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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之前调查祝锦城的成绩是托了楼子民,祝白果无意把他拉进来,便随便扯了些自我感觉应该是同步升降之类的话。好在祝锦城并无意深究,这么听一耳朵,也就松松放过了那个问题。

    倒是祝白果,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在祝锦城要求把上午两人不想搭理钟丛时随便说的放学计划一一实现时,也就没拒绝。

    在超市,书店,水果店转了一圈,车开回别墅时天已暗下。

    祝锦城没忘了每日归家时的第一件事,一下车就准备去车后面摸鸟粮罐子。

    在他的精心喂养下,小麻雀的队伍不断壮大,这几天殷尧接送祝锦心时已经连车都不敢下。小鸟儿们知情识趣,祝锦城喂起鸟来当然是更起劲了,从鸟粮到小玩具,准备得足足的。

    今天回来得晚了些,祝锦城准备给它们多撒两把当做补偿。

    只两人刚下车,还没去拿鸟粮呢,就看到平日常喂鸟的树下,那些小鸟已经在绕着别人飞了。

    “妈?”祝锦城借着车道边的灯看清了那人,出声唤道。

    钱清攥了一下手,手里最后一块干馒头被碾碎落地,清冷的目光在归来的二人身上浅浅扫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拍了拍手把馒头碎抖落干净了,便自顾自地先一步进了别墅。

    两人皆对此态度习以为常,并不多言,只上前看了看那些小鸟儿。

    嗯……肚皮圆圆。

    祝锦城失落地重新盖好了手上的鸟粮罐,看了一眼旁边的祝白果,突然又道:“我听外公外婆说,以前我们妈也挺喜欢小动物的,结婚之后还养过猫。不过后来祝锦心对猫毛过敏,那猫就被送回外公外婆家了,我小时候还见过那猫,毛可长了。”

    祝白果刚接住从麻雀群里直直窜出来的小胖啾,听着祝锦城的话,还没等她回点啥,祝锦城就又开口了。

    “你说,妈该不会和我抢着养这些小鸟吧?我这天天要去上学的,可抢不过她……”祝锦城失落道。

    祝白果有些诧异地看了祝锦城一眼,这弟弟……刚才那话,自己还以为他想说自己与母亲的相似之处呢,结果就神转折到了养鸟上。

    不过……

    这和动物亲近,难道是遗传么。

    钱家在外地,听说和钱清的关系不太好,这些年走动得越发少了,这回祝白果被找回来,三人一同过成年生日,他们也没过来。祝白果见不着人,就更无处去听钱清的旧事了。

    进别墅时,祝白果又问了祝锦城几句,不过后者明确表示他们妈妈对动物只是喜欢,像是祝白果今日下午那样创造奇迹,是没有的。这么神奇的事情,但凡能有那么一件,他也早能听说了。

    那刚生出的,无稽的也没什么意义的猜测被否定。

    不过这小小的插曲,还是再次唤起了祝白果在某些方面的执念。

    晚餐桌上,再次出现了祝白果做的菜。

    凉拌莴苣,芸豆炒肉,煎蛋萝卜汤,简单快手菜,刚好赶上了晚饭摆盘。

    刚回京市时,祝白果做了好几回的菜,后来在生日那天出了被下药的事,就一直没再下厨了。

    祝白果的手艺和朱姐她们还是有明显区别的,要简单一些,也要更有风味一些。

    祝锦城之前上楼洗澡去了,不知道祝白果去下厨了,但是几筷子一夹,就立刻吃了出来。可以说,是非常惊讶了。

    在祝锦城看来,家里有朱姐她们做饭,祝白果刚被接回来时主动去做菜,多少是有些想讨好家人的缘故。后来出了那事,家里各人是个什么真面目她也该看清楚了,所以再没下过厨。

    那么,现在又是为什么?

    当然,桌上吃出祝白果手艺的,不止祝锦城一个。

    祝忠言习惯饭前来一碗汤,本以为那一大锅奶白色是什么鱼汤肉汤之类的荤汤。没想到勺进小碗一看,是煎鸡蛋萝卜汤。软烂的萝卜丝像是化在奶白色的汤水里,配上撒在里面的白胡椒粉,浓郁辛香中又带着几分爽口,实在有胜于那些肉汤。

    普通的食材,粗犷中的美味,只喝了一口,祝忠言就觉得不像朱姐的手艺。不过他……憋着没说。

    一个没说,两个没说,祝锦心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埋头吃喝,看着母亲一个人快吃掉半盘子的凉拌莴苣……

    祝锦心放学没耽误,直接被殷尧送了回来。因着殷尧这几日的反复无常和对祝白果十分特别的关注,她心里乱得很,在母亲表示关心时,难免带出了几分烦躁。虽然她很快意识到不能那样,借口要洗澡离开冷静,但是明显母亲也已经不太开心了。

    从前是母女时,这样小小的,都算不上拌嘴的别扭,也就是撒个娇就能揭过的事情。便是后来祝锦心对三胞胎的说法有所怀疑时,亦不影响她和钱清的母女情分,甚至可以说,她更患得患失更依赖母亲了。但是现在窗户纸被彻底烧了,她和祝家,和母亲,到底有了无法逾越的隔阂。就像是现在小小的别扭后,她始终难以主动走出那撒娇和好的一步。

    于是,打开窗户透气的祝锦心看到了,楼下那被鸟群围绕的三人。

    殷尧因着两回被鸟屎直接砸脸的事情,最近对小鸟极为厌恶,这几天接送她连车都不愿下。原本祝锦心还想着怎么说服祝锦城把院子里的那些鸟清出去呢,结果现在母亲也喂起了鸟……

    是了,他们才是亲生母子,母女,自然有相同的喜好。

    饭桌上,祝锦心看着放在钱清面前的那一小盘莴苣渐空,心中突生了些恶意。

    “妹妹身上的骑马装还没换掉,是一回来就进厨房帮忙做菜了吗?这桌上哪几个菜是你做的啊?”祝锦心努力笑得和善,心却是扑通扑通地跳得响。自打生日那天发生了那些事,祝白果就不太爱搭理自己了。每日虽总在餐桌上碰着几次,自己也不大敢主动和她去说什么。也不知自己这么一问,对方的态度如何。

    祝锦心这话一出口,桌上好几道目光向她投去,祝锦心正有些紧张呢,没有察觉到那几道目光的意味皆有些不同。还好祝白果这回没直接不给她脸,语气虽平淡,但好歹还是开口答了。

    三道菜名报完,钱清冷着脸掷筷走人,祝忠言笑呵呵地夸着菜肴好吃重新暖场,憋着些开心的祝锦心作怯怯低头扒饭状,而祝正轩则是放下了没喝完的半碗萝卜汤。

    祝锦城站起身,把原本放在钱清面前只剩小半盘子的凉拌莴苣端到了自己这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边嚼边歪头问旁边的祝白果:“朱姐做凉拌莴苣,小米辣和蒜末从来不爆香,都直接拌了的。你说你妈是没吃出来是你做的,还是吃出来了假装没吃出来?”

    用讲悄悄话的架势,说出了正常的音量,这事情也就祝锦城干得出来了。

    随着他的剖析,桌上骤然一静,就连祝忠言颇带几分真心的夸赞都停了片刻。

    祝白果也是有些佩服的,不过……这想要阴阳怪气的时候就从“我们妈”变成“你妈”的说法,是跟谁学的……

    祝锦城这问话,祝白果自是没答,席间也没别人搭理他。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十分不满足,到晚饭吃完还念念不忘,抱着水果箱子,跟进了祝白果的房间。

    “好了,现在就我两了。”祝锦城放下箱子,贴心地反手关好了房门,一脸八卦地继续问道,“你说说,你妈刚才到底吃出来是你做的菜了不?说起来,她今天吃菜是不是比平时快?吃那么快,该不会是又想吃,又怕别人说出来是你做的菜之后就不好意思吃了,所以赶紧多吃一口是一口吧?”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御厨,不过是一些家常菜,哪里好吃到她要那样……”祝白果有些好笑,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么。

    祝锦城却始终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两人无效掰扯了一番,祝白果好不容易才把人送了出去。

    祝锦城一出门,就想起自己光顾着吐槽母亲,都忘了问祝白果怎么突然又下厨了。上回那事儿就一被窝地盖了过去,现在这一桌子的人,除了自己,谁还配吃她做的菜!

    只是人一出去,身后的门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又想着祝白果到现在一个热水澡还没洗上,祝锦城到底是暂时放过了她,准备一会儿手机上再问。

    话说宋秋意在柜中,听外头那两姐弟说了半天,小小的问号攒了一肚,好不容易那祝锦城走了,左等右等,祝白果却没进来。

    宋秋意开始有些焦躁。毕竟就是前两天有些小别扭时,祝白果回房的第一件事也是打开柜门,怎的今天……宋秋意等了又等,结果人没等来,倒是遥遥听到了外头的水声,应是洗澡的声响。明明不别扭了,昨晚和今早都是用的涤尘诀,怎么又要花那么些时间洗澡?

    柜中宋秋意带着双倍的小问号们抓心挠肺,浴室里的祝白果却是越发放慢了洗澡的动作。

    问,就是逃避。

    那些错题与娟秀的灰色字迹在祝白果的心里沉沉坠了一天了。即便她用逛街,做饭拖延了许久,但总是要回来见宋秋意的。

    那些被宋秋意订正过的错题,祝白果中午打完人,抽时间看过了。和卷后答案对了一下,宋秋意都写对了,不但写对了,甚至还有几道大题用了多种解法,连填空判断题都在旁边做了简单的步骤草稿。实在是……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世上的天才何其多,只是以前那些天才都与祝白果并无关系。

    而现在不一样了。

    那是一个只需要一个晚上,就看完了初高中所有理科教材,并且看起来应该都学会了,还能运用得很好了的天才。

    这让读了十几年书还在拼及格的祝白果实在有些无地自容。

    毕竟宋秋意并不是什么和她无关的天才。

    而是……

    祝白果曾经理智地将她们的关系定义为解药与中毒者,后来有时候又觉得像饲养者与宠物。但是无论如何去定义,那一次次的“双修”,一次次过电一般的炙热,还是让那人开始变得特殊起来。

    饿,可以努力寻食。

    穷,可以努力挣钱。

    成绩差,可以努力学习。

    祝白果从前过得十分一般,可以说挺差的。不过她倒也不曾自卑,甚至总觉得一天天努力下去,一切都能慢慢变好的。

    可今天,她自卑了,并且清楚地尝到了自卑的酸苦。

    一个用一夜的时间顶了她十几年的天才,祝白果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配不上。

    而问题就在于,她还不能逃避,毕竟柜中的人没有别的选择,即便自己是一颗差劲的药,对方还是得吃……这样一想,就更人生苦痛了。

    这样的痛苦,让祝白果早上轻易地被钟丛点燃了火气,即便她后来挽回了些冲动造成的结果,但却是更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所受的影响。

    洗漱完的祝白果,端着一碗洗好的水果,拿了两本新买的书,在金色的柜门前静立许久,方才推开柜门。在此时,祝白果强烈地希望柜中的仙师,能够从自己的身上看出降运,诅咒或是什么外在束缚了她脑子的东西,给自己的差劲找一口大锅,让自己能够继续在她面前站直。

    柜门打开,毛毛拖鞋探入。

    沐浴露的香气混着水果的甜香出现在了房间里。

    宋秋意闻了闻,从其中分辨出了点儿别的。

    就在祝白果放慢了脚步,一边猜测着宋秋意是否因那卷上并不高级的错题降低了对自己的印象,一边想着该如何开口让她给自己看一看运道之时,就听得宋秋意先开了口。

    “你是不是又和那只鸟玩了?”靠着树桩坐在毯子上的女子一脸严肃地坐直了身子,发出了类似质问的声音。

    “嗯?”陷入人生关键问题思考中的祝白果实在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秋意看着停在几步远似乎一脸无辜的姑娘,忍不住哼哼道:“你不是觉得洗漱花时间太多吗?为什么今天不直接进来让我用涤尘诀?该不会怕我发现你和那鸟又亲亲了,所以先去洗澡了吧?”

    便是沐浴露再香,果子再甜,宋秋意依然一下就嗅到了祝白果身上淡淡的鸟味儿,且和昨天必然是同一只。

    这是?在和一只鸟吃醋?祝白果恍恍惚惚,而后迅速放弃了这个想法。仙师怎能那么无聊……

    “中午回来拿衣服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一声的么,下午调课了去骑马了,回来一身的味道,所以去洗澡了。”祝白果想到中午怂到只开柜门拿衣服的时候说了一嘴,都不敢进来的自己,深觉此时站在这学霸面前,都还有些不自在。

    “涤尘诀也能除味。”宋秋意面色认真。

    “……”祝白果又不是没用过,哪里会不知道那法诀的妙处。

    带着逃避的心态拖延进来的时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下午骑了马,又逛了街,还做了饭,一身的动物和油烟味,脏兮兮乱糟糟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进来。

    综合水平已经很低了,不想更低了。

    宋秋意不知祝白果内心纠结,见她不语,站了起来,也不穿鞋,就这么赤着脚,几步上前,一下凑近。

    安全距离瞬间被突破,祝白果下意识地后仰,却被宋秋意一把拉住。

    宋秋意细细嗅过,待确认了那鸟儿淡淡的气息不过萦绕在祝白果的肩膀与手间,嘴唇上半点没有,方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只如此这般,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几近于无,宋秋意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刚洗过澡的祝白果身上那微带着暖意的水汽轻轻地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宋秋意抿了抿唇,不自觉地悄悄吞咽了一下,有一点点,奇怪……突然好像有点想。

    “双修吗?”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房间,宋秋意的声音出现得有些突然。

    不知是见识过天赋云泥之别的关系,还是现在的气氛的确有些微妙,明明已经“双修”过很多次,祝白果却是生出了似是比之前更多的羞意,那个头啊,怎么都没法点下去了。

    “嗯?”宋秋意看着,那淡淡的粉从祝白果的耳上升起,渐染了她的面颊,忍不住又发了点儿催促的声响。只是……似乎并不迫切需要补足清气的现在,这样的催促并没有什么道理。

    没有道理,却依旧有一点想……

    这,就是双修的魅力么。

    宋秋意不松手,甚至目光都停在了祝白果的身上。

    这样的胶着,祝白果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并不漫长的“双修”以宋秋意轻轻舔了一下祝白果的嘴唇作为结束。

    比起正正常常的触碰式“双修”,宋秋意这样的小动作总是让祝白果觉得更受折磨。

    宋秋意松开了手,祝白果偷偷稳了稳有些发软的腿,微微有些恼。

    可有了“双修”打了个岔,两人间的气氛正好,有些问题到底是更好问出口了些。

    祝白果略过身上残余的酥麻,定了定神,简单地将自己和祝锦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了周正的事情来作比,最后问了宋秋意她是否有办法如那些大师一般,观一观自己的运道是不是有问题。

    只祝白果这话问出口,宋秋意却是变了脸色,微皱了眉颇是为难一般,甚至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不是想破坏别人的运道,也不是想你帮我转运。只是想你帮我看看我的运道是不是被别人破坏了。”祝白果以为宋秋意这是没听明白误会了什么,赶紧补充解释了一番。

    然而,话说得清晰明了,宋秋意为难的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

    祝白果:……

    本来么,一个学渣,去和一个天才说,你帮我看看我的笨,会不会不是我本身的问题,是不是别人使坏了,就真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

    若不是刚才气氛正好,祝白果怕是要再心理建设很久才能问出口。

    本就没什么勇气,一问再问,很快散了个干净,只剩下……自卑。

    祝白果后悔了,她根本不该问。

    现在好了,气氛已经尴尬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可能是我想多了,可能我本来就是……”祝白果握紧了手上的水果杯,强忍着不该出现的委屈,给自己搬梯子。

    宋秋意愁眉未展,却是打断了祝白果:“不,我觉得你很可能没想多。”

    已经低了头,委屈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的祝白果迅速散了泪意,惊讶抬头。

    “可是……”宋秋意话说得很慢,似乎十分艰难,连带着脸也开始越来越红,半晌才把后面的话蚊子叫一般憋了出来,“我不会……”

    “什么?”祝白果没听清楚。

    “我不会看运道……”压力大到粉了眼眶的人变成了宋秋意。

    “啊?”祝白果十分惊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吐了个叹词。

    “我一直在山上修炼,没有去上过宗门的课程,虽然凝结金丹的速度算快,但是只会基础的法术……”宋秋意低了头,扣了扣衣角上的小花,讷讷道,“对不起,我不会看运道……”

    祝白果:“……”是了,那个给宋秋意下药的,好像是她的师傅。那样的人,应该也不会好好教导宋秋意吧,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关着人把人往单纯了养。所以她连双修都弄不清楚,不知道观运也很是正常。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宋秋意的声音越发低落,连带着整个人也往后挪去了不少。白白的脚踩回了毛毯上,微微蜷着扣住了毛毛,十分窘迫的模样。

    第42章

    洁白的墙上,细细的火苗蜿蜒盘旋,从左向右新烧出了一行黑褐色的【如果a与b互为相反数,c与d互为倒数,求2(a+b)-c×d的值】

    祝白果坐在纸桌边,手下压着一本《初一数学(上)》,看向不远处白墙的目光茫然中带着几分挣扎。

    所以事情……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祝白果从前很忙,很少和人走到这样近的关系。当宋秋意开始自我否定时,没有处理过这般事情的祝白果曾陷入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不过当她将这种否定代入到自己身上,很快就意识到了该做的事情。

    你否定,我肯定,只要我足够大力,你就不会胜利。

    而肯定宋秋意,对祝白果而言,简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边的修仙界如何,祝白果并不知晓。但是宋秋意的优秀,并不只在那个世界。

    以宋秋意一夜的学习成果为立足点,举现有教育制度为对比,祝白果的溢美之词如不要钱一般倾泻而出,而所有的肯定与崇拜都是现成的,都不需花时间去酝酿。

    言辞质朴,情感真挚,很快祝白果就看到宋秋意渐渐直起了身子,脚脚也慢慢松开了地上被扣住的毛毛。低落难过的扁嘴变成了略带羞意的微弯,眼眶也散去了粉意,人虽还是不正眼看来,可那偷偷瞥来时眼角溢出的点点星光却是在祝白果的心上好生灼了一把。

    夸奖与赞美的成效显著,而肯定别人,除了突出她自身的优秀,还有一种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学渣与天才,十几年与一夜,成为了更加鲜明的实例对比。

    明明之前还那般在意自己的学渣属性,在意自己找不到背锅的愚蠢,在意自己在天才的对比下显露出的智商缺陷,可是此刻将自己想藏住的苦痛直接丢出来当做夸赞宋秋意的垫脚石时,祝白果却不觉得痛了。

    非但不痛,甚至还觉得心里挺热乎的。

    自己该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祝白果如此自嘲地想着,眉目却是缓缓地松展了开来。

    然后她听到了,面前那人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认真严肃说出的反驳话语。

    “不,我不觉得你笨。我学得快,是因为我是金丹修士,记忆力与理解力在修炼中得到了增强。如果你有机会凝结金丹,再看那些书,也许会比我学得更快更好。”

    那刚被自己哄得好起来,之前还藏捏着有些不好意思模样的人,在听到自己拿自己的学渣举例后,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认真中还带着薄怒的模样。

    到底是金丹修士,刚带着了点儿恼,空气中就似乎凝出了些威压。

    只是祝白果,却半点不觉得被压迫了,反倒是心中更热了些。

    然后。

    然后就怎么来着……

    哦,心里头热了起来,头脑也跟着热了。

    在那人又说了:“你那考试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凝结金丹应该是赶不上了。但是或许你可以换个人给你讲课?我之前听到你在外面时,有人曾几回千里传音教你学习,不是我自夸,我觉得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好,你要不要试试?”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飘忽的小小骄傲下,藏着大大的不好意思,又压着点儿忐忑,让人根本不可能说出一个“不”字去。

    发热的头脑,自然是点了下去。

    只是待桌子搭起,白墙变了白板,火苗凝成了笔,烧痕成了字符,手还被旁边的“老师”紧紧拉了……如此奇怪的情景,到底还是让祝白果发热的脑子冷却了下来。

    冷得有些晚了,旁边无需教材已经开始在墙上烧字的“老师”已是兴致勃勃。

    罢了,讲吧,讲吧,过家家式的,让她讲个几题,然后借口要做卷子,这事情也就过去了。花个十几二十分钟让她过个老师瘾,也不算浪费时间。

    祝白果自觉是带着小小的纵容退后了一步,却不知,这退后的一步,一步便是一小时。

    天才的课堂……

    真的很香啊!

    如果说跟着网络老师从初一的内容开始梳理是从头学习,那么现在跟着宋秋意,就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看她随意拨弄下方已经成体系成网络的知识。小小的一个定义,延伸出例题,衍生出命题的思路,可能的陷阱,后续更多的组合,将会出现在更高级别试卷上的某一个小点……

    在天才的课堂上,没有疲惫,一小时的学习眨眼就过去了,祝白果早就忘记了自己刚开始那随便听个十几二十分钟,让宋秋意过个老师瘾就结束的想法。

    以一点,牵一线,带一片,庞大的知识一把揪起,却简单到祝白果几乎一听就懂。

    这里用几乎一词……是正因为宋秋意能力的强大,让祝白果更加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在某些地方的蠢笨,的确十分奇怪,并不是她敏感的胡乱揣测。

    就像现在……

    “怎么了?做不出吗?”宋秋意轻轻捏了一下被自己攥在手心的那微有些薄茧的手。

    祝白果看着墙上那行【如果a与b互为相反数,c与d互为倒数,求2(a+b)-c×d的值】,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在天才的课堂上,越发看清了那可怕的束缚。

    “是哪里算不出?”宋秋意轻轻问道。

    祝白果似丢了些许灵魂,讷讷道:“相反数。”

    “相反数的定义你还记得吗?”这是宋秋意在这个晚上,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祝白果第三次作答:“绝对值相等,正负号相反的两个数互为相反数。”

    “a与b互为相反数,那么我们先不考虑b。已知a与-a是相反数,a+(-a)等于?”宋秋意循循善诱。

    “……”祝白果沉默。

    “a-a等于?”宋秋意问。

    “0。”祝白果答。

    宋秋意又问:“a+(-a)和a-a的答案是一样的,所以……”

    “所以a+(-a)等于0。”

    宋秋意点头:“刚才的问题里,a和-a是相反数,所以两个相反数相加等于?”

    祝白果:“……”

    如这样的对话,亦发生了第三次。

    宋秋意微皱了眉,空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墙上的小小的火苗分成了两道,在刚才那道题目下,又写出了两道关于相反数的题目。

    “你知道相反数的定义,也能做去掉括号变符号的题目,但是你做不出两个相反数相加等于0。”宋秋意用了肯定句。

    祝白果点头。

    从前无论如何努力学习,她做错的题目,老师讲过,她能听懂个十分之一二,回头自己做,又会继续那样错下去。即便来了京市,这种问题稍有缓解,祝锦心或是网络老师讲错题时,她开始能听懂个十分之三四,但是自己订正时,也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错题能被掰回来。

    到今日……宋秋意。这一个小时里,她说的每一句话,给的每一道题,祝白果都能顺利吃下,除了这个【相反数】。

    以往祝白果应付当前的学业已经很吃力,没有时间和精力回头去学,更没有人会帮她这样翻来覆去地来回剖一个点,直到她直面症结。

    永远啃不下的那些课文段落,永远背不出的那些单词,原来理科也和文科一样,是有着怎么都征服不了的一个小点。小点,小点,许多的小点,成为了她勉强及格成绩下的百孔千疮。

    她曾觉得自己是笨,笨久了也曾怀疑这种笨,但是怀疑到畏惧也无用时,似乎就只能承认,然后继续努力。

    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听到了,天才的声音。

    天才皱紧了眉,带着很多的生气说:“我觉得你之前对运道的怀疑十分合理,你根本不是因为不会才做不出这题。”

    祝白果的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拧了一把,酸涩蔓延,一个没忍住,瞬间红了眼睛。

    第43章

    在夜深时,总有一些心情难以压制,有一些委屈需要爆发出来。

    栖元山祝家的别墅中,委屈到红了眼的,却不只是祝白果一人。

    三楼的卧室里,祝锦心伏在钱清的肩上低声抽泣。

    她的电话今晚被殷尧按掉了三次,连孙修竹打过去的他都没接。

    也不知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又是为什么避了他们不理。

    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这几天殷尧对祝白果态度的变化,让祝锦心实在不安。可她怎么旁敲侧击,殷尧都是那套……之前做得太过分,以后还要做亲戚,最好和解一下的说法。

    谁会信啊!

    偏偏祝锦心已经清楚知道了自己现在尴尬的地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殷尧对自己的感情和那个一定会赢却不知殷家最后是否真的会兑现的赌约上。

    她连直白地追问都不敢,那不信,也只能表现成信了。

    但是,是真的委屈啊。

    如果她是祝家亲女,如果没有祝白果这个人,如果一切都和几个月之前一样,那该多好。

    找不到殷尧,祝锦心满腹委屈,最终还是给钱清发了短信,低头撒娇着把人唤了过来。

    往日母女的亲近,在祝白果来祝家的那一天,就出现了变化。祝锦心清晰地记得那一晚自己给妈妈发了短信,却被拒绝了。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还好,这次妈妈来了,带着一身暖意,如往常一般温柔地抱住了她。

    祝锦心的委屈再刹不住车,只嘤嘤落下泪来时,又忍不住去想……她亲生的父母到底是谁,她亲生的母亲是否也有这样温暖的温柔。

    人还是那个人,拥抱还是那个拥抱,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于是祝锦心更伤心了,带着自怜,带着对祝白果的恨,对殷尧的埋怨,一滴滴的泪落在了钱清的肩头。

    妈妈如往日一般,紧张又心疼地在耳边问着,劝着。

    祝锦心没有言语,只是埋着头,揪紧了钱清的衣服。祝锦心知道的,即便生日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即便祝家并没有站在祝白果的立场给她撑腰,祝白果依然对这个家抱有着期待。

    曾经,祝锦心也以为,祝白果必然已经对家里祝锦城以外的人冷了心肠。

    但是今天桌上那几道菜,让祝锦心意识到了,在祝白果伤害了她的同时,她也可以去伤害祝白果。

    别的不说。

    至少,祝白果对妈妈的期待,她一定会让它落空的。

    祝锦心其实很清楚祝白果的无辜,甚至清楚自己此刻心理的癫狂。但是她愿意放纵自己的恨自己的恶,毕竟……她没有办法将那样的情绪放到殷尧的身上啊。

    永远得不到的亲情,去伤心吧,去自毁吧,让殷尧看到你的怨气不甘,让他的目光再也不会停在你的身上。他,只能是我的。

    祝锦心含泪的眼,在钱清看不到的地方,满是寒光。

    而被祝锦心怀着复杂情绪惦记着的殷尧,现在其实也不大好过。

    这注定是一个有着许多委屈的夜晚。

    没有朋友,没有女朋友,殷尧在酒吧的角落独自买醉。

    夜深了,人醉了,静音的手机上二十几个未接来电被他一把划过。

    最终,还是要回家。

    家门口迎接他的,是在那些未接来电中占了二十几分之一的老父亲。

    哦,其实也并算不老。

    算起来殷尧的父亲殷青岩今年还不到四十,平日饮食健康,热爱锻炼,身上的肌肉虽比不上那鲁大马,但也是十分板实。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好,很显年轻,和每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祝忠言站一起时简直像两代人,也就比那祝正轩稍成熟一些的样子,和殷尧站在一起,像兄弟多过父子。

    不过看着年轻,父亲就是父亲,还是严父的那种。

    殷尧打开车门对上了沉着脸的殷青岩,那酒瞬间就醒了大半。

    “我这次叫了代驾。”殷尧想到上回半醉的自己开车回来,父亲给的那顿教训,抢先开了口。

    殷青岩的面色并未转好,只向别墅的方向抬了一下头示意殷尧跟上,便沉默着大步走在了前面。

    这样的沉默,让殷尧的压力有点大,干搓了两把脸,硬着头皮又主动开口道:“我就喝了一点儿,爸你一直在门口等我吗?”

    进了别墅,殷青岩没答话,只停步自顾自开口问了自己的问题:“你说去缓和祝白果那边的关系,这几天缓和得怎么样了?”

    爹就是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直接戳死人。

    殷尧回想起祝白果这几日对他的冷淡和避之不及,又想到她今天下午救钟丛时的不顾危险。面对父亲的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半个字都答不出来。

    “有时间喝酒,不如花时间动动脑子怎么改变你在她心里的形象。要我说,你就该和祝锦心断了,毕竟没哪个好女孩愿意去靠近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殷青岩看不到殷尧心里的伤,一板一眼地教训道,“你要有本事两个都吃下那是你厉害,现在没本事,就该做出选择了。”

    殷尧低着头沉默,却没有像前些天那样,一听到什么做选择就昂着脖子叫嚣今生只认定祝锦心一人之类的话。

    殷青岩并不意外殷尧有这样的转变,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改变根本还不够。

    但是有人却觉得这不行,不对,必须出来制止这样的逼迫和洗脑。

    “什么选择?心心有什么不好?”一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体面妇人边从楼梯上下来边道,“就算尧尧以后不喜欢心心了,那也轮不上祝白果那个野……嗯咳,那个从外面找回来的。一个胡乱打人的村姑,就算绑上整个祝家也配不上尧尧。更何况她爸不过是祝家最没用的老三。”

    “妈……”殷尧复杂地喊了一声,想要制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殷青岩就要不客气很多,立刻就沉了脸:“我和你说过很多遍,祝白果才是我认定的儿媳妇,你未来孙子的母亲。你对她要有应有的尊重。还有,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偷听别人说话。”

    “你……”王兰馨震惊地看着丈夫,一时失语。

    “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地想想。”殷青岩对殷尧放完话,转头又看向王兰馨皱眉道,“这几年都要是做人婆婆的人了,把你那些小地方喜欢偷听的坏习惯收收。”

    说罢,殷青岩便丢下母子两个,自顾自地上楼了。

    若说殷青岩之前不大友好的态度伤了王兰馨,那么他最后的那句“小地方”就像是一把利刃,一刀把人给劈了,壳子没了,只剩个抱头鼠窜想躲起来的里子。

    偏偏王兰馨还走不得,她掐紧了手心强自镇定地看向儿子,挤了个标准的笑出来:“我也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这不正好下楼赶巧了么。你爸都有点气糊涂了,我娘家也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哪会……”

    “妈。”殷尧一脸痛苦地打断了王兰馨的话,“我累了,我先上楼了。”

    “是不是喝酒晕着了?妈叫人你给弄碗解酒汤上去。”王兰馨面露心疼,忍不住又吐槽道,“你爸也是的,你和心心都这么多年感情了,而且当年还是贾大师的师傅批的顶好的缘分,这些年我们也没少拉拔祝家。你爸他这是乱摆布什么。那贾大师也是的,做什么和事老,立个什么赌约。虽说按成绩比,心心一定能赢吧,但是何必废那事。要我说那乡下来的,那一身的土味儿,也不知是真女儿还是野……”

    “妈!别这么说祝白果。”殷尧的面色凝重下来,昏黄的吊灯下看着与刚才铁着脸离开的殷青岩有了六七分的相像。

    王兰馨被吓了一下,却是有些恼了。平日和睦甚至可以说恩爱的丈夫这几天像是吃了冰块加火药一样阴晴不定也就算了,她早年间也不是没伏低做小过。这亲生的儿子也这样不断打断她的话,给她脸色看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怎么不能说?她打你的伤不疼了是吧?一个不知来路的山里人,泥腿子都没洗干净的货色,你爸要她做儿媳妇,你也看上了?还想被打?”王兰馨气上心头,没忍住地刻薄了言语。

    可她没想到,这些话正扎了殷尧心上的伤口。

    殷尧是什么人,人让他疼,他要让人更疼。

    若平日,对着母亲的唠叨,他还能稍加忍耐。可是这般刺人的母亲,他没见过,也不想忍。

    “别一口一个乡下,山里,土味儿。你自己不也是爸从山上接下来的吗?”殷尧黑着脸丢完话,转身就飞快跑上了楼。

    丢尽刀剑,不见身后血泊。

    王兰馨站在一楼许久许久,久到她完全维护不住这些年来的优雅体面,怒踢了沙发一脚,骂了一句粗话,杀上了楼去。

    那杀千刀的,说好永远不让儿子知道的呢!

    殷尧的卧室与他爸妈的,只隔了一个书房。

    那边似上演了全武行的动静,殷尧听得很清楚,也很烦躁。他重重地将自己摔在了床上,胡乱地把被子枕头盖了一头。

    只是,能挡住的是外面的热闹,挡不住的却是他心里的嘈杂。

    殷尧有些恨父亲,也有些恨母亲。他恨贾大师,也恨贾大师的师傅。甚至恨祝白果,恨祝家,恨……祝锦心。

    他恨这个世界。

    如果现在面前有一个毁灭世界的按钮,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

    祝家寻回遗落的女儿,他曾以为那件事可能伤到的是祝锦心,却没有想到被戳个正着的居然是自己。

    那天,他们下药,他们被打,他们安然无事地看着那滑稽赌约的成立。

    他们因为脸上的伤被家里勒令不许去参加那天晚上的生日宴。

    殷尧在深夜,带着礼物偷偷去了祝家的别墅与祝锦心相会。

    深爱的人,刚刚被那些莫须有的事情阻隔了的人,突破了重重障碍拥抱的人。

    怀抱的温暖与绵长的吻,是殷尧现在都能清晰想起的事情。

    可是,当他结束了那偷偷的愉快的约会,回到家时,一切都不同了。

    他强大又慈爱的父亲,变得冷漠,带他到书房,锁上门,不悦地审视他,然后告诉他,必须娶祝白果。

    刚与爱人分别,无论是心和荷尔蒙都还在飞扬的殷尧自然梗起了脖子,只不待他说出那些关于一生一世,关于认定的话语,他的父亲一巴掌打掉了他的妄想。

    是的,妄想。

    殷青岩的那一巴掌,没有打在殷尧的脸上,只是重重的拍在了书桌上。

    可是殷尧宁可他打在自己的脸上,也不愿听到他后面说的那些话。

    殷尧从小就藏着一个秘密,他和爸爸妈妈的秘密,他不会告诉祝锦心的秘密。

    那一年,他五岁,他来到一个小池塘,他摔了下去。一个小女孩路过,看到,大喊,招来的大人救起了他。

    小女孩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殷家为了报恩和祝家频频接触,成了友好的商业伙伴,这些年将祝家从普通的富贵人家一把拉上了顶流。家庭和家庭,紧密相连,他们顺理成章地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个班里。

    感情越来越好,相互的吸引越来越强,成为情侣是水到渠成两家乐见的事情。

    一切都那么美好,幸福。

    只是小女孩不知道,他们的相遇,是一个小小的骗局,那看似无人的池塘周围,其实藏着许多可以及时伸出援手的人。假如那次她没有救他,以后她还会有机会救他。

    殷尧小时候只以为那样的相遇,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一直到长大,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不能说出口的骗局。虽然他知道,他和祝锦心是贾大师的师傅批出的金玉良缘,但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开始。明明以殷家当年的富贵,说要与祝家交好,那边肯定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自己去认识祝锦心,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他,在祝锦心十八岁生日的那晚,也终于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了他曾苦寻不得的答案。

    贾大师的师傅玄师,在十八年前闭关,闭关前给刚刚生下来没几个月的殷尧批出了金玉良缘。那缘分的另一端,在遥远的石母山,祝母的肚子里。

    殷家世代富贵,对修仙遗迹自有敬畏,自然不会去打破祝家在石母山养胎的事情。相反,他们当时觉得未来的儿媳妇在石母山得到遗迹的孕养,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呢,一个挺富贵的祝家,在产子时遇到了各种意外不说,最后竟还丢了孩子。

    当时的他们只以为祝家在波折一番后生了龙凤胎,那良缘自是牵在了祝锦心的身上。

    从那时候开始,殷家就慢慢地接触了祝家,在生意上有了些来往。后来做局时,也好更自然一些。

    只是王兰馨心疼儿子,不愿殷尧小小年纪又是落水又是受惊,违背了贾大师那关于救赎与独一无二的剧本,直接把事情说破给了五岁的殷尧听,让他对后面落水的事情有些心理准备。

    殷青岩知道时,王兰馨已经把话说完,他只能找补着让殷尧记住不可对祝家那边泄露半点,又在家里的浴室让殷尧试了几回落水,直到五岁的殷尧能完全模拟出仓促落水的惊惶方才罢休。

    虚假的救赎,却仍牵动了两颗真的心。

    假如祝锦心真是那良缘的另一端,那也只是在达成完满的结局前绕了个小岔路而已。

    可惜,她不是。为什么她不是!

    祝白果才是祝家亲女,才是被玄师批出的属于殷尧的金玉良缘。

    或者说,是属于殷尧的,唯一能产下殷家后代的女人。

    在那个夜晚,殷尧从面色铁青的父亲口中,知道了殷家一脉单传,下一代总是早早从上一代手中接过权柄的秘密。

    他们是一脉单传,却不是因为恰好,而是因为诅咒。

    这个世界没有了灵气,没有了修士,却还有着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殷家的先人,受到了关于子嗣的诅咒,从此他们只能在人海寻觅那唯一可以给他们生下孩子的女子。

    找到,相遇,让她们心甘情愿地爱上,然后才能拥有一个,只有一个孩子,唯一的男孩子。

    子嗣艰难,却容易早衰而亡,这是他们殷家找了多少大师都解不开的命。他们仅能依靠那些大师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个女子。

    是的,尽快。

    殷青岩从保险柜里拿出了陈旧的族谱。一脉相传的殷家人,让族谱不过薄薄几页。

    “这位先人,自成年起,寻觅夫人三十年,四十八岁结婚生子,五十岁猝。”

    “这位先人,久寻夫人不得,散尽当时殷家家财,求得一卦,又攒金十载,远渡重洋,在死前为殷家留下骨血。”

    “这位先人,寻大师批卦后,得知夫人是当朝皇后,与帝王夫妻恩爱。他起兵造反,杀入皇城,废时数年。而让那皇后爱上他,花了比造反还多得多的时间,还好他在我们的先人中算是长寿的,在近六十的高龄,让五十有余的皇后生下了孩子。”

    “还有这位也算长寿的先人,他年年批卦,年年落空。一直到四十多岁,才得了一卦。还好他终于等到了,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娶到了刚成年的妻子,延续了我殷家血脉。他的妻子刚有孕时,他就死了,险些后面就没有我和你了。”

    “还有……”殷青岩把族谱翻到最后,指着一个名字给殷尧看,“你的爷爷,他在子嗣上算是命好的,能看到孙子再死的殷家人,还真的不多。不过他在娶妻上的命就差了点,在你爷爷时,殷家早已是京市豪门,那金玉良缘的卦自然是早批好了。他十八岁娶你奶奶的时候,你奶奶都……快五十了。还好当时玄师送了药,这才有了我。而殷家夫妻的感情好不好,还会影响到子嗣的运道。你奶奶善妒,比你爷爷年长,却又比你爷爷命长,你爷爷从结婚到死,都没沾个别的女人。”

    殷尧:“……”

    “不过女人命长是好事。虽然大师没明确说过,但是从我们的族谱来看,妻子的命长的,丈夫的命也总能长点。不过,从来也没个活过七十的。”

    听到此,已经进入到了殷尧不理解,也不想理解的层面。

    而当时的殷青岩却没有停下。

    “还有我和你母亲。”殷青岩指着倒数第二个名字,“你只知道你的母亲王兰馨是京市王教授家的女儿。可你不知,她在与我结婚前,不过是万河山上一个猎户的女儿。要知道,猎户居于山上,狩猎于林间,那生活环境比祝白果那村子要差多了。我见你母亲时,她一口乡音,皮糙肉黑,整个人远比现在的祝白果差得多得多。可你看她现在,虽然还有些小毛小病,但是好歹出去的时候知书识礼,打扮上也不失礼,看起来和其他家的夫人已经没什么差别。要知道当年玄师也是闭了长关,出关帮我批卦时,我十六,那年找到你的母亲时,你的母亲都已经二十三了,比现在的祝白果还要大五岁。现在不是一样掰过来了?”

    一句句话,像是一把把刀,把殷尧戳得一愣一愣。

    殷青岩的例子一个个地举,结论一次次强调。殷尧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明白,他的父亲是在说,他想要孩子,就得和祝白果在一起,还要让祝白果真心实意地爱上他。

    还不是生完就完了……按他父亲的说法,这命定之女的寿命会影响自己的寿命,而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会影响到他们孩子的运道。

    也就是说……他做的那些事……差一点,就毁了殷家的未来。

    殷尧心有戚戚,却依然不愿屈服于命运。可是他太清楚父亲平日温和面目下的手段。

    他并不怀疑父亲的话,也不会怀疑玄师的卦。像他们这些豪门也不是傻子,平日捧着那些大师,自然是因为他们曾经带来真的利益。

    可是,万一呢……

    殷尧信了,却心怀侥幸。这几天去缓和与祝白果的关系了,却本能地抗拒着不愿尽力。

    如果那是真的,他会娶祝白果,生一个孩子,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彼此相爱,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好运道。那祝锦心呢……她怎么办?如果只是要孩子也就罢了,那祝白果还能用之即弃,不过几年。可是还要幸福相爱……他和祝白果幸福了,要把祝锦心放在哪里?

    他的人生,到底又算个什么东西!

    深夜的委屈,如潺潺泉水,或许不够汹涌,但是足够持久。

    所有的委屈,都会想得到些许的安抚。

    于是运气差点的,拥有了柔软但并不太隔音的被枕。

    运气还行的,靠在了母亲温暖的肩头。

    而运气不错的,则是得到了一个有爱的摸摸头。

    宋秋意缩回了自己不知道怎的,突然伸到对方头上去还撸了好几把的手,轻咳了一声,强作镇定道:“我对现在的情况,有几个想法,你可以听听看。”

    被带着暖意的手摸头摸到愣掉忘记继续委屈的祝白果回了回神,点头表示听着。

    “我对运道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很多让修士出现负面情况的东西,都会在他的身体里有所痕迹。我们最好是能用灵气,在你的身体里完整地走一圈看看情况。”宋秋意想了想补充道,“我的意思不是双修那样的,那样只是我的命火走过你身体的部分主要经脉,做了个循环。但是命火是被动的,是在我们双修时受到牵引的,无论是每次的量还是路线都不受我的控制。所以还得是灵气才行。”

    祝白果见宋秋意看来,于是又点了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我体内的灵气被寒毒沾染。这些天的双修,让我被污染的异火和灵气中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清去了寒毒。但是真的太少了,平时做些像这样的琐碎事情没有问题。”宋秋意微皱着眉说着,动了动手指,墙上的小火苗画了个车厘子,而后又道,“但是要在你身体里不伤害你地走一圈,还是远远不够的。除非……”

    祝白果这次没迎上宋秋意看过来的目光,反是微红了脸看向了别处。

    然后她就听到宋秋意说:“除非你自己引气入体。”

    “我?”祝白果有些惊讶地看向宋秋意。

    宋秋意点头:“对,你。引气入体,除了是步入修仙的第一步,还是将凡人身体彻底清理的一步。你的世界没有灵气,便是有人做了手脚,应该也无法抵抗引气入体时灵气的涤荡。虽然我没有测灵石,但是你也知我的状态,不说如意玲珑塔将你带到我身边,就说双修时我体内异火在你体内转了一圈后增旺的情况,你至少是有木灵根,有极大可能引气入体。所以你……要不要试试。”

    这不是宋秋意第一次提议祝白果试一试引气入体。

    只是上次外头还有几个肉粽与一堆在路上的人,麻烦不断的祝白果当然不会留下花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去引气入体,毕竟她的世界没有灵气,当时的她也不可能靠引气入体成功出去打杀四方解决麻烦。

    那时,那是一个可有可无,以后有空时可以试试,体会一下新生活,看一看新世界的提议罢了。

    祝白果向来分得清馒头和糖果,清楚生存之后才是享乐。

    但是现在不同。

    祝白果大力点头,表示要试。

    只这边祝白果都开始想是从今晚开始试,还是周六赴了祝锦城的约早点回来用更连贯的周末时间试了,却听得旁边宋秋意道:“按说引气入体并无危险,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在你引气入体之前,我还是该多攒些干净的异火与灵气以防万一。所以……这几天就让我们双修得更努力一些吧!”

    宋秋意言语虎狼,却语气坚定,目光坦荡。

    祝白果:……——

    作者有话要说:

    宋秋意:为何不说话,要更努力你怕了么!

    祝白果:(|||¬ω¬)~~~怕了怕了……

    第44章

    宋秋意说努力,就真的很努力。

    亲了亲,又亲了亲,亲了又亲。

    明明频繁双……咳,频繁亲亲的效果是呈递减的,但是她们还是亲了很多次,亲到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凑近时都能感到对方脸上的热意把自己的脸烫得更热。

    到底还是祝白果先投降了,毕竟据说她只是个木灵根,不是宋秋意那样随便烧都没关系的火灵根。

    “这……这么多次……效果应该已经不太好了吧。”明明只是被轻舔了几下嘴唇,偏舌头都像是麻了的祝白果勉强找回了说话的节奏,也不敢看宋秋意,只望向不远处的白墙弱弱道,“要不……我们还是学习一会儿吧?”

    “你在引气入体之前,还想继续学习吗?”宋秋意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快运转灵气驱散了脸上不受控的热意,摆出了谈正事的认真。

    祝白果偷看到了宋秋意红润的面色一下子恢复如常,猜到她作弊了,却不好意思让她用灵气帮忙,只得自己用手背贴了贴脸。

    可手都是烫的,贴来又有什么用呢。

    无奈继续顶着一张红脸的祝白果点了点头:“刚才听你讲了这么久,只有一个知识点我一直学不会。现在有了猜测,可以继续学下去,有了学不会的点就攒着。如果我能引气入体,成功解决学不会的问题,就能在后面一并学了。毕竟你不是说我们还要……咳,就是还要等几天才能试着引气入体。”

    宋秋意从前修炼一直勤奋,要不也不会十八岁就凝结金丹。此时听祝白果如此珍惜学习时间,当然不会说否定的话。

    不过……

    “那你还要跟着我学哦。”宋秋意看着有些茫然的祝白果,笑了,眼中带了些狡黠的小得意,“那是不是说明,我比那前几日给你传音的人讲得好呀。”

    祝白果自然不吝夸奖,天上有地上无那种话她也能真心地夸出来。

    而最后让祝白果结束那些夸赞的,并不是词穷,而是面前那人越来越亮的眼睛,让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快到有些受不住,才匆匆停了夸奖转了话题。

    这大概是仙人高兴时的另类威压吧,祝白果偷偷捂了捂心,如此想着。

    只是她却不知,这一晚的另类威压,还在后面等着她。

    排队等着她……

    火苗飞舞,信手捏来知识点和题目争前恐后,跃然墙上。

    一个用心讲,一个尽力听,知识的大网兜头撒下,两人的眼睛都如同孕生了星辰般闪亮。

    三个小时过去,逼近凌晨的睡觉时间,白墙的边缘,已经攒下来包括【相反数】在内的三个小知识点。

    只是那些祝白果曾经全力以赴也无法习得,无数次让她沮丧失望甚至心生畏惧的顽固错误,已经不会再让她害怕和痛苦了。

    身边的人,用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耐心地将那些曾经重创过她的许多一一打碎。

    她不会再怕了。

    即便引气入体失败,即便那些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永远存在。

    她也不会再痛苦了。

    被宋秋意握着手的祝白果,在此刻,如此坚定且坚强地相信。

    然而……聪慧,强大,温柔的仙师形象却只保持到了教完最后一题,白墙恢复如初的那一刻。

    祝白果还没来得及对今晚的学习与所得表示感谢,就见刚才还如知识帝皇一般霸气指点江山的宋秋意突然泄了劲儿,不但整个人松软了下来,还松开了两人一直握着的手,眼神也开始四处飘忽。

    “引气入体的事情越快开始越好,我们要开始努力攒些干净的异火和灵气了。现在每天睡觉也要花好几个时辰呢。我们……”宋秋意瞅了几眼空无一物的墙角,又去看白乎乎的屋顶,声音越来越低,“所以……你要不要留下睡?”

    最后的话语已低若蚊吟,落在祝白果耳中却响如雷鸣,让她一下地绷紧了身子。

    修仙之人何其敏感,宋秋意瞬间感觉到了祝白果的抗拒。

    原本软乎下来的人坐直了,撑起的冷漠带着了些许虚张声势的威压。

    “如果你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那便罢了。双修的效果虽然递减,但是我们每日多来上个十几回,也能补上睡觉时间无法握手接触的那份。”宋秋意状似公事公办地冷淡道。

    对哦……宋秋意她不懂。

    明明只是单纯地从坐着拉手变成躺着拉手,做什么刚才提起的时候一副心虚的样子,让人白吓了一跳。

    所以只是这样的“努力”吗?

    祝白果有点想笑,心里又有点儿莫名地痒痒的。

    现在引气入体对祝白果十分重要,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说引气入体吧……就冲着宋秋意现在明显勉强撑住快垮了台子的模样,说拒绝也真的很难。

    祝白果主动去外头把两人的铺盖搬进来,平平整整地铺在了一处,远看起来似个双人床的模样。

    原本对祝白果的抗拒有些生气的宋秋意,渐缓了脸色,然后趁着祝白果出去收拾别的东西时,悄悄地抬了一下手。

    一道清风吹过了两人的被褥。

    于是去外头收拾了一下书包,回来就发现两人的被褥紧靠在了一起的祝白果有些困惑了。

    刚才自己特地给两套床褥之间留的空隙呢?

    宋秋意见祝白果在被褥那边站得有些久,心虚地轻咳了一声,见人寻声望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抬手就是两道涤尘诀。

    嗯,爱干净总是没错的。

    每回被宋秋意刷涤尘诀,祝白果总觉得自己有变得香香。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会持续挺久的时间才慢慢散去,还挺好闻,祝白果很喜欢。

    不过这回,祝白果却没闻着多久。因为一躺下来,那淡淡的草木清香,就被宋秋意那边儿浑厚的古老香木气息盖过去了。

    宋秋意身上的那香气有点儿意思,非得到足够近的距离才能闻到,而这么浓郁的香味,只稍退两步,就什么都闻不着了。这大概,也是仙师的特别吧。

    这处空间没有灯火,却无论何时都亮如白昼,加上身边躺着个人,祝白果有些说不出口的紧张。

    明明不会发生什么,却好像没有办法控制心跳慢下来。

    就在祝白果胡思乱想之际,身上的被子被轻轻扯了一下。

    祝白果转头,旁边的宋秋意晃了晃手。

    得……本就紧张,这般一拉手,就更睡不着了。

    祝白果有些后悔了。

    “太亮了吗?”宋秋意感觉到了祝白果似乎不太舒服,空着的手微动,黑暗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只剩下柜门那边儿祝白果卧室没关的台灯透过来的一点儿微光,又道,“现在呢?”

    “好多了。”祝白果惊讶于她的细心。

    “那睡吧。”宋秋意轻轻捏了捏祝白果的手。

    这个小动作,宋秋意常做。通常是祝白果忙着刷卷子或者做别的什么事儿,宋秋意要唤她时就会轻轻捏一捏交握着的手。

    但是!

    那都是坐着时,正正经经的……

    同样的动作,换做两人此时躺着,同样的正正经经,就让祝白果控制不住地开始心脏狂跳。

    怎么回事呢今天?

    明明也没有在双……哦,没有在亲亲,为什么会心跳得这么快?

    就像之前夸宋秋意授课水平,看着她那越来越亮的眸子时,也是这样……

    这会儿周围都黑下来了,也没什么越来越亮的眼睛,祝白果无法用之前仙师另类的威压那样无稽的理由来糊弄自己。

    所以,大概?

    自己病了?

    祝白果抿着唇,如此想着。

    宋秋意耳力极好,旁边那人的心脏锤如擂鼓,这样的事情基本上只发生在她们双修时。她虽不知祝白果现在是为何这样,但是双修时自己的心若跳得这般快了,肯定是无法立刻睡着的。

    “怎么?还睡不着吗?是在担心引气入体的事情吗?”宋秋意问出了自以为是的可能。

    当然不是……可要说是不习惯这样睡,有人就要生气了。

    祝白果叹了口气:“嗯。”

    “资质极佳者,引气入体所需时间可在一日之内。佳者月余,中庸者,数月亦可。”宋秋意说着,安慰道,“我觉得你肯定是来得及赶上那重要的考试的。”

    “等等!”祝白果侧过了身,面向了宋秋意,“怎么还有要几个月的吗?”

    “我觉得你一个月最多了。”宋秋意有些后悔吓着了祝白果。

    “……”祝白果想到自己从前看过的几本不多的修仙小说,里面的主人公动辄一夜就引气入体成功。好的,是今天的事情太多,太沉迷快乐坐火箭式学习的自己大意了!

    自己和小说里主人公那必然是差了一池锦鲤的运气啊!

    祝白果反握了一下宋秋意的手,郑重道:“我觉得,我们明天就开始尝试引气入体吧!等我放学回来就试。”

    说罢,祝白果重新躺平。

    突然补上的知识点给了她迎头一击,顺带击散了她之前心中莫名的纠结于悸动。现在她平静了,能睡了。

    然后,睡不着的人,变成了宋秋意。

    被打击到平静下来的祝白果很快捕捉到了睡意,只不待她完全沉浸进去,与宋秋意牵着的右手突然被拉动了一下。

    那拉动她的力气不小。

    只一下,祝白果半个人都被拉进了旁边的被子里。

    “怎……”被拉了一下醒了一半的祝白果迷糊开口。

    旁边无人答话,只那本牵着她右手的手微动,从牵手变成了握住她的手腕。

    短暂停顿,那力道又将她的右手轻轻一拉,然后下一秒……祝白果的右手掌心里便被塞了一团温软。

    像是刚蒸出来没多会儿的馒头,松软中有些弹,还是那种会在顶上放一颗枣的馒头……

    与手心的从暖变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祝白果像被一桶冰水兜头淋下的脑袋。

    祝白果彻底醒了,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却看不到对面那人的半点神色。

    嗯……固然有黑暗的原因,但是主要还是因为那人的脑袋完全缩进了被子里。

    祝白果的右手微微张着,微微颤抖,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就这么撤走……还是平展着后退……或者……

    啊啊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白果被冰水淋完又似被一把推进了火里烤的脑袋一片空白,连生命都像是被静止。

    第45章

    炙热与僵直,两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感受自右手掌心蔓延周身,千言万语堵在祝白果的心头,那已蹦得胸口发疼的心脏却无法震出一字。

    假如人的温度可以一直上升,祝白果显然已经可以自燃成功。

    不过几息,手腕处被再次收紧,推离,温软离开了掌心。

    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一个决定来自祝白果本人。

    旁边的人悉索出声,脑袋钻出了被窝。

    “你……”祝白果终于憋出了一个字,声音发哑,再不敢吐出第二个字。

    “你可还记得,之前你生日那天晚上回来时……我驭风携裹你到近前,许是过于仓促让你受惊,你不慎碰到了我的……”宋秋意顿了顿,跳过了某些具体的词汇,又运转灵气再次驱走刚褪下又升起的温度,方才咬了咬唇接着道,“那次我感觉到,被引去你那的异火燃烧得极为旺盛,甚至胜于我们双修之时,而那短短……的一次接触,带回的清气也远比我们双修时多了许多。效果十分明显,不过同时,我的身体也变得比双修时更加奇怪,似乎心跳速度与温度都有增加。那时我觉得可能是个意外,又或是在双修时不慎走了歪路堕了邪术,便没有再提。你现在急于引气入体,刚才我便想着再试一次……”

    若此时将屋中重回光明,再给祝白果一个镜子,她便能看到自己这会儿半张了嘴巴,震惊到呆滞的傻样。

    能不震惊,能不呆滞么。

    这仙师……这不知真正的双修为何物的仙师,刚才竟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主动献了身啊……

    只是因为,自己急着要引气入体么……

    这到底是什么笨蛋仙师啊!

    祝白果缩回已经没了牵扯的右手,紧紧地按住了心脏,整个人都惊得有些微微的发抖。

    宋秋意已至金丹,区区一点黑暗自拦不住她看到祝白果那边微颤的异样,当下立刻坐起,一把揭开了两人的被子。

    “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那么做,你的身体也有什么不舒服?”宋秋意一挥手,屋中瞬间恢复了一片光明。

    “我没事,你关灯。”祝白果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昨天刚从物理书中学到什么是灯的宋秋意皱了一下眉,挥手让屋中重回黑暗,反正那光明也不是为方便自己才招来。

    祝白果没想过宋秋意的视力完全不会被黑暗影响,不过还是动作幅度小小地在枕头上扭了扭头,擦掉了因为惊吓与内心的震动落下的几滴泪去。

    笨蛋……自己迟迟没有告诉她真正的双修是什么。

    她却愿意……

    祝白果有一点难过,为自己那被宋秋意衬托出的卑劣。

    觉得祝白果不对劲的宋秋意又问:“你真的没事吗?”

    “嗯。”心情复杂的祝白果揪紧了心口的衣裳。

    宋秋意在黑暗中坐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无措,想了想,抬手把祝白果的被子盖好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以后就不这样做了。双修虽慢,我们慢慢来就是了,不用这些旁门左道了。不过明天就开始引气入体还是急了些,我们再努力双修几回,后天不就是你们可以休息的周末了吗,到那时候我们再看看?”

    这会儿宋秋意越是通情达理为祝白果考虑,祝白果就越是难受。

    祝白果此时也只有余力,回了个“嗯”字,连提醒现在已过凌晨,周末是明天不是后头的念头都生不出。

    在一个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占便宜的时候占了大便宜,实在是一件考验人性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冷静下来之后,除了因隐瞒而生出的愧疚,祝白果居然……居然对刚才的事情还有几分眷恋。

    天哪……

    大家都是女孩子。

    她有的什么自己没有……

    祝白果咬着唇,偷偷摸了自己一把。

    嗯……好吧,自己因为不太好意思,是穿着内衣睡的,手感上的确……

    哎,都怪自己,当初给宋秋意拿衣服换下那身红裙的时候,因为不好意思和她解释内衣……就给她拿了件穿里面的小吊带。要是那时给了内衣,刚才的感觉可能也不会那么明显。

    为什么会那么软……哎,真的好软好软好软……

    这边祝白果胡思乱想,几欲疯狂。

    旁边宋秋意躺下,却是正正经经地问了一句:“还拉手吗?”

    祝白果:……

    “只是拉手,不做别的。”宋秋意补充道。

    祝白果觉得自己是个人渣,甚至在这一刻想给宋秋意摸回去算了。

    当然,没有。

    胡思乱想,失眠,牵着手,甚至不敢辗转反侧。

    祝白果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是怎么睡着的,闹钟响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刚闭眼。

    当然,不是。

    轻轻地松开了宋秋意的手,祝白果僵着手脚,慢慢地把自己那不知怎的滚去别人被窝的右半边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回了自己那边,赶在枕边的闹钟响第二回之前把它给按掉了。

    祝白果悄悄松了一口气,结果一扭头,与宋秋意清醒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哦,是了,仙师……听不到闹钟才怪。

    昨夜种种宛若侵蚀理智的潮水奔涌而来,祝白果暗掐了自己一把,挤了个笑出来:“早啊,吵到你了么……我现在就出去。”

    说罢,她麻利爬起,开始收拾被褥。

    每日把被褥搬来搬去也挺麻烦,不如等周末去买两床铺盖回来,以后就放在这里面。反正宋秋意涤尘术清理效果一流,那些新被褥甚至不用在外面洗晒,直接拿进来法术涮一遍就能用了,方便又保密。

    祝白果边手上忙着,边强迫自己的脑子想些别的。

    只想完了,手上又是一顿。

    自己是回事,这就要买两床了?这就准备常住了?

    宋秋意不知祝白果纠结,倒是想起了昨晚沉迷教学,没来得及问的另一件事,凝眸正色问道:“你这么早起,是想给你的那些家人做早饭吗?”

    “嗯?”祝白果被这突然出现的话题打断了遐想。

    “你的家事,我本不该多言。”宋秋意顿了顿,还是把话说完了,“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为他们下厨?他们……”

    值得吗?

    从生日那事的后续到身世,祝白果陆续都有和宋秋意说过。加上这几日祝锦城也有来祝白果卧室,宋秋意在柜中多少会听到他们聊起一些。祝家对祝白果的态度,宋秋意基本已经清楚。

    多年失散,没有亲情。一朝归家,那些人却只会包庇伤害她的人。

    这样的所谓家人,配吃她做的饭吗?

    有那时间精力去饲喂毫不在意她的人,还不如多双……嗯,多刷几道题。

    宋秋意的话未尽,控制了自己没有深入吐槽更多,但是那更多,全写在了她的脸上。

    祝白果将自己的被褥叠好,压了压,没有急着抱出去。

    这个“为什么”,祝白果昨天本来以为祝锦城会问的。

    但是昨天祝锦城送她回房时没问,只是掰扯他们的母亲到底是想吃还是不想吃她做的菜了。

    如果是祝锦城问,祝白果可能还要想一想,该怎么说。

    可现在问这个问题的是宋秋意……

    “你吃过西瓜吗?一种圆的,外皮绿,内瓤红的水果。”祝白果没直接回答宋秋意的问题,反是问了一句,还伸手临空画了个圈比划道,“大概这么大。”

    宋秋意摇了摇头:“我只吃过灵果,凡人界的东西我都没有吃过。”

    “西瓜这种水果,皮大概一个指节那么厚,里面都是瓜瓤。好的瓜。瓜瓤很甜,水分很多,一口咬下去,就像喝了一口蜜水。到夏天天热的时候冰一冰吃,那冰凉爽甜的汁水充盈到都能从嘴角溢出来,一口下去整个人都凉爽舒适透了……”祝白果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假设现在是个大热天,你很热,然后看到一群人,周围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啃着冰凉的西瓜。一口一口在你面前吞咽着甜美的汁水,笑着告诉你这瓜有多甜多冰多爽,他们吃得有多开心多满足。你……会不会很想吃?”

    “那西瓜,比车厘子还要好吃吗?”宋秋意抿了抿唇,眼睛亮亮。

    “……”祝白果气道,“各有各的好吃。你就说吧,你在那情况下想吃吗?那从来没有吃过的,大家都告诉你好吃的西瓜,都在吃给你看,边吃边告诉你有多好吃,吃完有多开心的西瓜,你想不想吃!”

    “所以,祝家人就是你想吃的西瓜?”宋秋意因着祝白果的恼意,明白了她的比喻。

    祝白果:“嗯。”

    宋秋意无父无母,不能了解祝白果对亲缘的执着。但是此时用瓜果作比,倒是能感悟一二。

    也是,不管那西瓜好不好吃。你没吃过的好多人都在说好吃的东西,十几年日复一日的看着,想尝尝也很正常。

    “的确,光听你这么形容,我就已经对西瓜很有兴趣了。”宋秋意说着,顿了顿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每个人都有想吃的瓜,你想吃,就去摘,是对的。”

    祝白果那藏于心中多年,隐秘的,未曾与别人说过的甚至有些卑微心思,终于说了出来。

    没有嗤笑,没有指责,没有同情。

    只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真好……

    “我只是想尝一尝,瓜好不好吃,亲口吃了才知道。如果那瓜不好吃,我不会勉强自己吃下去。同样的,我努力摘过了,真摘不到,也就算了,我可以去吃点别的。”祝白果知道宋秋意最初说那些话,除了替自己不值,也是怕自己浪费时间徒劳无功,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也就解释到了最后。有些话,说与祝锦城听,保不齐那孩子还会受些伤。但是与宋秋意说就不一样了。祝白果得到了真正的松快。

    听罢,宋秋意这才真的露了些笑出来:“比如说,去吃点车厘子吗?”

    “或者草莓也可以。”祝白果也笑了,“昨天的草莓是不是也挺甜?说起来你好像更喜欢甜一些的水果,像车厘子草莓和紫葡萄吃得就快些。那些酸一些的紫葡萄和淡一些的小番茄你就总爱放在后面吃。不过上回拿过来的糖,你又不爱吃,都还是生日那天拿进来的吧,才五六颗……吃了这么多天,还有一颗在那树桩上放着没吃完。”

    “……”宋秋意盘腿坐在被褥上,看向祝白果伸手指向的树桩,白白的脚脚颠了颠。

    “那糖你要不爱吃就别吃了。好了,起来了,我要收拾你这床了。”祝白果随意说着,走过去开始折宋秋意的被子。

    宋秋意闻言却没动,一脸犹犹豫豫。

    祝白果停了手上的活儿,好奇:“怎么了?”

    宋秋意不知该如何回答。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用……涤尘术来刷掉这尴尬的气氛。

    法术落下,是祝白果熟悉的一身轻松,再看那宋秋意团坐在被褥上,还纠纠结结地抿着唇看自己。

    洗漱干净……犹犹豫豫……目光闪躲……

    这是大清早就要双修吗?

    祝白果突然福至心灵。

    罢了……昨晚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今天从早修起,多修几回也是应该的。

    祝白果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都忘了两人约定俗成的先开口提上一句,便直接靠近俯身亲了下去。

    也不知是质变引起了量变,还是昨晚宋秋意那神来一笔的一抓一按撼动了些什么。

    早上的这个吻,落得轻柔,却比之前所有多了几分缠绵,直至祝白果不自觉地轻轻抿了一下对方的唇,方才意识到不对,匆匆结束。

    因着双修的次数增多,其实撇开那几次意外,她们一般“双修”完就能如常地继续说话做事。

    这回,却多了几分沉默。

    祝白果自知这回是自己失态了,偏生也不知该解释什么。就是不小心抿了一下……不会被发现吧……嗯……至少不会被刻意点出来说吧?

    心乱如麻,手中就要找些活儿做,偏生宋秋意坐着没动。

    千万别说什么……

    祝白果开始考虑放弃收走宋秋意的被褥,手忙脚乱地抱起了自己的那床,便要逃走。

    然而被子刚抱上手,就听得宋秋意就开口了。

    女子的声音温软低柔,带些许的羞涩,说出的却是祝白果完全想不到的话。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糖很甜,太好吃,我想留着慢慢吃……”

    祝白果:???

    所以在我没忍住好好亲了一亲,紧张到要死掉的时候,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些啥?

    祝白果突然有点想把手里的被子砸过去……

    第46章

    殷尧昨晚睡得很不好,早晨起来得有些晚,来不及去祝家接人,更别提去搞什么偶遇。

    明明之前有着一个撩着一个的时候觉得很烦,可这天终于能歇口气了,又好像更烦了,简直暴躁到想要打人。

    这样暴戾的情绪,在殷尧开车到校门口,看到那钟丛和祝白果说着话一起进去了时,达到了顶峰。

    昨天被救了,今天就染个红毛,这是要骚包给谁看!

    殷尧沉着脸开车进校,钟丛那头惹眼的红毛似一直烧在了眼前,还有那祝白果和钟丛说话时的友好……越想越气的殷尧恨恨跺脚,刹车踩成了油门,车子直接在地下车库撞上了墙。

    还好车速不快,油门踩得不重,人没事,只是被安全气囊打了一脸。

    车就麻烦了,车头那儿瘪了一大块。

    “真是倒霉。”被气囊撞得脸疼的殷尧看着不远处跑过来的保安,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骂完,又有些恍惚。

    可不就是……倒霉么。

    从那些在他脸上拉屎的鸟,到与祝白果和好的不顺利,再到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倒霉了。

    殷尧冷着脸下了车,没搭理过来问长问短的保安,掏出手机对着车头就是一顿拍,把照片发给父亲之后,反手就把手机关机了。

    自殷尧记事起,他爸和他妈就一直很恩爱,别说吵嘴了,脸都没红过。可这几天,他爸对他妈突然冷淡下来,当着殷尧的面不给他妈脸都不是一回两回了。昨晚那两人还在卧室吵吵到大半夜,等安静下来,殷尧听着楼下的响动从窗口看下去,他爸居然半夜开车走了。

    前几天他爸给他妈脸色,最初那一次两次的,殷尧还只是劝劝,没在意到其中的关键。可次数多了,联想到祝锦心生日那晚他爸给他普及的殷家家史,那关于夫妻和睦有爱对孩子气运的影响……殷尧哪儿猜不到,他爸这是在用父母的关系拿捏他快些做出决定,快点放弃祝锦心,去和祝白果交往起来。

    呵,不过是拿捏罢了。他被拿捏了,难道不会反过去捏回来么。

    现在都到撞车了,殷尧不信这一脉单传的家族,他爸能看着他真的出事。

    事实上殷尧想得没错,收到车祸照片的殷青岩打不通儿子的电话,已经开始按着车子的定位边着急往学校赶,边给殷尧的老师打电话了。

    殷尧不知他的行踪尽在殷青岩的掌握中,还自以为发了照片就关机能反拿捏他爹一把,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然而,去教学楼的时候,他又看到了!

    他真的不想看到,但是那钟丛新染的红毛实在醒目。

    殷尧被迫看到了教学楼前,钟丛伸手拿掉了祝白果头上的落叶,祝白果还对钟丛笑了一下。

    艹!孤男寡女,不要脸!

    殷尧骂了一句粗话,完全忽视了还在那两人旁边站着的祝锦城和周围走动着的同学们。

    祝白果友好地笑着说了谢谢,和昨天中午冷着脸暴打自己的女魔头判若两人,钟丛捏着落叶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涨红了脸才憋出了一句“不客气。”

    只话音未落,后头约人中午一起吃饭的话还没机会说出口,一道讥讽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突兀出现。

    “呵,一大男人染得跟只鸡似的,这是学校又不是斗鸡场。”殷尧冷笑。

    钟丛回头,依旧是个大红脸,只这回是气红的,配着圆瞪的眼睛,还真是更像斗鸡了一些。

    “殷尧你是不是有病?”钟丛掰动了手指的骨节,在噼啪响中怒道,“嘴这么欠,我看你脸上的那些乌青是不想好了是吧。”

    殷尧看了乌青制造者祝白果一眼,后者完全没分给他一丝眼神。

    “怎么,染了个头就当自己是斗鸡之王了,掰手指是吧?想打架啊!”不受关注的殷尧邪火上升。

    你一言,我一语,血脉膨胀的两人等不及到中午放学,甚至没等到周围听到动静的同学凑来围观,便约定了立刻就去斗殴。

    全程听完的祝白果沉默着目送那一白一红两只炸毛鸡走远,毫无兴趣地转身准备上楼。

    倒是旁边的祝锦城啧啧称奇:“殷尧是吃了什么无脑炸药,还斗鸡,还斗鸡之王……那主动凑上去要和钟丛打架的他是个啥?说起来,两个都是你手下败将,你觉得他们谁更厉害一点儿。”

    “赶紧上楼吧,都快迟到了。”祝白果拽了祝锦城一把,这傻乎乎的八卦弟弟……和当初楼子民说的什么阴沉网瘾小霸王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啊。

    “来得及,来得及。”祝锦城掏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啧啧又道,“他们居然还敢在上课的时候去打架,刚开学正是抓得严的时候呢,校门都出不去还打……说起来你这时候知道急着上课了,刚才钟丛凑过来说话,你咋还愿意跟着他慢吞吞地一路走过来呢。诶,你不会是觉得他不讨厌了吧。诶?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

    祝锦城说到后面,越说越惊恐,显然已经脑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行了!打住吧你!”祝白果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了祝锦城,想了想,还是把本来没打算问出来的问题给问了,“你刚才……就是在校门那边,我们刚被钟丛叫住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爬着楼的祝锦城呵呵笑,“你是说他的斗鸡头么。”

    “……”祝白果走完了最后几个台阶,忍住了没出手给走在前头的傻弟弟的脑壳来一下,“他的头发谁看不见,我还用得着问你?我是说,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身上好像有一些红……”

    18班的教室就在楼梯口不远,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教室门口。

    就在祝白果刚想给祝锦城好好说道说道时,她就看到了……里面……

    祝白果伸手拽住了要踏进教室的祝锦城,一下子压低了声音:“你看钟慧儿。”

    祝锦城被姐姐突然低沉到带了几分惊悚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顺着祝白果的意思向教室里面看去,却……

    “怎么了?”祝锦城看了会儿里面正吃苹果的钟慧儿,转头看向祝白果,“你想吃苹果了?”

    祝白果:“……”

    “钟慧儿怎么了?对了,你之前说钟丛身上怎么了?”祝锦城觉得祝白果的脸色好像变得不太好,有些紧张地关心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身上有一圈淡淡的红光?”祝白果讷讷道。

    祝锦城后背一凛,又看向教室里的钟慧儿,却是摇了摇头:“没啊。要我进去凑近看看吗?说起来,你是昨晚又刷题到太晚了吗?眼睛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祝白果:“……不用。”

    不用去凑近看了,钟丛身上的淡红光晕在校门口一闪即逝,她为了好好看清楚与人走了一路,也没再见着。而钟慧儿身上的光晕亦不持久,在她第一次让祝锦城看一看之后没两秒就不见了……

    那两人的红晕十分相似,淡淡的,如贴身的薄雾萦绕周身,只硬要说区别,可能是钟慧儿身上的还要稍深少少?又持续得多了那么一两秒?

    祝白果不觉得是自己的眼睛问题,要是眼睛有问题,这一路上这么多人,怎么才瞧着了两个。

    “算了,没事了,可能是没休息好。”祝白果有很多不确定,但是那些都不是祝锦城能解决的问题了。

    说罢,祝白果便赶着絮叨着要带她回家休息的弟弟进了教室。

    祝白果努力克制目光不去一直盯着钟慧儿看,只她放下书包刚落座,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上面托了个完整的红苹果。

    “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你。”

    祝白果得到了光明正大看向同桌的理由,缓缓转头,那钟慧儿依旧顶着头五彩毛毛,没有什么……奇怪的淡红色光晕。

    “洗过了。”钟慧儿不大耐烦地颠了颠手里的苹果,“快吃吧。一会儿老师讲卷子的时候好好做笔记,听不懂的地方写下来,可以课间的时候问我。”

    祝白果迟疑了一下,接过了苹果,不过没吃,顿了顿看着旁边的五彩毛毛头认真问道:“你到现在都觉得,祝锦心是在真心担心我和祝锦城的成绩吗?”

    “我知道你对心心有很多误会,但是这么多年我是看着她……”钟慧儿微皱了一下眉,耐心解释。

    前头祝锦城听不下去了,猛回头向祝白果道:“她就是祝锦心的脑残粉,没救了,放弃吧!”

    说罢,祝锦城顺手就要拿走祝白果手里那碍眼的苹果。

    不过祝白果快他一步,收拢了一下手,没让他拿到苹果。

    想帮姐姐减轻负担的祝锦城震惊了,受伤了,哼了一声,又猛地一下转回了身。

    祝白果把苹果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准备拿回去给宋秋意看看再说。

    钟慧儿倒是不计较祝白果没现在就吃,反是想再说一说祝锦心的用心良苦。

    可惜,提前来到教室的老师,没给她这个机会。

    久在黑暗的人窥到了光亮,有了奔头的祝白果上起课来更认真了。

    只是早上那两道奇怪的光晕,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影响,她不得不花些心思控制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钟慧儿的身上,不要总想着转头看一眼旁边的人。

    一心二用总是不易,这时候祝白果就有些想念钟丛了。

    毕竟钟丛坐她前头,在看黑板的时候,顺道就能观察到了,也不知那两人去外头哪儿打了,又得打得多激烈,怎么打到人都回不来了……

    当然祝白果是想不到的,那临上课跑去约架的两人压根没能出得了校门。偏生那热血已经上头,箭在弦上,两人掉头就直接在学校里选了个僻静点的地方打上了。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老实学生,对学校的了解在某些方面异于常人。选的是大早上没什么人去的实验楼,没上楼,特地挑了个避开监控的楼梯角打的架。不说输赢吧,总归不会被什么不长眼的来坏了事。

    但是事情就这么巧了,因为殷尧之前发出去的照片,殷青岩给他的老师打了电话。车在车库,一找就找着了,那碎了一大块的车头把老师吓了一跳,结果再一找都上课了,殷尧还没回班级,那不得赶紧地叫保安调监控找人啊。

    两人架打到一半,正势均力敌地抱在一起都想着把对方往地上按呢,几个老师带着一群保安找来了。

    众目睽睽下,两个发色奇异的少年在无人的角落衣衫大开,紧紧相拥,不分彼此……

    待殷青岩赶到学校,迎接他的就是脸上多了块乌青,头发乱糟糟,衣服扣子崩了两颗的还气呼呼的儿子。

    “殷董啊,您看这个吧,我们也不太好处理,您自己来吧……”殷尧的班主任挤了个笑,往殷青岩手边放了两张纸,在退出会议室前弱弱地补了一句,“别在学校打孩子……”

    说罢,班主任出去,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殷家父子。

    殷青岩垂眸,那两张放平在桌上的纸,是两张监控照片,一张画面里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进了那监控无法照到的楼梯角落。一张是几个老师保安把他们带出来时的样子。

    不待殷青岩细看,殷尧就一把扯过了那两张纸,撕了个粉碎。

    “我们只是在那里打架!”殷尧吼道。

    殷青岩冷道:“你现在冲我喊有什么用。撕了有什么用?他们都看完了,照片都发我手机上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和钟丛搞在一起,我喜欢的是祝锦心!”殷尧愤怒地踢了一脚桌子。

    小会议室的桌子有点沉,殷尧一脚下去,感觉脚趾钻心地一痛。只是在父亲面前,他却不愿哼出声来,只白着脸咬着牙把痛咽了下去。

    殷青岩呵了:“我知道有什么用。你们打个架把腰带打掉了,裤扣都打开了,拉链都崩了,你用什么来控制他们别乱猜。”

    “裤子质量不好怪我?”殷尧暴躁地扯了一下身上老师不知道从哪儿帮他借来的校裤,“你们买的那裤子质量还不如校裤怪我?再说,就算我和钟丛搞一起,我像是要被脱裤子的那个吗?他们什么眼睛,是不是瞎了!”

    “够了!乱说什么!”殷青岩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撞了车,不去医务室不去医院,就给我发了两张照片,然后关机打架是什么意思?觉得这样很酷?”

    “什么意思?看我倒霉你开心不开心?是不是我不去和祝白果在一起,你就准备天天找我妈的茬,天天和我妈吵,准备让我倒霉死是吧?”殷尧梗了脖子,“来来来,撞车都来了,你不如直接砍死我算了。”

    殷青岩一巴掌糊到了殷尧的头上:“说什么混账话。我和你妈吵架关你什么事。跟我出去。”

    说罢,殷青岩就把人扯出了会议室,一路押出了学校,直到把人塞上车,才怒道:“帝华那么多监控,你在里面乱说什么东西!”

    “不是你说的么,殷家夫妻感情,会影响孩子的运气。你不就是想用我的运气逼我去找祝白果生孩子!”殷尧冷笑。

    “你有脑子吗?”要不是怕殷尧之前撞车脑袋有什么好歹,殷青岩非得给他头上再来几下开开窍,“殷家的夫妻感情,你觉得你爷爷对你奶奶能有感情吗?我不还好好的在这里,殷家的资产在我手上还蒸蒸日上了。那是夫妻感情吗?那是娶回来的妻子,对丈夫的爱。只要她爱了,就能生出孩子了,只要她持续爱了,孩子的运道就能好。你妈对我什么感情你不知道?是吵闹几次就会不爱我的吗?你自己不当心撞了车,还赖上我了?”

    殷尧沉默了。

    是了,就看殷家那些祖宗娶老婆的手段和饥不择食的态度,还真看不出他们对老婆有多少爱。不说别的,就说他爸……喝个茶都要喝千年古树产茶叶,结果娶了个猎户女儿,就算改造得再好,那底子也是……再看他爸这态度,这些年的爱必然都是伪装。

    而他妈,这么多年反正殷尧是没怀疑过她出身书香世家,可见她改造之用心,对他爸的爱应该是真爱了。

    那只争吵几次,自己应该也的确到不了撞车这种倒霉程度……

    殷青岩的话很有道理,殷尧听进去了,分析起来好像的确也是这回事,但是吧,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别成天胡思乱想的,那些运道的说法没有那么立竿见影。你就看看谁家夫妻一辈子不吵几回,我们祖上那些,难道能什么事都忍气吞声地一辈子么。夫妻间那点事,只要不出大岔子,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殷家也越来越好了。”殷青岩看着殷尧脸上那乌青,又有些心疼,叹了口气道,“当年玄师闭关后,贾大师又给你看过,说你这孩子命中重情。我就怕你爱上不该爱的人,到与祝家结亲的年纪闹出事来。这才请贾大师测算谋划,让你在幼时能与祝锦心以落水结缘。虽然你妈中间坏了点事,但是好在你们也算是从小看对了眼,一起长大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就是可惜,她不是那个人。”

    殷尧沉默。

    殷青岩叹气:“背负着传承血脉的任务去和一个人在一起,真的很辛苦。我本想让你没那么辛苦,不是为了任务,而是真的因为爱去和祝锦心一起生活。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这么早把那些事情都告诉给你听。哎,都是命。”

    殷尧依旧沉默。

    “好了,说点别的吧。你今天究竟为什么和钟丛打起来了?”殷青岩换了个话题。

    殷尧:“……”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祝白果。

    这些天,殷尧还在挣扎,不愿就此屈服于血脉的延续,不愿放弃祝锦心。但是听过父亲的那些话,那些一次次强调的命定与注定在一起。无形之中……他再看祝白果,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呵,他的女人,什么时候由得钟丛那种人觊觎。

    殷尧心中清楚这架为何而来,但是他却不愿意回答殷青岩。他现在还不想认输,也不想看父亲得意的脸。

    只是殷尧不知,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沉默,让殷青岩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殷青岩忍下质问,发动了车子。

    只是在行到半路,殷青岩最终还是忍不住,冷冷的声音打破了车里的寂静:“你最好和钟丛是真的在那里打架,动拳头打架。”

    殷尧不语,心中冷笑,打架不是动拳头打,还能动脑袋不成。

    只殷尧冷着笑着,突然有所悟,面上的不羁顷刻散去,震惊地看向了司机位上的父亲,心里一下子没有笑,只有冷了。

    且不说殷尧这是今天第几次想把自己变成炸弹炸毁这个世界,被老师教育完的钟丛倒是在第二节课前就被放回了教室。

    钟丛像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冷脸地回了座位,且在钟慧儿的召唤下,久久不愿回头。

    不过这个奇怪的局面没有持续很久,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刚打,钟家两人便齐齐摸出了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后各自收拾了书包飞快地走了,一前一后地在教室门口与老师擦肩而过。

    祝锦城才不在乎他们干啥又逃课,在老师进来之前,一把搂了桌上的书,开开心心搬到了后面和祝白果做同桌了。

    对弟弟的小得意,祝白果没有及时给予反馈。

    实在是……就在钟家二人跑出教室时,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淡淡的……红晕?

    第47章

    钟慧儿和钟丛一去不复返,比起什么也不知道在旁边快乐一整天的祝锦城,祝白果的心事就要重一些了。不过最近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她的世界观早就被反复颠覆,现在虽觉那红光诡异,但想想家里的宋秋意,竟也没生出太多的坐立不安。

    到下午放学时,祝白果甚至没改变早晨想好的去水果店绕一圈再回家的想法。

    从前祝白果住村里,地里长的东西就讲个当季吃。现在不过三月,之前在水果店里看到过西瓜,祝白果都没想过要买。只是早晨拿来给宋秋意提个没带给她吃过的水果时,恰想到了西瓜,随口便用来举例了。

    说来倒也奇怪,钟慧儿和钟丛身上的怪事,落在祝白果的心里,还不如宋秋意早晨那句“很有兴趣”来得磨人。

    一放学,祝白果就带着祝锦城上车直奔了水果店,进门上手就挑了两个瓜,一个黄瓤一个红瓤。

    “你是真的很喜欢吃水果啊……”祝锦城感叹着,又伸手按下了其中一个祝白果刚挑好的瓜,“买那一个够了。你昨天买了一箱车厘子一箱草莓,你一个人能吃多少,再爱吃也才提上去一盆吧?其他都放下面便宜他们了。家里又不是没钱买,只是没你买的好吃罢了,他们配吃你用零花钱买的好吃的么。这瓜你买一个得了,直接冰完提溜上去,就我俩吃够了。”

    祝白果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明明她回祝家之后也没在祝锦城面前挑拨离间啊。怎么这孩子対其他人都已经嫌弃成这样了呢?嗯……是这些年的“西瓜”吃够了,已经没兴趣了么。

    “这两个,我的。”祝白果拨回瓜,又往瓜堆里伸了手,拍出一个好瓜抱往祝锦城手上一递,“这个,你的。”

    祝锦城:“哈?你挑了的那两个瓜,没准备给我吃?”

    “这不是给了你一整个吗?”祝白果拍了拍祝锦城手上的瓜,岔开话题笑道,“请你吃,包甜。”

    祝锦城:……

    瓜过称,祝白果催着祝锦城把瓜搬上车,自己结账。

    祝锦城一手夹了一瓜,出门就被很有眼力劲儿的司机接了去。他折返回去准备抱最后一个,却见在收银台那边的祝白果好像有点不大対劲。

    “你没带卡啊?”祝锦城凑近,看清了祝白果手上捏着的纸币,天知道他都有多久没看到这种现钞了,赶紧地摸了兜里的卡出来一递,“刷我的。”

    “这位小姐已经付好了。”收银员対祝锦城笑了一下,又从收银机里拿出了三个一块钱的硬币放到了祝白果的手边,“收您两百六十,找您三块钱。”

    祝锦城皱眉:“算错了吧?三个瓜刚才不是四百五十多吗?”

    “没错,走吧。”祝白果收起了钱,拉了一下祝锦城。

    后者纹丝不动。

    收银员又友好笑道:“没有算错啊先生,三个西瓜,其中一个麒麟瓜这位小姐刷卡付的。刚才的二百五十七,是付的一个一百八十五块七的麒麟瓜和一个七十一块八的特小凤西瓜,还给你们抹零了五角钱哦。”

    祝锦城傻乎乎地被祝白果拉上了车,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祝白果没理他,倒是在经过超市的时候,又让停车,进去拿了一盒水果糖和一盒巧克力。

    祝锦城寸步不离,一副要好好看她如何付钱的样子。

    祝白果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解释道:“我呢,有时候想花点自己的钱吃点东西。”

    祝锦城在车上时就想到了,祝家给的零花钱都直接打在了祝白果卡上,她身上的现钱肯定是以前自己的。的确,讨厌一个人,也会讨厌他的所有,包括他的钱。花点自己原来的钱搞口吃的顺顺气不难理解。还当她傻乎乎的啥都不计较就知道做菜给那些家伙吃呢,原来也不是毫无怨气么……

    但是,他!不明白!

    “那你刚才给我买的西瓜为什么是刷卡!我就不值得你花自己的钱请我吃个瓜吗?”祝锦城哀怨之气直冲屋顶。

    “……”祝白果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盒口香糖,“给你买这个行吧?”

    祝锦城扁嘴含泪:“……”

    祝白果摸了摸兜里的钱,叹了口气又拿了一包巧克力:“再买一个这个。给我笑,不然下次不和你出来逛街了……”

    从前在麋尾村的钱,烈日与寒冬一趟趟骑着几个小时的自行车,一分分地挣,攒了几年也没多少。

    这一盒口香糖一包巧克力,快二十了……已经是她能为他们这短暂姐弟情付出的最大的一笔巨款了。

    祝锦城哼哼唧唧,却是笑了。

    在祝白果付钱的时候,祝锦城又在旁边嘀咕问:“你从前攒的钱,没给他们买过东西吧?就给我买了対吧?”

    可不咋的……她等了十几年的“西瓜”还没吃上呢,就要花钱了?

    祝白果点了头。

    于是祝锦城彻底开心了起来。

    至于祝白果那两瓜加两糖花了三百九十五块三,只给他花了十八块七这种事情,他完全不在乎。

    他,是这个家里,姐姐最喜欢的人!

    快乐的心情,在到家后化为了铺天盖地撒下的鸟粮,是将那群小麻雀的爪爪淹没了一半都不想停下的快乐。

    今天,还是祝白果到了京市,第一次拿自己以前存的钱出来用。之前几天在路上给宋秋意捎的水果,不是她刷卡,就是祝锦城刷卡,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就是很想用自己的钱宋秋意买东西。

    在水果店被祝锦城发现的时候,她真的有些不好解释,只是傻弟弟好像还是说什么都信……就是原本还准备买被褥,今天怕是不行了,奇怪的事情一次做得太多也不行。

    只现在祝锦城那样赤诚的快乐,让祝白果有些心虚。

    在去厨房洗了瓜之后,祝白果想了想,还是先开了黄瓤的特小凤,留了一块给祝锦城。

    现代化种植,不在季节的黄瓤西瓜也很甜。

    西瓜送上楼,宋秋意吃得头都不抬,果然十分有兴趣的样子。祝白果婉拒了宋秋意的邀请,只看她吃着,嘴角噙了笑,心里却是想着,挣钱的事情果然还是该早做打算。

    虽然有些自不量力,但是她在此刻希望,能有足够的钱,用自己的钱,来给宋秋意买回更多的东西。

    她的快乐与满足,应只与自己有关,无关祝家。

    待宋秋意吃完,祝白果才从外头把钟慧儿的那个苹果拿了进来,又和宋秋意说了早晨那两道红光的事情。

    宋秋意面色凝重,接过苹果仔细查看,刚才吃瓜时的轻松惬意消失无踪,好一会儿才抬头道:“这个水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别吃了?”

    祝白果点头表示赞同。

    “你那边的世界虽没有灵气,但是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是很安全。”宋秋意手腕微动,掌心托着的苹果被赤色火焰包裹,瞬间消失,连个灰都没剩,而后又道:“以我所知的,我那边世界的情况来看,一个人身上出现忽有忽无的红光,要么与他带在身上的东西有关,要么就是他这个人有了什么异样的情况。但是这里面可能性就很多了……法宝,咒术,阵法,甚至是带来的影响是好是坏都很难判断……他们这红光是如何暂且不说,关键是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当时你看到那红光,第一反应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的意思是,那让你觉得想要靠近,还是觉得该远离?”

    书到用时方恨少,宋秋意现在非常后悔之前的十几年没有去宗门的课堂多听些,没有多和同门接触多了解那些除了修炼以外的事情。

    之前不会观运已让她觉得自己十分无能,现在就更……

    宋秋意的懊恼与自责露于眉眼之间,祝白果心中微动,只有些话还得实话实说。

    “我觉得很不舒服,甚至在看到的那几秒……有点恶心。”祝白果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淡然,不给宋秋意增加更多的压力。

    “一个人的直觉是很重要的……”宋秋意讷讷道,而后看向了自己的手腕,轻咬了一下嘴唇,左手在右手的手腕上轻拂了一把。

    原本还空无一物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白色镯子,类白玉的材质,却能清晰看到里面絮状的细丝纠结缠绕,生生在那镯中凝出一片湖光山色的微雕景致。

    “这是我的储物手镯,因为现在我身上干净的灵气还不够多,冲不开上面的封印,所以无法取用里面的东西。”宋秋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然后一抹,又将它隐了去,“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是在进落霞秘境前不小心看到那两人的双修之术。而在那之前,我一直在宗门山中静修,追逐修炼的进度而从不参与宗门其他的事情。无论是宗门的课程,还是宗内的比试,又或者是秘境,我都没参与过。直到我困于筑基大圆满一年,无法步入金丹,才被安排下山走一趟落霞秘境,借历练来突破。在那秘境中……”

    说到此处,宋秋意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看向祝白果的目光却是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你……是在秘境被下毒的?”祝白果亦小心翼翼地顺着猜测。

    “不是,那是我在秘境里成功凝结金丹,出来之后的事。”宋秋意摇头,而后目光渐渐坚定,“在秘境中,我出手除去过几个邪修……”

    宋秋意揪了一下小碎花睡衣的一角,努力坦荡地看向祝白果。

    其实她无需解释到这一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说。借着这个机会,先说出来。

    祝白果明白,修仙世界么,弱肉强食肯定远胜于她那边的世界。只等了等,祝白果没等到宋秋意继续说下去,才意识到一直看着自己的宋秋意好像在等一个表态。

    “杀得好。”祝白果比宋秋意还坦荡。

    “我遇到他们时,他们已经杀了不少宗门的弟子……”宋秋意见祝白果这般回应,心中一松后,又忐忑起来,补充了一句。

    “杀得……非常好?”祝白果不知宋秋意何意,却注意到了刚才自己夸奖时,她曾略松快了的眉头。

    所以……仙师上课上得好需要夸,杀败类杀得好也需要夸?

    就在祝白果犹豫是否要堆砌一下夸赞之词时,宋秋意已经被她逗笑,调整好了心态,继续说起了正事:“因为那一战,我得了那些邪修的储物法宝。那些东西多且杂,有他们邪修的功法玉简法宝符箓,也有一些明显是正道宗门的东西,可能是他们之前杀的那些正道弟子的。只是当时我突破在即,只在当时略翻看,便收进了手镯,没有好好整理过。”宋秋意摸了摸手上并未显出的镯子,眉头再次渐渐蹙起,“之前你与我说运道的事情,我就在想里面的东西是否有得用的。可破除手镯的封印需要的干净灵气不少,里面究竟有没有用得上的,能不能有用,还是另一说,所以我当时暂时没提。你现在说的那些让你不舒服的红光……很是邪门,那些邪修的东西里,也许可能有相关的或是类似的知识。如果能打开手镯看一看,或许能有所助力。但是,现在的问题还是……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更努力地双修。”

    祝白果沉默了。

    驱除寒毒需要双修。

    引气入体需要双修。

    得到关于运道和红光的知识也需要双修。

    最初愿与她双修,是自己刚被救下,怕她没解药会死,想要报恩。

    可现在……

    都“双修”那么多次了,这个时候来说之前都修错了……也很奇怪吧。

    而且……

    祝白果看着似乎又燃起斗志的宋秋意,说句矫情的话……这个人,自己已经不想是为了达成那些目的才和她……

    “那我们,双修一会儿?”宋秋意不知祝白果心中正如何愁肠百结又似针扎酸穴,她想到了就准备开始做。

    祝白果:……

    虽然很多纠结,但是眼前的事情还是要做。祝白果没有拒绝。

    宋秋意展了眉眼,伸手勾了祝白果的衣袖,把人往身边扯了扯,而后主动靠近。

    祝白果努力不去想那些糟心事,放空了脑袋,放松了些去迎。

    淡淡的西瓜香气,在唇间流转,似乎还带了些……甜。

    看来今天买的瓜的确不错,的确不该対现代技术下的反季水果有偏见。

    嗯……甜?

    任由思绪飘散,放松到放纵的祝白果意识到自己居然好的不学,竟学那宋秋意去舔刚吃完水果的人。

    但是,原来真的很甜。

    不是要双修么,只是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到。

    祝白果的手,先她的脑子一步,轻轻拉住了那绷紧了身子似要离开的人。

    第48章

    一抹软,浅浅扫过宋秋意的唇,带着一丝奇怪的酥麻痒意直窜入心腹,让她下意识地想躲开。

    单单一个祝白果,手上那轻轻的一拉,自是没什么真能留下人的力道。可那突然爆窜的异火,却让宋秋意后撤的动作生生停住。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个短暂的犹豫停顿。

    那温润柔软的舌尖,撬开了西瓜香气的源头,生疏的轻巧,放肆地掠夺,似是要尝尽那抹甜。

    宋秋意惊到呆滞,下意识地要再退,却又怕动作太大弄伤那做着奇怪事情的人。

    原本双修时,那丹田处的异火不过少少抽出一缕,细若游丝,去那人身上流转一番,旺些回来,能烧去的,也不过这一缕上的寒毒,顺便在烧时清出一小缕那么多点儿的干净灵气。

    但是现在……一把异火就这么窜了出去,一个流转,回来啪啪地烧。

    简直是一根香和一捆香的对比。

    异火的异动,让险些坠入唇间温柔的宋秋意有些分心,而那做奇怪事情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于是送了她一个小生气。

    贝齿轻扣,却不是扣在自己的唇上。

    微微的一下疼,过电一般,让宋秋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奇怪,又似被激起了些更奇怪的本能,下意识地反咬了回去。

    唇齿纠缠,不大熟练的对峙与博弈……

    而异火在狂欢……

    一捆香变成一盘香,直接丢盆里烧了。

    这一次的双修,不似之前例行公事一般的靠近触碰,甚至也与那几次出了些小意外的尴尬热意大不相同……

    唇间温软亲昵,异火节节煅烧,心麻腹酥……陌生的异样悸动让宋秋意惊中生恐,终是不敢贪恋那异火大捷,不敢沉溺于那抹温柔,推人抿唇。

    这次,祝白果没有坚持。

    两人分开,柴撤火断,只余一片静默。

    灵气运转,将清凉之意兜头淋下,宋秋意恢复了清明,在盘点完此次双修成果后,却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双修时的些许改动,效果之好,好到简直像是之前那些回都双了个假修。

    便是前一晚,自己抓着那人的手……做了那邪道之事,也比不上刚才这么一回。

    异火与清气的所得实在令人惊叹。

    可刚才那般行事……又实在是……宋秋意垂眸静默,久久无言。

    明明该立刻与对方分享大有所得的喜悦,偏生此时却连抬眼看去的勇气都生不出。

    而不似宋秋意可以借灵气瞬间回神,那未食西瓜却尝得甜的祝白果现在是恍恍惚惚,连魂都有些回不来,更不知面前这人的纠结。

    自己这是干了个啥?

    一片安静中,祝白果狂跳的心脏似要击穿胸膛。

    理智回来了,但是还不如不要回来。

    她……生气了么……

    祝白果不敢抬眼看,不敢出声问,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着慢了下来。如果可以,她想就地消失,如之前的那个苹果一般。

    当然,不可以。

    还好,想当鸵鸟的,不是祝白果一人。

    假如一件事情难以面对,且现场鸵鸟数与人数相等,那么就不要面对。

    “今天学习吗?”

    “学!”

    一个敢问,一个敢应,一个教了,一个就学。

    旖旎之气尚未散尽,白墙之上【力的三要素】已被烧起。

    小小的萌动似未曾深辨便被压下。

    只是多时过去,到讲到【力的相互作用时】,宋秋意又不禁想起此前那不似要争个胜负,却偏生久停不下你来我往的事情……

    规规矩矩地上课,规规矩矩地握着手,规规矩矩的双修几次后是规规矩矩的一夜。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只夜里那辗转反侧久寻不着睡意的两人心知,到底还是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隔日,祝白果早早跑了,在迈出柜门时,心中甚至有几分庆幸祝锦城前几天时就定下的今日之约,让她能在这个休息日找到不待在柜中的理由。

    昨晚宋秋意没再提那个过界的吻,只是拉她上课。祝白果一开始还觉着,是不是宋秋意没什么感觉也不懂……所以可能只是有些奇怪却没有当回事才什么都不提不问。可后来……两人的相处规矩客气到都要生出尴尬来,祝白果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毫无感觉。

    始作俑者,不知如何认错,甚至……心里的麻都顺不出个头来,自是一到天明,就想要逃。

    祝锦城心心念念的游戏大厦的确有些意思。

    从老旧的街机,到已经快成为古董的红白机子黄卡带,再到这些年各品牌历代的主机,电脑游戏,甚至是前沿的VR,各式游戏体验都可以玩到。

    而除了智能游戏,从基础棋牌到桌游,再到最近流行的剧本杀,密室逃脱,总归沾着点儿游戏边儿的玩意儿,在这栋大厦里也是应有尽有。

    一整栋楼的快乐,祝白果只是走着逛一逛都能被其中的热烈欢快感染到,更何况是一直喜欢玩游戏的祝锦城。

    难怪他一直惦记着要来,的确十分有趣。

    只是……

    祝白果眼角的余光看向右前的走廊,微走了点神,手上一松,娃娃机的夹子抓了个空。

    “抓不着没事,就是玩儿玩儿。我从小到大抓了几万块有了吧,哈哈哈抓着的次数估计不超过一只手。你要喜欢这火鸡,一会儿我找店家买一个。”祝锦城见祝白果似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出声安慰道。

    “不用了,我就是看它可爱,随便抓几次,抓不到就算了。”祝白果微皱了一下眉,收回了那看向别处的目光,松了手柄又道,“一会儿我们去玩点儿你想玩儿的吧,去开赛车吗?”

    “那你给楼秘发个信息,这儿人多,别一会儿买完奶茶回来找不到我们,奶茶冷了就不好喝了。”祝锦城说着,又往机器里丢了两游戏币,“你快发信息,我给你抓一把试试。”

    祝白果只是建议,也没立时要走。

    听着祝锦城前半句,祝白果还感叹他好像越发会体谅人了,只刚感还没叹,就听到了他体谅的真正内容,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早晨两人要出门时,才发现家里的几辆车都开出去了。也就这么赶巧了,大清早的家里的人就出去了大半,加上请假的司机,他们竟是无车可用了。

    还是正好楼子民给祝忠言送完东西要走,听了两人要去游戏大厦,主动当了司机,免了他们叫车出行的麻烦。

    到了游戏大厦,楼子民又是帮着换游戏币又是帮着买零食奶茶,免了两人不少排队的麻烦。

    这会儿祝锦城惦记着奶茶,祝白果却是不大好意思让楼子民四处找他们,只又给祝锦城倒了一把游戏币,让他慢慢抓着,就在这儿等一等人。

    微垂了眼眸,祝白果眼角的余光再次看向右前方无人的走道。

    娃娃机里那个火红色的小鸡,胖嘟嘟毛绒绒十分可爱,她本是决定一定要抓一只走的。

    只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看着她,让她忍不住分心在意。别说抓娃娃了……她都不太愿意在这呆了。

    其实这种奇怪的,好像被盯上的感觉,并不是在这处抓娃娃时才感觉到的。

    准确地说,祝白果从进了这游戏大厦后不久,便隐隐有种好像被关注了,不大自在的感觉。她一度觉得那种感觉可能是被小偷盯上了……但是随着那种被盯着看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她开始隐隐觉察到那盯着自己的人所在的方向,还有……那好像开始缩短的距离。

    而最让祝白果惊讶的是,当她看向那个越发明显的存在,却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人……甚至那处也没有商场的摄像头。

    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好像有人在看向自己,在走向自己……

    而祝锦城一路上一直开开心心,似是完全无感的样子,就像是之前在学校,他完全看不到那两人身上的红光。

    这让祝白果生出了些无法与人道的畏惧。

    她开始后悔给祝锦城抓了一把游戏币,或者她应该听祝锦城的,给楼子民发条消息就先去别处……

    存在感越发强,越发近,就在祝白果快忍不住打断夹娃娃夹得一头劲的祝锦城时,那存在感突然又薄弱了,似是一下子远了去。

    “你的红豆椰果。”楼子民从袋子里掏出一杯奶茶,看了一眼标签,递给了祝白果。

    少女没立刻伸手接,抬眼看过来的目光,似是带了些困惑。

    “怎么了?我买错了吗?你要的不是红豆椰果七分糖吗?”楼子民问道。

    “是的……”祝白果接过奶茶,目光犹犹豫豫地在楼子民的身上扫了一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游戏的海洋,是未知,是新奇,是沉浸的快乐。

    当然,如果那似远远望来的凝视感能消失,祝白果就能真正地快乐起来了。

    虽然这好像不太礼貌的凝视感的确让她有些不适,在看向来源瞅不着人时还有一点点害怕,但是感觉上还是要比前一日那让她十分难受甚至有些恶心的红光好多了。

    尤其是那存在感又远了去之后,祝白果就觉得好很多了,甚至生出了几分好奇,没有立时要离开。

    而事情的变故,总是出现在人放松之时。

    待三人走到开赛车的地方,手上的奶茶喝完,楼子民让两人先去玩,自己收了杯子去扔,顺便再去换些游戏币。

    这人一走,祝白果还没坐上车呢,那奇怪的存在感就一下子又近了,近到比在抓娃娃机那处时更近了。

    祝白果甚至顾不上遮掩,立时便看向感觉到那存在感的地方,只是……那里只站着两个聊天的路人,半点没有看过来的意思。

    而那存在感就在这短短一瞥的功夫,已经超越了那两个路人,逼得更近了。

    空空,无人……

    祝白果有些受不了了,一把扯了刚要上车的祝锦城便往旁边退去。

    “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祝白果无法勉强自己履行那在这里玩一天的约定,简洁地打断了旁边祝锦城的惊讶与疑问。

    关心压过了失望,祝锦城反手扶住祝白果,絮叨的内容变成了关心。

    祝白果一心想离开,没有多言,只是掏了手机让楼子民去车上汇合。

    甚至没敢用语音,只单手打了文字的信息。

    祝白果拉着祝锦城,快步在人群间穿梭,便是边打字边走,速度也不慢。

    可那存在感,似乎也激进了许多,祝白果有种走了挺远却根本没有甩开一点距离的感觉。

    甚至……好像跟得更紧了。

    不该因为没觉得难受恶心,就忽视掉其中的危险的……祝白果咬紧了唇,心跳很快,抓着祝锦城袖子的手都微出了些汗,紧迫感让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好像看到了……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淡黄色的……椭圆光圈?

    就在祝白果睁大了眼睛要细看时,那光圈突然消失了,几乎同时,那存在感似乎又远了去。

    “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与小跑脚步声同时而至的,是楼子民微喘着的疑问声。

    祝白果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来人,不再是茫然,而是带了几分揣测。

    存在感再次远去,祝白果却没有改变主意。

    很快三人到了地下车库上了车。

    其实祝白果进了电梯,就已经感觉不到那总是盯着她的存在感了。但是她还是等楼子民把车开出了游戏大厦,才松了那口悬于心中的气,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前面开车的人身上。

    “怎么样了?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楼子民想着祝锦城之前对于早些离开的解释,从后视镜看了祝白果一眼,见她面色似是比早上差了很多,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用……”祝白果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你能帮我打听个事儿吗?”

    “你说。”楼子民爽快应道,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祝锦城。

    上回祝白果托他打听事,还是打听的祝锦城的成绩。现在看来,两姐弟感情还挺不错的。祝锦城刚才说起祝白果不舒服时,那一脸的担心可一点儿不作伪。也好……

    之前生日那天的混乱,楼子民从父亲的口中是听了个七七八八,讲真,完全不能理解祝家那些人的脑回路。还好,现在看着还有个正常的,不然祝白果真是……

    不待楼子民多想,后面祝白果就问了。

    “我有个朋友,他好像能隐约看到一点儿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像是那种奇怪的朦胧的光……然后会受到一些难受和恶心的影响……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身心是健康的,你能帮我打听打听,像这种情况除了去看心理医生,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祝白果斟酌措辞,谨慎问道。

    坐在一旁的祝锦城几乎是听了个开头就猜到这是朋友即我系列,但是他不明白,祝白果为什么要问楼子民。

    是他这个弟弟太没用么!

    “可能你朋友就是太累了,不用看心理医生,好好多睡儿。要不就找点娱乐,不要过度沉迷在虚幻的感受里。”祝锦城插话。

    楼子民握紧了方向盘,几个深呼吸后尽量平常语气道:“我觉得,可以去找大师看看。”

    “为什么要找大师?”祝锦城一下子坐正,“你怀疑是有人用修仙遗物影响了她?”

    祝锦城脱口而出,一语罢,却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清醒一下。是了!昨天祝白果说看到红光,自己怎么能只当她是身体不舒服或者眼花呢!万一是有人用修仙遗物在对付她呢!

    也别有人了!就是那三个王八蛋吧!或者还有钟丛?四个王八蛋!

    祝锦城赤了脸捏了拳,似想要立刻下车寻仇。

    “不……我不是说修仙遗物。当然,也有这种可能。但是我的意思是,也有可能是个人的体质问题。不过不管是哪种,都可以试试找大师。”楼子民静静说完,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可以先试着休息,或者先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心理医生也是对的。毕竟大师收费真的很贵……”

    “我记得,你对修仙遗物之类的事情,并不是很推崇。”祝白果回想着当初楼子民接自己到京市路上时的聊天问道。

    “嗯……”楼子民点头,“不过事有例外。到实在没办法了,去找大师试试也无妨。”

    从麋尾村到京市,楼子民是祝白果得到的第一份善意,也是为数不多的一份。她不愿把今天在游戏大厦的事情想得太复杂,她希望事情是如她想得那般简单,那般简单的巧合。

    所以……她不大有礼貌地追问了下去:“你也试过吗?”

    “……”楼子民缓缓地踩下了刹车。

    第49章

    “那他是到最后也没说他自己的情况啊,不过我觉得很可能他也是他所说的那些身体有异,需要找大师买符箓和修仙遗物控制情况中的一员。”宋秋意听祝白果说完上午出去后的事情,缓缓总结道。

    祝白果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而且我觉得当时他身上就带着那些东西,所以在他靠近我的时候,那种奇怪被看着的感觉就会远离我一些。不过他不想多聊自己,我也不方便追问,倒是听他这么一举例,真的感觉这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东西远比我想象的多太多了。”

    宋秋意点头赞同,切了片瓜给祝白果,低声道:“昨天……我的灵气恢复了一些,等我再稍微恢复一些,你就试着引气入体吧。我们一点点地解决问题,先看看你的身体在引气入体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再计划以后。”

    祝白果伸手接了临空飘着的西瓜,慢慢咬了一口,却是摇头:“我不想再等了。正好周末的时间还有一天半,我想今天就试。”

    就像宋秋意所言,试着引气入体不过是一个开始。只是又开始才有后续,才有可能……祝白果不愿再被动地等下去,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不是么。

    宋秋意沉默,没有及时赞同祝白果,而后者目光坚定,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引气入体这种事,宋秋意不教,祝白果再打定主意也没法学。只是……

    “行吧……反正本来多攒些干净灵气也只是以防万一。在我那边,引气入体时也少有需要前辈看护的,多半只是自身的能不能,和需要多少时间罢了。”宋秋意清楚意志亦是修炼的一大关键,现在祝白果恰士气当头意志坚定,也算是尝试引气入体的好时候。既然决定开始,她也就不再瞻前顾后,反是说了些话来让祝白果更加安心一些。

    得了话的祝白果自是展了眉眼。

    只宋秋意想了想,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在开始前,我们再双修一次。”

    祝白果当然没有拒绝。

    只是她没想到,宋秋意除了在初高中理科上的学习能力异于常人的卓越,在别的方面的学习力亦是惊人,且勇于实践。

    偏生……祝白果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理亏,没有能第一时间伸手推开那人。

    吃瓜人,甜意恒被夺之。

    明明是差不多的事情,掠夺与被掠夺,好像总还是有些不同。

    许久,宋秋意松开了拉着祝白果的手,轻轻在那柔软唇间抿了一下做结。而后不禁感叹,不得不说,这般似是有些出格的“双修”,带来的进益实在比从前那样快了太多。就是捷径总伴着弊端,身体上的异样总让人有些奇怪的难堪,要不是实在紧迫,她也不会这么做。

    “好了,我现在与你讲解引气入体之诀,你先听一遍,然后我们慢慢来试。”宋秋意运转灵气驱走身上异样,散去了红霞的面上凝出了几分认真。

    “等等……我先出去安排一下,免得一会儿有人找我。”祝白果压不下脸上的烫,更是按不住那块蹦出来的心,哪里能在这种状态下引什么气,赶紧找了个借口先溜出去了。

    安排,是要安排的,但是凉水,也是要好好冲一冲脸的。

    如果可以,祝白果其实想冲个凉水澡。但是想到上回洗完澡再进去被问了好几个为什么,就还是作罢了。

    引气入体的法诀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重点都在那几句如何沟通灵气,与天地共鸣,而后又怎样将灵气纳入体内上。

    祝白果用大半日学会了入定,感知到了灵气的存在。到夜深时,已经开始尝试引气入体……

    宋秋意没有测灵石,无法知晓祝白果的灵根资质,但是从她的进展来看,她在修仙上的能力,目前是远胜于她的数理化的。

    房中不知时间过,转眼外间已是黎明。

    宋秋意在一旁静静守了大半日加一整夜,期间动都没动,眼睛未曾从祝白果的身上挪开片刻。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到了天明,祝白果的头顶终于出现了微小的灵气漩涡。

    一直关注中的宋秋意眼睛一亮,却是一下抿紧了唇,似是害怕发出声音把那小小的灵气漩给吓散了。

    而此时的祝白果,也真的开始感觉到了灵气的奥妙。

    清流入体,流转通达周身,而后……

    宋秋意眼睁睁地看着祝白果头顶的灵气旋散了,立刻前倾了身子,一手虚虚地搭在了祝白果的手腕上,随时准备按下出手。

    祝白果睁开了眼,那看向宋秋意的眼中似有些茫然,又似带着些懊恼:“失败了,但是好像……就差一点儿?就是这儿,好像没能冲过去……”

    说着,祝白果点了点后颈与脑袋的交汇处。

    “不要着急,失败几次都是正常的,不要硬来,要顺着……”宋秋意在祝白果要睁眼的前一刻就散去了面上的焦急,取而代之是假装的轻松与稳重,此时又细细与祝白果说了一遍要点,而后道,“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试吧,吃点东西?”

    屋里的水果箱,飘出了车厘子和草莓,还有几块糖果。

    祝白果摇头拒绝了,她要趁着刚才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再试一试。

    再试,便没了之前大半日才能入定,一整夜才能聚气的慢吞,不多时,祝白果那头顶的灵气漩便再次聚起。

    只是,最终又失败了。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第三次失败后,宋秋意压着人,不让再试了。

    “三次都是那个地方有问题,我怀疑那不是你引气入体的问题。”宋秋意递了一把水果,示意祝白果吃着,而后又道,“之前我们就分析过,你的身体里可能有问题。我原是想你能引气入体后,再教你用灵气自查,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可能已经成为你引气入体的阻碍。”

    祝白果接了水果,却毫无食用的心情。

    “好在,你已经试出了这个地方。我那些干净的灵气虽不够替你查遍全身,只这一点还是可以试试的。”宋秋意手指微动,一枚车厘子缓缓飞起,顶到了祝白果的唇上,“你先吃些东西补充一□□力,然后我来帮你一起试试。”

    唇间的车厘子并非静静停着,似是宋秋意又施了什么法子,它似是轻动着摩挲要往嘴里去……这让祝白果很容易想到一些不那么和谐的情况,在脸热起来之前赶紧张口把它吃了。

    吃了第一口,后面的也就顺理成章。

    甜甜的水果好歹弥补了一些不断失败的失落感。

    少顷,祝白果聚了精神,开始再试。

    这回,宋秋意把手搭到了祝白果的手腕上,一道细细的灵气,跟上了祝白果引进来的那些。

    不出宋秋意所料,禁锢,的确存在。

    第四次引气入体失败,祝白果睁开眼,难掩诧异地看向了宋秋意:“是我不行吗?”

    “不,是我不行。”宋秋意微微低头,愧然道,“我干净的灵气还不够多,无法彻底冲开那禁锢。”

    这回宋秋意能明显感觉到祝白果的问题所在,若自己没中寒毒,那不过是她抬个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只是现在,她做不到……实在是丢尽了金丹的脸。

    “还要很多吗?”祝白果问道。

    “挺多,感觉还要昨天那样很多很多次。”宋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了眼。

    只是想想宋秋意昨天早晨青出于蓝的那个吻,祝白果的心里和脸上就有些热,居然……还要那样很多很多次?

    不。不对。

    怎么回事,之前的计量单位还是普普通通的“双修”次数和肌肤接触的拉手时间。怎么突然就开始用那样的吻来计数了。

    果然,人类的本性是想走捷径么。

    祝白果心里有些乱,其实如果两个人真的……那也许只需要一次,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但是问题就在于……

    “那个,再试一次吧。”宋秋意见祝白果低了眉眼,似是十分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祝白果愣:“不是灵气不够吗?”

    “我不是说引气入体……”宋秋意说着,抬了抬手。

    屋中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柜门那边儿透过来的一点儿微光。

    “怎……”祝白果刚想发问,手腕便被圈住,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宋秋意那边倒了些。

    是熟悉的双修姿势没错了。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想到宋秋意前一天轻磨重抿……让她最后都有些难以招架的誓不罢休,祝白果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先一步出击。

    而事实上,宋秋意这回也没争个先,反是异常的顺从。

    与前两回勉强做得了的势均力敌不同,这回祝白果几乎是被引着被纵着,真的做到了为所欲为……

    那又是与之前两回完全不同的感觉了。

    祝白果觉着好像哪里不对,却又无法抗拒宋秋意那样的主动,很快沉迷了进去。

    直到听到唇间透来的那声轻微的带着些压抑的低喘,祝白果几乎是眼前一蒙。

    从最初相识时的那句“你可愿与我双修”,祝白果便知宋秋意其音袅袅,是非同一般的曼妙。

    只是直至今日此时,她才知,原来只一音,便能动化人心。

    祝白果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想要的,已经不只是那一抹带着果子香气的甜,她想要的……更多……

    但是,不能,不该……

    迷迷蒙蒙似被仙人引得醉去,祝白果努力把持理智慢慢退回,只停于唇间眷恋轻啄了两下便抬手想抵着宋秋意与其分开。

    然而,宋秋意未允。

    且很快祝白果知道了为什么这回双修前,宋秋意要暗了这房间。

    同样是黑暗中的圈着手腕,同样是被带入怀中。

    不同的是这回多了宋秋意在耳边的低语。

    微喘的气息撩动了祝白果耳边的碎发,那微哑又似带了些娇的声音轻道:“之前你碰这里,异火烧旺很多……干净的灵气,也来得更快。”

    祝白果的手微微发抖,手背上属于宋秋意的力道收紧了些,她被迫合拢了手掌,将那绵软再次拢于手心。

    耳边,是宋秋意随着这一动作,轻轻的一哼。

    祝白果死了。

    死前,忍不住想,为什么我还是没给她送内衣!

    第50章

    这个一无所知的笨蛋。

    为了帮自己引气入体,她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真是笨蛋……

    “你怎么哭了?”宋秋意惊讶到忘却此时身体的奇怪绵软,一下子松开了按住祝白果的那只手。

    “谁哭了。”祝白果缩回手,紧紧攥拳。

    “你……”宋秋意看着祝白果眼角滑落的那滴泪,还想再问。

    祝白果本就难解心中酸涩,此时大抵猜到了宋秋意能在黑暗中视物,又突地起了些脾气。

    感情这突然降临黑暗,暗的就是她一个么。

    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作主张!

    祝白果带了些赌气,一把也圈住了宋秋意的手腕。

    才不要欠你。

    便是之前突然的片刻停顿,两人之间已经失了那模糊的暧昧,可祝白果如此拉着宋秋意往身前那么一按,亦让两人又轻轻颤了一下。

    “你……你怎么……”宋秋意的手微微颤着,声音抖成了波浪,体内异火狂烧,竟是丝毫不比自己被……时所得的差。

    宋秋意骇然大惊,这人怎么……怎么这么会……

    祝白果咬着唇,卡着宋秋意的手腕很快把手和人都往远了推。

    别听这人声音抖,那手可一点都没她之前的老实!

    宋秋意倒也没有坚持,只手颤颤地离了去,完了还带着些无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该让你一个人吃亏……

    黑暗中,被好生搓揉了好几把的祝白果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刚才偏要公平公正的手。

    “你打自己做什么?”宋秋意更是不解,一把按住了祝白果。

    “对,不该打我,该打你,让你乱动了么!”祝白果恼道。

    只一语出口,更是羞愤,一时竟不知自己之前是着了什么魔去,竟拉着人做出那种事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就……”宋秋意在黑暗中看着祝白果脸色不好,生生地把“没忍住”三个字咽了回去。

    这邪术虽奇怪,但是效果真的好。

    宋秋意咬着唇想了想,往祝白果身边凑了些,低声道:“我不好,那让你乱动一次好不好?”

    为什么要用这么无辜的语气说这么……的话!

    祝白果愣了一下,又死了。

    好话不说二回,宋秋意向来喜欢动手不动口。

    一回二回的,那事情来来往往,宋秋意轻轻拉了一下,后面祝白果似也算得上轻车熟路。

    祝白果有机会挣脱的,如果努力,用力,那还是有机会……

    烦人。

    笨蛋。

    祝白果咬着唇抵抗着手心传来的真真酥痒,十分唾弃自己的半推半就。

    黑暗中,祝白果的听力似乎变得更好,旁边那人的呼吸,似乎会随着自己那只有些僵着的手微小的动作而发生小小的变化。就像是……那人的感受,就那么被自己掌控了一般。

    不知为何,祝白果好像有些上头。想着宋秋意刚才的不礼貌,生生逼着自己生出了点儿气,好理直气壮地学着对方稍稍不礼貌一次。

    平缓的呼吸,在略顿后是微微的急促,伴着本能后退些许的,是藏于掌心的小小变化……

    自己微小的动作,带来对方微小的反馈,从未有过的羁绊与牵连感,让祝白果又死了。

    这人,死着死着就悟了。

    祝白果突然意识到,她是不是一直误会了?

    最初与宋秋意相遇时,她正中药难熬,身上已感异样,整个人都异常狼狈。因着那时的太过深刻与窘迫的感受,她一直将“双修”解毒与自己需要被迫承受被……相联系。

    可是现在想想,好像不对啊。

    她身上的毒,早就被丹药解了。而现在要解的,是宋秋意身上的毒啊。

    那么……需要被……是不是应该是宋秋意啊……

    思维上的盲点突然被找到,那障目的一叶被拨开后,再去回想之前的那些事,便是清晰无比了。

    亲吻,有些过分的亲吻,触及的那处……调动起的,是宋秋意的感觉。

    宋秋意感觉越……那异火催得越旺,得解的灵气越多,得到回馈的清气也越多。

    所以,那正确的双修,应该是自己努力去让宋秋意得到最好的……体验,最强烈的感觉,激发出最旺的异火烧去那寒毒么……

    光是稍微越界地想象一下,祝白果就又要死了。

    然而,宋秋意迟疑中带了些娇软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句就将她颤抖跑远的思绪扯了回来。

    “现在你对我这样,异火虽比我们双修时旺许多,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是刚才我对你这样时,异火要更旺一些呢?”

    “什么?”祝白果一时没听懂宋秋意的意思。不,应该说是听懂了,但是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是说,好像还是刚才我碰你时,异火要比现在你……这样更旺。”宋秋意说着,伸出了手。

    黑暗中,祝白果敏锐地感觉到了身前探来的爪,下意识地缩回了正对宋秋意不礼貌的手,在身前挡着拍了一下。

    不过本能的反应,竟是真的拍到了东西呢!

    “说话就说话……伸手干什么。”祝白果自己不礼貌完了,却是要教别人礼貌了。

    宋秋意:“……”

    但是,礼貌是无法得到更多灵气的。

    为了突破障碍引气入体,她们含含糊糊地度过了一个十分不礼貌的上午。直到快中午时,祝白果才开始尝试她的第五次的引气入体。

    还是盘腿而坐,祝白果静心运诀,手腕上依旧搭着宋秋意的两根手指。

    只是,一上午的各种不礼貌让祝白果心绪不稳,久久难进状态。尤其是刚才忙着这样那般,头脑发热到就快只靠本能,现在安静下来才有些脑子思考,这一思考问题就来了。

    宋秋意说的那句,她对自己……比自己对她……异火更旺是什么意思?做那事,比被做那事,更有感觉吗?但是都是女生,怎么会……

    不对,自己也是女生,对宋秋意伸手的时候也的确……

    一上午不礼貌的努力给宋秋意带来了不少干净的灵气,同样也给祝白果有了许多难解的问题和无法平静的心。

    这回的灵气旋出现得特别晚,从近中午开始,到快入夜了,才隐隐有了些要聚起来的样子。

    宋秋意打起了精神,此时又得感叹一句还好祝白果昨天从游戏大厦回来就拿了些干粮进房,和祝锦城说了要闭关刷卷两日,不然这么久不出去露个脸,怕是早就被敲门打扰了。

    灵气聚气,而后入体,宋秋意附灵气跟上,一举击穿阻碍屏障,而后立刻收回。

    原先不通的路通畅开来,灵气一往无前冲刷着经脉,一周天,又一周天……

    不大好闻的气味在房间里迅速蔓延,宋秋意对着面前逐渐渗出泥污的人,却是面带笑意看得目不转睛,没有半点嫌弃。

    只是与沉浸在灵气的舒适与引气入体成功喜悦中的两人不同,这会儿栖元山的这栋别墅里,却有两个人实实在在地有些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