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家这一晚上的动静不大不小, 有些人头天晚上装聋作哑龟缩不出,第二天一大早又耐不住好奇,探头去问秦小宝最后能回来了没有?
当看到秦小宝一大早端着一大碗粥坐在家门口吸溜着, 忍不住议论纷纷。
听说昨晚上山的只有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娃子梨花和她年仅十三岁的弟弟大牛, 这五个人皆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雾隐山可不是一般的山, 山上可是有狼群出没,四狗和秦小宝就是因为遇上了狼群才有此灾祸。
张老五没睡几个时辰, 一大早就起来到处吹牛, 说遇到了狼群如何如何, 那狼是长得咋样又如何凶狠,并告诉大伙秦小宝是吊在峭壁上的一棵小树上,稍有不慎就直接跌入万丈悬崖,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狼群是怎么追着他们跑,梨花又是如何引开狼群,他们又是怎样把秦小宝救上来的。
好家伙, 一晚上的故事被他讲得天花乱坠,比那茶馆的说书先生讲得还带劲儿, 听得村民们一愣一愣,有的人甚至后悔早知道昨夜就应该跟他们上山,不然此时吹牛说大话的就该是他们。
可惜没有后悔药, 注定是出不了这个风头。
可也有些人开始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给自己找补。
“照你说的是梨花那丫头引开了狼群,你们才能去救秦小宝, 就那傻大妞?切,可真能扯的。”
“可不是, 就算是大根上山去救人,也未必能跑得过那些狼群,更不用说他家那大丫了。”
“依我看,你们昨晚上根本就没遇上狼群,就是上个山把人给背下来就完事了。”
“我早和老秦家说了上头没有狼,就去背一个孩子哪能要那么多人。”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张老五见没人相信他,最后也只好摇摇头耸耸肩。
虽然村民们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但梨花还是因此获得了5个积分点。
她有些迷糊地问道:“这5个点是哪里来的,我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系统道:“你跟着这几人上山,引开狼群,不但救了秦小宝,也同时救下了那几个人,这些都是声望,所以给你加了5个积分点。”
梨花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然后道:“可好像我自己也没啥主意,都是靠你我才能知道秦小宝在哪儿,才找到上山下山的路子。”
系统道:“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其实按照道理,你救了这几个人,不应该只有5个积分点,原因只有一个,你的成功大部分是依赖于我,你自己提供的能力较少,所以得到的积分也更少,如果昨晚上你不需要靠我,完全凭着自己的能力找到秦小宝,那么你至少能再多得5到6个积分点。”
梨花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我以后尽量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
系统听她这话,毫不留情地道:“你现在只有两个智慧点,你脑子就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你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这两个智慧点也不过是让你在跟向婆子吵架的时候能稍微占点上风。”
梨花有些不服气地道:“那我也没办法嘛,点数少,我想加智慧也加不上去啊。”
系统有些无语:“当初那五个积分点我就建议你加到智慧那儿,你自己点错点到体魄那里,这还能怪谁。”
梨花对于加到体魄上的那几个点,其实一点都不后悔,她喜欢强大的感觉,随即笑嘻嘻道:“虽然智慧点没涨,但我好歹还有你嘛,你就是我的智慧点。”
系统无奈道:“看吧,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梨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是恶性循环。
“恶性循环就像是你觉得有我了,智慧点就不重要,把点数加到别处去,等真正解决事情的时候,可你又嫌积分点少智慧不够需要求助于我,但一旦让我帮忙,你赚的积分更少,你就更没办法增加属性了。”
梨花一下子就被它给绕晕了,“行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什么叫恶性循环。”
系统道:“截至目前,智慧是2,体魄是6,声望是7,承欢是0——”
梨花赶忙打断:“咦,声望怎么那么高,你刚刚把那几个点放到声望那里去了?我还没下决定呢。”
“声望和其他四项不一样,你见义勇为行侠仗义得来的点数只能加到声望上,不能加到其他项,你做的好事越多,声望越高。”
梨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行吧,加声望就声望,但又疑惑道:“这次不是才有5个点吗,怎么刚刚听你念是7个点?”
“你忘了,先前向大郎爬董寡妇院子的时候你见义勇为,教训了他一把,那一把就让你涨了两点声望,当天晚上我就告诉你了。”
梨花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自己当时困得不行,系统又在脑海里叭叭叭的她嫌吵,也没细听,不过能多出两个点,她当然很是高兴,这么一来,离第一轮抽奖就越来越近了。
……
秦小宝的事才没过去两天,村子就来了陌生人。
当初被村民当成拍花子赶出去的那两人又辗转回大柳树村,而且这次还带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看着样子来者不善。
自从上次向老二听从自家那老两口的吩咐到村口蹲人后把人给撵走了,后面又守了好几天也没再见到来人,还真的以为这群人以后就不来了,后边也再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见到十几个大汉就这么站在家门口,向家一大家子吓得腿都软了。
老向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要糟,赶紧遣着孙子孙女们去找梨花,让她赶紧藏起来不许回家,又遣了儿媳妇去找村正。
为首的络腮胡子就坐在向家的大门前,把当家的老向头叫出去,让他把当日卖出去的女娃娃交出来,并赔偿那丫头打伤两个看守的医药费,以及这些日子找人的跑腿费,还有今日来的这些人的辛苦费,一共二十两银子。
向婆子此时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躲在自家老头子的身后瑟瑟发抖。
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围拢上来,向老二不停穿梭在人群中低声煽动着村民的情绪,告诉他们这伙人是人贩子,是专门上门来抢人的,想让大伙一起把人给赶出大柳树村。
村民也看得出来向老二这是想拿着他们当枪头去对付这群不知底细的恶汉,顿时不乐意了。
“怎的人家进村没去别家就直奔你们家,自己惹的祸别想拱着别人帮你出头。”
“就是,上次那两人在村口就说得清清楚楚,是有个老婆子把孙女卖给他们,说的就是你老娘干的好事。”
“我们上次算是被你当枪使了一回,这次可没那么傻。”
向老二急得冷汗直流,道:“大家别被他们给间离了,这些人就是人贩子,能是什么好人。”
众人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思量,也没再跟他争辩,且先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而此时的老向头见到络腮胡子拿出当日的卖身契,也没办法再糊弄下去,道:“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人既然已经交到你们的手中,那就是钱货两清了,那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我那孙女了,你来家找那真是找错地儿了。”
老向头这话一说出口,村民一片哗然,秦老太终于没忍住,骂道:“先前还口口声声说没卖人,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终于说实话了吧,可怜的梨花,怎么会有这样的禽兽爷奶。”
张村正也是扳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大柳树村再穷,也没有卖过儿女的先例,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老向头见到周边的村民指指点点,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挤出眼泪无奈道:“哎,要是有好的活路,我那老婆子又怎会做出这种鬻儿卖女的事来,实在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啊。”
秦小宝的母亲柳氏也忍不住啐了一口:“说得真是好听,你们老向家几个大男人窝家里,也不知道出去找活儿干,这钱子儿难道是打天上掉下来?你们两个老的偏宠二房三房,却不把大房当人看,大根在军营当了近二十年的兵,你们倒好,在家悄无声息就把他女儿给卖了,他要是回来定要把你们两口子千刀万剐。”
其他人一听,更是议论纷纷,指责向家老两口实在太不厚道。
来的那十几个汉子听着众人叽叽喳喳不高兴了,“我们来是要把人和赔偿的银子带回去,不是听你们在这里叽叽歪歪吵吵闹闹,赶紧把人交出来,准备好医药费和辛苦费,否则就砸了你们家,你们这几个也一个都别想跑。”
老向头这会儿也有些心慌了,背后是村民的指指点点,眼前又是咄咄逼人的一群壮汉,赶忙卑躬屈膝道:“人是卖给你们是没错,可你们没有看好让人给跑了我们也没办法啊,这医药费和辛苦费也不能算到我们身上,也不是我们去把人给抢回来的啊……”
见这老头子还在百般抵赖,络腮胡子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狠狠拍在一旁的桌子上,道:“你这老头还真能狡辩,实话告诉你,我们的人这几天潜入村子,都已经摸清了你们家的底细,早就看到那丫头回来了,你要是还是这般抵赖,我也就不客气了!”
老向头顿时汗如雨下,只得战战兢兢道:“好汉息怒,定是你们看错了,那丫头是真没回来。”
村民们一个看着一个,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向家人干的不是人事,他们是不想看着梨花被交出去,可眼前这群人谁也惹不起,只得缩头缩脑地往后藏。
络腮胡子脸色一沉,扬起手道:“把人带上来。”
很快,他两个手下推着二牛和梨花来到众人面前,道:“糟老头子,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向头看到梨花被擒,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村民们见状,也纷纷叫不平:“你绑梨花就算了,凭什么还要绑二牛。”
动手那两汉子正是当日买走梨花的两人,其中一人道:“这小贱人力气大跑得飞快,一般人捉不住她,只得先绑个小做诱饵才让她乖乖就范。”
众人一听脸上神色各异,梨花那丫头真的那么能跑?那几日张老五说的梨花孤身引狼的事情真的不是胡乱编造?但眼下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作为同村人,又仗着人多,也跟着愤愤不平起来。
络腮胡子看着眼前骚动的人群,摆摆手道:“既然人抓住了,就把那小子给放了。”
两汉子一听,就将二牛松了绑推开了。
熊氏抱着被推过来的二牛,看着汉子手中的大女儿泪眼汪汪,哭喊道:“是那两个老不死做的孽,是他们卖的人,这可是我的女儿啊,我不同意卖人,还我女儿来。”
说着要上前去拉梨花,却被一旁的汉子一把推倒在地,秦大娘赶紧将她拉起来道:“秀芳啊,你先别急,先看村正他们怎么说。”
然而还不待村正说话,向婆子倒是先出声了。
她见到梨花被绑了来,心一横,道:“既然你们已经抓到人了,就赶紧把人领走,谁也不欠谁的。”
这话一说,村民嗡嗡嗡地又炸开了锅,“向婆子,你真能啊,为了你的老二老三能过上好日子,把老大支使出去服兵役,又卖人家的女儿,你们两口子真是恶毒。”
向婆子此时也不管那么多,只想着赶紧把这群瘟神给送走。
可惜她的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络腮胡子拿起桌子上的大刀,剔起了手指甲,不紧不慢地道:“当初给了你十两银子买的这丫头,这人我们肯定要带走,但后来人跑了,我的人来村里要人,你们却把我的人给打伤了,医药费得付吧,如今我又叫了这么多的兄弟讨人,辛苦费总得给吧,也没要你多,区区二十两银子而已,给钱,我带着人马上就走,不再计较之前你们做的那些糊涂事。”
向婆子顿时脚一软,嘴里哆哆嗦嗦地道:“二十两!”
“嫌少吗,那就三十两。”络腮胡子轻描淡写地道。
“我们家去哪里要的二十两银子啊,把我们都卖了也没那么多银子,你们这就是敲诈,狮子大开口——”
“你这老婆子真是不会讲话,这件事从头到尾本就是你们的错,就算真的到了衙门,我们也是在理的,老三,她要是再胡言乱语,就给她掌嘴。”
向婆子看着旁边直逼上来的凶汉,吓得浑身发抖,可一想到对方居然开口要二十两,她哪里舍得出这个钱,眼睛骨碌一转,指着周边的村民道:“医药费你找他们要,上次是这些人打的你们,跟我们老向家无关。”
被她指着的那一排村民,瞪大眼睛齐齐往后退了几步,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向婆子,那日一大早你就让你二儿子来我们家说村口有拍花子,让我男人去跟着赶拍花子,我家有五个孩子,我怕真的是拍花子,赶紧让我男人去了,原来居然是帮你们赶人,你倒好,如今居然让我们负担医药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这种能把自己亲孙女都卖了的人哪里还有良心,我们大柳树村没有你这样的恶妇,滚出我们大柳树村!”
“贱婆子,你可真是不得好死——”
那天早上参与打人的村民纷纷出口怒骂不止。
老向头再怎么了解自家婆娘可也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反水背刺村民,但随着眼珠子骨碌一转,原本张开的嘴却又闭上了,村民再恨再怎么骂,也比不过眼前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汉,这些村民素来就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就算吃了点亏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还不如先送走这些瘟神。
打定主意后就任由着自家老婆子输出。
大柳树村的那几户村民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被向家人给坑了,不但当天出了力赶人,如今还要出银子,气不打一处来,操着手里的家伙要去和向家人干架。
向老二向大郎等人被打得抱头鼠窜,整个场面也变得乱糟糟的,络腮胡子被吵得脑仁痛,一个拳头砸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把整个桌子砸的四分五裂,众人被吓得瞬间都不敢动了。
“打什么打,姓向的,你不用调转矛头,我们今天来,就指着你拿银子,我不管你们那天是谁打的我兄弟,反正我就指着你拿,不管你找谁要,你若是拿不出来,我今日就打断你几个儿子孙子的腿,你孙女也不少,我全都带走了,你看着办,我只给你一刻钟,你要是拿不出银子,我就开始锯腿。”
络腮胡子说完,就让手下开始拿人。
老向头这下是真被吓到了,赶紧冲着张村正叫道:“老弟,看在大家一个村子的份上,你说句公道话吧,帮帮我们家啊。”
刚刚向婆子那一招早就让张村正寒了心,他冷冷地看着老向头道:“你让我说什么公道话,你们家做出这种事还能有谁说得出公道话!”
老向头痛哭流涕道:“帮我求求各位好汉,他们要梨花就把那丫头带走好了,可这二十两银子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熊氏听了,大急,哭道:“不能带走我的梨花,你们要是带走我女儿,我就跟你们拼了,拼不过我就撞死在这里——等大根回来,一定会找你们算账——”
梨花看着母亲这副模样,心里难受,刚刚这些人去地里找她,她本来是可以跑的,但那些人知道跑不过她,就直接抓了弟弟妹妹,她只得妥协。
如今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心里也只能想着要是再次被他们带走了,能不能和上次一样再跑回家。
不过她把这个念头和系统说的时候,系统却很不乐观,“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能跑,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严加看管,你怕是难找到机会。”
梨花听了心里也很惆怅,自己跑不了,也没有银子,这可要咋办。
村正闭着眼睛,实在不想理这烂摊子,但又不能什么都不管,只得冲着一旁的络腮胡子问道:“各位爷行行好吧,他们家都穷得卖孩子了,哪里有银子给你们交医药费和辛苦费,不然就免了吧,至于梨花那孩子,当初卖了她的那十两应该还是在的,把银子还给你们,这事就这么算了你看成不。”
那络腮胡子一听,瞬间哈哈大笑,其他小弟也跟着笑了起来。
十几个汉子狰狞发笑,着实让村民们头皮发麻。
“你真当我们是要饭的?合着我们白忙活一场,人没买到,还白白挨打一番又白忙活这一阵子,你说爷几个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吗?”
“告诉你们,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村正这下也没辙了,只得又转身冲着村民们道:“乡亲们,大家看看,向家如今也难,大伙儿不然帮一下忙,筹点银子帮他们渡过难关……”
话音刚落,众人嘘声一片。
“老向头两口子做事恩将仇报,帮他们筹银子那可是活菩萨做的事情,咱可不是菩萨。”
“呸,我就算有银子拿去给乞丐都不给他们。”
“想得真美,自己卖了孙女儿拿了银子却让我们擦屁股,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如此一轮下来,根本没人愿意筹钱。
向家人顿时面露绝望。
“一刻钟过去多久了,拿锯子来,就从他们的宝贝儿子开始。”
向婆子一听,顿时嗷地一声惨叫起来,朝着一旁的向老二身上扑去,“不能锯我儿子的腿,不能锯我儿子的腿。”
旁边拿着锯子的壮汉冷笑道:“那也行,就从你身上锯吧。”
向婆子大骇,又赶紧缩到丈夫背后,瑟瑟发抖。
“好了,别废话了,开始锯——”络腮胡子下令,“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当真以为我们在开玩笑。”
旁边两人一听,直接将向老二的右腿架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很快锋利的锯齿压在膝盖上,一道细细的血痕渗透了出来。
向老二也像杀猪般惨叫起来,嘴里大喊着爹娘救命。
向婆子瞬间就要晕厥过去,老向头这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咬着牙大叫住手。
可惜两个锯子手不为所动,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
老向头忙跪地呼道:“我们给银子,我们给银子——”
络腮胡子这才扬手叫停。
“十息之内没见到银子,就继续锯。”
老向头忙冲着一旁的向婆子吼道:“快去啊,赶紧拿银子,再晚儿子的腿就保不住了。”
向婆子得到丈夫指令,这下子再也顾不得别的,赶紧往屋子里跑,连爬带滚的生怕错过时间,连着匣子一起带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还真的有两个银锭子,一个十两,加起来刚好二十两。
村民们恨恨地呸了一口:“明明自己有银子,却想让我们出,真是黑心的两个老东西。”
络腮胡子看到银子,果然让人停手,让人把银子拿过来,咬了两口后,点了点头道:“行吧,我们也不是不讲信用,拿到人和银子就走。”
“兄弟们,带上那丫头,走。”
熊氏一听,哪里容得他们带梨花走,一把抱住络腮胡子的大腿哭喊道:“不能带我的梨花走,求求你们了,没有女儿我也不活了。”
村民见状也赶紧拦在前头,秦老汉哀求道:“好汉行行好,这丫头是他祖父卖的,她不是自愿的,你们就放过她吧。”
那络腮胡子走不动路,一把将熊氏踢到一边道:“银货两讫,如今人是我们的了,滚开。”
有七八户村民实在同情向家大房一家子,也跟着秦家人挡在前头不愿放行,一时间骚乱顿起。
“你们不就是花了十两银子买了她吗,我们凑银子把她买下来。”
“对,我们家出一两——”
“我出五钱——”
“我们家出三钱——”
“我们也能帮一点——”
被带走的梨花听着大家拦在前面争着报价的时候,就算她平日少有情绪起伏,又大大咧咧的,此时也忍不住眼泪打转。
非亲非故的村民都愿意筹钱帮她赎身,可亲祖父母却为了十两银子把她卖了。
那几个汉子一听有人愿意出钱,眼珠子一转,道:“想要赎她回去也行,要三十两银子。”
如此狮子大开口,顿时把村民吓了一跳。
“你——你们这是坐地起价。”
倘若是十两甚至是二十两,这几户人家你一两我一两的,筹起来或许也能筹得够,但是三十两,这才几户人家,哪里能拿得出手这个钱。
“没银子你们拦什么路,都给我滚。”恶汉们哈哈大笑,拿棍子撵着路两旁的村民。
秦家和张老五几人也算是和梨花有过命的交情,连着挨了几棍子也没躲开,上前苦苦哀求。
大牛二牛和熊氏等人更是抱着那群人的腿不让他们走开,被踢得直吐鲜血。
众人见状,极是不忍,再怎么看不起向家和大房,这时候也围上去帮忙这恳求通融,无一例外都挨了棍子。
“一群刁民,又没有银子又想要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再不滚开,老子的就不客气!”
络腮胡子话音一落,跟着的几个恶汉也将刀拔了出来,众人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后退。
就在此时,人群后面传来狗叫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两多岁的小孩子牵着一头大黑狗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说是她牵的大黑狗,还不如说是大黑狗牵着她更贴切。
只见胸前的小兜子里口子开着,可以窥见里面装着银票子。
“芙宝——”
大伙儿赶紧让出了一条道,惊讶地看着这小家伙,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芙宝扯着着胸口的小兜子,乐呵呵地还滴着口水,嘴里叫道:“梨花~梨花~买梨花~”
“芙宝要买梨花?”
众人直起身看着四周,没看到寡妇的身影。
“芙宝娘怎么舍得把芙宝一人放出来,还带了这么多的银子。”
芙宝摇摇晃晃地走到梨花面前,举着小兜子,仰着头道:“……买……梨花~”
络腮胡子看着眼前的小孩,还有小兜子里的银票,一把夺了过来,扒开一看,里面居然装着三张银票,一张十两,一共三十两。
顿时哈哈一笑:“妈了个巴子,这年头一个小孩子都比你们有种。”
旁边有手下附耳过来道:“老大,不过是一个小孩,长得这般漂亮,不如直接把她们全掳了带走算了。”
络腮胡子瞪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胡话,我胡三是这种人吗,做买卖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就算她是个两岁的孩子,既然刚刚我说了三十两,她出得起钱,老子就能卖给她。”
其他汉子纷纷拍上马屁道:“老大真是义薄云天。”
络腮胡子被这马屁一拍浑身舒爽,他倒不是没有意动,只不过拿了这小丫头村民已经义愤填膺,若是再拿这小孩,怕是要逼得这群人动手,虽然他们有十几个壮汉,但这些村民加起来也得有上百个,双拳难敌四手,何必节外生枝。
再说三十两卖了那丫头可赚大发了,不亏不亏。
大手一挥,道:“行,就卖给你这个小鬼。”
说着拿着银子,示意底下放人。
不想芙宝又道:“——气——气——”
众人愣住,不知道她在说的是什么,到时候一旁的村正听出来了,忙道:“芙宝说的是卖身契,还请各位好汉归还梨花的卖身契。”
络腮胡子一听,瞬间笑了:“这小东西这么小就这么精,给你,那丫头的卖身契在这,村正你看看,胡某可没有因为她是小孩子就糊弄她。”
村正接过来一看,确实是梨花的卖身契,上面有她的手印,应该是当初被哄骗去城里喝了蒙汗药被向婆子捉着按上去的。
“没错,这正是梨花的卖身契。”村正说着,将卖身契叠起来,递给了芙宝。
络腮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了,弟兄们,咱们这次来一趟满载而归,走吧。”
这才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去了。
芙宝拿着卖身契,在大黑的牵引下,又摇摇摆摆地朝村尾的方向走去。
熊氏见到这伙人离去,瞬间浑身脱力,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梨花赶忙上前抱住母亲,母亲却推着她跟上芙宝,看着秦老太和儿媳柳氏也围了上来,梨花放心不下小肉团,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向老太看着梨花居然又恢复了自由身,自己却因为她这件事害得家里仅有的二十两银子没了,不禁恨得牙齿痒痒的,骂道:“你这个赔钱货要去哪里,赶紧回来下地干活去。”
梨花闻言,站定了脚步,回过身道:“向婆子,你刚刚已经把我卖了,算起来我已经不是向家的人,如今芙宝是我的主子,我往后要伺候我主子,不再听你使唤。”
向婆子没想到梨花居然用这句话给堵了回来,但她怎么会认,不管不顾就要上去揪梨花,那些还没走的村民瞬间一拥而上道:“还要不要脸,人已经被你卖了,芙宝娘花了三十两买的梨花,梨花不是你向家人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村正今日原本有事,被叫来处理这趟糟心的事本就一肚子火,见向婆子这样也没什么好脾气了,上前道:“卖身契已经给了芙宝,你们向家人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若是听到你们还敢去骚扰梨花和芙宝她们家,我即刻召开村民大会,把你们逐出村子。”
向婆子愣了,不甘心地道:“再怎么她也是我孙女,我指使她有什么错。”
村正没再理会,转头冲着老向头道:“向奎,今日的事情让我们大柳树村闹了一个大笑话,如今梨花跟你们向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最好约束好家里的人,要是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我看你也不用在我们村子里待了。”
其他村民刚被他们坑了一把,纷纷附和,有的人甚至还向他们吐口水。
老向头见到如今向家如此不得人心,丧着一张脸,也不敢反驳,连连称是。
众人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去了。
梨花这边很快就追上了芙宝,她心里无疑是高兴的,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卖身契什么的,对她来说,不用离开家人和董姐姐,就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情,而且以后自己就是董姐姐的人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芙宝见她跟上来,转头冲着她笑嘻嘻地叫道:“梨花~”
梨花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轻轻刮了刮她的小脸,“你娘亲呢?”
“娘亲……先走了,家里等芙宝~”
梨花咧着嘴笑了,刚刚董姐姐一定是在人群后边看着,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不现身,但想想董姐姐那么漂亮,那些个男人说不定会盯上她,还是不出现的为好。
让芙宝出面,也是威风极了
只可惜白白花了三十两银子,她心里暗暗打算着,回头和系统重新好好规划一下,把点数加到智慧那里去,自己能变得更聪明一点,这样就能帮董姐姐挣回那些银子。
等梨花抱着芙宝回到村尾家中,院子的门开着,董芸正弯腰在院子里劈柴火。
梨花见状,忙把芙宝放下道:“我来我来——”
董芸看了她一眼,放下斧子。
梨花屁颠屁颠地,拿起斧子美滋滋地劈着柴火。
因为心情好,干起来也格外有劲儿,噼里啪啦地一下子就劈了几大捆的柴火,直到董芸叫停她才放下了斧子。
梨花又问道:“还有啥事我要干的不?”
董芸这时候才道:“我没打算要买下人,是怕你被人买走了,这才让芙宝拿银子去。”
梨花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以后就能跟董姐姐一直绑在一起了呢,但对方这么说,虽然她脸皮厚,但也不想讨人嫌,道:“我以后会还你银子的。”
董芸笑了笑,把芙宝叫来,再从她的小兜兜里拿出那张卖身契提给她道:“这个给你。”
梨花摆了摆手,“还是先放你这儿吧,等哪天我真有银子了还给你的时候你再给我。”
董芸见她坚持,只好收起来,道:“也好,有这东西在,你奶也没办法再打你的主意了。”
梨花笑了,想到刚刚向婆子的态度,她拒绝了给向婆子干活,向婆子肯定也不愿意给她饭吃,她有点想问一下董芸能不能先在他们家吃饭,但又实在不好张口,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董芸似乎也看出来了她的顾虑道:“往后要是没饭吃就在我家用饭吧,不过——我婆母要是回来了,知道了银子的事,我和你的日子可能不会太舒坦。”
梨花一听,担心道:“曾婆婆会不会打骂你,董姐姐你放心,她要是打你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白吃的,你有事就使唤我,我什么都能干,到时候我跟她说银子就当我借的,我会还的。”
董芸笑了笑,“打不至于打,但念叨几句总是少不了的。”
梨花心里七上八下,曾婆子那张嘴和向婆子不相上下,董姐姐说念叨,那算是往轻里说了。
不过眼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想到刚刚闹的那一出,母亲情绪还没稳定,大牛二牛也挨了几棍子,也不知道向婆子在家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梨花放心不下要回家里看看。
董芸自无不可,让她自己安排。
刚到向家大门,就见向老二的大女儿向菊花守在门口,见到梨花要进门,向菊花走到前面拦住她的去路,抬着下巴哼了一声:“不是都卖身给别人家了,怎的还要进向家的门。”
梨花也没给她好脸色:“这是我爹的屋子,我凭啥不能回,不然你让向家那两口子快些分家把我爹分出去,我一辈子都不会踏进向家的大门。”
向菊花得意地看着她道:“想得美,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家,就牢牢地套着你爹,让你爹服一辈子的兵役,你们姐弟几个一辈子都别想有爹在身边。”
梨花听到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上前一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自小到大,从来都是向菊花欺负梨花一家子的份,哪里有梨花对她动手的时候,向菊花嗷地尖叫一声,朝她扑了过来。
梨花一肚子的火正没地方发泄,一闪身又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左脸上,用了力,痛得向菊花脑袋嗡嗡直响,在看着梨花那从未有过的阴森森眼神,向菊花登时后退几步,却不敢找她的茬,捂着脸哭着跑回房。
熊氏站在门口,眼底尽收一切。
说实话,听到这话,熊氏比任何人都难受,他们夫妻成亲二十载,她十八岁嫁过来,向大根一年中最多就回来两次,她这个样子跟守着活寡也没啥区别,可偏偏他们夫妻二人就是没有办法反抗,实在憋屈得很。
但她也知道,自家公婆和二房三房都不是什么讲理的人,跟他们讲道理行不通,但这一家子也横,要是硬着来,纷争也是无止无休,最好能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可惜的是,目前就是找不到。
大根说了,去了军营就找机会请假回来把这事处理,可一直没见回来,熊氏心里七上八下的。
转而问女儿:“芙宝娘那边是怎么说?”
梨花这才把董芸的话给转述了一遍,熊氏又是一阵眼眶发红掉起了眼泪,“旁人都能这般好心肠,亲祖父母却如此狼心狗肺。”
梨花道:“娘,这事儿您可不能跟那两口子和二房三房说,他们要是知道董姐姐是这样的意思,到时候又再把我卖第二遍。”
熊氏忙道:“娘知道,你放心,娘谁也不说,往后你看看芙宝她娘要让你做啥你就做啥,等到时候你爹回来了,看着慢慢攒几年银子,也能把芙宝娘这个钱给还了,哎,三十两银子,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
梨花忙道:“这事你就甭替我操心,我自己看着办。”
有系统在,梨花觉得自己还是会有办法挣到钱,就像之前打兔子那样,上山去打猎也能打到猎物,拿去卖总归能卖得到银子。
“你这个傻姑娘,你哪知道怎么挣钱。”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娘您没事吧,刚刚您和大牛都被打得吐血了,可别出了什么大事才好。”梨花说完,才觉得后怕。
熊氏摇了摇头,两人一起进屋去看大牛。
向家两夫妇和大房二房这边,对他们来说今天是个难忘的日子,都到了晚上气还没消。
想到白白花出去的二十两银子,向婆子每想一次就觉得像是在心窝子上面割了一刀,难受得不行。
而老向头为此也跟着她发脾气。
“看你闹的这一出,还以为卖了十两银子得了天大的便宜,这下好了,还贴了二十两银子出去。”
向婆子听了这话很是不快:“当初拉那赔钱货去卖的时候,这可是一起想出来的,如今出了事,你倒是把事情都推我身上?”
“你看你找的什么买家,连个人都看不住,让她给跑回来了。”
“谁知道这赔钱货那么能跑,不管怎么样,这银子不能白花,怎样也都要从这小贱人身上赚回来。”
“人已经卖给董寡妇了,你还想管人家头上去,真是做梦。”
“说到那个寡妇,上次大郎的事还没跟那个贱人算账,这下倒好,竟还敢花钱买了梨花这个赔钱货,明摆着就跟我们向家过不去,总有一天我要收拾她。”
向婆子说完又恨恨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居然一下子就能拿出三十两银子,定是勾搭哪个野男人挣来的钱,看样子还不止这点,说不定那院儿里边还有不少银票——”
老向头没说话,但喉头滚动着明显也是意动得很。
“向家今年尽走霉运,大郎都快二十也没讨个媳妇,老头子,你可不能不管。”
老向头没好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现在都传到别个村子去了,说你当婆婆检索刻薄苛刻儿媳,都不愿把女儿嫁过来。”
向婆子一听自不服气,“我什么时候苛待儿子,你看老二老三家的,我什么时候骂过她们,哪天不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老向头叹了口气:“不然大房那边,你也收一收烂脾气,这样老大下次回来也能多两分孝顺。”
向婆子一听,脸一沉,道:“我何必要对他——算了,大郎的亲事我自己想办法。”
老向头瞪了她一眼,“你别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闹什么闹,我做的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老向家。”
第22章
这几日, 梨花发现向婆子鬼鬼祟祟的,还时不时带了些人回来。
最奇怪的是,每次这些人一来, 向婆子就让向菊花把她娘和妹妹杏花叫回家一起吃饭,要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们大房一天两餐,餐餐都是白粥米糠野菜, 可这几次竟破天荒的还有干饭和肉吃。
向婆子给的解释是,前些日子确实做了对不起梨花的事, 特地和熊氏赔罪, 趁着给向大郎说了门亲煮了好菜, 和客人一起上桌吃顿好的。
当母亲说起这事,梨花心中升起了不祥之感。
那日她被芙宝买走,向婆子尚且都还想着撵她下地干活,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跟自己母亲认错。
她问系统:“你知道向婆子最近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吗?”
系统道:“只要方圆十里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任何人和物之间的沟通和动静我都知道,除非他们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
梨花哼了一声:“奶从来不把我们大房当人看, 更不用说给她大孙子说亲这种喜事,她巴不得我们躲得远远的, 怎么可能会好心叫我娘和杏花一起上桌吃饭?肯定是包藏了什么祸心!”
系统调动了先前存储的记忆道:“搞清楚了,这几日来的客人是隔壁五湖村的石家,你这位阿奶和石家老太太商量了, 要换亲。”
“换亲?换谁跟谁?”
“石老太有个孙女叫石秀秀,但是她哥石聪聪是个瘸子, 这些年都没讨到媳妇,这两个老婆子一商量, 想着让石秀秀嫁给向大郎,然后让杏花嫁给石聪聪。”
“什么!”梨花气得站了起来,“这向婆子居然敢拿我妹妹去换亲,而且还是要还给石癞子那种烂人,我不答应,杏花才十一岁。”
“说是先养着做童养媳。”
梨花顿时火冒三丈,就要去找向婆子算账,却被系统叫住了:“你去找她有什么用,她现在是杏花祖母,她先前想卖你就卖了,官府也不管这种事,只要杏花还是向家的孙女一天,她就能把她给卖了。”
梨花捂着脑袋坐在地上,不知道要怎么阻止这件事,她第一次恨自己太笨了,下次要是有点数一定加到智慧那一项。
系统道:“你要能够自行解决杏花的这场危机,就能获得五个点数的奖励。”
梨花原本是想着直接让系统帮忙,如今系统却这么说,她愣了一下,她很馋那五个点数,但她也知道自己笨,哪里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你现在还有五天的时间,我听向婆子和石老太商量好了,五天之后就要过来换亲,向家也往村子里说了,说向大郎成亲,到时候让乡亲们来喝喜酒,又派人去城里通知向老三,到时候所有人都回来,除了你爹。”
梨花气得胸口起伏,但想到自己这荒芜的智慧值,若是能有这五个点,加到智慧那一栏去,说不定以后再面对这种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于是咬咬牙道:“我试一试,要是三天之内我想不出办法来,我再向你求助。”
系统应允了。
梨花先是去找熊氏,将系统告诉她的这些事告诉了母亲,只说是自己偷偷听来的。
熊氏一听,气得又是一阵血气上涌,咬牙切齿道:“这个老乾婆,尽逮着我们大房一个劲儿地薅,若不是你的卖身契被芙宝拿了去,这次定是要拿你嫁过去。二房的菊花也已经十五岁了,再不济三房的荷花也十三了,怎么不让她们去,我们的杏花才十一岁,亏他们还真的想得出。”
梨花道:“石癞子又瘸又丑,向婆子怎么舍得让二房三房的孙女去,娘,我真的怀疑咱爹不是他们的亲儿子,怎么就这么可劲儿地折腾咱们大房。”
熊氏摇了摇头,“这事儿怕是错不了,当年她怀着你爹的时候,村里人都看着她听着大肚子呢。”
梨花只得去问系统,系统道:“在最近的四十九天之内,并没有谈论到关于向大根的身世问题,我这边也没有办法探查到。”
梨花只好作罢,和母亲道:“娘,五日后就要换亲了,你和杏花先不要和石家人接触了,我会想办法把这事儿解决了。”
熊氏急道:“你能想出什么办法,还是赶紧让大牛去军营通知你爹回来,说他娘要把杏花嫁给一个疯瘸子,让怎么样都要让他回来做主。”
梨花想想也对,不管自己想不想得出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通知她爹才行,只要她爹在,肯定不会让石家人把杏花给抢走,说不定还能让他彻底再闹上一番。
于是叫来大牛,让他赶紧去军营找把父亲找回来。
向婆子见大牛不见,质问人又跑哪里也去了,熊氏说娘家这几天忙,让他过去帮忙,向婆子一听好一顿大骂,说家里地里活儿那么多,还让儿子去娘家帮忙,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败家娘儿们。
熊氏被骂,想起这老太婆算计杏花的事情,还有先前梨花的事,哪里还能忍下去,顶了回去。
向婆子见到熊氏难得顶嘴,怒不可遏,想着好好收拾她一番,但想到马上就要到杏花那丫头的换亲日子,不想节外生枝,于是硬生生又忍下了这口气。
向大郎和石癞子换亲的事,二房三房的大人和几个大孩子也知道,向菊花更不例外,只是受了向婆子警告不得跟大房透露,忍得好辛苦。向菊花前不久刚挨了梨花两个巴掌,对梨花的恨意达到顶峰,又怎么会错过这种好机会,旁敲侧击地讽刺了她一番。
要是梨花没有从系统那里得知他们要拿杏花去换亲的事情,只会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莫名其妙,像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但如今倒是从她的话里听出幸灾乐祸的感觉。
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好对策,不想打草惊蛇,也只能当做听不懂,随她明嘲暗讽的。
因为杏花这件事,梨花这几天是做什么都没劲,心里只想着,等三天后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她就带着杏花跑了,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但这绝对不是最好的办法,如今向婆子已经把生辰八字给了石家,系统也说了,只要杏花一天是向家的村女,她就没办法拒绝祖父母的包办婚姻。
而且也不能因为这老乾婆,杏花就得活得黑暗里,不能正常与父母家人生活在一起。
董芸见梨花捂着脑袋愁眉不展的模样,问道:“怎么,咱们梨花也有烦恼了?”
梨花这才把向婆子和石老太商量换亲的事情说了一遍,董芸听了这事,原本微翘的嘴角也瞬间往下一沉。
“世上就不该允许人口买卖这种法度存在,而且像你爷奶什么事都拿着你们大房开刀的,如此厚此薄彼,当真可恶。”
梨花见她为自家不平,心里熨帖,道:“所以我总怀疑我爹不是她亲生的。”
“这也说不定,但眼下也没人能证明你爹不是亲生的。”
“哎,算了。要不是我被芙宝给买下来了,说不定这次要换亲的就是我,”梨花说完,突然眼前一亮,道:“董姐姐,不然你让芙宝也把杏花也买下来吧,这样他们就不能拿杏花怎么样了。”
董芸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
其实当日买下梨花出了大风头并非董芸所愿,实在是看到其他人又凑不来银子,她才不得不出手,但如今再来个小丫头……
她心中的想法转了一圈,却没显在脸上,道:“这么一来,向婆子这次怕是要跟我较上劲儿了。”
梨花也知道自己这样相当于把向家家里的矛盾转移到了董芸那里,实在不妥,但眼下她没有别的办法,为了妹妹,只得硬着头皮道:“当然不用让你出银子,就是弄个假的卖身契,董姐姐你就当个冒牌的买主就行,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董芸看着她急切的模样,突然笑了,“那你不怕我不认账,凭着那张卖身契不花一个铜板就能把杏花变成我的人了吗?”
梨花见她展露笑意,只当她没有觉得为难,也咧着嘴笑了,“董姐姐先前那三十两都能买下我们大房四个孩子了,就算平白把杏花送过来给你使唤,我们家是一句怨言也没有。”
董芸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想让向婆子天天来我麻烦了。”
“她敢!她能卖孙女,我娘也能卖女儿,她骂也是骂我娘,跟你这个买主有啥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向婆子一向不按常理出招,迁怒到我身上也不一定。”
“她敢骂你,我就去收拾她。”梨花恶狠狠地道。
董芸看着眼前这张带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小脸,勾了勾嘴角,“那行,待会儿我拟一下契书,你拿回去给你娘和杏花按手印,还要找一个中人作见证,要找谁你有人选吗?”
梨花想了想道:“我找秦大爷或者张五叔都行。”
上次救了秦小宝一事,秦家人对她是感激不尽,这个小忙秦老汉肯定愿意帮忙。
“你怎么不去找村正?”
梨花摇了摇头:“我只想找我信得过的人,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份契书,免得又横生出什么事端来,我就想让石家的人上门了才发现根本就带不走杏花,到时候看看向婆子怎么收场。”
董芸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梨花道:“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
梨花也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比以前要通透很多,肯定是智慧那儿多了两个点值的缘故,她拍了拍脑袋道:“这玩意儿好像真的好使了很多。”
董芸动作很快,把两份契书写好递给她,道:“这个地方是你娘和杏花要按的手印,这里是中人的手印,我就不过去了,等按完手印你再拿给我,你若是能藏得住就自己拿着。”
梨花点头表示明白,兴冲冲地拿着卖身契回了家。
秦家知道想老婆子居然想出换亲这样的损招来,个个跟着气得咬牙切齿,秦老太更是怒气冲冲要去找向婆子理论,好歹是被拦住了。
秦老汉也爽快地在中人那地儿按了手印做了见证,这事儿就这么办了下来。
一切都准备妥当,但让梨花和熊氏不安的是,大牛出发去军营,都两天了,却还没见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告诉梨花,虽然它没办法听到超过十公里之外动静,但它能感知到大牛和向大根的生命值,都在。
好在现在她们已经找到了对策,梨花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就算她爹没有回来,她们也应该能暂时渡过这个难关。
……
很快时间就到了五天之后,熊氏和平日一样,一大早就带着杏花和二牛去了地里。
向婆子见状赶紧将人拦住道:“今日家里大郎成亲,你不在家里帮忙着去地里干啥。”
熊氏道:“以往家里有喜事,娘都不让我们大房在家待着,也没提前说要给我安排事儿,就不留家了。”
“说什么呢,家里大喜的事,赶紧去换一身干净衣裳招呼客人,杏花也是,奶也给你买新衣裳了,一会儿让你菊花拿过去给你换上。”向婆子从没对大房有过好脸色,如今突然挤出一张笑脸来,看着尤为恐怖。
今天是关键的一天,梨花一大早起来就一直守着杏花,听到向婆子说要让梨花换衣裳,想都不想就道:“那倒不用,今天是大郎的好日子,跟我们大房没什么关系,我们穿这样就挺好。”
“这怎么行,”向婆子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道,“既然是家里有喜,一家人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的。”
杏花也摇了摇头,“我大姐和大牛二牛都没有新衣裳,我也不要。”
向婆子狠狠地剐了她一眼:“给你买你就穿,那么多废话。”
说完朝向菊花使了个眼色,向菊花会意,扯着杏花就往东屋二房屋子里去。
杏花死活不答应,抱着梨花的手臂不放,梨花一把将向菊花推开道:“她不愿穿就不穿,你凭什么逼她穿,你留着自己穿呗,我们大房不稀罕。”
向菊花骂道:“什么人啊真的是,有新衣裳不穿穿旧衣裳,真是没有富贵命。”
“什么富贵命留给你,我们不要。”杏花怼了回去,说着缩在梨花的背后。
向菊花见到捉不住她,忙看向向婆子的方向,向婆子看着陆陆续续登门的客人,脸一沉,道:“梨花,赶紧去烧水煮茶。”
梨花摇了摇头:“我不去,你都把我卖出去了,我凭啥听你使唤,不去。”
向婆子只得转头使唤杏花:“她不去你去。”
只要梨花这死丫头不跟着,到时候把杏花往东屋一拉,这小丫头没有梨花那么倔,好糊弄,红盖头一盖往花轿上一塞不就完事了。
杏花看了看一眼梨花。
梨花道:“我陪你去,你到哪儿我就跟着。”
说着拉着杏花姐妹俩人去烧水了。
向婆子是气得不行,只能冲着大房二房媳妇和向菊花几人道:“你们几个跟着她,我就不相信那小贱人一整天都一直跟着不成,实在不行等石家的人进门再想办法支开她,不装扮直接塞花轿,别的就不管那么多。”
两个媳妇和几个孙女儿连连点头。
梨花如今精明得很,当真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杏花,大房二房来了不少人,想支开她她都不走,连上茅房两姐妹都是一起去。
直到巳时,石家的花轿到了。
村民们看着眼前这大花轿,不解问道:“咦,大郎不是才刚出门吗,怎么花轿就回来了,这也不是咱这儿刚刚出去的那顶花轿呀?”
媒婆笑盈盈道:“诸位是有所不知,向家和石家这是双喜临门,又是娶亲也是嫁女,向大郎娶了石家三姑娘,石家小少爷娶的是咱向家的五姑娘。”
“五姑娘?”村民们愣了,“向家的五姑娘是哪个?”
“向家人这些儿子排名都没把大房算进来,可能是向老三的女儿吧,是不是那向荷花?”
“听说石家那儿子,又瘸又丑,向老三好歹也是个童生,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女儿去跟石家换亲?”
“向老三这些年在外头念书,花的都是向家老两口给的银子,怎么说也得帮衬一下家里,拿女儿去给大侄子换个亲也是应该的。”
今天大侄子成亲,向老三带着儿子特地从城里赶回来了,刚好走过来听到村民那么说,脸上有些不高兴,板着脸道:“换亲的不是我女儿,是老大家的杏花。”
众人一听惊呆,瞬间就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不是吧,杏花今年才十一岁,怎么就嫁了啊?”
“我刚刚还见到熊嫂子,没听说她要嫁女?”
“我也看到杏花和梨花在后头烧火,今天要是杏花的好日子,怎不见她去梳妆打扮?”
“这孩子这么小,他们向家那么多的孙女,菊花也有十五了,荷花好歹也十三了,怎么也轮不到杏花啊。”
“就是,上次向婆子刚把梨花给卖了,如今又把杏花拿去给向大郎换亲,小小年纪就要嫁给一个又瘸又丑的男人,怎么看都是把大房往火坑里推啊。”
“啧啧啧,猪狗不如啊。”
向老三平日不怎么回村子里,平日回来也仗着自己是个读书人的身份,各种看不起乡下的泥腿子,可这次回来发现村里人看他的眼光都没以前那样巴结着,反倒含着各种不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会让听到向家人被各种议论埋汰,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特别是村里的富户刘家,居然出了个秀才,人家才十九岁就中了秀才,自己都三十了,还是个童生,以前大家都是童生,虽然自己年纪大一些,但也算不分伯仲,可如今刘家那势头已经完全碾压了他们向家,这让他有一种颇抬不起头的感觉。
没想到的是,刘家今天也来吃酒了,那刘老大此时正站在一旁,听到大伙说的话,也忍不住出言讥诮:“向老大也是命苦,怎么投胎投到了向家,自己当了快二十年的兵了,家里的两个女儿还轮番被父母卖掉补贴兄弟家,真惨。”
他的秀才儿子刘启明看着向老三,脸上似笑非笑,眼底尽是不屑。
向老三被那年轻的男子看得难堪至极,再听到其他人议论纷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正想着钻到后头去质问母亲,但那边的迎亲队伍已经开始催促着快点把新娘子迎上花轿。
他们不知道的是后院正上演着一场拉锯战。
向婆子听说花轿到了,可两个儿媳妇都还没搞定梨花,只得丢开别的事上来,要把梨花撵走,好把杏花抬上花轿。
可梨花死活都黏着杏花,见这群人步步紧跟步步相逼,眼看时候差不多了,拉着杏花从后院一溜烟跑到前堂来,和来吃酒的那群人混在一起。
向婆子见到,也顾不得别的,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几个孙女追了上来。
梨花看准了秦家人站的那一处地方,赶紧拉着杏花走了过去,笑眯眯地跟着乡亲们打招呼。
村民见状,忙问道:“梨花,咋回事,听说石家那边过来迎亲,迎的是你妹妹杏花,可有这么回事?”
梨花大声道:“哪有的事,我妹妹才十一岁,没听说有人上门来提亲啊。”
“刚刚你三叔说了,石家人这次娶的就是你妹妹杏花,错不了。”
熊氏这时候也出来了,道:“没有的事,要是娶的是我女儿,我这个当娘的怎会不知道。”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咱们这边换亲的新娘子是谁啊?”
石家的媒婆也四下找向婆子,看到她带着儿媳孙女急匆匆地奔着前头来,忙拦住她道:“向大嫂子,咋回事,没见到新娘呢?”
向婆子忙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在前头,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她上花轿。”
媒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新娘子不应该早就梳妆打扮了在闺房等着吗,怎么跑前头去了,她没办法,只好跟着去了前头。
向婆子看着正挤在人群中的梨花杏花姐妹二人,气得牙齿痒痒的,恨不得把梨花千刀万剐了,本来可以悄咪咪把人往花轿上面一塞就完事了,就是因为有这个蠢丫头,怕是又得把事情闹大了。
真是个糟心的小贱人!
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只能命令两个儿媳妇去把梨花拌住,自己亲手去拉杏花。
梨花见到这几人来者不善,大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儿媳也不管那么多,上前一左一右就要捉住梨花,可梨花盯得很紧,力气也不小,一把将瘦小的妹妹一把揽住夹在臂弯里。
一边质问一边往村民的身后躲,熊氏也赶紧挡在前头:“你们要抓我女儿干什么?”
向婆子也懒得再装下去了,撕下脸皮道:“今天是杏花的大喜日子,石家人现在花轿也已经到家了,杏花赶紧套了嫁衣上花轿。”
熊氏一听,一副如晴天霹雳的样子,装作腿脚一软跪坐在地上,下一瞬发出了惊天的哭声:“我们大房好惨啊,天哪——还有没有天理啊——竟有这样的公婆,卖完我的大女儿又要卖我的二女儿——”
原本喜庆的场面瞬间被熊氏这哭声给惊到了,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熊氏哭喊着道:“这个当娘的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今日换亲的居然是我的小女儿杏花,可怜我的杏花才十一岁啊——”
村民一听,像是炸开锅一样议论纷纷,看着向家人的眼色都不对了。
来娶亲的那些人也不干了:“不是说好了来娶亲的吗,怎么临了又变卦了呢?”
媒婆也扒开人群,质问地上的熊氏,“那日我来的时候我们都一起吃过饭了,向婆子说你已经同意了。”
熊氏哭道:“婆母说,是给大郎看亲的,让我们去吃顿饭而已,可没说相中了我的杏花,这事儿从头到尾我这个当娘的一点都不知情。”
向婆子上前厉声道:“杏花是我孙女,我说让她嫁她就得嫁,你赶紧进屋去,别来这里丢人现眼。”
熊氏怒目瞪了回去,骂道:“反正杏花不能嫁人,你爱嫁谁嫁谁去,我这个当娘的不同意!”
村正也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闹剧,直揉脑袋,这向家,三天两头闹出这种事情,他真不想管了。
可他既然是村正,这种事情哪里不想管就是不管的,旁边早已有其他人将他推出来道:“村正来了,村正来了。”
石家来接亲的还有石癞子的二伯石二爷,看到这乱糟糟的场面也上前质问是怎么情况,为何新娘子还迟迟不肯上轿子。
老向头没想到自家老妻把这事情给闹得一塌糊涂,忙着找老二和老三商量对策。
石二爷上来质问,村正也不好回避,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虽是村正,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不过是来喝向大郎的喜酒,没听说要嫁女。”
石二爷眉头一皱:“向家人原先都说好了,嫁的是向家的五姑娘,五姑娘到底去了何处却不上娇?”
一旁的村民忙道:“这亲事是向婆子夫妇做主应下来的,说是大房的二女儿,人家大房媳妇根本不知情,不让女儿上轿呢。”
石二爷脸一沉,道:“既然都答应得好好的,我们的姑娘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上轿出发了,这边却还没把人接回去,这岂不是要让我们石家吃哑巴亏,那不成,那丫头在哪儿,不上也得上。”
向婆子一听,附和道:“别听这些人瞎说,嫁女的事老婆子早就和大房说了的,却不知道这老大媳妇做什么又不愿了,既然是我孙女,我做得了主,直接将人塞入花轿就是。”
说着挥手就要叫来接亲的人过来直接抢亲。
梨花将杏花紧紧护在身后,道:“今日谁也抢不了我妹妹。”
秦家人还有张老五也赶紧上前,拦住这群要抢亲的人。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熊氏喊道:“杏花早已经被我卖掉了,她不是向家的人,你们谁也娶不了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熊氏。
熊氏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份契书递到村正面前道:“村正叔,这是卖了杏花的契书,白纸黑字,如今她已经不是我们向家人,向家嫁不了她!”
村正瞪大眼睛仔细地看着手中契书,上面确实写得清清楚楚,更有中人秦老汉的手印,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秦老汉道:“老哥,熊氏把杏花卖给村尾芙宝娘的事,你既然是中间人,跟大伙儿说一说。”
秦老汉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前几天大根媳妇找到我,说二牛生病没银子治,公婆也不愿给银子治病,不得已要把杏花给卖了,说村尾的芙宝娘愿意出五两银子买下来,让我做个中间人,我看双方一个愿卖一个愿卖,五两银子也合理,就答应做中人,如今银货两讫,杏花确实已经不是向家人了,和梨花一样,都是芙宝娘的人。”
秦老汉的这句话像是冷水入油锅一般,炸得每个人脑子里都闹哄哄的。
向婆子整个人几乎疯一般地要去抢夺那张契书,却被村正拦下了,他指着向老三道:“向老三,你好歹是个童生,你来看看这契书上写的。”
向老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接过契书,扫了一眼,那娟秀的字迹,写的确实是杏花的卖身契。
他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向婆子不认字,但也知道那张契书代表着什么,扑过去就要撕掉那张纸。
却被眼明手快的张老五一把抢了过去道:“这契书一式两份,芙宝娘手里还有一份,你毁了这一份杏花也不能回来,但是人家要是告到衙门,怕是要打你板子。”
向婆子一听,手缩了一下,但想到石家人如今就等在这,一咬牙,不管不顾又往前冲,可张老五个子高,一抬手就塞梨花那儿去了,让她扑了个空。
村正这时候也不好龟缩不出,站出来发话道:“向奎,你们做祖父母能卖孙子孙女,但做父母的也能卖得了自个儿的孩子,你大儿媳妇确实已经把杏花卖了,按照契书她不再是你们向家人,你已经没办法处置她的婚嫁,若是再纠缠,主家去衙门告你,你是要吃板子进牢房的。”
向家人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向老太只得朝着熊氏扑过去,大骂她自作主张。
熊氏早就一肚子火,对着老乾婆恨得牙齿痒痒,和她厮打在一起。
可石家人却不干了。
“那我们怎么办,说好的换亲,我们闺女嫁过来了,你们却不出人,这算咋事儿。”
正说话间,向大郎这边的迎亲队伍也已经回来了,轿子沉甸甸的,看起来接亲很顺利。
看着还聚在家门口的石家迎亲队伍,向大郎赶紧问是什么情况,得知杏花不嫁,他顿时慌了,他看过石癞子的妹妹,还不赖,他如今都二十了,再不娶妻就成了老光棍,好不容易新娘子都要进门了,哪能出这趟子事。
眼看石家人要把石家新娘给抬回去,他不干了,从旁边料理大席菜的案板上捡起一把菜刀架在脖子上,冲着向婆子两夫妇道:“今日要是不能拜堂,我就死给你们看。”
这一招直接就吓蒙了一众人,他母亲周氏吓得抱着亲儿子的大腿号哭不已。
一时间,好好一场亲事就变成了闹哄哄的一场闹剧。
石二爷也不爽了,骂道:“你们这是把我们老石家当猴遛吗,老子把话放在这里,今天无论如何要找一个新娘子送上花轿,不然我们不光把我们石家的新娘抬走,往后我们石家与你们向家更是不死不休。”
石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附近的村子早有耳闻,听到暴虐的石二爷说出这样的话来,向家人吓得瑟瑟发抖。
向大郎看着身边的妹妹,一把将她拉过来往前一推道:“你们不是要新娘吗,反正嫁哪个不是嫁,就她吧。”
向菊花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躲到父亲向老二身后,尖叫道:“不要,我不要嫁给那个癞子——”
石二爷一听这话,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瞪向她,“你她娘的说谁是癞子?”
向菊花吓得不敢吱声。
向婆子也不管那么多,把向菊花从向老二的背后拖出来道:“就她了,我们向家的大丫,十五岁,配上你们石家绰绰有余吧。”
石二爷冷哼道:“既然选好了,还不快送上轿子。”
向菊花哪里想得到自己才笑话杏花没多久,这样的厄运就落到自己身上了,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又瘸又丑的石癞子,她不要去换亲,她大哭大闹地想要跑开,却被亲哥给一把捉住了,擒着她的脖子押入花轿。
向老二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这是他的女儿,可为了儿子能讨到老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一时候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儿子给押着入轿中。
老二媳妇向周氏更是哭了个天昏地暗。
村民们指指点点道:“嫁别人的女儿给自己的儿子换亲,你一脸笑眯眯的,怎么换作自己的女儿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这一家人真是坏事做绝了,以后谁家有女儿也不要嫁到他们家。”
“真是心如蛇蝎,大柳树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丢人。”
一群人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老向头一张老脸这几日接二连三地被丢尽了。
见到轿子里有人了,石二爷大喝一声起轿,一群人这才抬着哭哭啼啼的向菊花浩浩荡荡地走了。
剩下的大柳树村村民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只觉得这顿喜酒吃得实在不是滋味,三三两两地全都散了。
向大郎看着这空荡荡的场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喜日子变成真这个样子,直摔桌子椅子大骂不已,更是将怒火迁怒到了大房的身上,拿着棍子就要对杏花下手,却被梨花一把捉住木棒夺了过来。
“我们姐妹二人现在已经不是向家人,你敢动手我可不会留情的!”
向大郎性子暴烈,但上次在村尾曾家吃的那一次亏他就知道自己打不过梨花,连棍子都被人家一把夺走,只得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转身回屋去。
梨花想带杏花去董芸家,可大牛不在,又担心母亲和弟弟在家被向家人欺负,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为了向大郎的喜事,向婆子今日还特意杀了一头猪,如今村民都没留下来吃饭,原本还担心酒肉不够,这下好了,请也请不来人吃,四下里空荡荡的,只剩向家自己人。
老向头看着四周零零散散的桌椅,整个脸黑成了锅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向婆子旁边,狠狠一巴掌往她脸上剐去,嘴中厉声骂道:“瞧你出的馊主意,这下好了,菊花没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以后二郎三郎他们还怎么讨媳妇,人家怎么看我们向家。”
向婆子被这一巴掌给打得两眼冒金星,不服气地道:“当初也是你应了我才答应的石家,眼下好了,出事了你就只知道来骂我——”
话没说完,又被自家男人一脚踹在地上,瞬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但又不服气,挣扎着爬起来朝熊氏扑过去,骂道:“都怪你,怪你这个贱人,自作主张把杏花给卖了,这才闹了这么一出戏,你这个毒妇,当初就不该让大根把你娶回来——”
可惜还没靠近熊氏,梨花就将母亲给拉到了一边,看着向婆子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熊氏骂道:“你就知道算计我的女儿,我女儿才十一岁,我丈夫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家在军营当了二十年的兵,你倒好,在家不声不响就要卖我女儿,你到底把我们大房当成什么了,难道大根不是你儿子,梨花杏花不是你孙女,你非要这么磋磨我们——”
熊氏积攒多日的怨气也一下子激发出来,哪里还有往日忍气吞声的模样,再加上刚刚和这老乾婆干了一架,连连得手,如今竟也不再怕她,插着腰就等着她过来挨打。
向婆子一听她这话,脸都气得要扭曲了,更是不管不顾,却被老向头给一把拖住头发往后扯,骂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出来丢人现眼,滚回屋里去——”
第23章
晚上, 系统告诉梨花五个点值到账了。
梨花在没有求助系统的前提下解救了杏花,一下子获得了五个点值,这让她第一次尝到了智慧的甜头, 于是将这五个点全都加到了智慧属性栏上。
随着她把这几条属性的名字一个个地念了出来,叮的一声, 又有两个点值到账。
梨花惊讶道:“我又做了什么了?”
系统道:“宿主你好厉害,两个月你都把这几个字给认全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鉴于刚刚加了五个点到智慧那一项, 梨花算是听出来了系统在损她,但她脑子不灵光没办法啊, 看来以后有机会了看看要不要去私塾偷偷学习, 看看别人怎么启蒙。
也因为自己脑子不灵光, 连着后面的这两个点,也一起加到了智慧那里去。
这么一来,四个属性点就变成了:智慧9,体魄6,声望7,承欢0。
梨花眼看着点数一下子涨了不少, 加上今日解决了杏花的事,心满意足地正准备睡觉的时候, 突然想到出去三天依旧还没有回来的大牛,忙问道:“大牛去找我爹那么久都不见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系统:“抱歉, 我只能感知十里之内的对话和动静,十里之外不在我的探测范围内, 不过在我的系统命盘里,你爹和大牛的生命灯都在亮着, 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梨花听说两人没事,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转过身,瞬间就睡着了。
然而梨花没想到的是,三天后,大牛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向大根失踪了!
向大根是跟着队伍出去执行任务失踪的,根据其他回来的士兵汇报,他们的人遇上了邻国的细作发生了冲突,只回来了五人,死了十八人,六人失踪。
事后戍边军营已经派人出去搜寻这几人的下落,但都不见踪迹,这么多天过去,军营那边给出的结论是这六个人已经死了。
大牛这次回来,带回了向大根的十两银子的抚恤丧葬费,并告诉老向头,军队那边交代,向大根死了,向家还需要再填补一个人去服兵役。
这个消息对整个向家来说就是个晴天霹雳。
熊氏刚经历了女儿被卖的事,如今又迎来了丈夫阵亡的消息,哭了个天昏地暗。
向家夫妇和二房和三房则担心的是服兵役的问题,如今向大根死了,大牛才十三岁,朝廷规定十七岁才开始服兵役,只能从二房三房里面选一个人顶上去。
向婆子又哭又闹,一会儿骂熊氏克夫,把向大根给克死了,一会儿骂梨花和杏花克父,总之嘴里没一句好话。
老向头当天就把向老三从城里叫了回来,一家人坐下来商量服兵役的事。
熊氏因为丈夫那十两的丧葬费被公公婆婆给强要了去,带着孩子们躲在西屋,并没有去参加他们的讨论,而且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们大房参加。
老向头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山峰,道:“说吧,你们谁去服兵役。”
向老二和向老三一个看着一个,都不说话。
向家如今符合当兵的有五人,老向头虽然五十岁了,但朝廷的征兵上限是五十六,按理说他也符合服兵役的要求,只是当兵辛苦,十几年前他借着腿伤回来养了一阵子,把向大根给推了上去,如今快二十年来他就没干过什么重活,再让他去军营里被上面的当兵头子呼来唤去,他岂会情愿。
向老二和向老三,一个三十五,一个三十二,正是壮年。
向老二的儿子,向大郎二十岁,向老三的儿子向二郎十七岁,也都符合当兵的年龄。
听到老向头发话,这几人都不愿意吭声,好一会儿向老三才道:“爹,你看我带着二郎在城里念书,眼看今年就要参加院试了,二郎也要参加县试,儿子觉得这次我们父子二人都很有把握,哪里有这功夫去服兵役。”
向老二不高兴道:“你年年说考试年年有把握,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中过,这些年来家里攒的银子全都紧着你和二郎念书,我看也没必要再浪费了,你还不如去军营,也算是回馈家里这么多年花在你父子二人身上那么多的银子。”
“二哥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念书是为了谁念的,还不是为了整个向家,若是将来真的能金榜题名,也好把恩军的帽子给摘了,不必世世代代没完没了地去服兵役。”
“你说得倒是容易,你都念了二十多年的书,连一个秀才都没考上,还说什么举人进士金榜题名,依我看这书不念也罢。”
这么多年来,为了让向大根死心塌地地在军营服役,二房三房的人一直都是合作的姿态,逼着不给向大根回来,如此针锋相对还是头一回。
向老三也不甘示弱道:“就算我不念书,长幼有序,轮下来也是二哥先去服役,二哥干不动了才轮到我们三房的人。”
向老二冷笑道:“这些年你拿着家里的银子在城里花天酒地,读书也读不成,我在家从早忙到晚侍奉父母养着这个家,挣的银子都是紧着你和二郎在城里花,按理说你享了那么久的福,也该你为这个家出点力了。”
向老三:“从早忙到晚,我看未必吧,家里几亩田地都是大房的人做的多,我平日回来见到二哥都闲得紧,哪里像我和五郎在城里起早贪黑念书费脑辛苦。”
兄弟两人吵来吵去,吵得老向头夫妇脑仁痛,一时候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却听一旁的向大郎道:“都不去,那就大房那边继续出人。”
想起被大房搅乱了婚事的计划,向大郎如今还耿耿于怀,他母亲周氏也跟着咬牙切齿,“就让大牛去,他长得比大郎还高,凭啥不让他去。”
昨日刚回门的大女儿菊花,整个人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要不是大房从中作梗,她女儿怎么会要嫁给那个又丑又瘸的地痞,想想就觉得恨得不行。
三房几个听了这话瞬间眼前一亮,也跟着附和。
老向头皱着眉头道:“大牛如今才十三,家里要是还有其他符合条件的,军队不收十七以下的人。”
向老三闻言,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咱要不说,谁知道那小子还没到十七。”
老向头摇了摇头:“衙门户籍上面登记了,一查不就露馅了。”
“爹,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这年头外边乱得很,县里面那些官吏从上到下,哪个不看着机会捞点银子,稍微打点一下让人把年龄给改了,那小子看着皮实不是个短命鬼,再顶个二三十年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再给他娶门媳妇生两个大胖小子,老子没了儿子顶上去,只要咱一直不分家,大房就得一直顶着,轮也轮不到二房三房。”
听到向老三这么说,众人连连点头,向婆子听着一个高兴,更是眉飞色舞。
可高兴完了又忍不住担心道:“先前梨花那个贱人,就因为她被人贩子给讹了二十两银子,家里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钱去打点?”
向老二忙道:“大房那边不是刚拿回十两的丧葬费吗,这些银子足够打点了。”
向老三也附和道:“我刚好在城里认识在衙门做事的小吏,娘你把银子给我,我保准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
说着心里也忍不住打着算盘,改户籍年龄最多花个五两银子,剩下的就能填充自己的腰包,到时候在城里又能花销好一阵子。
见到老向头没出声,向婆子忍不住捅了一下他的胳膊道:“老头子成不成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向头满面愁容,道:“要真这么办,大房那边怕是要闹得整个村子都不得安宁,最近梨花和杏花的事,咱们在村里边都已经抬不起头来了,再闹这么一出,怕是把所有人全都得罪了。”
“得罪啥呀,爹你就是想太多,正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其他人最多就说那么一嘴,谁有这份闲心来管咱家里的事儿,闹一阵就过了,以后该咋过还是咋过。”
“就是,老头子,你想想,当初咱那么做不就是为了——”
向婆子还没说完,就被老向头给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闭嘴。
向大郎如今恨大房恨得要命,也嚷嚷道:“爷,你还有什么好想的,他们都能这么对菊花,你何必还存这份好心。”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老向头叹了口气冲着向婆子道:“去拿那十两丧葬费给老三,让他去打点吧。”
向老三一听,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
在向家两口子和二房三房密谋着将大牛送往军营服兵役的时候,梨花这会让正前往军营打听向大根出任务的地址。
因为系统只能掌握方圆十里之内的动态,她只有靠近任务地点才能确定父亲的位置,军营驻扎的地点离大柳树村几十里路,因此也错过向家人密谋的这件事。
只可惜军队的任务对外保密,梨花连营地都进不去,更不用说还要问出父亲出任务的地点,只能无功而返,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衙役将大牛押走要去军营服兵役,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熊氏带着二牛和杏花去阻拦,却官差推搡着踢到一边,骂他们阻碍官差执行公务。
村正和村民都站出来,纷纷帮忙说情,可官差拿出大牛的资料道:“这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景和九年生人,如今已经有十七岁,符合征兵年岁,如今他老子死了,他就得顶上去。”
有村民喊道:“放屁,他和我家虎子同岁,十三岁刚过八个月,哪里有十七岁,你们这是造假——”
“放肆,”那胥吏大怒,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虎着一张脸,呵斥道:“白纸黑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诽谤官差罪加一等,再胡说把你抓去做苦役。”
这年头官老爷就是天,乡下的泥腿子谁敢招惹官差,甚至连下边的爪牙都惹不得,见那大刀一出,众人顿时吓得不敢作声。
村正道:“再怎么样他也还是个孩子,向家那么多人,怎的非得送一个孩子上战场。”
官差蛮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向家家主报上来就是他的名儿,他符合条件,我们只负责把他带走,其他的你自己去找他们家主问。”
村民们惹不起官差,只能纷纷掉头大骂向家人。
向家人如今经历了几场大事,被骂多了脸皮也厚了,一个个溜回家关紧大门随便村民怎么骂,就是不出门不出声,别人也奈何不了他们。
只可怜熊氏母子几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梨花空有一个系统挂在身上也没有用武之地,如此境地好不凄惨,母子几人坐在村头抱头痛哭。
村民见了无不叹息。
梨花难过了一阵后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如今爹和大牛都不在家,娘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得身心疲惫憔悴不已,她作为家中的长女必须得立起来。
于是先将杏花给送到董芸家。
如今她和杏花名义上都是董芸的人,向家人是动不了她们,可这一家子连十三岁的大牛都能送到战场上,就知道这家人有多黑心了,杏花是个女娃娃,留在西屋也不安全。
大牛被送去军营的事情董芸也听说了,看着把杏花送来后又准备离去的梨花道:“你现在什么打算?”
梨花道:“我爹肯定还没死,我要去找他!”
“你就那么肯定?”
“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董芸知道梨花是个虎妞,但真没想到她这么虎,“天大地大你要去哪儿找?”
梨花听她这么一问,这才挫败道:“可惜我去军营想问我爹去做任务的地方,可守门的说我是女人不让我进去,也没人愿意告诉我,但是只要能找到爹做任务的地方,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既然系统说向大根还活着,梨花相信他的位置应该离任务地点不会太远,只要在十里之内就能让系统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前提是先找到任务地点。
董芸看着她一脸坚定,又问道:“就算你爹真的死了,你也还是想知道那地方?”
“就算死了我也要把我爹的尸体背回来。”
董芸没有说话,背过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梨花看着她背影,轻声道:“董姐姐我先走了,杏花就先住你家,你有什么活儿尽管使唤她。”
说着转身就出门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你拿这个东西再去一趟军营,找一个叫左齐的人,他会告诉你你父亲出任务的地点。”
董芸说着,递给梨花一个小小的令牌。
梨花又惊又喜:“这个东西这么好使?”
“这个令牌只有见到左齐你再拿出来,切勿再给旁的人看到,也别提我这个人,否则大祸将至。”
梨花是相信董芸的,她脑子直,也没有质疑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或者好奇这个东西是有什么用,她把令牌贴身收好,感激地看了董芸一眼,这才转身出了门,朝着村口的方向出发。
梨花身上带着系统,路上要是遇到可疑人物或潜在危险都能提前预警,这让她可以不论白天黑夜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赶路,她没有盘缠也没有粮食,但在系统的帮助下也能顺利地逮到猎物,不会煮,就在半路和一些酒楼饭店换点饭钱,反正也没饿过肚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赶到了军营。
守卫见到又是她,道:“你怎么又来了,都告诉你了,这儿是军营,女人不能进去,你听不懂人话吗?”
梨花指着一大早从里边被送出来的那些女人道:“那她们怎么就进去了?”
守卫一听她这么说,咧嘴一笑道:“你想跟她们一样?那我还真能放你进来,不过你可别后悔。”
系统赶紧阻止:“宿主,那些是被送到军营里慰劳士兵的女犯和犯罪家眷,你可不能应了。”
梨花不知道慰劳是什么东西,但系统说不行她肯定也不能答应,只道:“我不进去,但我要找个人,这人叫左齐,你叫他出来,我有事跟他说。”
守卫一听,脸色一沉道:“我们百夫长的名字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百夫长是很大的官吗?”梨花不解道,“有人让我来找他。”
“谁让你来的?”
梨花道:“反正你把人叫出来就是。”
守卫一时间有些犹豫了,这小妮子怎么知道百夫长的名字,是蒙的还是真的认识。
“你快去呀。”
“你得告诉我是谁找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里听来百夫长的名字随便糊弄我的。”
系统道:“你别跟他废话,就告诉他:有人让我来找左齐,有很重要的事情说,你不帮忙通报,要是真出事了到时候你担待不起。”
梨花于是照说了。
那守卫果然动摇了,道:“你等着,要是百夫长不认识你,回头我削你。”
不要多久,守卫就领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军官。
那军官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道:“是你找的我?”
梨花问道:“你就是左齐?”
左齐没好气道:“我不是左齐你是左齐吗?”
梨花这才将那左齐引到一边,背着守卫,将兜里令牌拿出来道:“我想知道我爹出任务的地点。”
左齐见到令牌,大吃一惊,下意识挡在她身前左右看了一下,见到没被人注意后低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收起来。”
梨花见他神色紧张,也赶忙将东西收好道:“那你能告诉我了吗?”
左齐却反问道:“她好吗?”
梨花摇了摇头,“令牌的主人不让你打听她的事,你只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就好了。”
左齐叹了一口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梨花这才把父亲的事情说了一遍。
左齐道:“原来你是向大根的女儿,他们队伍失踪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但营里派了几拨人过去找都没找着,你还是别抱有什么希望了。”
梨花固执道:“就算我爹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身给背回来,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出任务的地点。”
左齐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个高,但是很瘦,皮肤偏黑,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坚韧。
他吃惊于对方的魄力,又有些不相信,问道:“你会骑马吗?”
梨花想了想,对方这么问那就证明爹出任务的地方肯定很远,单靠两条腿怕是要走好久,她骑过牛,而且平日见别人骑马看上去好像也不难,于是难得地撒了谎点了点头。
“要骑四天的马,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你也能走吗?”左齐道,想让她知难而退。
再怎么坚韧,跟男人一样昼夜不停歇地跑着马,又有几个女人能挺得住,更何况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然而梨花却坚定地道:“能。”
左齐看着她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觉得这丫头可能不知道骑马连跑三天是个什么滋味,逞强罢了,等跑了七八里路,估计会受不了求着他回来,如此,他也算是对这块令牌有所交代了。
于是左齐回了营地,很快就牵了两匹马出来,将其中一条缰绳扔给她。
梨花细心留意着他上马的动作,有样学样,一跨腿也跟着上了马。
她本就不重,动作又足够轻,马儿没有被她吓到,站得稳稳当当。
系统也跟着提醒了一下姿势,梨花迅速调整,竟没让左齐看出来她是第一次骑马。
见到左齐催马向前,她也跟着轻轻抖了一下缰绳,马儿跟着跑了起来。
梨花被惯性带得往后直仰,但很快就适应过来,她惊讶地发现,原来骑马居然是这样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跑起来风驰电掣的,有马鞍,身体被固定住,稳稳当当的,比骑在牛背上还要有安全感。
而且能控制马儿的方向,想让它快它就快,想让它慢它就慢,简直太神奇了。
只要不慌,屁股摆正,脚钩住马镫,抓稳缰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胆子要大,人马合一,眼睛盯着前方催着马儿向前。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跑着,果真如左齐所说的,要跑四天,这四天里面,除了吃饭的时候下马休息,其他时间都在马上,但倒也没像左齐说的那样晚上只睡两个时辰,天黑了看不清路,就停下来找庇护所休息。
毕竟初次骑马,再怎么适应也是会累,更何况是个女孩的身子。
但梨花不敢喊一声累,她觉得左齐就在等她说累,然后就调转方向回营地。
其实她并不知道,在第一天之前,左齐或许还有这个想法,第二天之后,就一心只想着把她带到目的地。
直到第四天,梨花觉得腰身泛酸快要不行的时候,两人来到了一处山口,左齐叫停了马儿。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也在脑海里响起:“探测到向大根等人的位置,这六人被绑在九里地之外的一处山洞中,有六名守卫看守。”
梨花尽量稳住自己的表情道:“百夫长,我爹他们的任务地是在这儿吗?”
“对,这里是魏国和燕国的交界地带,原先属于我们大燕,但后来被魏国占了,之后在这片土地上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的仗,这里也成了缓冲地带,你爹他们先前是被安排在这个山口伏击路过的一个商队,说是商队,事实上是魏国的一个细作团伙,逃回去的那几人说,当时对方突然冲出三四十人,双方就在这个地方交锋,但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派了三拨人来查看了,均没找到剩下的六个人。”
梨花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她也已经确定了向大根的位置,现在难题是,如何在不让左齐怀疑的情况下带着他去到那个位置,还有如何打败那六名看守,把人给救出来。
……
山口过去就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和山坡,但都不会太高,坡上有高矮不一的树木,梨花只能朝着系统的所指的方向靠拢。
左齐见她毫无章法地搜索,眉头紧皱,但也没说什么,随即朝另外一个方向找过去。
在距离目标点大约两里地的地方,系统就提示梨花必须下马,否则会被敌人听到马蹄声。
梨花赶紧下马,将马儿拴在附近的树下。
“宿主,看守的守卫正在做饭,冒烟的地方就是他们造饭的地方。”
梨花顺着系统所说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股小小的炊烟升起来,但很小很弱,几乎看不见,可以看得出来对方也十分谨慎。
估计这群人藏在这里好些日子,总是吃生的不是办法,没想到仅有的一次造饭时间恰好被梨花给碰到了。
梨花知道自己搞不定那些人,只得牵着马往回走,大约一段距离后才上马去找左齐。
等见到左齐,她气喘吁吁道:“那边,太阳落山的方向,有——有烟火——”
左齐一听,整个人瞬间警觉起来,“带路!”
梨花赶紧策马在前,朝发现烟火的方向驶去,等到了刚才那位置又赶紧勒住绳子下马停靠,左齐见状也赶紧下马,跟在梨花的身后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小缕青烟映入眼帘。
“我们已经派了三拨人来了,一直没找到地方,原来是藏在这个鬼地方。”
要是没有这一缕青烟,根本没办法辨别出来,而且隐匿地点离事发地点接近十里地,搜寻人员根本就想不到人被掳得这么远。
“百夫长,我们要怎么办?”
左齐眉头一皱,道:“眼下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先埋伏下来,等会儿我靠过去摸清他们的底细再做打算。”
梨花很想告诉对方那山洞里面一共有六个看守,但对方到时候问怎么知道的,她可没办法辩解,也只好干着着急。
两人悄悄向前,匍匐前进,在大概一里地之内的地方继续潜伏,从白天守到了晚上,但对方自从造了一顿饭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左齐很谨慎,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傍晚时分左齐将一半干粮丢给梨花,梨花吃饱喝足,入夜之后直接就睡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叫醒,睁开眼睛只见四周黑漆漆的。
左齐压低声音道:“我刚刚已经去探查过了,里面有五个守卫,你爹几人就被关在山洞里,我们现在过去,我想办法引开那几个人,你去给你爹和其他几个士兵松绑将他们救出来。”
说着丢给梨花一把匕首。
梨花哦了一声拾起匕首起身准备跟他行动。
她没好告诉左齐其实是有六名守卫。
左齐原本以为还要叮嘱一些东西,可谁知身后这小姑娘竟一句话也没问,听说要行动也不害怕,和他见过的那些女孩实在不同,摇了摇头不再做他想,匍匐向前。
到了距离洞口两百米左右,左齐让梨花先行隐蔽好,接着往另外一个方向摸去,点燃一堆不知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火堆,紧接着再潜往另外一处,如法炮制,点了三处不同方位的火堆。
接着再摸到洞口,制造出声响。
果然洞里很快就警觉起来,先是一名守卫探出头来,很快就看到了另外三处着火的地方,赶紧缩回去告诉伙伴。
洞内立即又出来了五个人,两人出了洞口朝火堆方向匍匐向前进行侦查,三人趴在洞口勘察四周。
左齐大吼一声,飞扑而上,那三人赶紧拾刀迎战,战作一团。
梨花趁机现身钻入洞中,其中一人见状,想要回身阻拦,却被左齐纠缠住根本分不开身。
洞里面还有一名守卫,不用想是正在看守向大根等俘虏,左齐以为人已经全被引出来了,心想着只要自己把人拖住了,这小姑娘进了洞,准能把人都救出来。
等人救出来了,好歹有六名帮手,打对方五人,不在话下。
却没想到梨花刚进洞,就遇上了最后一名守卫。
梨花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傻大妞,身上好歹也多了九个智慧点和七个体魄点,又被向大根指点过,练了这么久,此时见到眼前的大个子,心里一点都不怂,拿着匕首就冲上去。
洞外的左齐听到洞里面的搏斗,心里一惊,直道糟糕,手上的动作变得越发狠戾。
另外两名出去探查情况的守卫很快就发现是声东击西的把戏,立即反身回来,一人入洞一人跟着缠住了左齐。
一时间以一敌四,让左齐不禁有些吃力,更是无暇顾及洞内的情况。
洞内,梨花和大个子打到一处,凭借灵活的身形和系统这个外挂,将大个子给揍了个鼻青脸肿惨叫连连,却没想到又来了个外援。
一打二这是梨花没有尝试过的,但她也不怂,直接将洞内的烛火给灭了,再凭借系统辨识方位和敌人所在的位置,一打一个准。
反观两个守卫,失去的光源,根本看不见东西,眼前的这小姑娘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抓都抓不住,没忍住骂骂咧咧,最后被梨花暴扎大腿,没几下就动弹不得。
梨花见到对方没了动静,这才重新掌灯,找到了被关在隔壁洞里包括向大根在内的六名俘虏。
向大根还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了,不然怎么会见到自家大闺女,一时间痛哭流涕。
梨花道:“爹,眼看就要逃出去了,你哭什么呀?”
向大根拿头去撞旁边的石壁,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又出幻觉了,被旁边的人给拉住:“大根,你这是干啥,别没被敌人给打死,倒是自个儿撞死在这儿了。”
向大根这才相信自己真的没看花眼,解了绳索之后迫不及待问道:“闺女,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梨花道:“爹先别说了,左百户还在外面拖住敌人呢,咱先出去帮他一把。”
几人一听,赶紧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跑。
洞外左齐一打四有些吃力,又担心洞内的梨花,一时间有些分心,连被划了几刀,心急如焚,但很快就看到自己人钻出洞内,就知道没有后顾之忧了,顺势发力将两人踢在地上。
众人也一拥而上,一齐将这四人制服。
左齐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头上的汗,自己堂堂一名百户,平日训练有素,打四个人如此狼狈不堪,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轻轻松松搞定洞里面的两个,太丢脸了。
向大根这才问左齐是如何找到这地方的。
左齐看了看梨花道:“原先我们已经派三拨人过来寻找你们的踪迹,却什么也没找到,是你闺女去了咱军营,说一定要找到你,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拗不过她,就想带她来一趟死死心,没想到还真把你们给找着了。”
梨花嘿嘿笑道:“刚好他们埋锅造饭,被我看到了一缕青烟,不然我要找不着这地儿。”
地上被绑的那几位当真以为是因为煮饭才被发现的,一个埋怨一个。
向大根咧嘴笑道:“我闺女就是厉害。”
其他人也纷纷拍着他的肩膀表示认同和感谢。
梨花却听到系统道:“宿主,洞里面埋有粮食,有两万石。”
而这时左齐也招呼大家要立即返程,梨花忙道:“别急——”
众人皆转过头来看她。
梨花指着那名被绑着的大个子道:“我刚刚听他说,这洞里还埋有粮食。”
其他几名魏国俘虏一听,皆转过头怒视着大个子。
大个子吓得忙哭喊道:“冤枉啊,我什么都没说——”
“不说这小娘们怎么知道?”
“我咋知道,她进洞我就骂了她两句,我啥时候提了粮草的事?”
“可她说的就是你透露的。”
左齐等人见状,顿时喜出望外,“原来前两个月半道被劫走的粮食居然藏在此地,快,大伙四处找找。”
果然经过一番敲敲打打地翻找,再加上有系统在,几名官兵很快就找到了藏匿粮草的地方。
众人乐得眉开眼笑。
左齐却一脸肃色道:“我们现在必须有一个人回去报信,让千户大人立即派兵前来运粮,这地方离魏国的营地更近,要是被魏人发现这个洞被我们端了,就不妙了。”
最后决定由其中一名老兵一人双马百里加急前往军营调兵,其他人继续潜伏洞里等待援军到来。
老兵走后,众人将周边恢复原样,缩回洞中继续潜伏。
向大根这才有时间和梨花说上话。
得知向家人居然把自己才十三岁的儿子给推到军营来服兵役,向大根气得胸口直起伏眼眶通红。
“想我二十年来辛辛苦苦替向家卖命,他们居然这么狠心做到这个地步,我儿子才十三岁,却来遭这份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兄弟,真是造孽啊——”
其他同袍也纷纷为他抱不平。
“可十三岁咱军营也不收啊。”
梨花道:“他们拿爹的十两丧葬费去衙门找人给大牛改了户籍年龄,改成十七岁。”
“狗娘养的,真的是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做父母做爷奶的。”
“大根,你父母也太偏心了吧,我们家四兄弟,每个兄弟一两个儿子,都是一人轮着服三年兵役,这辈子也差不多了,不像你,永远没个出头日子的。”
“就是,大根,你莫不是你父母捡来的吧。”
“你们还别说,说不定因为你们家是恩军,你父母特意捡来个别人的孩子,专门来给家里服兵役来了,父亲服完就轮到儿子,再给你儿子娶媳妇,生几个儿子,就这么没完没了下去,也轮不到他们亲儿子服兵役。”
“我就是这样,不然说不过去。”
“可不是嘛,有哪个做爷奶的能这么磋磨自己亲儿子亲孙子。”
向大根脑袋嗡嗡直响,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成家生孩子了,可他爹娘却一直都没有帮自己说亲的打算,后来也是老二和老三先娶上的媳妇,直到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自行相中了熊氏,原先父母是不答应的,可后来却一夜之内转变了态度,实在让人不解。
第24章
因为怕魏军突然带兵前来, 大伙连续两日皆是提心吊胆的,直到第三天凌晨,大部队到来, 这样紧张的情绪才得以缓解。
士兵们忙着搬运粮食,刘千户将左齐拉到一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赞赏:“这次能找到了丢失的粮草,我们左营算是立下大功一件。”
左齐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刘千户两只牛眼大的眼珠子一瞪, “你带的人来,你发现的俘虏和粮食, 你制伏的敌人, 你是又是我们左营的人, 怎么不算是我们左营的功劳!”
看着左齐不说话,他又揪住对方的衣领:“右营如今已经骑到我们脸上,若是再不立功,我们手下的这些人就会被打散编入右营,到时候连你我都只能仰人鼻息!”
左齐转头看着远处的梨花父女,没有说话。
刘千户道:“这有何难, 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左齐顿时心一跳,赶忙阻止道:“还是我来处理。”
而另一边, 梨花也收到系统的提示:“梨花,那个刘千户不想让上头的人知道是你找到你爹和粮草。”
梨花本来也没想出什么风头,她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她爹, 别的压根就没有多想,于是问道:“那左齐能领这个功吗?”
系统:“能, 刘千户就是想让左齐顶上去。”
梨花松了一口气,“只要是左齐, 就没什么关系了。”
要不是左齐,她根本没办法到这个地方来,更别说把她爹救出来了,而且这个左齐和董姐姐有关系,她也愿意能把这个功劳给左齐。
于是转头和父亲说道:“爹,要是别人问起,就说是左百户救的你们,跟女儿没关系。”
向大根也是个愚钝的人,原本还因为女儿发现山洞和粮食而高兴不已,觉得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如今听到女儿这么一说,突然间联想到营里那鸡飞狗跳的局面,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
他们几个小卒是右营的人,而刘千户还有左奇是左营的人,这次立功定会引起两派纷争,他一个小小的走卒讲话无足轻重,若是把女儿牵扯进几派之间的斗争,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于是赶忙退回去,和那几个同袍低语了一番,几人瞬间神情凝重,连连点头。
于是不待左齐和刘千户过来,向大根就赶忙带着同袍上前致谢:“标下几人这次能得以脱困,全赖左百户来得及时,我等感激不尽,另也喜千户大人寻回丢失粮草,立下大功一件。”
刘千户先是一愣,随即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亲自上前扶起向大根道:“大家皆是同袍,何必如此客气,快快起来,大根啊,你是个有福之人,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向大根听到有福两个字,再想到顶替自己服兵役的大儿子,心中苦笑,但面上仍连连称是。
刘千户转头又看着梨花道:“听我们左百户说,他出来做任务,你悄摸摸地跟上了,你这小丫头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过军中任务不容有失,下次可不许这么干了。”
梨花赶忙清脆地回了一声是。
刘千户见到他们知趣,心中畅快,又拍了拍左齐的肩膀,走一旁去,留几人自行说话。
左齐与梨花父女相处几日,一直以为二人都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大憨憨和小憨憨,却没想到二人如此通透,毕竟是抢了别人的功劳,虽是形势所逼,心中还是难免有愧,他将梨花叫到一边,给她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道:“你不参与进来也是件好事,回去好好过日子。”
梨花没见过银票,系统赶紧普及,她一听说一百两能买好多好多粮食,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不比那什么功劳更实在?
左齐见她这傻样,粗粝的脸上也漾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梨花想起先前左齐给她的那把匕首,赶紧掏出来递还给他。
左齐摇了摇头:“你拿着吧,送给你防身。”
梨花大喜,如今刀具管制严格,铁器也特别贵,家家户户打个铁锅菜刀啥的一次能花几百文,就算是向家,也连把像样的铁器都没有,左齐却把这把锋利的匕首送给她,她怎能不欢喜,下次再有坏人近身,或去打猎物,就不用担心了。
等她把东西收好,问左齐道:“能不能给我爹放几天假,回去处理家里的事?”
等待援军的这几天,左齐也知道梨花家里发生的这些奇葩事,道:“你等等,我去跟千户大人说。”
刘千户一听向大根的儿子十三岁就被送到军营来当兵,当即就虎着脸走过来。
“怎么回事?”
向大根赶忙将父母兄弟把大牛改了年龄送到军营的事情说了一遍,一旁将士听闻,皆是义愤填膺。
向大根父女上道,刘千户自然也愿意卖他们个好,脸一沉,道:“岂有此理,大根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你儿子这两天就能安然无恙回到家,至于你们家让谁来服兵役,这是你们家务事,我手短管不了那么长,不过我会找右营的人说,许你半个月的时间回去处理,你且放宽心。”
向大根闻言大喜,他早就想请假回家了,但上次归营,问假几次都没得到批准,接着又被派出来执行任务,再就遇上这趟事。
如今刘千户轻飘飘一句话就直接给他放行了,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感慨万千。
梨花和向大根第四天晚上就回到家,熊氏见到家门口死而复生的丈夫,又惊又喜,几日来各种情绪交织冲击之下,登时晕厥了过去。
向家两夫妇和另外两房更是大喊有鬼,吓得满院子乱窜。
向大根一进家门就开始砸东西,从堂屋到向家老两口子的屋子,见什么摔什么,更是把向家祖宗的牌位给掀了。
两口子理亏,但这些年来就是这么一直对着大房的人,而且此时木已成舟,干脆也厚了脸皮就把事认下来了,父子几人上前拦住向大根,阻止他继续霍霍家里的东西。
向大根长得人高马大,又上过战场,岂会怕这几个泥腿子。
但仍顾及颜面没有直接揍向家老两口,却把向老二打得下不来床。
很快大柳树村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向大根没有死,一群人聚在向家门口议论纷纷,有人跟着一起骂向家两口子无德,有些人说着风凉话。
向婆子看着掉在地上的祖宗牌位,仗着向大根不敢打她,扯着嗓子大声骂。
向大根怒道:“当初不分家,是担心一旦分家我出事了,大牛还小没人去服兵役,可如今还没分家你们不管不顾还是拿我儿子去顶,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就算衙门判我坐牢我也要分。”
老向头抽着旱烟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这个家,眉头紧锁。
向婆子骂骂咧咧道:“分家是不可能分家,我们老两口还在,不许分家。”
向老三也回来了,站出来道:“尊长既在,子孙无所自专。”
新晋秀才富户刘家的孙子刘启明也前来围观吃瓜,见到向老三掰扯着几句文绉绉的话,轻嗤一声,满眼不屑。
向老三也知羞,家里这等丑事被人指指点点,又被一个读书比自己还厉害的后生轻视,顿时耳后充血,臊得不行。
这边向大根冷笑道:“不分家也可以,你们去服兵役。”
说到这,二房三房的人又开始缩头缩脑地不吭声了。
向大郎却是个浑的,站起来冲着向大根阴森森地笑道:“你再横又怎么样,我爷让你们大房去服兵役你们就得去,难不成你还能杀了我爷不成。”
这话一出,众人惊呼出声,眼神也不由自主瞟向向大根的方向。
向大根无奈得很,老向头是一家之主,他报上去谁服兵役就是谁,他报的是向大根,衙门来拿人也是拿向大根,朝廷律法提倡家庭不分家,儿子提分家就得获刑,这几项就像是几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不得翻身,憋屈得很。
可就像向大郎说的那样,难道他还能把老向头杀了不成?
向大根只能先把火气压下来,实在不行,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万万不能用,好在眼下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能让他好好想想对策。
……
刘千户说话算话,大牛很快就被放了回来,户籍也被恢复为原来的年纪,但向家作为恩军,还是得出一个人去服兵役,老向头依旧不改人,还是把向大根报了上去。
向大根失望至极,大房一家也彻底罢工,不再往地里干活,老向头夫妇不敢拦着,大房一家子难得清闲。
梨花把令牌和三十两银子还给了董芸,董芸问了她发生的事情,梨花早就忘了刘千户的交代,也没把董芸当成外人,竹筒倒黄豆全都告诉了她。
董芸脸上明显划过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只是笑道:“你如今把钱还我,我倒不好使唤你帮我干活了。”
梨花忙道:“这有什么不好使唤的,有事你尽管吩咐,反正向家的活我是半点都不会去做了,我娘他们也是。”
董芸点头:“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秋收,到时候怕是真的需要你帮忙了。”
曾家有十亩地,曾家老二在外头念书,银子哇哇哇往外流,曾婆子不舍得佃出去给人种,平日都是婆媳二人忙活,曾婆子自个儿是个种田的老把式,奈何董芸是个生手,虽然一年多两年算是上手了,可两个女人伺候这么多田地,怎能不累得够呛。
好在往年曾婆子大女儿忙完自家后都会带着夫婿来帮忙,老二曾广进也趁着“田假”回来收稻谷,勉强能忙活得过来。
梨花听她这么说,笑道:“你放心好了,这都不是事。”
这次她把父亲和大牛给弄回来,系统直接发了二十个点数,可把她给美得要上天了,但还是有些心虚地问系统:“这次把我爹救回来,全靠你帮忙定位,怎么我还能有这么多的点数?”
系统道:“这件事技术上靠我,但若换作别人,却未必能够找得到你父亲,你先前见义勇为救了董芸,她又被你的孝心和决心感动,这才决定送你令牌让你见到左齐,这是你的因果和气运。千里奔波你一声不吭扛了下来,面对敌我交锋临危不惧镇定自若,一般人难以做到,综合起来,你的勇气和担当,孝悌和坚韧,值得这二十个点,这也是对你的鼓励。”
梨花从小就被向婆子骂做赔钱货,村里大人小孩都叫她傻子,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优点,听到系统一一列举,心里觉得开心极了。
系统道:“这二十个点里面,其中五点是固定在声望那儿,虽然功劳被别人顶了,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知情人,不妨碍你赚取这一波声望。至于剩下的十五个点,你要加到哪儿?”
梨花想了想,道:“十点加到智慧,五点加到体魄吧。”
当点数加上去后,梨花明显觉得自己身子好像比以前的又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但要具体说哪里变化,她又说不出来。
系统道:“截至目前,你的智慧为19,体魄11,声望12,加起来是42,宿主,离你第一次抽奖只有8个点了,宿主加油。”
梨花听了,心砰砰直跳激动不已,她早就盼着抽奖了。
系统问道:“宿主想抽到什么奖励?”
梨花道:“想要美颜丹。”
系统一听大喜,先前它和梨花报奖品的时候,梨花对这些美容养颜的东西分明就不感兴趣,只想要那些大力丸隐身斗篷之类的,可愁死它了,如今她居然提出要美颜丹,它怎能不高兴。
梨花却不出声,她当然不会告诉系统她要的美颜丹其实是给她娘吃的。
她娘今年才三十四岁,十几岁就嫁到向家来,进了门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日日被向婆子往死里磋磨,忙完地里忙家里,生的四个孩子都是自己带,根本就没做过什么月子,生产的时候压根就没吃饱饭,幸好还有点底子在,不然也不能就大根一年才回来一两次的情况下还能生四个孩子,不过近这些日子又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打击到,底子也彻底败完了,整个人憔悴不已,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十几岁,看着比粗糙的大根还老。
梨花心疼她娘,她知道这世道女人有多不容易,若是有好东西她当然要孝顺她娘,等以后再有别的好东西,再送给董姐姐,董姐姐已经很漂亮了,不需要什么美颜丹。
……
这几日村里富户刘家大房的长子刘启明中了秀才的喜报才刚刚到家,先前是托人先一步得的消息,如今喜报临门,刘家人赶紧杀猪宰羊办起流水席宴请村民。
刘家在大柳树村虽不算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也是个小地主级别的家世,家里上百亩地佃给村民种植,平日里吃穿不愁,如今又供出了刘启明这么个秀才,全家上下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梨花自然不会放过吃席的机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蹭了几顿酒席。
刘家的老爷子却不是个大方的。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村里孩子这么多,吃完一轮换张桌子又进入换下一轮,吃得他直呼心疼,说话也没那么客气。
大牛和杏花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完一桌又继续入下一桌,就刚好被刘老爷子给看到了,看着他们是向家的孩子,没好气道:“你爹娘都不给你们吃饭吗,像饿死鬼投胎一般,我家再多粮食也不够你们糟蹋。”
也就是对着孩子,对着大人刘老太爷哪能说这样的话来。
但其他家孩子都是这样,却偏偏挑着向大根几个孩子这么说,这让梨花心里很不好受。
毕竟方圆十里的流水席都是这么吃,他若是没这个家底,就别说是办流水席,只说请吃一顿席便够了,哪有这样又想显摆装大方又不舍得出粮的。
其他人听了刘老太爷的这话,看着姐弟几人也面露鄙夷之色。
大牛和杏花脸皮薄,回来就跟熊氏说了,熊氏眼泪汪汪地冲着向大根道:“你爹娘就是磋磨咱家的,孩子们都正在抽条长个儿,家里吃不饱只能去外头吃,如今还被人给埋汰了,你说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向大根垂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旁的梨花道:“既然是流水席,在哪儿都是这么吃,也不只咱大牛和杏花这么吃,刘老爷子非逮着咱家孩子说,分明就是觉得咱们好欺负。”
向大根红着眼睛道:“都是爹没用,让你们投胎做了爹的孩子,才过上这么个日子,你们做了爹的孩子,以后世世代代都要服兵役,永无休止……”
熊氏一听,赶忙抱着丈夫的胳膊安慰:“这哪能怪你,只能怪你爹娘狠心,不拿你当儿子看。”
大牛和杏花就像做错事一般,一脸内疚,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梨花看着这一幕,心里也难受得紧,但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助这个家。
就在半夜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系统在叫她。
“宿主,有情况。”
梨花一惊:“什么情况?”
“向婆子去找刘有才了。”
“刘有才是谁?”梨花迷迷糊糊道。
“刘有才就是刘启明的爹,刘启明就是大柳树村唯一的秀才老爷。”
梨花的脑子这才慢慢苏醒过来,她不解问道:“大晚上的,向婆子去找秀才老爷的爹干什么,偷情?”
“呸呸呸——”系统yue了,道,“向婆子都能当刘有才他娘了,怎么可能去偷情。”
“不对,向婆子根本就是刘有才的娘。”
梨花一听,糊涂了,“向婆子是我爹的娘,什么时候变成刘有才的娘了?”
“我也才知道的。”系统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梨花。
另一边,原本为了庆祝儿子高中喝得醉醺醺的刘有才,在听了向婆子的一席话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压着突突直跳的一颗心厉声呵斥道:“你这老虔婆,我刘家和你们向家一贯井水不犯河水,你却来我这里胡说八道搬弄口舌,小心我不顾同村人的情面揍你一顿。”
向婆子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里夹杂一丝的得意:“我知道你一时候没办法接受,但你是爹娘的儿子这事千真万确,你得念着你亲爹娘的好才是,要不是我们把你换了,现在去做恩军的就是你,你也养不出这么一个秀才儿子。”
“你住口,我是刘家的孩子,我是刘通的长子,启明是我儿子,跟你们向家没有任何关系。”
和往时的骂骂咧咧不同,向婆子今夜显得尤为安静,或许平日她的一脸凶相也只是对大房而言,她摇了摇头:“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是我亲手调换的,都是一个村子,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屁股上还有你爹咬下来的一个牙印,我怎么会不认得自己的孩子。”
刘有才这下连声音都颤抖了,“你别胡说,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就是因为我儿中了秀才,想来攀我刘家高枝,你这歹徒的疯婆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向婆子又向前走了两步,试图靠近刘有才,对方却如同见鬼一般连连退,她只好停住脚步道:“你也别怪爹娘,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换过来了,去服兵役的就是他们刘家的子孙,你儿子才能入了县学考了秀才。”
“不——,你撒谎,我不信——我不信——你滚,你给我滚——”刘有才脑袋嗡嗡直响。
向婆子无视刘有才歇斯底里的模样,在她眼里,血浓于水,就算他再否认又怎么样,那也不能抹掉他们母子之间的这一层关系。
“这次来就是想提醒你,回去告诉你的秀才儿子,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儿,不过为了咱们向家好,这个秘密娘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这事就我和你爹知道,除非,除非我那大孙子真的有封侯拜相的那一天,把咱们向家头顶上恩军的帽子给摘了,到时候就是我们向家扬眉吐气的时候。”
“不——”刘有才两腿一瘫,差点就要晕了过去。
第25章
刘有才几乎一夜未眠, 醒来时眼睛瞪着屋顶,一动不动,妻子曹氏担心不已, 问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有才怎么可能将昨夜之事告知,背过身去只道身体不舒服。
曹氏见他不起身也不吃饭, 心中焦急,只得叫来儿子。
新晋秀才公此时正春风得意,听说父亲生病, 赶忙到床前伺候。
却没承想父亲将其他人遣出房门,低声将昨晚上向婆子所言一一告诉儿子, 说完之后忍不住捶胸顿足道:“这些都是她一人言, 为父也还没能证实, 只是那婆子信誓旦旦,加上为父这臀上确实有一疤痕,娘说以前小时候是被狗咬的,家里觉得丢人,从不对外人讲,却不知道那婆子是如何得知。”
刘启明听完父亲这番话, 宛若晴天霹雳一般。
“爹,倘若此事是真的, 那咱可就是恩军,世世代代都要服兵役,您看看向家大房, 向大根服了二十年的兵役,等他干不动了就是大牛干, 将来大牛干不动,就是二牛干, 要不就是他们儿子干,这就是个诅咒啊。”
刘有才又如何不知,抹着眼睛道:“我正是因为想到向大根这些年的境遇,这才惶恐不安一夜未眠。”
“爹,这件事咱们绝对不能认,我可不想做第二个大牛,您也不是向大根。再说了,谁能证明您臀上那疤痕就是向奎咬的,一切全是那老虔婆凭空捏造信口雌黄!”
刘有才道:“爹也不信啊,可爹这心里着实不踏实……”
“这婆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必定是见儿子中了秀才,才赶着上来讹人,”刘启明咬着牙道,“定是这样,那牙印和调包的事就是这老乾婆杜撰的,爹你莫要慌张乱了阵脚,中了她的圈套!”
即便儿子不断安慰,刘有才还是突突直跳:“昨夜她还说了,等将来你高中了,让你不要忘本。眼下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刘启明急声问道。
“她说除非将来你金榜题名封侯拜相,有能力能帮向家去了恩军的帽子,她会让咱爷俩认祖归宗……”
刘启明听到这话,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整个脸几乎变得扭曲,“我考上秀才,是我自己下的苦功夫,跟他们向家有什么关系,这个时候到倒是会攀龙附凤来了,还敢指盼着我帮他们向家改天换命,真是恬不知耻,想我堂堂秀才老爷,岂是他们向家这些低贱人种能生养出来的!”
“向家人一直都在扶持向老三读书,如今都三十多岁了还只是个童生,向老二一家子又贪又懒,专出二流子,这样的人家给我提鞋都不配,也有这个胆来跟我攀亲附戚!”
说到最后,已是歇斯底里。
“可这该如何是好?”刘有才已然没了主意。
“这事咱死都不能认,要是被啊祖知道了,那就遭殃了,还有,刘家的家底不能落到二叔三叔手上。”
刘家的家底不薄,单单那近百亩的地收租子就能养活一家数口人,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产业。
刘有才一听到家产,更是心头一跳,他是刘家的老大,按理说将来分家,也该拿到大头。可若是这件事爆出去,到时候别说一分家产都拿不到,说不定刘家还要指着他们拿银子呢。
“那婆子若是还来,为父要如何答复才好?”
“老乾婆这个节骨眼赶着上来,必定是有所图,咱先等上几日,看看这婆子后面会不会跟她所说的那样,为了咱好不再联系你,他们要是安安分分的,这事就算了,如若不然,哼——”
不出意外,刘家父子的这段对话也被系统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了梨花。
梨花听了系统的汇报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原来大房一家人这些年来遭受的这些磋磨,居然都是源于此。
向家老两口,简直不干人事!
怪不得这些年来大房吃不饱穿不暖,怪不得那两口子要卖掉自己和杏花,怪不得他们会那般不要脸地将大牛推上战场。
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不疼呗。
梨花是又气又恨,但生气过后就是高兴,爹终于不用左右为难身心煎熬了,大房一家子,或许能借此摆脱这一家吸血的恶鬼!
她将这事情告诉了父母只,说自己昨晚半夜去茅房,见到向婆子鬼鬼祟祟出门,就跟了上去,这才听了这一耳朵的话。
向大根夫妇半夜酣睡,哪里知道女儿何时起身去茅房,也无从质疑她获得信息的途径。
但听到这个消息,夫妻两人同样也被震惊到了。
向大根被气得浑身发抖,低吼道:“原来竟是这个贼婆子搞得鬼,害我这些年一直在外服兵役,整年整年不得回家,这二人害得我好苦啊。”
“我这些年居然把贼人认做父母,任由他们践踏欺凌我的妻儿,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熊氏抱着丈夫泣不成声,二人合计着要去找老向头夫妇算账,却被梨花给拦住了。
“爹,您就这么去,人家不认怎么办。”
“有啥不认的,不是说刘有才屁股上有块牙印吗,把他裤子一扒不就对上了。”
“爹,昨晚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有女儿一人听到,到时候向婆子要是不认这些话,谁能帮咱作证屁股上有疤的就是他们的亲儿子?”
向大根愣了一下,咬牙道:“可难道就放着他们不管吗,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爹,现在刘有才父子比咱们还要焦急,我们先等等看看他们有什么举动再说。”
向大根听到梨花这么说,满胸口的火气当真压下来了不少,以前他觉得自家闺女脑子不太行,可自从她带着左百户救出自己和几个弟兄,还找到了丢失的粮草后,自那时候起,他打心底已经对这个闺女刮目相看了,现在听她这么说,竟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决定这事儿都听女儿的。
“行,闺女,你说怎么做,爹就怎么做。”
于是接下来两天,大房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熊氏也不下地了,有空就往河边去,找其他妇人聊天说话。
大牛更是如此,从军营回来后,家里的事他是一样不沾,宁愿去帮秦家砍柴也不听向婆子的使唤。
向婆子气得不行,天天指桑骂槐骂大房的人贪懒,什么事都不干。
村里人听了也不再理会,毕竟连十三岁的孙子都能改了年龄送上战场,换作是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向家大房已经算是好的了。
向婆子想去揪熊氏回来干活,可向大根坐在堂屋那里,盯着向家的人进进出出,想到被揍得还下不来床的向老二,她一时候没有这个胆子。
一到饭点,向大根就带着梨花去厨房,盯着老三媳妇煮饭,放的米少了,向大根就自己动手,多舀了两碗米进去,待饭熟了,又舀了一大盆端去西间。
大房一家子这段日子也总算能吃了几顿饱饭。
向婆子看着一大袋米,没几天就去了一半,像是心头被剜了一块肉似的,心疼得不行,天天盼着这个月快点过去,把这瘟神给赶去军营。
梨花带着二牛和杏花无所事事,有意无意地跑去和刘家的几个孩子混在一起玩儿。
刘家人一如既往地看不起向家人,每每总是出言不逊,梨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当着刘启明的面,却看似无意提到,“怎么你们四丫五丫跟我们三叔家的荷花长得好像啊,乍一看跟亲姐妹似的。”
这话说者看着无心,但听者却有意。
刘四丫五丫是刘启明的亲妹妹,听到梨花这么说,都骂她是傻子:“谁跟你们向家人长得像,别因为我大哥考中了秀才就来这儿攀亲戚。”
刘启明却敏感了,总觉得别人说的都是意有所指。
即便刘四丫五丫和荷花长得一点都不像,可听着梨花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了,没好脸色地将弟妹赶回家去,不让他们跟向家人一起玩,更是阴恻恻地瞪了梨花一眼,似是警告她不要靠近他们刘家人。
梨花一副无甚在意样子,甩甩头拉着弟弟妹妹走开了。
可刘启明走两步却回三头,总觉得村里的人都在注意着他们一家子和向家的关系,这事像是扎了一根刺在心间,怎么拔也拔不掉。
向家。
向婆子看着日益减少的米袋子,嘴里一直哎唷哎唷地叫唤,心疼得不行。
晚上睡觉又在向老头子耳边碎碎念:“再这么下去,家里的存粮都要被他们一家子给吃光了,熊氏那贱妇也不下地干活了,真是反了天了,等她男人一走,看我怎么收拾这娼妇!”
老向头这几日也觉得头疼不已,向大根一回来直接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要是没有大牛那个事在前头,他倒是还能压得住他,可出了大牛那趟子事,他终究是理亏,以至于如今对向大根这个蛮牛是说也说不得,着实让他憋屈不已。
如今再听到老妻没完没了地念叨着,只得不耐烦地道:“眼看都没几天了,这会儿都不能忍,你有能耐就送自己亲儿子上战场。”
若是以往老向头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这几天被大房一家给搅得心神不定。
向婆子听到这话,想都不想就直接打断了:“想都别想,他们一家子这辈子就得给咱们作牛作马。”
老向头听了这话不再吱声,阖了眼准备睡觉。
向婆子又道:“老三说明日要回城里念书,要扛一石米去,家里已经没剩多少米了,这几日又被大根那个孽种给造了半袋,家里这么多人,到时候不得要饭去。”
老向头眼睛又睁开了,来了句:“你那么多儿子孙子,还轮得到你去要饭?”
听到这话的向婆子顿时心中一阵狂跳,口中仍低声数落道:“前两日你还说别去打扰他们,如今见家里米缸见底,倒是会改主意了,左右都是你说了算,要多少合适?十两?二十两?刘家富得流油,有才又生了这么个秀才儿子,刘家那老不死的定是偏心咱大儿,要个二十两不多吧,都怪梨花那赔钱货,偏要跑回来,不然那帮土匪也不会来家抢了那二十两银子,老头子,你说咱大儿这么些年在刘家得存了不少银子吧,老头子——”
老向头翻了个身,很快鼾声顿起,似是睡了过去。
向婆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但很快被自己构想的事给勾去了心神,心里没边地规划着明日去找刘有才要怎么跟自己这个好儿子拿银子的事。
第26章
刘启明听说父亲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向婆子, 瞬间怒火中烧,将手中的书本狠狠地摔在地上。
刘有才赶紧将书册抱起来,颇为心疼:“这些都是圣人书, 以后我儿能金榜题名全靠它们。”
“金榜题名?”刘启明冷笑一声,接过父亲手中的书, 恨声道:“若是让那老乾婆日日纠缠,这书岂不是为了他们向家念的,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是臀上一个牙印, 若是他们向家真想凭这个来要挟我们就范,也太天真了吧!”
刘有才怎会不知道儿子心里在怨自己,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也只能无奈道:“我原本也不想理会, 可谁知她竟道,若我不信,就闹到你祖父那里去,滴血认亲,爹想着到时候要是血融在一起,那不就一切都完了吗。她还说, 咱们刘家大房这一支身形矮小,和向二郎向三郎一般无二, 倒是那个向大根身形高大,若是细看和你四叔还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里,他担忧不已, “我是怕她到你几个叔叔面前嚼舌根子,惹得他们怀疑, 老二老三现在巴不得能揪住咱们一点把柄,好多分点家业, 这才不得不先给了二十两堵住她的嘴。”
刘启明听到这话,气得胸口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
正是因为如今家里三个叔叔在虎视眈眈,他这才投鼠忌器,否则何须对着老婆子这般忍气吞声。
而向家那老虔婆何尝不是趁着这当口才来找的他们,就是吃定了他们父子二人不敢声张。
他站起身背过手,脸色阴沉,“这老乾婆三番两次前来试探,定是背后那老鬼指使。平日看他闷头闷脑一句话不多说,但向家心肠子最黑的就是他,若不是他,那老虔婆如何得知滴血认亲这等事!这两个老东西一个老谋深算一个撒泼难缠一旦被他们给缠上这辈子怕是甩都甩不开。”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
向家这边,向婆子手握二十两银子,满心欢喜地在老向头面前夸赞自家那养在外头的儿子,老向头嘴上虽然怒斥着不许她胡咧咧免得被人听了去,但嘴角的胡子却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不愧是老向家的种,个顶个的都是读书的料子,不是秀才就是童生,咱们大柳树村除了曾家的老二会认几个字,其他哪个不是泥腿子睁眼瞎,”向婆子一脸得意,“得亏当初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省了咱家的孩子不用服役不说,还能用别人家的银子接济家里。”
老向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转头剐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进来的是向老三,进屋先是抱怨了一番读书辛苦,然后才说出真正的意图,想让父母去求刘家,让刘启明帮忙举荐他父子二人进孝儒书院。
老向头问道:“书院不是有银子就能进去念书的吗?”
向老三苦着脸解释道:“这家书院是咱们县里最好的书院,束脩并不贵,却更注重才学,但需要秀才及以上或官员举荐方可入学。我们二郎要是能进这家书院,明年考上童生肯定不是问题。”
向老二听到这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既然书院束脩不多,把三郎也送去算了。”
向老二道:“我不是才说了吗,需要秀才举荐,上次去找刘启明帮忙,那个死□□却眼高于顶,根本不屑跟我说话,气死我了,不就是个秀才吗,有多了不起似的——”
老向头骂道:“住口,一天天没个正形。人家凭啥帮你?”
向老三委屈道:“爹,你怎么帮起外人来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向家的儿孙嘛。如果真的能把二郎三郎介绍去那家书院,加上我在内,咱家或许一下就能出三个秀才了。到时候可比刘家风光多了,爹娘到时候也能扬眉吐气一把。”
“刘启明能中秀才,就是当初因为进了那家书院,不然他现在还啥都不是。”
不得不说,画大饼,整个村子没人比向老三强。
向婆子一下子就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一旁的老向头忍不住也昂头挺胸,毕竟如今村里唯一的秀才是他的亲孙子,只可惜却不能挂着他们老向家的名字,不过要是还能再出个秀才,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待儿子们离去后,向婆子忍不住对老向头道:“老头子,不然去说说,让启明跟书院那边说一下,把二郎三郎给安排进去算了。都是自家兄弟,一句话的事情。”
老向头抽着旱烟,熏得眼前烟雾缭绕。他想了好一会儿,犹豫道:“这万一启明不愿意跟咱家这边往来——”
“他有啥不愿意的?”向婆子打断了他的话,“再怎么样他都是咱亲孙子、亲骨肉。不帮着自家人难道还帮外人?”
老向头想了想,觉得老妻说得有道理,于是道:“那行,你悄悄去跟他说了,别让人看见。还有让他以后有空多提点一下二郎三郎。自家兄弟不论谁考得咱向家都长脸。”
向婆子一听到老头子准许,心里顿时喜滋滋的,忙不迭就要去找刘启明。
亲亲大孙子有出息,她心里也跟着沾光,恨不得能多跟他亲香亲香多说几句话。
却不知刘启明从刘有才那里听到向婆子提出的要求后,差点就气炸了。
“爹,你看吧,我说的什么,有一就有二,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先是警告不要忘记生恩,再是索要银子,现在好了,还让我去给他们那两个蠢货孙子做推荐人,指导他们。她怎么敢的啊!那两个人蠢得要命,他们要是进了孝儒书院,学不好,丢的可是我的脸。而且我已经答应城里方员外,要给他儿子做推荐。我们一人只有一个推荐名额,我不可能浪费在他们身上。这事无论如何都办不了!”
刘有才更是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曹氏走进了屋子,父子二人赶紧闭上了嘴巴。
见母亲面露不悦之色,刘启明忙问道:“母亲这是为何面露郁郁之色?”
曹氏叹了口气,才说道:“哎,还不是你祖母,偏爱你四叔。你四叔如今已经被宠得无法无天,竟算计起家里产业的事情来,嚷嚷着要家里一半的田地。如今你祖父母都还健在,他就这样,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造。”
刘启明闻言,不动声色地瞟了父亲一眼。
曹氏见屋里气氛不好,又问不出什么,只好唉声叹气地出门去了。
刘启明沉下脸道:“爹现在还觉得左右为难吗,若是以后四叔发现那婆子的把柄,以此要挟咱们大房,要如何是好?”
刘有才长叹一声:“行吧,就照你想的去做,务必要稳妥一点。”
刘启明应声下去。
向家这边向婆子疼爱二郎三郎,见不得两个孙子整天郁郁寡欢,悄摸摸就把请刘秀才帮忙推荐进入孝儒书院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二人,把这两人给说得心花怒放。
“奶,你说的是真的嘛。”
“哪还能是假的,就等着好消息吧。”
这两人也是一向爱显摆,更是忍不住跟以前一起念书的几个少年人吹嘘他们是去定了孝儒书院,一时间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当这个消息传到刘启明耳中的时候,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天他刚从书铺子回来,就迎面撞上向家二郎三郎,这两人因得了向婆子的许诺,但等了好些天牛皮都吹出去了,却没等来书院的通知,心中很是不安,如今见到刘启明,遂上前质问道:“刘秀才,我奶说你答应帮忙举荐我们兄弟二人去孝儒书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信儿?”
刘启明正因为这些事情窝了一肚子气,如今见到正主在跟前,更是言语不善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帮你们举荐?”
“你——我奶都说了,你说话不算话。”
刘启明瞪着向二郎道:“我没答应过!”
“你——你等着,我去找我奶。”
向二郎拉着向三郎正要走,却不想向三郎却死死盯着刘启明道:“刘秀才,你是不是怕我们进了书院就超过你,所以才这样子不情不愿的。”
刘启明简直要气炸了肺,怒道:“区区两个小儿,也敢在我面前狂言吠语。”
向家二人见刘启明发怒,一个拉着一个跑开了。
刘启明此时已经是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两本书狠狠摔在地上。
……
翌日,刘有才偷偷找到向婆子,让她带着老向头,去城里的四方茶楼,说自己和儿子有一些事情与要他们相商,事关以后如何拉扯二房三房的事,让他们不要和家里人透露。
向老太心中狂喜,平日在村里,虽然和刘家父子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当时未言明身份,父子爷孙不相识,均是隔靴搔痒,即便是后来言明身份,也未能好好说话直抒衷肠,如今大儿如此体贴,怎能不令她高兴,屁颠屁颠就跑回家把这事和老向头说了。
老向头更是一脸喜色,两人果真没和几个儿孙说明,只说久不去城里,向大根这几日在家凶神恶煞的老头子看着心头不舒服,出去散散心。
两个儿子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几个孙子想跟着去玩,却被老向头给呵斥了,只好乖乖待在家中。
梨花早就从系统那儿得到消息,知道刘启明已经买通城里的小混混蔡乾和蔡坤两兄弟,让他二人明晚上动手。
白天不好动手,为了降低两口子的戒心,刘启明父子硬撑着与老向头两口子去茶楼喝了茶,再请二人吃饭。
席间看着两人粗俗的模样,刘启明眼中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以后他可是要考举人考进士,怎能有这样的祖父母,大字不识一个,还贪得无厌,如今的刘老太爷虽然也是乡下人,但好歹家中有些闲钱,平日里还会附庸风雅舞文弄墨,勉强能上得了台面,可这两货是什么货色,要是以后带出去不知道怎么给自己丢脸。
刘启明越想心中越是抵触。
可惜两老货对父子二人心里的想法浑然不知,吃的拿喝的拿,只说家里其他儿孙没有,也要带回去给他们,既然刘家有银子,何必替外姓人心疼。
刘有才原本因为儿子的谋划还惴惴不安,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那点情绪一扫而光。
只听向婆子道:“才儿,你如今才是向家的老大,这些年在刘家的日子过得顺顺当当,也不能不顾着家里的弟弟妹妹,你儿子又中了秀才,家里老二老三都不成器,你得拉他们一把。”
刘有才父子对视一眼,刘启明道:“你们是想让我父亲如何帮助他们。”
向婆子觍着脸道:“若有银子,就给个一二百两,二郎三郎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家里一直没什么钱,银子都紧着你三叔念书,老房子破破旧旧的,也得翻新了——”
老向头喝着一辈子没喝过的好酒,心里也忍不住飘飘然,只是看着眼前父子二人不太好看的脸色,暗暗踩了老婆子一脚。
向婆子这才止住了话题道:“你们看着给就行,也不能因为紧着弟弟们的就短了自个儿。”
其实来的路上向婆子和老向头商量了,有机会还是得从刘家父子那里挖些钱回来,毕竟这个儿子顶着别人家的姓,明面上是人不回来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就不认他们家了,老向家的未来还是得靠老二老三,于是才有了向婆子刚刚的那一番话。
但那一番话已经足以磨掉了刘有才父子的所有仁慈和耐心。
先是在刘启明喜报到家的时候上门来敲打不忘根源,再是来跟刘有才要了二十两银子,接着让刘启明给向三郎五郎推荐入县里的孝儒书院,如今狮子大开口要百八十两银子给二郎三郎娶亲盖房子,这一项接着一项,谁知道下一项又会是什么。
趁着间隙时间,刘启明冲着父亲低声道:“这二人根本没把爹爹您当成亲儿子看待,这是在和仇人敲竹杠呢。”
刘有才此时正憋着一股气了,一百二两银子,这两口子真是想得美,刘家就算是个小地主,但刘老太爷四个儿子对着这份家产一直是虎视眈眈,那点地租根本就不够分,儿子这么些年念书也没少花钱,这妇人居然开口就要一二百两,他当时就给吓了一大跳。
这两人当真是不除不行!
酒足饭饱,刘启明冲着两口子笑眯眯道:“今日天色已晚,先找个地儿给你们休息,刘家在城里是有房产,只是家中如今有人,不方便带二老回去,客栈人来人往夜里嘈杂,不过我在三巷有个朋友,近段时间不在家,家里空着,可去那里住上一晚。”
向婆子夫妇哪里在城里过过夜,听到在这儿住一晚,还是住朋友家,喜上眉梢,连连道:“不碍事不碍事,有个地方住就好。”
刘启明脸上闪过冷笑,暗暗冲着角落里使了个眼神,蔡乾和蔡坤立即登场。
刘启明笑道:“这是我在城里的两位朋友,他们给你们带路,明日我和父亲再亲自接二老去城里游玩。”
说罢,看着四人远去的背影,刘启明面色一沉,脸上的笑意不复存在:“从今日起就不必再受那悬刀之苦。”
……
青阳县捕头流云,和戍边军营的百户左齐相识,最近受左齐之托,帮忙处理一起预谋杀人案,这日晚上早就带着捕快在目标地点的房顶进行埋伏。
傍晚有两名青年男子将一对老夫妇送入房间后离去,待夜深人静夫妇二人酣睡之际,那二人又偷偷摸入房中,将雪亮的刀子扎入了床上拱起的被窝。
却在这时候屋顶的捕快一跃而下,将二人逮住。
老向头夫妇看着床前五六个大汉,吓得缩成一团,尖叫不已。
捕快们很快将夫妇二人和两名凶手一起带往衙门。
第二日县太爷公开审理此案。
在衙役的通知之下,老向头的几个儿子包括向大根在内都到了衙门观审,大柳树村村民听说老向头在城里差点被杀,按捺不住好奇心,也纷纷丢了手上的活儿前往县衙门去看看怎么回事,一时间大堂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只听衙役高呼威武,县太爷醒木一拍,喝道:“蔡乾蔡坤,你们兄弟二人为何要刺杀大柳树村老向头夫妇?”
蔡氏兄弟已是狱中常客,二人嘴巴紧闭一字不说。
老向头夫妇二人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他们万万没想到乖孙儿的这两个朋友居然会想要了他们的命。
杀人不外乎三种原因,一是为财,二是结怨,三是当了别人的路。
他们两人一身破破烂烂哪有什么钱财,第一种定是不可能,至于结怨,夫妇二人这辈子结的最大的怨算起来也是和向大根结的怨,可向大根根本不知道二人并非他亲生父母,他要是能做出这种事,这些年又何必乖乖听话去当恩军服兵役。
那就只剩下第三种,他们挡了别人的道。
联想近日来他们的行为,还有这杀手两人和刘启明的关系,老向头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哪里敢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供出来,当被县令问到可与何人结怨的时候,也只是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县令看着蔡氏兄弟二人道:“本县得事先跟你们两人说一下,蓄意和受雇杀人是两个不同的罪名,好在人没死,若是供出背后指使之人,可从轻发落,你们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话,别怪本官没给过你们机会。”
却是向婆子最先沉不住气,骂道:“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孙——亏我同村将你们当成好人,你们倒好,却想要起我们夫妻俩人的性命来!”
县令一听,道:“原来你们认识啊,你们同村何人与这二人交好,如实道来。”
老向头一听,这不坏了,把亲儿子给扯进来了,就算这事真的是儿子和孙子做的,可毕竟他夫妇二人还好端端活着不是,这事还不如从长计议。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相信亲儿孙居然会做出买凶杀人这种事来。
听到县令这么一问,忙回道:“我们村并无人与这二名歹人交好,是我家老婆子被吓得胡言乱语了。”
向婆子这时候也转过弯来,连声附和:“不认识不认识,老婆子刚刚不过是瞎说。”
然而这等拙劣的演技如何能瞒得过堂上几人的眼睛,不待师爷提醒,县令已紧紧追问道:“你们二人为何来的青阳县,昨日去了哪儿,一一道来,不可隐瞒。”
县令发问,老向头不敢不答,只好真真假假道:“想来城里买点儿东西,不想回去晚了,就宿在城里,没承想遇上了这么个事情。”
“本官是问你,何时入城,入城后去了哪儿,进了哪个店铺,吃了什么,又如何找到这住宿的地方,若不实话实说,就当你包庇罪犯,同样要下板子。”
县令说完,重重拍了一下醒木,指着一旁的向婆子道:“老婆子,你来说。”
向婆子看了一眼老向头,只好战战兢兢地道:“未时到的城里,进了城就去了四方茶楼喝茶,再去易食居用晚食,待到天黑,就去了三巷那间屋子过夜。”
众人一听,忍不住窃窃私语。
县令冷笑道:“你们夫妇二人不过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户,进一次城却去了四方茶楼,又去易食居,还赁了房屋睡觉,那我问你,你们一天下来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向婆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这吃饭喝茶的银子都是刘家父子付的,他们哪儿知道。
“还不快从实招来,是谁带你们去的,或是你们去那儿见了谁?”
一连番逼问之下,向婆子顿时方寸大乱节节败退,就在她还想继续抵赖下去,却不想旁边的师爷早就派人去把四方茶楼和易食居的伙计带来。
老向头夫妇见到那两个眼熟的伙计出现,瞬间腿软在地。
“你二人上前看看,可认得二人?”
两个小伙计赶紧上前,仔细一打量,其中一人忙回道:“小的认得,这二人,下晌来我茶楼喝茶,随行的还有一对父子,喝了一个时辰方走,不过小的倒没注意打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一旁易食居的伙计道:“小的也想起来了,当时小的看着几人打扮也觉得纳闷,怎么儿孙穿得这般体面,祖父母却穿的如此寒酸,起先还以为不是一家子,可听那老婆子一个劲地叫那年轻人孙儿,小的就没再多想了。”
小伙计指着蔡乾和蔡坤二人道:“几人吃完饭后,两老的和那父子分开,转而跟这二人走了,看着他们有说有笑,那孙儿与这二人是相识来着。”
王五李四证词一出,围观的人忍不住叫道:“倘若是一家子,将这老头的儿子传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县令又拍了醒木,喝道:“安静——是本官判案还是你们来判案。”
百姓只得噤声。
县令又问道:“今日向老汉的儿子可都来了?都站出来让两个小伙计瞧瞧,昨日一起进茶楼酒楼的是不是他们。”
老向头夫妇被害的消息传到大柳树村,几个儿子儿媳自是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如今县令出声,几人赶紧钻出人群跪到堂下。
“王五李四,仔细瞧瞧,昨晚见到的那父子二人中,可有这些人。”
两个店小二仔细打量一番,摇了摇头。
县令突然冷笑一声:“向老汉,看来你还有别的儿子啊。”
老向头面色惨白,却不敢多说一言。
王五道:“那孙子身着长衫,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李四听了也是一拍脑袋道:“对对对,不只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我添茶的时候就听这老婆子说了一句,孙儿如今已是秀才老爷,要多多提点家里的几个侄子才是。”
李四这话一说,人群沸腾,整个大柳树村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秀才老爷,咱们村不就只有刘家那孙子中了秀才吗?”
“那刘启明什么时候成了老向头的孙子了,这说不通啊。”
“真是奇怪——”
“说不定也不是刘启明,咱这县里又不止一个秀才。”
旁边的师爷也听到了这群人的议论,上前去在县令耳边低语了一番,县令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将大柳树村新晋秀才父子二人带到衙门。
等待期间,县令中场休息,梨花拉着一旁的父亲道:“爹,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向大根指尖颤抖,心情激荡不已。
一旁的熊氏道:“就算是真相大白,刘老爷失去一个秀才孙子定是要伤心,我们回去怕是也不受待见。”
向大根沉默不语,刘家有四兄弟,主要家产就那些田地还有城里的几处房产,以前四个兄弟就为此争论不休,一个不让一个,也就刘启明考上秀才后,刘老爷才把重心放到大房这边,但刘老夫人却更偏爱幼子,如果向大根真的回归,没有个秀才儿子傍身,怕是很难争得过其他三房。
他叹了口气道:“我最大的心愿是离开向家,自个儿不用一年到头怕泡在军营里边使一家人不得团聚,妻子不用受到公婆的磋磨妯娌的敌视,只要满足这几个心愿便足矣,至于其他我并不在乎。”
熊氏闻言,紧紧拉住丈夫的衣袖,眼眶发热。
梨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刘有才父子被官差带回来,刘老爷和其他几个儿子也匆匆跟随其后,不明白发生什么状况。
在刘启明的计划里,如今县里的几个官老爷都没什么心思在审案和教化民众上边,个个忙着捞钱,据说县衙里面的冤假错案卷宗堆积如山。更何况蔡氏兄弟计划得手后就直接离开晋阳县打北边去,这辈子不再回来了,如此一来这种案子八成就会变成悬案要么草草了事,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且到时候人都死了,也无从指认这个那个,整个晋阳县那么大那么多人,谁又知道谁与他们昨日一起吃过饭喝茶?
如此想着,只觉得万无一失。
可他又怎会得知中间插入了个左齐,这人与县里的捕头有过那么半点儿的交情,就这么坏事了。
直到早上收到了衙门的消息,才知道刺杀失败,本想一走了之,可家中妻儿大大小小十来人,拖家带口的怕是没走多远也要被抓回来,反倒更惹人注意,还不如把希望放在老向头夫妇身上,说不定这二人能帮忙遮掩一二。
然而看到官差到家,就知道完了。
蔡氏兄弟见到刘启明父子被带到,便知这个案子已无力回天,反正人如今没有死,他们又只是是从犯,还不如争取坦白从宽,如此想着,二人随即就交代了个清楚。
第27章
蔡氏兄弟二人已经交代, 刘家父子已无法抵赖。
县令惊堂木一派,喝道:“刘有才、刘启明,你们父子二人为何要买/凶/杀/人?”
刘有才看了一旁的儿子, 大喊道:“皆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儿无关。”
县令并不采纳他的供词, 而是转向一旁蔡氏兄弟道:“你二人是由谁联系你们的?”
蔡乾指了指刘启明:“是刘秀才联系的我哥俩,我们原先并不认识刘秀才他爹。”
刘有才闻言颓然瘫在地上,一旁的妻子曹氏身子摇晃, 几乎无法站稳。
县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又喝问道:“你们父子二人买凶之事如今已证据确凿, 但却不知你们与那老两口子究竟是何冤仇, 竟然生出如此歹心, 还不如实招来!”
刘有才已是涕泪满脸,疯狂摇头,“都是我,是他们冲撞了我,我一怒之下才起了杀心,是我央着我儿去找的那两人, 大人您判我一人好了,与我儿无关, 与其他人无关啊——”
一旁的师爷眼睛滴溜溜地转,又凑到县令的旁边。
县令听他一阵耳语,连连点头, 随即敲着桌子道:“只是冲撞,就要置人于死地, 你这是当本官是三岁小儿呢!还有,那老婆子为何唤你儿做孙子, 莫非,你当真是那向老汉的儿子不成?”
人群后边刘老爷嘴唇发抖,道:“不可能,不可能,有才是我儿子,是我夫人十月怀胎时候生下来的,这哪有假。”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目眦尽裂,朝着自家老婆子宁氏扑过去,掐着她的脖子道:“你这淫/妇,是不是你背着老子和姓向的给好上了,让老子戴了绿帽子——”
众人吓得尖叫连连,衙役赶忙冲上前将两人拉开,刘老夫人捂着脖子哭骂道:“你这混汉,我嫁了你四十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清清白白,你倒好,竟污蔑起我来了。”
刘老爷被衙役拖住,口中仍大骂不停:“那你说说,为何向家人说有才是他儿子,不是你给我戴的绿帽是什么!”
刘老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哭道:“我没有——我要是勾搭男人,我不得好死——”
说着就要往一旁的柱子撞过去,幸得身边儿子媳妇忙将她拦住。
县太爷见堂下闹哄哄的,啪的一声醒木一敲,冲着向婆子道:“向婆子,怎么回事,从实招来,否则上刑器!”
他也算是看出来,这老婆子经不起恐吓,一说上刑器她就慌,一慌张就会说实话。
衙役见县太爷挥手,立即把锈迹斑斑的刑具搬了上来,上边黑的红的液体未干,似乎是上一个犯人留下的血迹。
前头两人更是将她架起来要往刑架上面架,向婆子吓得两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身子抖如筛糠,挣扎着双腿大哭道:“大人饶命啊,都是老婆子的错,当初不该把这两个孩儿给换了,不然也不会造成如今这个样子——”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沸腾。
“什么,向婆子把刘有才换了,和谁换了?”
“我知道了,定是和向大根换了,我的天哪,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向家人如此苛待大房的人了。”
“向大根真是冤哪,白白给向家老夫妇磋磨了三十多年,替向家白当了二十年的恩军——”
“怪不得这向婆子三天两头要把梨花和杏花给卖了,原来如此。”
“不是自己的亲孙女,想卖就卖,都不带眨眼的。”
“先前说向大根死了,向家人居然丧心病狂地谎报了向大牛的年龄,将他送去军营,原来都是事出有因呐。太恶毒了。”
“太可怕了这一家人,这是包藏了三十多年的祸心啊。”
“还有刘有才父子居然也能做出弑父弑母这种事情,也是够狠心的。”
“向家的种,父母这么狠毒,儿孙能好到哪里去,呸——”
众人议论纷纷,县令自然听了一耳朵,立即召集大柳树村村正上去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张三爷也是这时候才明白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遂将向家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县令,包括向大根当兵二十年,包括向婆子把梨花卖给人贩子的事,还有欲将杏花拿去换亲,给大牛篡改年龄送去军营的事情,竹筒倒黄豆一般,一条一条说清楚报上去。
县令听完,心中大喜,这可是个大案子啊,阴差阳错居然给自己破了,案宗呈上去上头定是高看一眼,就算拿出去说也能长脸不少。
想到这里,立即板起脸喝道:“如此恶毒如此心机,居然做了一个三十多年的局,本官为官数十载,就从未见过像你们这么恶毒的人,真是岂有此理!”
老向头知道事情败露,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像块木头一样跪在地上,向婆子又是哭又是求的,又忍不住大骂刘有才父子,骂他们怎么连亲生父母都能下得了手。
刘有才红着眼睛瞪着她:“你把两家的儿子换了,换了便换了,你做什么要来跟我们说,你要是真为了我们好,你就应该把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要说出来,可你见我儿子考中秀才,你来提醒我不要忘本,还要让我儿子给你其他孙子推荐去孝儒书院,问我们要银子给他们娶媳妇盖房子,你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你的亲儿子亲孙子,二房三房的人才是你亲儿子,你们就像是吸血鬼一样,要从我们身上盘剥银子,拿去补贴你的二儿三儿,就因为我和明儿没有随了你们向家的姓——”
向婆子不甘心骂道:“既然是向家的种,你有钱了为什么不能多帮帮你弟弟,你已经灌了刘家的姓,就连考的这个秀才也是光耀了他们刘家的祖宗,你给向家一点钱怎么了,没想到你居然心思歹毒到这个地步。”
一旁的刘老太爷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怒不可遏道:“你这老太婆真是强词夺理,我帮你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你居然还想拿我们刘家的银子去养你们向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我——我要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刘老太爷气得要上手揍人,衙役许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案子,让他踢了几脚这才将人架开。
县太爷见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可以收尾了,敲着惊堂木道:“此案已经审理得清楚明白。向奎夫妇在三十六年前,将自家大儿子与刘家大儿子调包,使刘家子长大后代替他们家族服兵役,历时十九年。这三十六年来,夫妇二人联合二房三房磋磨大房母子,先后贩卖大房两个女儿,幸得好心人相救,而后又篡改大牛年龄送入军营,可谓是费尽心机,歹毒至极。”
“据此,本官判决如下:向刘两家各自领回自家儿子,大根和有才二人的妻儿各自跟随自己的丈夫回归丈夫家庭重新落户,户房需配合修改户籍。此外,向家需另派一人前往军营服役。向奎夫妇因调包婴儿及苛待大房儿媳及孙女,徒五年。并赔偿大根这些年当恩军上缴的所有军饷,返还贩卖梨花所得,以及这些年苛待大房的相关赔偿,共计一百两!”
众人闻言,直呼大快人心。
县令又道:“刘启明买/凶/杀/人未遂,以下犯上,弑杀祖父母已是大罪,发配岭南流放三千里;蔡氏兄弟二人受雇杀人未遂,又涉及其他多起案件,择日一齐审理再判。”
随着惊堂木一拍,此案算是尘埃落定,向家人哭成一片,原先的刘家大房更是如天塌一般,要死要活。
剩下的其他人则面面相觑。
大根带着妻儿几个,看着不远处的刘老太爷一大家子,踌躇不前,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刘老太爷夫妇二人心中更是不是滋味,没了秀才孙子,却换成这个号人,一时间心理落差很大。
刘家的另外三兄弟一个看着一个,心怀鬼胎。
系统早就把这三兄弟之间的对话给听了一清二楚,告诉梨花道:“你的这三位叔叔想更多地拿到家产,并不太想你爹回去呢。”
梨花拉了拉父亲的袖子道:“爹,他们不想咱们回去,咱就不回去了,反正咱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
熊氏口袋里还端着先前梨花给她的七十两银子,想到刚刚县令做的判决,低声附和道:“大根,刘家人若是不愿意,何必去跟他们凑一起惹得大家不愉快。”
大根也不是个蠢人,看得出来刘老太爷并不喜欢自己,想起几日前刘家给刘启明办流水席,老太爷就曾因为自己几个孩子吃得多,说了那些伤人的话,这事也才没过去几天。
还有那三兄弟看着自己就跟看仇人一般,就算觍着脸回去,这日子跟在向家又有什么分别。
加上妻子和孩子们都不愿意回去,自己以后也不用再去当兵,靠着这一身力气,一家人也能过得好。
刘家的家产他也不愿意沾染,向家那对待畜生一般的养恩差点葬送了他的两女一儿,连带妻子被折磨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不想因为刘家的生恩和那些家产再把自己这个小家再次推向深渊。
不亏不欠,两清吧。
心里有了决定,抬脚朝着刘家人方向走去。
刘老太爷见他过去,脸上也不知道该做出何表情,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刘家几兄弟也赶紧围上来,虎视眈眈盯着他。
亲生父母就在跟前,大根心中难免酸涩,他压着心里翻涌的情绪,挤出笑脸道:“谁都没料会是这样,我又是一个养在外头的孩子,贸然回去,大家都不好受,索性我现在也长大了,有妻有子,这些年我妻儿被向家人百般磋磨,吃不饱穿不暖,我实在害怕再回到过去那种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的日子,如果您二老不介意,我就不带着他们回去了,我们自己在外头起房子开荒种地,不占家里的土地财产,您若是觉得可以,一会儿就在衙门这里分了户落了籍,可行?”
大根没办法再把一声爹娘叫出来。
而刘家人也万万没想到大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刘老太爷来说,他确实没有办法接受这么一个被人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说实话,他儿子多,不缺这一个,更何况以前比这个要讨人喜欢,还有个秀才孙子,眼前这个就普普通通一个军户泥腿子,他可有可无,而且养在外头也不亲,不过听到大根自己提出这个想法,他心中微动。
另外三个儿子更是两眼放光。
以前刘启明考上秀才的时候,他们爹已经明确了财产会多分大房一些,现在大根不回来,也不要家产,他们怎么不开心,原本板着的脸也都跟着笑眯眯起来,冲着刘老太爷使着眼色让他快些应下来。
只有刘老夫人一个人抹着眼泪不说话。
她是宠着小儿子没错,可这个大儿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虽然不亲,那也是血脉,况且还是被村里的恶妇磋磨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她心里怜惜,可丈夫儿子又是这个态度,她说不上话,只是埋着头哭。
刘老太爷看着几个儿子,这几人都殷切地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便照你说的做吧。”
本就没什么父子情缘,大根这些年就没从任何一边的父母中享受过一丝温情,虽然难受,但想到妻儿都站在背后支持着他,原本冰冷的心底又升起了一股暖流。
他笑了笑道:“好,现在就去找户房分家改户籍吧。”
第28章
改好户籍后, 向大根摇身一变成了刘大根,孩子们的姓氏也都跟着改了过来,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大柳树村。
回村的第一时间就去向家要银子。
这些年大根最好的年华被向家无情剥削, 连带着他的妻儿也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退步。
如今, 老向头夫妇被囚禁在衙门的监狱里,刘有才又还没过来,向家也只能暂时由向老二当家。
向老二看着刘大根, 摊了摊手道:“没银子,这个家就这样, 你看有什么值钱的你就扛走。”
大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曾经的弟弟, 以前向婆子就纵容着这两个弟弟欺负自己和家人, 如今真相大白了,这两人却仍不知悔改,还是这般不痛不痒的模样,让他心里很是气恼,只想着以后寻着机会定要将这二人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你这破屋子有什么好拿的,我要地, ”大根说道,“县太爷判你们赔偿我一百两银子, 你们赔不起银子,我就拿地。村尾那一片地,刚好有八亩, 一亩水田十二两银子,九十六两。还剩四两, 羊圈猪圈里的牲畜,也全归我了。”
向老二一听, 瞪大眼睛看着他,骂骂咧咧道:“刘大根,你这是逼着我们家去死啊,没有田地我们怎么活!”
大根听到这话,突然笑了,眼眶却憋得通红,咬着牙逼近他:“我逼你们去死,亏你说得出这种话!你们以前何尝不也是在逼我们大房的人去死,我在军营当了二十年的兵,二十年,不是二年,而这些年你在干什么,你躺在家里像个大爷一样,这些地,都是我媳妇辛辛苦苦种的,你,还有你媳妇儿子,还有老三家的,你们一个个的,有想过我们家死活吗?”
一向老实巴交的汉子发起疯来,看着十分可怖,更何况他口中的句句质问,根本无法反驳,那向大郎还横着要上前,一下子就被守在一旁的梨花单手推开,摔了个趔趄,根本就插不上话。
“不给地也行,你几个儿子女儿,应该也能卖出不少价钱吧,你媳妇连同你老娘能卖了我闺女,你的孩子就不能卖吗?你也可以把你自个儿卖了去给人做奴做婢,不过像你这种懒汉,怕是一两银子都没人要!以前你老娘卖了梨花拿了十两银子,你几个孩子加上老三的,也勉强能凑个七八十两!”
向老二不说话,斜着眼睛看着他。
“怎么,以为我做不出来吗?”刘大根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作势要进屋里拖人。
周氏赶忙拦住他道:“他大伯,求求你,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大根瞪着她,瓮声瓮气道:“活路?你们可曾给过我们活路?那几亩地这些年都是我媳妇孩子打理,你们一个个跟个少爷小姐似的从来就没有插过一根秧割过一把稻,留给你们也没用,向家不还有另外四亩地吗,你们一个个这么懒四亩都算多了能种得完吗?留着长草吗?”
周氏一听,只能哀求地看着向老二。
一旁的梨花看着向老二这死相,冲着大根道:“爹,这可是县太爷亲自判的案子,咱好声好气跟他们说,他们不干。这要是去衙门把官差大人请来分地,您说到时候会怎么样?”
向老二夫妇一听到这话,吓得腿都软了。
今日在堂上那些官老爷的官威做派他可是都看在眼里,打起板子来一点都不含糊,若是大根真的把人请到家里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又不禁感到头大,这些年来他并没有怎么经营过家里的事务,平日都是老向头夫妇打理。他甚至连村尾那八亩水田边界在哪儿都不知道,只得转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向老三。
向老三哪能有什么意见,他比向老二更不如,从小到大就没下过田地,年少时家里供他念书,后来中了童生,平日在城里帮人写写信赚点生活费,要么就回家“挖”家里的。但凡老向头夫妇手里捏着一点银子,都能被他给挖个一干二净。
这样的人,能指盼他对家里的田地有什么建议?
向老二看着老三这茫然的模样,再看到大根如今凶神恶煞的样子,加上私心里也不想去伺候那些片块,于是摆了摆手道:“行吧,去找村正说,明天就过来划地。”
到了晚上,刘有才一家还没搬过来,大根一家子暂时无处可去,只得先在老屋子睡了一晚。
睡觉之前,一家子就已经商量好了新家的地方,按照刘大根的意思,先在那几亩田地附近的山脚下搭个棚子安顿下来,过两日再开始建房子。
梨花姐弟妹几人一想到明日就要脱离这个家,都激动得睡不着觉。
激动过后的杏花却一脸担心地抱着梨花的胳膊问道:“大姐,向家没赔银子,家里没有银子,要怎么建房子呀?”
先前左齐给的那一百两银子,除了梨花和父母,其他孩子都不知道,梨花想了想道:“建房子用的木头都是无主的山上砍来的,其他石料和土料也是就近取用,就算请人只要管饭就行,没有银子也能建房子呀。”
杏花道:“可就算只是管饭,家里的没有粮食,也没人愿意来帮咱们吧?”
其实梨花现在担心的不是粮食的事,往日村里各家之间互相帮忙倒是常事,但都是我帮完你你再帮我,相互往来,可爹这些年就一直在外头服役,就从来没有给村里的人家帮过忙,到时候去请人,人家未必愿意来。
就像秦小宝上雾隐山当晚,秦家人从村头走到村尾,最后只求来了一个张老五和梨花大牛两姐弟。
“没事,就算没人帮忙,有爹在,还有你大姐我,现在大姐可有劲儿了,咱家六口人一起也能建房子。”
杏花听她这么说,想到最近家里的大事都是爹娘都是拉着大姐一起商量,大姐确实也比以前聪明多了,也更耐打,于是吊起来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就在两姐妹肩挨着肩正要睡着的时候,梨花脑子里却传来叮的一声,“宿主,大根身世一事真相大白,你功不可没,尤其是在智力担当这一块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说服你父亲没有采取鲁莽的行动,知道请外援帮忙,所以特别奖励你6个点,你需要加到哪个属性?”
梨花心里一直惦记着美颜丹,这会儿听到又有点数可加,顿时睡意全无,问道:“现在几个属性都多少点?”
“智慧19体魄11声望12,另外两样是0。”
“加起来是多少?”
系统无奈道:“你得学学算术了,加起来一共是42。”
“那加上这6个点是多少?”
“48,你还差2个点就可以抽奖了。”
梨花听到这个消息,心突突直跳,只要2个点就能抽奖,2个点还不好办,有时候睡一觉醒来就多了一个点,睡两觉就是两个点了。
“宿主你还没说要加到哪个属性上边去呢。”
“现在体力最弱,加到体力上去。”
“好的宿主,你现在的属性是:智慧19体魄17声望12承欢0,请继续加油。”
梨花看着持续上走的线条,心里乐开了花,眼下分了家,爹爹不用去服兵役了,自己又挣了这么多的点数,感觉每件事情都慢慢地变好起来了呢。
想起近日一直在为父亲的事情奔波,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董姐姐,这会儿还真的想念得紧。
等过两日得闲下来,就去找董姐姐吧。
就在这样的念想之中睡了过去。
而隔壁的屋子,大根和熊氏毫无睡意,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简直颠覆了夫妻二人的所有的认知和观念,熊氏手里还捏着七十两银子,激动得睡不着觉。
两人恨恨地又将向家人又骂了一遍,最后才细细规划着未来的日子。
大根冲着妻子道:“秀芳,你有没有发现,咱家最近变好,好像每件事都是跟咱大丫头扯不开?”
熊氏听丈夫这么说,细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是从啥时候开始的?就是你——向婆子哄她去镇上卖掉的时候,她没有中人家的套自己跑回来,后来二丫那事儿,也是她偷听到向婆子和人商量后告诉我,不知道怎么说服芙宝娘帮忙想出了那么个办法,救了二丫一命,又求那百户不远千里帮忙把你找回来,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调包的事,也是她先偷听到才告诉咱们——”
大根越听越觉得神奇,“以前这丫头刚生下来,人人都说她将来就是个傻子,后来没有变傻,但也不太聪明,可如今却是开窍了,莫不是老天爷可怜我大根,让我女儿变聪明了,来拯救在咱们这一家子。”
熊氏听到这话,眼睛发烫:“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却是最护着下边的弟弟妹妹,这些年在家里,也得亏有他们几个孩子陪着,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撑到现在——”
大根赶忙抱住妻子道:“都怪我不好,都是我太懦弱太无能,这才让你们母子几个受了这么多的苦,对不起秀芳,我以后会好好待你,好好待孩子们,往后咱一家,都好好的——”
夫妻二人不禁抱头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再想到往后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这才又抹了眼泪计划着今后的日子。
大根道:“既然大丫是老天爷让她变聪明的,往后家里的事,拿主意的时候都要问过她,她说成就成,不成那咱们碰都不要碰。”
熊氏点了点头,“这孩子十五了,眼看就快十六,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说亲了,可咱家的好日子才刚要来,我真舍不得那么快把她嫁出去,万一遇上想向婆子那样的婆母,我——”
说到这,又开始难过。
大根也舍不得梨花,忙道:“才十五六岁急啥,咱刚刚说了,啥事拿主意都要问过她,这事儿也问问她,她若还不想嫁,就留着两三年,她若是想,也不怕,她现在变聪明了,还怕她对付不了哪个恶婆婆。”
熊氏想起这几个月来梨花和向婆子交锋的那几个场面,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但心里还是舍不得,不过到底没再太过难过了。
这才说起了房子的事。
“也不知道村里有没有人愿意来帮忙,不行就去让我大哥二哥来帮忙几天,赶在秋收之前把房子搭建起来,等到了秋收大家都忙,咱自己要收地里的稻子。”
那一片地这些年都是熊氏母子几个伺候,地划给她们家了,上面长出来的粮食熊氏打死都不可能给向家,下午两家人为此还吵了起来,周氏的意思是,既然衙门判了一百两的罚金,就已经包括这些年磋磨大房家的赔偿,如今拿地抵钱,算的也只是地钱,不应该包括上边的粮食,最后还是村正张三爷过来协调,让大根收完稻谷后,给回四十斤的种子再才算完事。
大根听妻子这么说赶忙点头,“等把地划下来,我就去你娘家,爹这些年一直病着,咱没帮得上什么忙,手头那些银子匀出二十两给爹治病吧,咱家几个如今大牛大了,四个人都能干活,地里的事不算什么事,回头等我有空了上山打些猎物拿去城里卖,也能补贴家用,到时候日子不会比现在差。”
天下哪个女人不向着自己的娘家亲父母,熊氏这些年来没能帮家里什么,一直都愧疚不已,已然成了心病,如今听到丈夫主动提出拿银子给老父治病,哪能不感动。
但想了想还是道:“如今咱们连房子都还没有,等房子建好了,锅碗瓢盆这些东西也要另外置办,孩子们身上没一件好衣裳,这些都要花银子,你若是真有心,就给个十两孝敬我爹娘,其他的我也不求多的了。”
不止熊氏愧疚,就连大根自己也心里过不去,娶了人家女儿,好端端的到了自己家就吃了这么多苦,一天比一天憔悴,换作自己把梨花和杏花嫁去这样的人家,怕不知道怎么生气,上次回去大舅哥和二舅哥没有拿着鞭子把自己赶出家门已经算是客气了。
“这事你就别跟我争,听我的,咱们现在还年轻,好日子在后头,岳父岳母这些年却没受过我一分孝敬,这些都是应该的。”
熊氏心里熨帖,最后还是妥协道:“问梨花吧,她说给多少就给多少,我听咱闺女的。”
大根一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乐呵呵笑了。
……………………
第二天一大早,刘大根则去找了村正划地,村里人都跑来瞧热闹,一群人议论纷纷。
“看吧,这就是报应,以前向家两口子和二房三房的人怎么对待大房,眼下就该怎么还回去。”
“再怎么还也抵不过这些年大房受的苦,你看大根那几个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他媳妇整个人蔫巴得都快不成人样了。”
一旁有人也不服气道:“这有什么,要是能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也能耐得住这么磋磨。”
“啧,我看你真的是钻钱眼里去了,命都给磋磨没了还惦记着银子。”
“依我看,向家这些人不当人,刘家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是亲儿子,在外头被欺负这么多年,不认回去也就算了,连半亩地都不舍得给,真的是越有钱越抠门。”
“前几日他们家办流水席,刘老爷还专挑大根那几个孩子骂,说他们吃得多,他当时可没想到骂的是自己的亲孙子。”
“我要是大根,就要回去,都是刘家的儿子,凭什么不争家产,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终于走到头了,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媳妇孩子打算,我看大根就是傻,要说以前被向家人欺负是他蒙在鼓里情有可原,如今却还是这么选,我看他受的那些罪就是活该,他媳妇孩子跟着他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看着身上有一把子力气,实际上就是个孬种,老婆孩子都被欺负成那个样子还是那两口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根就站在田边,那些人也没压着声音,故意让他听到似的,他脸色变了变,但没说什么,低着头跟着村正后面看着地界。
刘家人都没来看量地,估计是怕被人指指点点,但几个半大的孩子还不知事,偷偷跑出来看热闹,听到这些话,跑回去和刘家人讲了。
刘老爷听了这些话,脸色不禁有些阴沉。
他是有点小财,但也尤其爱惜脸面,可他对大根又着实喜欢不上来,再加上另外三个儿子撺掇,想都没想就答应让人净身出户了,如今被村里人说了一嘴,心里哪里高兴得起来。
刘老夫人看着丈夫闷着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抹着眼泪道:“都是自家儿子,拿点银子给他们吧,看梨花姐弟几个,身上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
不想四儿子刘有铁却打断了她的话:“娘,县太爷判向家赔他们一百两银子呢,乡下人一家几口一辈子都花不完一百两,你着什么急。”
刘老夫人道:“幺儿啊,向家哪有银子赔给他们,要不然今天一大早就不找三爷去划地了。”
刘有铁道:“既然有地了不就行了,乡下人就是靠地过活,近十亩地还能饿死他们?”
刘老夫人依旧忧心忡忡,“一亩地能有多少产量,眼下税赋又重,等交完税都不够几人嚼用了。”
“娘,您怎么老是向着外人啊。”刘有铁不高兴了,“您别跟我说他不是外人,养在外头这么多年,又住在那样的人家家里,那个刘有才,不,是向有才,就是因为是向家的种,才做出这种买/凶/杀/人的事来,那个向大根一家子跟着向家人住这么久,还不知道养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来,您若是跟他们走得近,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老二刘有金也跟着附和道:“是向大根自己提出不要家产的,又不是爹和我们哥几个逼着他,如今外头的人却倒说起咱家来,我看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
刘老爷听完没好气道:“别老是向大根向大根的,他现在不姓向,别再提那家子的姓氏,听着就烦。”
刘有金和刘有铁见老父亲发火,这才闭了嘴。
“净身出户是他自己提出的,他真的有能耐这辈子就别求到我跟前来,他若是真过不下去了,自己会上门来求我们,到时候再做另一步说。”刘老太爷不高兴地道。
说实在,向大根提出净身出户,他先是一喜,但随后也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被拂了面子,也认定这个养在外头的儿子是想自己下不来台,他既不想补贴这个大儿,又想看他落魄了来向自己屈服,求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帮忙,到时候他倒是愿意出个百十两接济一下。
几个儿子听到老父亲放了话,又笑嘻嘻起来。
“爹,还是您说得在理,咱们刘家这些年能过得红红火火,全靠爹的英明决策。”
刘老太爷没好气地瞪了几个儿子一眼,挥着袖子让他们赶紧滚。
……
向家的八亩水田都连在一块,不要一会儿就量好了。
张三爷道:“行了,八亩一分,一亩好田十二两,加起来九十七两二钱,还差二两八钱,你们自己看着怎么抵吧。”
大根忙谢过张三爷,向老二和向老三站在一旁,面如土色。
张三爷看着大根和向老二道:“明日你们二人跟我再去一趟衙门把土地过户了。”
向老二不情不愿,一旁的向老三突然道:“老二你若不想去,我陪村正叔爷去便是。”
听他这么一说的向老二瞬间警觉,自己这个弟弟向来无利不起早,去衙门登记又无利可图,他怎么会愿意跑这个腿。
一旁的周氏附耳过来说了一句,他这时才想起昨日堂审,刘有才哭诉着自家老母先前讹了他二十两银子。
老三这时候主动跳出来要去衙门,分明就是要去探监问老两口子那二十两银子的下落。
想到这,他哪里还有方才不情不愿的模样,摆了摆手道:“如今爹娘不在家,大哥又还没过来,这个家暂时先由我来做主,还是我跑一趟吧。”
向老三心里的小九九被看破,仍觍着脸道:“既然二哥去办过户,我也同去看看爹娘,娘经历昨日那一遭,怕是惊到了,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旁的人听了,纷纷吐口水道:“呸,不就是惦记着向婆子从向有才身上讹来的二十两银子嘛,话却说得漂亮,真是没眼看。”
向氏兄弟二人面露讪讪之色。
一旁的向大根道:“田地是画好了,还差二两七钱,给银子还得拿东西抵押?”
兄弟二人一个看着一个,都摇了摇头,“没有银子,你就看着拿吧。”
二牛在一旁拉着父亲的袖子道:“爹,要那头小牛三只小羊。”
牛羊以前都是二牛赶着去放,他跟着几只亲近得很,要去了新家,也不舍得离开这些小伙伴。
杏花听了,也跟着道:“爹,那两只老母鸡也带走。”
无疑,西屋边上的那几只老母鸡就是杏花喂的。
大根道:“那就去回去把牛羊牵出来称了,按市价折算成银子抵了。”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又回了向家,最后,带走了八个月大的小公牛和三只小羊,还有两只老母鸡和一只大公鸡。
第29章 搭建草棚
趁着回去赶牛羊的间隙, 熊氏带着孩子们回西屋收拾了他们的东西一起搬过来,可怜一大家子在向家住了这么多年,每人身上不过两套破破烂烂的衣裳就再无其他, 收拾起来不过一个小包袱,丢在背篓里被大牛轻轻松松地挂在背上。
想到过去要露宿外头, 熊氏又让孩子们把各自席子被褥卷起来一起打包过去。
大根顺手拿了一把斧头和镰刀塞到大牛的背篓里。
见母子几人出来,围观人群中一妇人看着大牛背着的小背篓,不禁发问:“大根媳妇你们大房就这点家当?”
熊氏苦笑道:“我倒想能多收拾出几大包袱来, 可连席子被褥卷起来也就这些了。”
妇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熊氏也不在意, 带着孩子们赶着牛羊去了村尾山脚下。
刚到地方放下东西, 秦老太后脚也到了。
梨花姐弟笑眯眯地叫着秦大娘。
“秋婶, 你怎么来了,”熊氏笑了,“这些东西破破烂烂的,让你看笑话了。”
秦老太摆摆手道:“还跟我说这些作甚,老婆子又不是专来看你这些破烂东西,是想问大根啥时候要盖房子, 老头子说离农忙就剩一个月,赶紧先把房子建了, 到时候他和大山过来搭把手,不然等到收稻谷时节就忙不过来了。”
大根听到这话,和熊氏对视了一眼, 脸上皆露出喜色。
“昨晚上刚和秀芳商量呢,正想着等会儿稍微拾掇一下, 晚上各家各户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请到人来帮忙, 没想到您却帮咱想在前头了。”大根殷勤道。
秦老太:“这不你这些年都不着家,老头子怕你心里没个章程的,就让我来问问,不过既然你们都有打算了,那我就放心了。”
熊氏笑道:“建房子的事,我们确实心里也没什么数,要是秦叔能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年村里建房子,没少找他去帮忙,这个倒是不难,”秦老太道,“就怕村里人见你们这个情况,到时候请不来人,我寻思着家里还有些粮食,到时候让大山先扛一袋过来,再弄口锅子,别人要是不愿帮忙就算了,大根大牛再加上我家老头子和大山爷几个自己搭,一个月好歹也能搭几个棚子,暂且先住下来,以后再慢慢加建,你看成不?”
熊氏和大根哪里想到秦老太居然主动提出要借粮给他们,虽说眼下是要秋收了,但往年这个时候各家各户正是粮食见底的时候,能借出一袋米,不可谓不是雪中送炭,
她忙道:“这有啥不成的,你这又是出粮又是出人的,我和大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和叔才好。”
秦老太嗔了她一眼:“咱娘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前头几个月梨花上山救小宝那事我都还没得谢你呢,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些话,你说多见不见外。”
熊氏心里热乎着,忙将秦老太拉到一边道:“不瞒你说,我娘家知道了我们家这趟子事,爹心疼我,给我凑了十几两银子,要是真请人,造饭吃食这一块倒是不用担心,至于建什么样儿的房子,等明儿大根去衙门回来,把秦叔请过来看一下地基,到时候再商量。”
秦老太听说她手头有银子,原本吊着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说实在的,他们家也是穷,帮是能帮一点,但若是大根他们自个儿真的什么也没有,单是建一间屋子也是够呛。
不过眼下好了,不用担心了,于是笑眯眯地拍了拍熊氏的手道:“你爹娘竟这般疼爱你,那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成,我回去和老头子说一声,让他明儿下晌来村尾一趟,跟大根商量建房子的事。”
熊氏忙点了点头,又道:“婶儿,既然你家还有粮食,我们这次分出来了,少不了要买些,去外头买也是买,您要是卖我就不去镇上买了,免得费这个脚程,你要是不卖,回头这批粮收上来——”
话还没说完,秦老太就打断道:“我这不才跟你说了吗,回头等建房子的时候大山跟老头子过来,让他爷俩扛些来就是。”
大根在一旁搓了搓手,道:“哪里能麻烦秦叔和大山哥,我回头自个儿去扛。”
秦老太瞪了他一眼:“回头他们过来建房子顺路背来就是,还用费你这个脚力?”
大根乐呵呵又笑了。
秦老太道:“看你们这啥也没有的,不然晚上就带孩子先去我家住,等棚子搭好了再过来,不然这荒郊野外的。”
熊氏摇了摇头:“哪用那么麻烦,大根待会儿就上山去砍些树枝下来搭棚子,草棚子废不了什么功夫,只要不下大雨就不碍事,您呀,就甭担心这些了,再差都不会比在向家差。”
秦老太虽说是好意,但自己一大家子住到别人家里诸多不便,而且还离了大老远的路,家里又牛羊鸡的,熊氏也不放心走开,只要有个棚子遮露水就好了,反正拿了席子和被褥,当真不比在向家差。
秦老太听到这话狠狠地认同了,对着向家骂骂咧咧一番,这才道别回去了。
梨花看着她的背影,道:“娘,秦大娘人可真好。”
熊氏点了点头:“咱们村,也就他们家对咱好了。”
梨花反驳道:“还有董姐姐。”
熊氏笑了:“是是是,芙宝娘也是个好的,若不是她,哎——”
说到这,想到如今已经脱离了那个魔窟一样的牢笼,赶紧又打住了话题。
大根道:“秀芳,你娘几个在下边收拾一下地面,我跟大牛上山去砍些树枝下来盖棚子。”
梨花忙道:“我也要去。”
大根刚想说女孩子家家的就不上山了,但想到近日梨花的表现,又把拒绝的话给咽了下去,道:“可爹就拿了一把斧头和镰刀。”
“我不要刀,我帮着扛呗。”
“成吧。”大根妥协了。
好在半山腰就有很多小树,父子几人上下几趟就扛了十来捆竹竿树枝和藤条,熊氏在下头已经把地面整理干净,就在离规划的地基大概百来步的距离。
眼看树枝藤条差不多了,大根让大牛和梨花不用继续砍树,割茅草就行,自己就留在下面和妻子搭棚子。
大牛拿着镰刀老老实实割茅草,梨花则调动系统寻找猎物。
今日分家,早上二房三房没煮他们的饭,还是大根带着梨花自己去厨房弄了饭吃,但今晚晚饭还没着落,看样子是要饿一晚上。
原本爹是打算明早去城里办土地过户顺带买粮食回来,可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
当大牛扛了三遍茅草下山的时候,梨花也拎着两只山鸡下山了。
山下大根和熊氏手脚利索,已经把两个棚子的框架搭好,杏花坐在一旁的石板上,把茅草一小把一小把地捆在一起,等后边再把这些茅草绑着盖到棚顶就行,而二牛,则负责把小公牛和三只小羊喂饱。
至于剩下的一公两母三只鸡,绑了脚拴在树干上,让它们自己在树下觅食吃虫子。
看着梨花手里摇摇晃晃地提着山鸡,大根笑了,竖起了大拇指。
“闺女,你可真有本事。”
梨花手里有左齐的匕首,逮起猎物来更是得心应手,笑嘻嘻道:“今晚晚饭有着落了。”
熊氏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从向家出来的时候我还藏了几个地瓜,就想着今晚每人一个地瓜对付得了,没想到今晚还有加餐。”
先前梨花逮了好几次的兔子,熊氏如今见她再抓到山鸡,已经见怪不怪。
杏花看着两只山鸡直咽口水,梨花笑道:“晚上让娘收拾了,赏你个大鸡腿。”
杏花顿时眉开眼笑,手上的动作更是快了起来。
眼看日头掉到了山后面,天边已是红彤彤的一片,熊氏趴在简易梯子上边,催促丈夫道:“大根,先把茅草盖上来,收拾好了再弄吃的。”
大根应了一声,将茅草往上递,熊氏手脚利索地将这些茅草绑在竹子架起来的棚梁上。
刚刚放羊回来的二牛道:“咦,那里有人过来。”
大伙儿齐齐往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身后背着一个大背篓,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儿。
梨花定睛一看,嘴里惊呼,“是董姐姐。”
说着将两只山鸡往杏花怀里一塞,欢天喜地地朝来人跑去。
大根看着风一般的女儿,笑着摇了摇头。
熊氏低声道:“芙宝娘莫不是给咱们送东西来的吧?”
大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这些年不在家,也没见过她的面儿,不过听你说先前生病是跟她借的银子,梨花和杏花的事也都是她出手帮忙,听着就是个好人,咱也早该上门去谢人家了,可回来这几日,事儿一天接着一天来,竟把这茬给忘了,真是罪过。”
熊氏也颇为懊恼:“这些日子我也是给急糊涂了,难得人家一再地帮咱们。”
说话间,梨花已经把董芸给带到棚子边上
熊氏赶紧从梯子上下来,迎了上去,对方是个寡妇,大根跟在妻子后边,不好靠得太近,咧着嘴冲着对方笑了笑。
“芙宝娘,怎么得空过来了。”熊氏拍了拍身上竹叶子,想碰碰芙宝的小脸蛋,但看着小肉团子肥呼呼的小脸蛋,自己这粗糙的手,生怕一摸上去就把那娇嫩的肌肤给划破了,赶紧把手撤了回来。
“叫熊奶奶。”董芸冲着女儿道。
芙宝牵着母亲的手,仰着头看着熊氏奶声奶气叫道:“熊奶奶——”
熊氏还不到四十的年纪,但在村子里按辈分叫起来也能算得上芙宝的祖一辈,被这么个软乎乎的孩子叫奶奶,女人心里的喜爱都要溢出来了。
她不敢碰小孩子娇嫩的肌肤,只是用手背蹭了蹭芙宝小指头,道:“芙宝真乖。”
芙宝又冲着大根叫了声熊爷爷,惹得大根直发笑,口中直道好孩子。
一旁的梨花抱着董芸的背篓过来,笑嘻嘻道:“娘,董姐姐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董芸这才接过话头,“我也是今日才听说村里的事,想着你们刚分出来,什么都没带出来,怕是晚饭也没着落,我这里离你们也近,就看着弄了些,都是粗茶淡饭,别嫌弃。”
熊氏自从到了大柳树村,除了秦老太对她有几分好脸色,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热,向家这边更不用说,今日两番受人示好,怎能不感动,眼眶一下就热了。
董芸见她鼻尖通红,忙道:“这锅子原是家里不常用的,你们现在还没添置锅碗瓢盆,就暂且用着先,我还得回去喂猪,就不多留了。”
熊氏这才抹了抹眼睛,道:“行,今日我就先受着你的好,等回头安顿下来了,再上门去道谢。”
董芸笑了笑,牵着芙宝的小手道:“跟熊奶奶说再会啦。”
芙宝冲着熊氏摆了摆手,转头又看着梨花道:“背,梨花背——”
梨花笑着走来,蹲在她跟前道:“上来,梨花背你回去。”
芙宝兴奋地就往她背上扑,梨花反手托住她的小屁屁轻松起身,“回去咯,送芙宝回家咯。”
董芸道:“别宠着她,让她自己走,就是犯懒了,你也别送,留下来和你爹娘吃饭。”
梨花笑道:“她们会给我留饭的。”
说着已经大步走在了前头。
董芸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熊氏忙道:“芙宝娘,背篓先给你拿回去吧。”
董芸回头:“倒不急,背篓你们先用着,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呢。”
说着摆了摆手,走了。
背篓放着一个锅子,提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温热,旁边用干叶子稻草隔开叠着六双碗筷,不可谓不周到。
再揭开盖子,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几人不由地咕咚地咽起了口水。
锅底是实打实的干米饭,上面是炒的豆角,泛着油光。
熊氏当然不敢盼着能有肉,这年头村里家家户户都穷,除了富户刘家能顿顿吃得上肉,其他家能吃得上肉大多是逢年过节才能有,或是过年杀猪留的腊肉,家里人口多的,腊肉根本留不到年尾,平日喝点白粥就点野菜对付着过才是常态。
但董芸送过来的却是实打实的干饭,自从熊氏嫁过来,几乎就没吃过干饭,前头还是靠着梨花父女压着向家老两口才吃上几顿不加水的稀饭。
听到几人腹中皆是呱呱直叫,熊氏一把将盖子盖住,道:“等你们大姐回来了再开饭,手脚利索点先把棚子和铺盖给弄好,晚点天黑了就什么也看不着了。”
有现成的饭了,山鸡自然就留着明日再吃。
几个孩子都是听话的,乖乖地各自去干活,大牛趁着天还没黑又上山割了一捆茅草。
夫妻两人又继续刚刚手上的活儿,等梨花回来,两个棚子也盖好了,再把剩余的茅草铺在棚子里,席子铺在上边,一个简易的床就这么弄好了。
“房子没盖好之前,大牛和二牛,跟你们爹睡左边那间,梨花和杏花跟我睡这间。”
“等明日有空再搭一间灶房,免得下雨了没地方做饭,回头你爹买了锅碗瓢盆回来也有个地方放。”
熊氏把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丈夫和孩子们连连点头。
“行了,去洗手吃饭吧。大根,你生一堆火照明。”
大根应了一声,去抱柴火。
地基后边山上有个泉眼,滴滴答答流下来在石头窝里形成了一个浅坑,坑里满满的,能保持一桶水的水量,孩子们都到那去洗手。
等大根生好火,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家人围在火堆边上准备开饭。
九月份的天气还很热,米饭温温着,吃起来刚刚好,几人皆是饿急了,盛了饭,扒拉几根豆角在上边就开始扒饭,周边静悄悄的,一时间只听到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咀嚼吞咽声,谁也没空出嘴巴来说话。
直到吃得差不多,熊氏揉了揉肚子道:“芙宝娘真是舍得放油,豆角里的油渗到米饭里,真香。”
大根在营里的伙食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大锅饭,别提什么好滋味,又没啥油水,不好吃,就勉强混个半饱,如今吃上着油豆角拌饭,喉头一上一下翻滚着就没停过,要不是顾着妻儿,他还能再干掉两大碗。
熊氏看着他,道:“你这饭量也得亏这些年去当兵了,不然待家里能把你饿扁。”
大根嘿嘿笑了两声,“原也是饱了的,就是太好吃了,停不下来。”
梨花也跟着笑眯眯道:“是吧,董姐姐做饭好吃的吧。”
不止大根,几个弟弟妹妹也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说完又继续埋头扒饭。
熊氏将碗放在一旁,忍不住感慨道:“芙宝娘长得可真好看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先前刚来的时候经常听到曾婆子骂她什么也不会,做饭不会喂猪不会下地也不行,大家都说她怕是没待得几个月就跑了,没想到人没跑,倒是学了一手好厨艺,真是让人对这个女子感到好奇。”
梨花听到母亲夸董芸,忍不住挺起胸脯道:“董姐姐很聪明的,会认字,写字也漂亮。”
大根道:“你又不认字,怎知道她写字漂亮?”
梨花不服气:“工工整整又秀气,反正就是漂亮。”
熊氏:“听说她祖父是个秀才,不然一般人家哪里能养得出这么个有学识的女儿。”
大根道:“这么个好女人,怎么就看上大有呢。”
曾大有那人,一个村子的一起玩,大根还是熟的,不说哪里不好,但配上董芸,简直就是癞蛤蟆配白天鹅。
熊氏瞪了他一眼:“一个男人家,也嚼这种舌根子。”
大根赶紧噤声。
看着吃完饭,熊氏催着杏花和二牛两个小的去洗碗,却见远处有人点着火把朝着他们家的方向走来。
待人走近了些,才发现是秦老太和儿子大山。
老太太大老远就冲着他们道:“怕你们晚上饿着了,给你们送几个烧饼过来。”
熊氏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涌了上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道:“大晚上黑漆漆的你还惦记着这个,我原先拿了几个地瓜过来却忘记说了,害你又跑一趟,不过刚刚芙宝娘过来,给我们送了饭,这不才吃完。”
老太太一听董芸给他们送饭了,笑道:“大有媳妇也是个好的,上次梨花和杏花那事儿全靠她,平日看着冷冷清清的,却不想私底下是个热心肠。”
说着把一篮子烧饼递给熊氏道:“正好明日当早饭。”
熊氏热泪在眼眶里打转,握着她的手道,“婶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一趟一趟的,我亲爹娘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乡里乡亲的这么见外,不说咱俩往日你来我往的情分,当初你家梨花和大牛跟着上山找小宝的时候,那可是拿命搭上去的啊,我这两张煎饼算得了什么。”
说着把篮子往熊氏手里一塞,就着火光看着他们搭的两个小草棚道:“你们夫妻俩手脚还蛮快的,收拾得干净利索,有了这两个棚子,就算下雨也不怕了。”
熊氏忙道:“孩子们也一起帮忙,总算是收拾出个睡觉的地方,明日大根去衙门过户田地,再买些锅碗家当啥的,我打算在家再弄个灶房就差不多了。”
“让大根牵我家牛车去呗,也好把东西拉回来。”
熊氏摇了摇头,“他还要再去一趟我娘家,先不买那么多,拉着牛车不方便。”
秦老太连道了几个好,“你们这才像是过日子,以前在向家那是过的是哪门子的日子,上顿不着下顿的,一个个不把人当人看,看看他们如今那模样,真是活该。”
说着又压了声音道:“你不知道,下晌刘家那个老大也被那边给赶出门了,搬进了你们的那间屋子,向家一整个晚上都在闹,可热闹了。”
熊氏赶忙竖起耳朵道:“可是在商量着谁去服兵役?”
“就是为了这个事,二房三房指着大房去,大房说以前大根已经把大房的份给做完了,该轮到二房三房了,反正一个不让一个,那个曹氏也是厉害的,二房三房算是遇到对手咯。”秦老太说完,语气里尽是幸灾乐祸。
熊氏叹了口气:“就得这般厉害才行,以前我跟大根就是太老实了,才混到了这步田地。”
秦老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正在和秦大山说话的大根听到老太太说这句话,突然想起当时刘千户说的那一句,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或许眼下真的应验了他说的那句话。
转头望着这正在火边把玩着匕首的大闺女,咧着嘴又笑了。
他大根能转运,全靠这丫头。
第30章 城里采买
次日早上梨花醒来, 发现母亲已经不在棚内。
想到昨晚睡前说好的,今早她和父亲一起同去衙门,瞬间头脑清醒, 一骨碌爬了起来。
等从草棚中探出头来,晨曦中的山脚处还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 远处天边一片若隐若现的红色,父母两人已经从山上各背了一捆竹子树枝回来。
熊氏刚放下竹条,就见她探出脑袋, 催促道:“醒了就起来洗漱,你爹待会儿就出发了。”
梨花赶紧起身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大根扛的那一捆有熊氏的两捆那么多, 一大早就满头大汗, 正拿着破布条在泉边擦汗。
梨花凑到边上胡乱洗了把脸, 又嚼了嚼柳条净口道:“爹,待会儿要去三爷家一起出发吗?”
大根摇了摇头:“不用,他们走路慢,这会儿应该已经出门了,咱腿脚快准能赶上,谁先到就在衙门等着。”
大根这些年不在家, 跟村正也没什么话说,懒得一路同走, 免得讲话不对头。
熊氏道:“三爷这些天帮咱家跑上跑下,你到城里了,割一斤肉让他带回家去。”
大根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张三爷说是个村里的村正, 但也没有俸禄可领,向家这么多年这些事, 都是屋里乱斗,他一个外人管不了那么多, 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
既然让人跟着跑上跑下,总得让人帮忙跑得舒坦。
昨晚上秦老太送来的煎饼,父女二人每人拿了半个当早饭,一边吃着一边上路。
梨花本来还想着去曾家小院问问董芸需不需要带点什么,但看着她爹急吼吼的样子,便歇了心思,反正现在家分出来了,城里镇上还不是自己想去就去的,下次不那么赶了再给她带东西吧。
两人手上没提重物,大根又正值壮年,梨花身子情况有属性加成,两人一走起来风风火火,原本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走了不到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两拨人差不多同时到的衙门,大根没想到曾经的刘有才如今的向有才也跟着来,不过他现在跟向家不对付,对这三人都没什么好的态度,大家见了面,一个个脸上干干的,眼睛都望不到一处。
也就张三爷和梨花一大一小倒聊上了话。
张三爷算是衙门的老熟人了,衙役们也没为难他们,很快一行人在户房那儿就顺利地把土地过了户。
把地契交给大根后,张三爷道:“大根,这事就算是成了,那地以后就好好伺候着吧。”
大根拿到了地契,原本悬着一颗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如今总算和向家断得干干净净,自己这个小家,也终于能有傍身的土地,至少将来不用担心着饿肚子。
“三叔,得亏你帮着跑上跑下才这么顺利,走,咱吃碗面去,庆祝一下。”
张三爷想着昨日他们那些破破烂烂的家当,摆了摆手道:“不了,你有钱就留着补贴家里吧,我早上喝了粥,这会儿还不饿。”
一旁的梨花道:“三爷,去嘛,爹前两天在山上逮了几只野兔,卖了几个钱,吃碗面花不了多少,您去了,我也能跟着尝尝面是什么味道。”
大根也忙顺着道:“就是,我闺女这么大还没尝过城里汤面的滋味,我今日也正好想领她见识见识。”
张三爷拗不过,便跟着他们往面馆走去。
背后的向老二听到大根居然能猎到兔子去卖,心痒不已,以前他来城里也是要来上一碗面,可今非昔比,现在一个铜板也不着身,别说吃面,就算是个包子都吃不起。
又想到头几个月大根回来,没有给父母上缴军饷,定是藏起来了,这会儿就拿出来挥霍,想到这,忍不住冲着大根的背影骂骂咧咧。
没骂完就见另外两兄弟已经准备去牢房探监,生怕自己被落下,赶紧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朝着他们追了上去。
这边大根带着张三爷和梨花两人往集市方向去,走走停停,终于选了一家人气不错的面馆走进去。
门口的小二一边收碗一边招呼道:“三位客官吃点什么?”
大根是个大兵,往年也只是在营里混,没上过街几回,平日都是听到其他士兵说外头的面怎么好吃,以前为了多省几文钱回家,愣是没下过一次面馆,如今进了面馆一下子也不知道有啥面要吃啥面。
张三爷倒是吃过几回,但这次不是他请客,怕叫得贵了,也不好张口。
梨花问道:“你们面馆都有啥面?”
小二没想到是个小丫头片子做主,笑报:“有牛肉面、羊肉面、三鲜面和素面,牛肉限量,往时轻易吃不到,今日就剩最后两份了。”
见他们仨除了那老者穿着还算过得去,另外父女俩人身上都打着一堆的补丁,随即推荐道:“客官可以试一下三鲜面,有香菇猪肉三鲜,一份才十文钱。”
好家伙,一碗面都快赶上一斤肉钱了,要不是兜里拿了银子,大根听到报价就直接转身出门去。
张三爷问道:“素面一份多少钱?”
小二道:“素面一份六文钱,客官是要吃素面吗?”
梨花道:“爹,要三鲜面吧。”
张三爷正想说话,大根就已经开口了:“行,听我闺女的,小二,给我们来三份三鲜面。”
小二见他们要的不是素面,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嘞,三碗三鲜面,三位客官稍等。”
看着小二转身进去,张三爷压低声音道:“能填饱肚子就行,何必花那个钱吃三鲜。”
梨花道:“三爷,又不是天天来城里,吃素面还不如买了白面回去揉成面条自己煮,来这儿就是要尝一下荤腥。”
张三爷:“咱家里的素面跟面馆里的素面可不一样,人家这里浇的汤底都是用大骨熬了整整一个晚上,牛肉羊肉也跟着堆在汤里头一起混煮,汤里都是肉味,能吃碗素面就相当吃上肉了。”
大根道:“叔,放心吧,能吃得起。”
说着,这边小二很快就把三碗热腾腾的三鲜面端了上来,肉香味也瞬间扑面而来,三人不约而同都咽了一大口口水。
见小二走了,张三爷拿起筷子捞了一把面条拌了拌,口中嘀咕:“上头就盖了两三块薄薄的肉片,我买一斤肉回去都能做五六碗了。”
梨花和大根父女二人趁他说话间就已经吸溜吸溜地开吃了,第一口下去,两人脸上皆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张三爷摇了摇头,也赶紧开咥。
果然两口汤下去,又忍不住赞道:“贵还是有贵的道理,就这肉汤,配野菜都好吃。”
梨花道:“我觉得那个谁,那个向老三在城里赁房子住,肯定没少来店里吃面,以前向家的银子都紧着他来城里念书,爹的军饷也都添在里头,天天在街上走来走去,到处都是香喷喷的味道,他能忍住不吃才怪。”
张三爷不说话,毕竟他前些日子来衙门办事,还真撞见过向老三跟人进小饭馆吃饭,那种地方可不是这种小面馆十几文钱就能打发的。
呼噜着几口一碗面下肚,大根意犹未尽。
看着对面的猪肉铺子,想到出门时妻子交代的,冲着两人道:“你们慢慢吃,吃完在这儿等我,我去买点肉。”
说着起身先把面钱给结了,就去了对面。
张三爷看着他的背影,道:“你爹捉了几只兔子,怎的吃了面还能有余钱买肉。”
梨花含含糊糊道:“大概十几只吧,娘交代了的。”
张三爷听说是熊氏交代,就闭了嘴。
等他们刚吃完,大根提了一斤多肥多瘦少的猪肉进了店,递给张三爷道:“叔,这几天连累着您帮我们打点这事才这么顺利,就一斤肉,您也别嫌少,回去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张三爷没想到这肉居然是给他买的,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摆手道:“咋这么见外,又不是别人你跟我客气啥,这些事本也得该我跑,再说了你们家现在刚分出来,用钱的地方多,拿回去退了吧。”
话说着,眼睛黏在肉上也舍不得移开。
他们家也不是什么条件好的人家,吃肉得等逢年过节,这八九月份不年不节的,断没有吃肉的道理,家里的几个孙子天天说肚子里刮得厉害。
大根将串了肉的竹条往他手上一塞,道:“行了叔,我待会儿还要去老丈人家,就不耽搁,您路上小心点。”
张三爷还想说什么,父女二人就已经出了面馆,他看着手上的肉,胡子翘了翘。
大根腿长,梨花走得也不慢,问道:“爹,娘说还要买大铁锅,现在去姥姥家,是扛着大铁锅跟着去吗?”
大根:“就怕铁匠铺没有现货,得先预定咱要的尺寸,等他们打好了再来拿,要是有的现货话,就扛着一起过去吧,不过还想买其他东西,大包小包扛着去了上羊村又返回来,也麻烦……”
“可要是去了上羊村又绕回来县城,这一来一会儿,能费老半天的功夫。”
“算了,先去铁匠铺看看吧。”
两人找人问了路,很快就到了铁匠铺,见到铺子里面挂着大大小小的铁锅,一下子就看花了眼。
“爹,有现货呢。”
果然大根一见到大铁锅,就挪不开脚了。
等出了铁匠铺的时候,就已经扛着一口大铁锅扣在头上。
“爹,不然先不买其他东西了,就扛着锅子去上羊村,等回来了路上到了上次咱们买东西去姥家的那镇子,在那买些家用回去就行,你说成不?”
大根眼睛一亮,赞道:“咱梨花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又道:“对了,昨晚你娘和我商量,说这些年一直没得孝敬你姥家,要拿些银子给你姥爷治病,我说要给二十两,你娘说先给十两,你说给多少合适?”
梨花一向迟钝,没想这么宽,如今父亲提起来她才记得自己姥爷每个月要花好多银子买药治病这个事,大舅二舅闲时都是去附近打零工挣药钱,姥爷干不动,但在家也力所能及地编着些篮子筐子让两位舅妈挑到城里来卖,这才勉强维持得了这个家庭的开支。
“给二十两,”梨花道,“姥爷治病花好多银子,这要换在别家,早就不治了,可大舅二舅都没生过这个念头,我喜欢去姥家,就是喜欢家里和和美美的,不像以前在向家那样,天天被向婆子骂鸡飞狗跳,姥爷要是治好病了,姥家就能一直暖下去。”
向大根听了,笑道:“好孩子,你姥爷要是知道你这么孝顺,不知会有多高兴。”
梨花道:“那是,姥姥姥爷疼我,我也该疼我姥姥姥爷,再说,我能打猎,等回头我上山猎了猎物来卖,也能挣钱。”
大根道:“等房子盖好了,爹和你一起去打猎。”
当了十几年的兵,打猎什么的自不在话下。
父女俩人又去了肉铺和杂货店买了三斤多的肉和一小袋零嘴,扛着大铁锅出了城。
“爹,待会儿你要是累了,我换你背一会儿。”
大根笑道:“十几斤重的东西也要你个小丫头来跟我换,那你爹我岂不是吃白饭的。”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不需要就拉到。”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有人在背后叫道:“大根——大根——向大根——”
梨花回头,扯着父亲的袖子,一脸惊喜:“爹,是姥爷和大舅!”
大根背给锅子叮叮当当,没怎么听见,听女儿叫了才回过头,果然看到路的对面站着的两人,其中一人挑着四五对叠在一起的箩筐,不是自己的老丈人和大舅哥还有谁。
赶忙背着锅子迎上去:“爹,大舅哥,你们怎么来城里了?”
“爹每三个月要来城里复诊,今天刚好到了时间,”熊老大看着他背上的大铁锅道,“你这会儿怎么不在军营?还是你爹娘让你们大房分出来?”
说完满眼期待。
大根咧着嘴笑了:“这事一时候说不完,咱寻边上找块石头坐下说,我和梨花正要去你家呢。”
“去我家?”熊老大和熊老汉对视一眼。
“走,那边有片树荫,去树下说。”
这会儿准备到晌午了,日头大。
熊老大挑着箩筐扶着老父亲往树下走。
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后,大根这才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熊家父子听到这背后这么一个迂回曲折的故事,仿佛听说书一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向家真不是人,居然设了一个三十多年的局,还敢这么对几个孩子,一群畜生!”熊老大气急骂道,“可怜秀芳,这么些年来被那老乾婆给磋磨都快不成人样了,真是可恶,气死我了——”
熊老汉听完却是眉头紧皱,问道:“眼下你们是分出来了,你又不愿意回刘家,也不要他们的家业,那你们住在哪儿?”
虽说刘家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可什么都不要,他大根是硬气了,媳妇孩子怎么办,硬气又不能当饭吃。
大根道:“我和秀芳和孩子们商量了,就在那片地附近,山脚下那里建房子。”
熊老汉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你们分出来,只拿了地,一文钱没有,想要建房子,谈何容易。”
大根压凑近两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压低声音道:“先前梨花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大人物,人家赏了她一百两银子,不过三十两拿去还债了,现在还剩七十两,建房子哪用这么多银子。”
熊老汉父子听到他们有银子,原本苦瓜一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没想到梨花这丫头竟还有这等本事,好呀,这么一来,不去跟刘家凑一块也挺好,免得又跟之前那姓向的婆子一样,尽磋磨咱们家秀芳。”
七十两银子,省着点花,能花好几十年。
大根看了看四周,见没人路过,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锭子,塞到熊老汉怀里道:“爹,这些年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我和秀芳也没能好好孝敬您老人家,眼下手里还算宽裕,这些银子你就拿回去买药,以后大舅哥和二舅哥也不用那么辛苦。”
熊家父子两人万万没想到大根居然能舍得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他们家,简直不敢置信,这二十两可不是什么小钱,普通人家挣个几十年都没挣到。
熊老汉想都没想就把银子掏出来推回去道:“这哪行,你们刚分出来,十样没一样的,处处都要花银子,建房子也要银子,大牛过两年也该说亲了,都要花银子,你留着自己花。”
大根忙压住他的手道:“爹你别再往外掏,边上有人过来了,别让人看到,这银子是我和秀芳说好的,也是梨花拿的主意,拿出来了,是万万不会再往回拿的。”
梨花也跟着附和:“是啊姥爷,您就拿着吧,我们家以后还有别的挣钱门路。”
熊老汉不同意:“那等你们找到新门路再说。”
说着又往外推,大根攥住他的手,见到真的有人过来了,双方这才停止拉锯。
熊老大道:“爹,既然大根和梨花孝顺,您就收下吧,若是真的能把病给治好了,那一切都值了。”
熊老汉见争不过,这才捂着银子塞回袖子里道:“行吧,那我先拿着,梨花啊,姥爷谢谢你啊。”
梨花眨了眨眼睛:“姥爷要真想谢我,就让大舅二舅来帮我们家建房子吧。”
熊老大一听,咧着嘴笑了:“这还用说,你们家建房子,我和老二是该去,别说有没有银子的事,就奔着你们从向家分出来,也要把房子建得比他们家还好,气死他们。”
大根道:“我多年不在家,跟村里也少有往来,怕请不到人,今天要去上羊,就是想请大舅哥和二舅哥来帮忙建房子,没想到刚好遇上你们,也算是巧了,不用再多跑一趟。”
“啥时候开始建,趁着现在还没开始收稻谷赶紧开工。”
“下晌回去就请人来看地基,明日开始。”
“行,明儿我和老二一起过去。走吧,你们也赶紧回去,我陪爹进城复诊。”
梨花道:“爹,既然不用去上羊村,家里的家当是不是也一起在城里买了?”
大根点头道:“那咱一起进城吧,我们再买点东西。”
熊老大把挑来的几对叠在一起的箩筐抽了一对出来给大根,让他待会儿买了东西可以装着挑着回去,剩下的他抱着去平日寄卖的店里,又嘱咐大根道:“竹筐盆子啥的不用买,爹在家里做的还剩几个,明日我和老二一起挑过去。”
大根又是一番感谢,临走的时候让两人不要把梨花救了人的事说出去,至于银子,对外也是说外家补贴。
熊家父子自是应了下来,于是一行四人又返回了城里,两人去看病,两人采买。
如今房子还没建成,也就先紧着买一些目前急需的东西,除了先前买的大铁锅,又回了刚刚的铁匠铺,买了一个煮饭的小锅子,锅铲子一个,菜刀一把。
斧头、锯子和砍柴刀各来一把,明日不够用再去秦家借。
大小碗加起来也买了三十多个,一个装猪油的罐子,盐巴三斤,猪板油买了十斤,白面二十斤,又去裁缝店买了针线和两匹布回去做衣裳。
加起来一共花了三两银子,贵主要还是那几件铁器贵,这年头刀具管制严格,凡是铁器类的东西都要比别的东西贵得多。
买猪板油的时候大根还想着把明天的肉一起给买了,梨花道:“爹,天那么热,现在买回去明天怕不是要臭了,不如以后买肉的任务交给我,我每天起来就去咱镇上买,不到半个时辰的路,反正那儿也有猪肉摊。”
大根想了想,道:“也成,既然你不怕麻烦这事就交给你,不过今晚也买些咱自家吃。”
“昨晚上抓的那两只山鸡还没弄呢。”
大根一愣,他早就把山鸡的事给忘了,乐呵呵道:“哎呀,你看吧,家里居然有肉了,成,那就先不买,晚上回去吃鸡。”
梨花道:“爹,买几颗糖吧,杏花爱吃。”
芙宝也爱吃。
大根自无不可,给了她二十文钱道:“去吧,想买什么就去买。”
梨花点着手中几个叮叮当当的铜板,开开心心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