该死的羂索！他该有点对她现今状况的认知，好歹派来一个好用乖巧有自保能力的人来，而不是川将仁！
羂索手里不是有九相图吗？！随便给她一个不比川将仁好用？
“晴原！”川将仁知道已经晚了，他纵容这个孩子的愤怒，不耐，在一切话都被说出来后才开口制止。
他不希望晴原猫夏伤害其他人，但他无疑更在乎晴原猫夏。
她们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安排，晴原猫夏本该愉快的度过今天，在春元和顺平回来后他们回来一起吃晚餐，或许会起些小争执，但那不会是问题。
然后晴原猫夏会在院子里带着吉野顺平一会剑或者术式，她会乐意看到弟子的成长，失误另算。
川将仁看着两个女孩，叹了口气，态度强硬：“看来你们该离开了。”
咔哒的开门声响起，伴随着门锁转动和紧随其后的上楼声，蘑菇君出行了。
他第一时间将视线定格在菜菜子和美美子身上，丢下身后的吉野顺平，几步走到客厅，坐到了晴原猫夏身旁。
“呦，这不是盘星教的人吗？”蘑菇君吊儿郎当的翘起退，挑衅的看着两人，“怎么？来找我这个八仙教的砸场子？”
咒灵不存在尊老爱幼，晴原猫夏想到的蘑菇君也想到了，他还更包含恶意一些，他觉得这两个小鬼就是来杀晴原猫夏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敌视的看着蘑菇君，她们当然认识八仙教的所谓教主，实际上是咒灵的“人”。
刚到的吉野顺平看着敌视的两边，感受到了客厅不妙的氛围，他求助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师。
晴原老师当然会告诉他全部。
第87章 警惕你单纯的弟子
“原来是这样。”吉野顺平恍然大悟。
“现在的情况就是, 她们想留在这里，但晴原老师怕她们另有所图？”
晴原猫夏挖了勺冰淇淋，稍微放松了点, 对吉野顺平说道：“可以这么说，我主要怕她们忽然对我和川将下杀手，对了，还有你。”
美美子焦急的反驳：“我们不会——”
晴原猫夏抬手制止：“这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我的。”
她尽量说的委婉，晴原老师并不想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损害不多的形象。
“我告诫你们不要为死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也强调过, 我现在是非术师, 你们是诅咒师, 我不会帮你们夺回夏油杰的尸体更不会收留你们, 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在委婉和毒舌之间，晴原选择了委婉的毒舌：“我对你们的帮助只会让我陷入更深的沼泽, 如果你们真的对我毫无恶意, 就该离开这里。”
说完, 她看向吉野顺平，认真告诫：“别听我刚刚说他们的目标是杀非术师, 事实上咒术师他们也杀了不少, 你也小心一点。”
就这么当着她们的面说真的好吗？
吉野顺平汗颜，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菜菜子和美美子。
他们和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不一样, 穿着适合这个年龄的漂亮衣服,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敏锐的吉野顺平感受到了一种盛气凌人的活力。
和那些曾霸/凌过他的人很相似。
吉野顺平眨眨眼睛，移开了视线, 很遗憾，他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好人，他不会对自己敬爱的老师说‘给她们一次机会。’
“太过分了！”菜菜子拍桌而起，“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是你一直在自说自话！”
晴原猫夏不为所动：“既然你清楚这点，就更该知道我不欢迎你们。”
不是所有大人都会讲道理，晴原猫夏只有在想讲道理的时候才会讲道理。
吉野顺平捏着下巴沉思：“嗯……有一件事我不太理解。”
“就算是那位夏油大人的期待，晴原老师的态度也已经足够明确了，但你们却依然没有离开，而是想办法留在这里。”
“为什么。”吉野顺平看着枷场姐妹，疑惑道，“晴原老师把警惕摆在了明面，她并不信任你们，这种情况，就算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用处，有关那个人的线索肯定都会被藏好。”
“为什么你们还要坚持想要留在晴原老师身边？”
枷场姐妹对视一眼，可疑的沉默了。
“为了复仇。”蘑菇笑着火上浇油，“晴原可是把他们大人的尸体送了出去，她们应该想杀晴原想的要死。”
晴原猫夏重重的将冰淇淋盒放在桌子上：“顺平，你该去处理入学的事情。”
吉野顺平和晴原猫夏对视，了然，于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回答了晴原猫夏的问题：“没关系，我可以明天再去处理。”
年轻的咒术师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晴原老师和夏油之间有一个被当事人忘记，但枷场姐妹还记得的束缚。
枷场姐妹并不想说，而晴原老师猜到了，但不想挑明。
晴原猫夏扬唇。
不愧是她的学生，就是这么优秀。
晴原猫夏在枷场两姐妹说想跟在她身边时就察觉到不对，加上有关忘记束缚这件事不久前才提及过，猜到答案并不困难。
和蘑菇君有束缚羂索会当做她的玩乐，和夏油杰有就不是玩乐这种小事，她可没忘记川将仁是监控器这件事。
“我们只是想帮忙……”被晴原派包围的枷场两姐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们知道夏油杰和晴原猫夏定下了束缚，但也只是知道那个束缚能够帮到夏油杰，哪怕是死后的。
枷场姐妹不确定晴原猫夏是否能够完成这个束缚，她们想留下来帮忙，大义也好，家人也好，她们在意的，其实只是夏油杰，她们追随的，也只是夏油杰这个人。
她们想帮到夏油杰。
吉野顺平和川将看向晴原猫夏，等待她的决定。
晴原猫夏根本没有犹豫，指使对盘星教姑且算是熟悉的蘑菇君把人送回去了。
当这件事告一段落，吉野顺平有些好奇的问：“咒术界是怎么区分咒术师和诅咒师的？杀人和不杀人吗？”
晴原猫夏还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从前应该有这部分的参考，但现在应该是看是否听从命令和危险程度。”
她拿起漫画书，嘲讽道：“不用太高看现在腐败的咒术界，现在的高层都是些烂橘子。”
吉野顺平若有所思，忽然问：“如果我杀人了，应该怎么处理。”
晴原猫夏一下子哽住了：“……你是说处理尸体还是处理你。”
她有些坐立不安，谨慎的看着茫然回视她的吉野顺平。
不是吧不是吧，为什么要谈论这个？
晴原猫夏看了眼手中的漫画，里面正讲述着姐姐和弟弟因为理念反目成仇的剧情，那个愚蠢的欧豆豆现在正让他可怜的姐姐在统治世界和他的性命里二选一，难不成她要面对在正义执法和大义灭亲中二选一的艰难选择吗？
“当然是处理我啊。”吉野顺平弯眸，“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我现在不算是咒术师，毕竟没有登记，但我又不算非术师。”
“这种情况下我如果杀人的话就会被划分到诅咒师那边了吧？”
晴原猫夏松了一口气：“这样啊。”
她并没有怀疑在她看来乖巧至极的弟子，在冥思苦想后对吉野顺平说道：“术师故意杀害非术师，超过两人就会被处以死刑，这是写在咒术师手册上的条例。”
吉野顺平有些惊讶，死刑吗？
“但是。”
晴原猫夏撇了撇嘴，对咒术师手册不屑一顾：“抛开手册里讲的，那种情况要看你杀的是谁，如果是咒术师，你很大几率会被打上诅咒师的标签，被咒术界所通缉。”
“但如果是非术师，加上你半路出家的身份，你应该会被咒术家族约谈，如果你同意给他们卖命，你将会被无罪释放。”
“不过这都是你被发现术师身份的情况下。”晴原猫夏将大半注意力放在了漫画书上，随口说，“杀人被发现最先到的组织往往会是警察，你只要说你看到了怪物，就有几率被转接给咒术界的辅助监督，然后，咬死那个人是被咒灵杀死的就行。”
“就算没有被转接给辅助监督也没什么，蹲几年牢也比被咒术界通缉要好得多。”
晴原猫夏轻松的完成了今天份的咒术师生活教导。
“对了。”吉野顺平看着他的老师，认真问，“放学后，你会来接我的是吧。”
晴原猫夏不理解弟子为什么要强调这个，但她记得这个。
“当然，顺平，我会去接你的，需要我骑着酷炫的摩托吗？”她认真思考起来，“或者坐着加长林肯去，再带几个穿黑西装，戴黑墨镜的保镖？”
吉野顺平想象了下这种电影黑/道的场景出现在他的面前，猛地笑出了声。
随即他感受到了有些用的摸头，紧随而来的，是晴原猫夏毫不吝啬的夸赞。
为他们的配合默契。
——
校园的角落，鲜血浸湿一片土壤，被打掉的牙齿安静的呆在那里，几个人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发出无法忍受的哀嚎。
这个角落总是热闹的，人类的恶在所谓最干净的校园也血淋淋的展示了出来，这就像诅咒一样，铭刻在每个人类的身上。
远处，传来学生打闹的声音，同一个校园就像是被分割开一样，让人感到滑稽好笑。
莹莹放光的水母在空中游动着，被晴原猫夏称之为救援型的咒灵露出了獠牙。
如果有“让我讨厌的所有人消失”的按钮，我不会去按。
但是，如果有“让所有讨厌我的人消失”的按钮，我会毫不犹豫的按下去。
吉野顺平现在也仍然这么想。
额角被烟头烫出的伤疤密密麻麻的紧挨在一起，犹如从最肮脏丑恶质地生长出的恶花花蕊。
吉野顺平有的时候会产生幻痛，不过那只是极少数。
更多的时候，他在经历一次次新的霸凌。
不过，那都是几个月前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吉野顺平曾听过一句话，漠不关心是人类最好的品德，“喜欢的反义词是漠不关心”根本就是屁话。
喜欢的反义词就是讨厌，玩弄文字游戏的都是一群白痴。
人类是没有心的，吉野顺平肯定这句话，但晴原猫夏的出现否认了他的想法。
人类是有心的，只是不是谁都能有。
晴原老师的准则组成了她的心。
［“想想她也不会特意和你说，毕竟她现在已经放弃了。”］蘑菇君靠在墙上，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晴原猫夏，是最伪善的那类人。”］
压制强/暴，扶助弱小，是现今人类能得出的最好答案，也就是说，抑强扶弱才是社会该有的样子。
他被晴原猫夏说的话吸引了。
［“她谁都救不了，她甚至没办法救她自己。”］
俯视着曾霸凌过他的人，吉野顺平说：“像你们这种人，就算杀掉也能算进压制强/暴里吧。”
和晴原猫夏比，他理解的还要更透彻一些。
［“少跟晴原学那些没有的道理。”］
吉野顺平掐住那人的脖子将他整个拎起来，一字一顿，轻声问道：“你觉得你会下地狱吗？”
［“她自己都做不到。”］
“顺平？！！”
世界是个巨大的理念问题，晴原猫夏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疯。
她的弟子，她最喜欢的那个弟子造成了这里的一切。
虽然很对不起小惠和忧太，但他们不仅仅是学生、弟子这种身份，而如果只是弟子里，晴原猫夏最喜欢吉野顺平。
他有柔软的性格和泛着光的灵魂，他聪慧而努力，在真阴流上有着不输日下部笃也的天赋，吉野顺平甚至在治愈失去术式和咒力的晴原猫夏。
只有蘑菇君知道晴原猫夏在吉野顺平没出现之前有多一点就炸，狗来了都要被她踹一脚，就算是家里那只橘猫也曾因为惹怒邪恶的晴原猫夏而被剪掉了一大把长毛。
晴原猫夏在被吉野顺平的存在抚平伤痛。
但是现在，一切可能都要完了。
蘑菇君乐意看到这个，他是跟着晴原猫夏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川将仁，他们看到了这里的“惨状”。
“惨状”，只有晴原猫夏会认为现在这种情况是“惨状”，他们都见过更惨的状况，但晴原猫夏被乖巧学生忽然被挂在悬崖边的情况冲击到了。
“……不。”她试图靠近吉野顺平，但吉野顺平往后退了一步。
他妈的。
晴原猫夏在心中骂出了声。
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起起落落落落落，刚起一点点，她就又要落了是吗？
第88章 捞弟子手册
晴原猫夏总是幸运的, 但不幸总能提前赶到，又或是紧追不舍，就像现在。
“……顺平。”晴原猫夏顺深呼吸, 轻声问道，“他们伤害了你，是吗。”
和伏黑惠的相处让她学会了一个道理，当自己的后辈乃至弟子出现任何过激行为，请先引起他们说话争辩的欲望，而不是直接命令式的说“停下”。
否则你会收到一个愤怒的弟子或后辈。
晴原猫夏放缓语气, 和自己叛逆的弟子对视，虽然她只有一只眼睛：“这不是你的本意, 你想要的应该也不是打回去这么简单吧。”
吉野顺平无动于衷, 将手中的人扔到地上, 反问道：“晴原老师是想说我不该他们吗？”
晴原猫夏有些头大, 她发现她每次的劝说对象总能找到其他角度来反驳她，这没什么不好, 这证明他们很有自己的主意, 但有的时候, 她是说面对她的时候，这种有自己的主意就显得……很倔。
晴原猫夏苦口婆心：“你当然可以打回去, 你是受害者, 但是听着，顺平, 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吉野顺平说：“我现在不需要考虑那个问题。”
“那我们先不谈这个。”晴原猫夏咬牙, “那你自己呢？为了惩罚这些人渣, 你要毁了自己吗？！”
吉野顺平：“……”
他认真的问：“那你要因为这些人把我抓进监狱吗？”
晴原猫夏被问的愣住，一时悲从心来。
还是来了, 这种狗屎问题。
她当然知道吉野顺平更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她当然可以说：“不，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
但你猜她亲爱的弟子，不再是最乖巧的这个，会不会猜到他亲爱的老师在说谎。
她猜可以。
够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晴原猫夏这么想着，手搭在了腰间的刀上。
当说话说不通的时候，她不介意使用武力。
吉野顺平微微俯身，手同样搭在了腰间。
但事实上，这不是两个的战斗。
“春元。”
伴随着晴原猫夏的命令，蘑菇君冲了出去。
“好了小王子，放风时间结束。”抓住吉野顺平握刀的那只手，特级咒灵的压迫感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将吉野顺平压在墙上，蘑菇君有些遗憾道，“虽然我是站你这边的，但是你知道的，我得听从命令。”
吉野顺平挣扎着，不甘心的怒吼：“为什么！晴原老师！为什么不是你动手！”
“因为她不确定是不是能完全控制住你，小王子。”蘑菇君贴心的代为回答，“你亲爱的老师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控制你这件事也要我代为动手。”
吉野顺平感觉匪夷所思：“我前不久还只是个普通人，经受训练的时间不足半年！”
“你也为此感到惊讶了是不是？”他叹了口气，“我和你一样，以为面对你的时候起码她会亲自动手，但事实呢？她最近紧张的要死，虽然你的到来缓解了一点，但在经过这件事情后别想了。”
蘑菇君安慰道：“我们可怜的雨淋狗狗可受不了再一次的失败，别为难她了好吗？”
晴原猫夏捡起吉野顺平的刀，拉开了蘑菇君，睨了他一眼：“让你说几句就别蹬鼻子上脸了。”
蘑菇君摊手：“我是为了让顺平理解你的不易。”
不再理会蘑菇君，晴原猫夏看着目露不甘的吉野顺平，捏捏眉心，叹了口气：“好了，顺平，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冲动的孩子。”
“你告诉你想重新来上学，又告诉我让我来接你，绝对不是想上演什么二选一。”
面对表情严肃眼神严厉的女性，吉野顺平重新回忆起最开始被晴原猫夏支配的恐惧。
他缩了缩身子，小声嗫嚅：“……我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就不去做。”
晴原猫夏：“……这和你忽然搞这出有什么关系吗？”
吉野顺平眼神飘忽，小心翼翼道：“抱一下私仇，让老师你坚定一下信念。”
“我完全体会不到你的良·苦·用·心。”晴原猫夏一字一顿，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告诉自己的弟子，这事没完。
晴原猫夏：“这是谁教你的。”
没完归没完，晴原猫夏可不相信这件事是吉野顺平自己想出来的。
“……抱歉，是我。”川将仁举手，看上去也有点心虚，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晴原猫夏咋舌，终归是没说什么。
“但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她看着自己重新变成最乖的弟子，顿了顿，问，“既然你是想坚定我的信念，就该知道我会选什么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态度显得有点冷硬。
实际上在说完后晴原猫夏就有些后悔了，她想：我该更温和一点，起码不要用这种笃定的语气。
“我当然知道。”吉野顺平并没有注意到晴原猫夏特别在意的语气问题，他看着自己的老师，笑了起来。
“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会让那些人付出更多的代价，或许不是死亡，但你做了，为了我。”
“就像你说的。”他重复晴原猫夏说过的话，“‘我不希望你后悔。’”
晴原猫夏再一次沉默了。
最终，她只是抬手揉了揉吉野顺平的头发。
“不过，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吉野顺平问，“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们，也永远不会后悔，你还会把我送进监狱吗。”
晴原猫夏被气笑了：“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拜托了，晴原老师，最后一个问题！”吉野顺平双手合十，难得的撒娇。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她举起双手投降，眼中带着笑意，认真的说，“不会，但你以后的所有行动都需要我的监管，而且，如果你真的对人渣以外的人下手，我会去监狱里看你的，当然，我知道你不会。”
吉野顺平欣喜的瞪大眼睛：“那我还有最最后一个问题！”
晴原猫夏早就料到会这样，双手比叉：“驳回！”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了！”
“好耳熟的话，好像刚刚有人就这么说过。”
“拜托了！晴原三三！！”
“驳回！”
看着这幅师生和睦的样子，蘑菇君很看不惯的“嘁”了一声，“还以为最后会打起来，结果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川将仁无奈的笑笑，余光看向蘑菇君：“说起来，春元你是晴原君的式神吧？为什么在很多事情上我只看到你在捣乱。”
“啊？这也不是本大爷的错吧？”蘑菇君捡起好久没用的自称，阴森森的盯着晴原猫夏，“是那个家伙的问题，既不削弱我也不控制我，态度也很奇怪，一个棒子一颗甜枣的，兼职就是把本大爷当狗养……之前还给本大爷带项圈。”
川将仁：“……”
川将仁大脑宕机一瞬，飘忽到了师生身旁。
“如果是想问为什么要被晴原君监管的话，大概是怕你把一个普通人当做坏人下了杀手。”川将仁迅速过滤掉了刚刚从蘑菇君口中听到的话，轻声说，“如果真的出现我说的情况，顺平，你会后悔的。”
吉野顺平悄悄看向晴原猫夏，得到了她无奈的点头应和。
吉野顺平猛然拔高了半寸，挺直了背脊。
然后，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如果我真的不会后悔，你也确定了我的决心，我理解你不会否认我们想法，但是监狱呢？你为什么不会把我送进监狱？”
晴原猫夏：“……”
晴原猫夏扶额：“好了小王子，你是故意的吗？我以为我的说法已经够明显了。”
她宽容的看着自己的弟子，无奈道：“因为私情。”
带着暖意的阳光倾斜，笼罩了他们所在的角落，两只绿色的眼睛对视，吉野顺平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吉野顺平想，他只是试探性的问一下，晴原猫夏之前的回答就够让他惊喜了，但这个回答是让他最惊喜的。
就在这时，蘑菇君猛然开始鼓掌，边鼓掌边棒读：“真是令人感动的师生情啊，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来个拥抱？”
他掐着嗓子站到吉野顺平身边：“晴原老师，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弟子。”
他压低声音站到了晴原猫夏身旁：“我也很高兴能成为你的老师，顺平。”
他掐嗓子：“你不懂，晴原老师，你的到来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我前方的路。”
他压低嗓子：“如果我是光，那你就是能够修补光的的丝线，抚平我的伤口。”
他掐嗓子：“哦！晴原老师，记得你对我说过的吗？‘压制强/暴，扶助弱小，是现今人类能得出的最好答案，也就是说，抑强扶弱才是社会该有的样子。’，我不会杀人的，我会努力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他压低嗓子：“不！顺平！不要拘泥于我走的路，现在的你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未来会有时间让你去选择自己的路，你只要记得要成为一个好人就够了。”
他掐嗓子：“晴原老师！”
他压低嗓子：“顺平！”
他表演完这一出，看向一言不发，格外沉默，格外不对劲的晴原猫夏。
然而，不仅晴原猫夏，包括吉野顺平和川将仁都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
演戏的时候蘑菇君忘乎所以，直到结束，感受到现在奇怪的氛围，他才犹犹豫豫的问：“你们干嘛这副表情，还有晴原，你不该阻止我吗？”
晴原猫夏摇头，带头鼓起了掌。
吉野顺平和川将仁纷纷开始鼓掌。
蘑菇君：“……？”
在一片鼓掌声中，晴原猫夏拍拍蘑菇君的肩膀：“虽然我和顺平不会那么尬的对话，但你那两段选择自己的路说的挺好。”
蘑菇君不理解：“……所以说，为什么？”
晴原猫夏：“你听说过硬控吗？”
因为对话演戏太尴尬，蘑菇君成功硬控三人而不自知。
第89章 川将仁的一天
川将仁每天早晨五点半就会起来做饭, 老人的睡眠质量不比年轻人，他总是能早早的起来。
早餐有的时候是来自家里一大一小两个人类的点餐，但更多时候, 是由川将仁自己来决定的。
就比如今天的早餐，猪肉玉米的饺子和小包子拼盘，还有一锅甜甜的绿豆粥，装有辣椒酱的碟子则被放在主位右手侧。
早餐做好后，川将仁不会急于去叫还在睡觉的人。
通常情况下，能叫醒的自己会醒, 叫不醒的就只能等她自己醒，特此点名晴原猫夏, 但其实她起的也不算晚。
吉野顺平会在六点准时走出他的卧室, 在院子里练习剑术。
蘑菇君大部分会在早上六点半的时候从外面回来, 指点一下吉野顺平的剑术。
七点是几人准时吃早饭的时间。
“糟透了。”晴原猫夏拉开椅子, 她披散着头发，也没有带医用的单边眼罩, 只是闭着右眼, 嗓子有点哑, 还带着鼻音。
“我不知道失去术式和咒力还会让你的免疫系统的能力下降。”嘴欠的永远是蘑菇君，他总是乐此不疲的去挑动晴原猫夏的神经。
吉野顺平目露担忧：“晴原老师, 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晴原猫夏喝了口汤, 安抚的笑笑：“没关系，只是小感冒, 而且我每天都在休息。”
蘑菇君嗤笑一声：“很高兴能听到你说实话, 我建议你去训练室复健一下你逐渐变得虚弱的身体, 我可不想在哪天看到你跳个三米的墙都能扭伤脚。”
“也谢谢你的关心，春元, 我会考虑的。”
晴原猫夏恍恍惚惚的吃着小包子，甚至忘记了蘸辣椒。
蘑菇君震惊于晴原猫夏的好态度，有点被吓到了：“……不是，你没事吧。”
晴原猫夏夹起第二个小包子，终于想起了蘸辣椒。
或许味觉的刺激才是启动她的关键，她终于回过神来。
“抱歉，但你刚刚说的那段话真的很像是在傲娇的关心我，不过是我的错，你可是咒灵。”
蘑菇君握断了家里第十副筷子，吸取前车之鉴，他没有拍桌而起，而是恶狠狠道：“你的说法真的很想让我揍你一顿。”
晴原猫夏慢条斯理的咽下蘸辣椒的小包子：“但是很遗憾，你不能。”
吉野顺平汗颜而熟练的劝架，感觉自己疲惫了不少：“冷静，晴原老师，春元先生，都冷静一下，先吃饭吧。”
川将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欣慰的笑了笑。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平凡、安宁，没有那么多咒灵，也没有那么多麻烦，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就在这个【家】里。
吃过早饭后是晴原猫夏和吉野顺平的对练时间，颓废的大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拿起刀。
今天的对练结束后，吉野顺平有些沮丧：“错觉吗？感觉晴原老师的剑术变得更强了。”
“啊……这是正常的。”晴原猫夏点了点自己被医用单边眼罩遮住的右眼，“我这只眼睛瞎掉的时间不久，之前还有点不适应，剑术退步了不少，现在应该算是恢复。”
吉野顺平愣住，认真观察着晴原猫夏的眼睛，忽然说：“晴原老师，我们眼睛的颜色好像。”
“怎么可能。”最先探头的是搬了张躺椅躺在院子里的蘑菇君，他凑近看着两个人露出的一双眼睛，沉默了。
晴原猫夏的绿色眼睛原本要更浅一些，她的眼底是偏向黄色的金，但在失去右眼后，晴原猫夏眼底的那种金色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现在眼睛的颜色，真的和吉野顺平的眼睛颜色很像。
“决定了。”蘑菇君唇角拉平，他看着吉野顺平，表情认真的可怕，“有机会把你的眼睛挖——”
话还没说完，蘑菇君就被晴原猫夏按着脑袋磕在了地上。
短暂的沉默后，晴原猫夏咬牙切齿道：“禁止。”
川将仁将水递给训练休息的两人，无奈的看了眼骂骂咧咧的蘑菇君。
“春元君，能来厨房帮忙吗，午饭需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
蘑菇君咋舌，起身跟着川将仁走了。
相比早饭和晚饭，午饭总是做的有些郑重，或许是因为晴原猫夏会用更认真的态度吃午饭的缘故。
“喂，差不多可以了吧？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蘑菇君摘着菜，一副有人欠他八千万的表情。
“就算是监视，也不用住进这个家里吧。”
川将仁点点头：“确实，如果是为了监视，最好的做饭其实是在这栋房子远处造个小据点，每天用望眼镜观察。”
“就算被发现，在晴原得知我是羂索派来的“监控器”后，最可能的情况也是对我不闻不问。”
蘑菇君抬头，面无表情：“这不是很清楚吗。”
“但是……”川将仁掰开虾头和虾身，笑着说，“我的目的，是住进这个家里。”
蘑菇君：“……”
蘑菇君觉得晴原猫夏身边的人都有点问题，而晴原猫夏本身就是那个最大的问题。
“本大爷猜，如果我问你‘你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告密吗？’你应该会回答我……”
川将仁点头：“她知道我的意图，但默认了。”
蘑菇君：“……”
“不是，为什么啊？！”蘑菇君大为不解，开始怀疑灵生。
晴原猫夏她到底是什么情况？蘑菇君猜到了这个但没猜到那个，晴原猫夏不仅猜到了这个也猜到了那个，她甚至早就猜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境地但就是摆，什么都不做。
他疯了还是晴原猫夏疯了？！
“别在意这个，春元君。”川将仁处理好手上的料理材料，拿起蘑菇君摘好的菜。
“刚刚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回答我一个，当然，不强求。”
“啧，你问吧。”
川将仁完整的扫视了一遍蘑菇君，严肃的问：“你，真的是晴原的式神，而不是别的什么吧。”
答应川将仁来厨房帮忙是个错误的决定，蘑菇君想。
他面无表情的反问：“如果我不是她的式神，我为什么要待在一个性格糟糕透顶，暴躁易怒、不讲道理、双标至极，连咒术师都不是了的人身边，因为好玩吗？”
川将仁松了半口气：“但你真的不像式神。”
“本大爷哪里不像了！”蘑菇君把手上摘的菜扔进水盆，怒不可遏，“她有事的时候我要去处理麻烦，她没事的时候麻烦就是她，虽然在我看来不管有事没事她就是最大的麻烦，但我还不是任劳任怨的听从她的命令？”
“……这样啊。”川将仁表情微妙起来，“所以你只是单纯的嘴欠想挑衅晴原吗。”
蘑菇君：“……”
蘑菇君转身就走：“你自己搞定午饭吧。”
中午，在家的几人再次聚在餐桌，相比早晨，中午的餐桌安静了许多，或许是蘑菇君知道，只有早上需要用互怼来让晴原猫夏提神醒脑。
但这种安静并不是指没人说话，而是只相比早上的吵闹，中午往往会和谐很多。
尤其是在新一刊漫画发布后，除去蘑菇君和川将仁，家里一大一小两个都非常喜欢看，虽然他们在喜欢看的漫画上，有一些小小的差别。
“果然还是日常漫最赞。”晴原猫夏露出轻松的表情。
她有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年龄大了，根本看不得什么生死离别，背叛和误会，有的时候看到都觉得胃部在隐隐作痛。
“但是热血漫也很好看啊！”吉野顺平看着漫画里并肩而战的主角团，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老师不允许！”晴原猫夏像是看到女儿要出嫁的老父亲，痛心疾首，“漫画都是虚构的，现实里没有一定能绝处逢生的主角团，就算真的有主角团，现在也不流行全员生还了！”
晴原猫夏刷刷翻了几页，指着书里某个死的很惨的角色说：“现在都流行队友祭天，法力无边了，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成为主角还是成为主角团里的其中一个，最后都会很惨的。”
吉野顺平是个听劝的孩子，主要是他也意识到现在热血漫的主流趋势是真的惨。
不再拘泥于热血漫，吉野顺平打开合家欢的日常漫，然后被剧情刀了一下。
吉野顺平：“……老师，日常漫是这样的吗。”
晴原猫夏：“是的，就算是日常漫，也是有玻璃碴子的。”
“对了。”晴原猫夏抬头，看向川将仁，“今天下午要去采买食材对吧，我也一起，想买点零食，顺平呢？一起吧？”
吉野顺平眨眨眼：“那我也一起去好了。”
——
东京商场。
久违的全员出动，其实还是分头行动，一大一小勤奋的在零食区转悠，川将仁在蔬菜区寻找食材，蘑菇君盯着宠物区挂着的项圈发呆。
周边热闹的氛围让身为人类的三人都找到了一种生活的感觉。
最后，他们在商场门口集合。
“你会下地狱的，晴原。”独自将所有东西放进车辆后备箱，蘑菇君咬牙切齿的，又一次开口说出了他的“诅咒”。
“这种话你说很多次了。”晴原猫夏不以为意，坐到后座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蘑菇君骂骂咧咧的坐到副驾驶，后座的另一个位置属于吉野顺平，副驾驶则属于有驾驶证的川将仁。
车辆行驶到山脚的时候川将仁停下了车，下车检查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爆胎了。”
晴原猫夏把头探出去：“车后面有备用的吧？”
“那个胎也是坏的。”蘑菇君打开车门走下车，有点心虚的说，“我上次把坏的换下来后，忘记换新的了。”
晴原猫夏叮嘱吉野顺平别下车，自己下车给了蘑菇君的脸狠狠一拳，面无表情的说：“叫人来修。”
川将仁好笑的点点头，掏出了手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微弱的咒力波动。
时间在晴原猫夏的眼里慢了下来，她只感觉自己被蘑菇君抱住闪到一旁，而在她的视角里，一束“红光”射向了川将仁。
——“春元！救他！”
她高声命令，但蘑菇君不为所动，反而将她抱的更紧。
天边的火烧云缓缓变化着，夕阳的红金色总是变幻莫测。
没有奇迹，也没有人出现救场，川将仁的胸膛被贯穿，倒了下去。
对于晴原猫夏而言，这注定是一个带着悲剧色彩的黄昏。
第90章 我该为他流泪
晴原猫夏是幸运的, 但不幸总能提前赶到，又或是紧追不舍。
……就像现在。
大脑自动运行，在极短的时间里, 她判断出了动手的人是谁。
九相图里最大的那个，胀相。
晴原猫夏师承羂索，她早早意识到她做不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打算用更笨的办法达成她的目的。
从和夏油杰/春元的束缚，失去一只眼睛和术式，再到离开高专。
她有着自己的计划, 在此之前的任何情况都在她意料之中、计划之内。
同样意外出现的吉野顺平她早有安排，无论顺平最后选择参与到涩谷那件事还是远离, 她都能保证弟子的安全。
但川将仁不是。
川将仁是那个她唯独没想过, 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意外”。
所以晴原猫夏选择不去安排他。
她想过羂索会让川将仁干什么, 但她唯独没想过羂索会想让川将仁死。
从结果倒推, 羂索想做什么在晴原猫夏看来显而易见，她恍然大悟。
——但为时已晚。
耳鸣声让她听不清蘑菇君在怒吼些什么, 她踉跄了一下, 张张嘴, 差点发不出声音。
“去咒术高专，找硝子。”
远处, 羂索放下望远镜, 遗憾的叹了口气：“不妙，猫夏果然察觉到了, 还想在涩谷遇到她的时候嘲笑一下呢。”
胀相看了眼那边的情况, 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杀那个人？”
羂索沉默, 开始发呆。
胀相：“喂！”
羂索回神后摩挲着下巴，忽然得意起来：“果然, 猫夏能轻易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事情，真是优秀啊。”
胀相额头迸起青筋：“到底，为什么。”
羂索睁开眼睛，看着远处路上的小点，笑着问胀相：“你相信血缘吗？”
胀相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表情都融合了下来，点点头：“相信。”
羂索轻笑，缓缓阖上了眼。
“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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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高专，治疗室外。
晴原猫夏坐在长椅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吉野顺平坐在旁边，担忧的看看治疗室，又看看状态不太对劲的晴原猫夏，蘑菇君抱臂靠在墙上出神，脸上的表情很怪。
打破这种古怪氛围的是蘑菇君，他梗着脖子说：“本大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那么违背了你的命令。”
他是指刚刚晴原猫夏命令他救川将仁的事，当时晴原猫夏对蘑菇君的命令是带着束缚的，蘑菇君违背了，却看起来什么也没事，这不正常。
但晴原猫夏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蘑菇君的事情上，她抬头看着治疗室，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或许该为他落泪。”
她的语气平稳，错误的判断让晴原猫夏品尝到了苦果，所幸这并不是她不能接受的代价，虽然这很残酷，但，是的。
晴原猫夏可以接受川将仁的死亡，在她看来，川将仁的死比其他人的死要更容易接受的多。
她不会背负上死去之人的性命，但她会为之复仇，晴原猫夏吸取了这次失误的教训，在这之后，她会做到更好。
但，可以接受并不代表晴原猫夏愿意看着川将仁死去——哪怕她早就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晴原猫夏该为他落泪。
“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但这没有必要。”她平静的反驳了自己的话，“如果他真的不幸的死去，那他的死是有价值的，至少我搞懂了一件事。”
“……好了小王子，你该说点什么能安慰她的话了。”蘑菇君觉得他还挺懂人类的，这个时候晴原猫夏的反应不该是这样的。
“她看上去要发疯了。”
推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疑惑的声音。
“欸？谁要发疯了？”五条悟眨眨眼，走到长椅旁，坐到了晴原猫夏另一边，一个歪头，努力靠在了……晴原猫夏头上。
“发生了什么？”
晴原猫夏面无表情的说：“我的父亲要死了。”
五条悟回想了一下：“没吧？日下部活的好好的。”
晴原猫夏：“……不是日下部。”
五条悟沉思：“七海海也好好的哦。”
晴原猫夏抓住五条悟的头发狠狠一拽：“也不是七海海。”
被抓头发的五条悟顺着力道低头：“好吧好吧，听你说。”
但晴原猫夏又什么都没说。
“……我总拿你没办法，真庆幸你还记得回来寻求帮助。”
五条悟将晴原猫夏抱进怀里，一下下的拍着女性的背。
“前不久还底气十足的说“我的选择。”现在怎么这么狼狈了。”
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五条悟顺着女性的背脊，像是在摸猫猫一样，无奈的笑了起来。
“没有嘲笑你，我可心疼了。”
他捧起晴原猫夏的脸，小心的摘掉她脸上的医用单边眼罩，看着微微凹陷的眼皮，唇角抿直。
察觉晴原猫夏因为他的表情身体有些僵硬后，五条悟放柔了声音：“眼睛的事之后再说，现在……”
他拆开一颗糖果塞进晴原猫夏的嘴里，用脑袋蹭蹭晴原猫夏的额头：“别伤心了，我的头给你摸。”
晴原猫夏把头抵在五条悟肩膀上，一言不发。
五条悟顺着她的背，偶尔安慰的拍拍，忽然欠揍的问：“要哭了吗？”
五条悟的大腿被狠狠拧了一下。
最强的五条大人倒吸一口凉气，摘掉眼罩给晴原猫夏带了上去，抱着她开始唱摇篮曲。
五条悟的摇篮曲唱的非常好听，轻轻拍打背部的节奏也过于催眠，加上在这之前她神经长时间的紧绷，晴原猫夏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沉睡。
抱着晴原猫夏来到隔壁的医务室，五条悟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转身，他苍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站着的两人，锁定是咒灵的那个，沉下了表情。
“我以为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蘑菇君。”五条悟拖长音，配上他的那张脸，怎样也和可怕搭不上边，但他散发出的咒力并没有像他的那张脸一样，漂亮，无害。
蘑菇君咬紧牙，强撑着站立着，没有任何辩解。
“猫夏是我最可爱的后辈，她不是坏孩子，我希望她能做她想做的事情，但这不是说我愿意看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还有。”
五条悟走到蘑菇君面前，下一秒，将咒灵的脑袋摁进了地里。
“她的术式呢？”
他的话语很平静，但任谁都能从那份平静中察觉到那份暴怒。
在高专的时候，五条悟告诉自己要时刻看紧她，不能让第二次悲剧发生。
他被新来的猫类同类围着正论、正论的叫，他们每天因为这个吵闹个不停，从未厌烦过。
在之后，晴原猫夏毕业了，于是五条悟又告诉自己“天哪，别像是个变态一样盯着，她已经是个合格的咒术师了，她足够优秀。”
但他驳回了自己的话，猫夏需要有人带领她适应从高专毕业后的日子。
那是他最喜欢的后辈，他亲自带进咒术高专的同伴。
直至前不久的那场谈话，五条悟才彻底放心，努力的不再刻意的去关注晴原猫夏。
但他的放心换来了什么？晴原猫夏把自己照顾的一团糟，他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蠢猫，但那是在她恢复如初之后。
而现在。
五条悟直起身，抬脚踩住蘑菇君的脑袋，重复：“她的术式呢？”
“……你看不到吗。”蘑菇君笑了起来，面对五条悟，他惧怕的同时恶意还会更纯粹些，“本大爷以为你的六眼在见到晴原这家伙之前就看到她留在高专那些小鬼身上的防御术式都消失了，结果竟然没有吗。”
“问题就是这个。”碾动着脚下的脑袋，五条悟淡淡道，“惠身上的术式还在。”
作用在他人身上的术式只有在施术者死后才会消失，代入到晴原猫夏现在的情况，也就是说，她的术式消失后，那些施展在高专学生们身上的防御术士也都该全部消失才对。
但伏黑惠身上的还在，五条悟之前乐观的想是晴原猫夏想锻炼一下这些学生的缘故，但他想的果然还是太乐观了。
“哈，晴原的小手段。”蘑菇君吐出一口血，牙齿逐渐变得尖利，“但是我不可能告诉你，五条，我是晴原的式神，她不会愿意让你知道她的小秘密的。”
“啧。”五条悟咂舌，他抬起脚，相当不爽，“总有一天要祓除了你。”
“那可要辜负你的期待了。”蘑菇君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边的血，“我会被小惠继承。”
说到伏黑惠……
蘑菇君指着旁边安静如鸡的吉野顺平，扬起了唇，忽然就很开心：“这是顺平，晴原一般叫他小王子，她新收的弟子，是半路出家的咒术师，你可以告诉日下部他后继有人了，他剑术上的天赋相当不错。”
“还有，顺平的术式和小惠是一样的式神类，当然，比不上十影法，但也非常优秀，他可是经常能得到晴原的夸赞。”
回想起之前努力维护这个家的日子，五条悟忽然僵住了，他不抱期望的问：“……惠他应该知道的吧，小顺平的事。”
蘑菇君很诚实的回答：“伊地之洁高和虎杖悠仁知道，伊地之洁高就不说了，虎杖悠仁并不是在答应后还告密的小鬼。”
听着两人的不妙对话，吉野顺平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