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楼阁,帘卷春深。清风皓月,紫玉烟沉。
梨花暮雪,桃李争芬。流水脉脉,怎堪销魂?
丰饶洞天,皓月楼内。华云,小末,二姐,弄玉,四人正围着一张方桌共进晚餐。
应是良辰,美人如画,珍馐佳肴伴着柔和的晚风,着实令人陶醉。
洞天深处的冲天火光似乎永不停息地燃烧着,映得楼内厅堂更加明亮几分。
“华云小哥,我们来这里也有两日了,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
“明日辰时,弄玉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咱们来场群架,哈!不对,应该是仙禽大战蝗群!正好这里的灵气愈发充沛,仙禽灵兽比以往多了不少,可以让它们好好饱餐一顿了。”
“嘻嘻!小末姐姐放心吧,咱们家里的仙禽都很乖,很听弄玉的话呢!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我可不会觉得那么简单!”二姐放下筷子,一手托着下巴,满是忧虑之色。“不是我长他人志气,你们知道那血蝗和丧螽到底为何物吗?”
“不就是蚂蚱吗,还能是啥?顶多算是比较厉害的蚂蚱。”
“井底之蛙!”
“井外之蛙!”
华云和二姐同时撸着袖子,一脚踩到椅子上,准备针锋相对的舌战一番。弄玉拉住了华云的衣袖,小末急忙扯住二姐的裙角,帮她遮盖雪白的大腿。
电光火石之间,小弄玉连忙说道:“其实那些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肥遗’啦!”
“肥遗!蝗虫?蚂蚱?你确定?这小东西都被说成上古妖兽了……”华云转身按着弄玉的肩膀,不可置信的问道。
弄玉撅着小嘴长叹一声:“唉~一字之惑,谬传千古啊!山海经云,有蛇焉,名曰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其实误会就出在那个‘蛇’字,上古先民将天下动物分为五虫,蠃鳞毛羽昆。”
小弄玉转过身,背着小手,像个小大人儿似的,继续说道:“蠃虫之长为圣人,鳞虫之长为蛟龙,毛虫之长为麒麟,羽虫之长就是弄玉我啦!而昆虫之长,其实是玄龟啦。也就是说上古时的昆虫主要是指有壳的,而鳞虫就包括龙、蛇、蝗虫啦……看看蝗虫是不是六足四翼,身上似有鳞片?虽然那也不是真的鳞片。”
“还真是,不过这肥遗的个头是不是小了点?”
“有大的呀,几丈大的肥遗都有的哦……”
“哈?几丈?”华云觉得下巴有些脱臼,往上顶了顶。
“其实还有几种所谓的肥遗,不过都是蝗螽的分支而已。一个呢就是胡蜂啦,还有更恐怖的就是蜻蜓!另一个被误传嘛……嘻嘻,就是咱们的肥遗鸟,红嘴椋鸟哈!这可能是因为椋鸟特别喜欢吃蝗虫吧。不过神玉中记载上古时期最大的蝗螽也不过两丈啦,蝗虫与螽斯,只是同一种类的不同分支。还有一种你可能想不到呢……”
华云摸了摸头,随便猜了一句:“不会是蚂蚁吧?”
“不愧是我的主人哈!就是蚂蚁!其实荒古时期的记载中,那时候虫族才是这片世界的霸主……肥遗这一族类,也确实称得上是荒兽中的翘楚呢!”
华云拍了一下脑门,轻叹道:“虫族当道,那可真是万劫不复啊!”
“哇!主人你好厉害,这都知道!”弄玉紧握两个小拳头,露出崇拜的眼神。
“嗯?我怎么就厉害了?”
“大概就是一万次浩劫之前,虫族开始没落的。那时候盘古大陆发生骤变,天地开始四分五裂,气候反复无常,古虫族便走向没落衰败,龙族的祖先开始兴盛起来……那时候盘古大神化作神龙降世,就是最早的古神,雷祖。”
一丝电光突然涌上头顶,华云顿感小腹一阵绞痛,帝台之石内的雷精开始剧烈的窜动。连忙捂住小腹的华云实在吃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艰难地撑住身体坐了下来。
“感觉身体快要炸开了……”
“主人!”、“小哥!”、“臭小子!”
全身一阵酥麻过后,华云渐渐失去了意识。
深夜,再次醒来时,华云已经躺在二楼一间精致舒适的卧房内。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环视一番,发现弄玉已经趴在床榻边呼呼地睡着了……烛光微微,房内清静温馨,华云轻柔地给小家伙盖上了毯子,又闭目躺下。
一丝灵识从眉间开始缓缓游走全身,仔细感受着身体的脉络。
灵识起于颅内泥丸宫识海,穿过奇经任脉直入脐下丹田。任脉乃阴脉之海,位于身前中线,如今都已完全贯通。
神照内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灵识一路下行,畅通无阻。经承浆、天突、璇玑至膻中,过中庭、巨阙至神阙,继续下行石门、气海至关元,任脉二十四穴基本大成。
华云有些欣喜,只是泡个澡,睡了一觉,这任脉就已贯通到如此境界。可他却不知是那丝细小的雷精,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华云继续小心地运转灵识,观照冲脉十四穴。
冲脉连通周身十二正经与五脏六腑,起于“气街”而散于胸,行于脊骨之内,主骨髓、精血与先天之性,为精血之海。
冲脉运行先天之本,直接影响人的精血、生育、乃至寿元。但奇经并非筋骨血肉,脉络缥缈虚无,唯有灵识内观可窥一斑。华云的灵识感受到了冲脉接近成熟且渐渐稳固,但似乎有种无形的桎梏,牢牢地锁住了身体成长的轨迹……
华云轻轻叹息,心中暗暗思虑:“生老病死……莫非真的是早已注定?先天血脉不但难以冲破,就连灵识探查都如此艰难!冲脉虽然比以前通畅了很多,却还是任由岁月摆布,日复一日的生长着,就同那树木的年轮一般…”
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华云轻抚唇边,已有一些柔软的胡须,廉泉穴下的喉结也愈发明显。咽了一下口水,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又看了看床边酣然入睡的小弄玉,华云笑了笑…
“顺肥逆瘦,顺凡逆仙。那个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谪仙人,他的故乡到底在哪里呢?桃源村的桃花也快盛开了吧…二娘她们都还好吗?我的阿娘又在哪里?”
……
翌日,卯时。晨曦微露,清风徐徐,鸟鸣山静。
华云从梦中醒来,发现小弄玉依旧睡得香甜,便蹑手蹑脚地起身,转至楼下后堂洗漱一番。
时辰尚早,华云见小末几人都还没有起床的动静,便独自来到神树之下,静心盘坐,运功归元,吐纳灵息。
卯时二刻,天空泛着鱼肚白,紫气东来。
神树随风轻曳,时而飘下几片落花,五彩斑斓。西北高处,有仙山漂浮于上,一道灵瀑倾泻成河,环于神树北侧,蜿蜒流向洞天东南。
流水落花,天上人间。
这几日的浊气缓缓吐出,吸纳着洞天清新的天地灵气。少年的骨骼筋肉又健硕了几分,身形也在缓缓成长。任脉被雷精和灵泉滋养贯通之后,帝台之石的灵气愈发充盈。以往调动丹田灵海的气息,总是受限于任脉,如一个大肚的葫芦,开口却很小。如今任脉瓶颈豁然贯通,灵溪犹如澎湃的江河。
华云尝试着运转自身灵力开启帝台之石,顿觉一道电光闪过,转瞬间便在周身二十条经脉中游走了一圈,又回到神石之内……
“这是?老杜说的那道雷精吗?”
直到现在华云才有所意识,回想起‘雷动九天’后那一道细小的天雷,刚好给他来了个醍醐灌顶。
老杜的音容回放一般出现在识海:“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十阶雷精?!这东西几万年未现世了……听闻九重天雷过后,有万中无一的机会触发第十道雷劫,越短越小越精。可能还有灵性……”
少年恍然大悟,开始尝试引出神石中那道雷精……
“原来如此,你这个小妖精!给小爷出来!”华云运起全身灵气,汇聚丹田,围绕着帝台之石疯狂地旋转着。
那道雷精仿佛真的拥有灵性,刚一冒头,就到处流窜。华云运气到哪里,它就跑去相反的脉络之中,绕着体内的二十条经脉好一番猫捉老鼠。
时光随着潺潺河水缓缓流逝,半个时辰过去了,华云额头冒汗,头顶冒着白烟,开始咬牙切齿地去抓那道雷精。
“小祖宗!别乱跑行吗?”雷精在经脉中不停地窜来窜去,华云有些崩溃,没想到这一求饶,似乎雷精和神树都有了些感应……
神树飘落一朵紫色小花落在了华云头顶,雷精也突然停留在少年胸前的华盖穴,等着华云去抓它。
“嘿嘿!别动,小爷我来了!”
华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两道灵气从两肩云门穴,疾速涌向胸膛的华盖穴!嘭!
“咳咳!还是没有抓到嘛……”华云胸口一阵剧痛,电光乱窜,嘴角渗出丝丝鲜血。两股直直涌来的灵气,还是没办法抓住那道雷精。
小东西依然稳稳地待在那里,等着华云去抓。好像在说:“有本事你来抓我啊!来啊来啊!”
一次、两次、三次……“噗”的一声,华云喷出三尺鲜血,直接溅落在神树之上。转瞬间那些鲜血便被神树吸入树干,几条红光分别涌向树根和树冠。
手背抹过嘴角,华云切齿喝道:“小爷就不信了!云雷手!”
眉间一道灵光闪过,华云回想起虫牢洞窟内,那借助风雷之势施展的一拳一掌。转而运转全部灵力,在经络中化气为形。奇经虚空内,与华云身形同步,所有灵气化作巨大拳掌,拳掌猛然撞击,交叠于胸前。
雷精被拳掌牢牢夹在手心,却也不再反抗。瞬间释放无数雷电之力,灌入华云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而后直上天灵盖,于眉间留下一道隐隐的印记。无数信息融入华云识海之中,随后印记渐渐隐去。
“雷祖神印……”华云识海中顿时有了感应,脱口而出,似乎瞬间明白了一切。“看来你这小妖精,也很是叛逆啊,喜欢听好听的?小祖宗?”
雷精似乎雀跃欣喜,又释放出不少灵气,往返于华云体内经络。调息片刻,华云便觉得胸口疼痛渐渐消失,缓缓地站了起来。
“原来你这小小雷精还真是老祖宗留下的,那喊你一声小祖宗,小爷也不吃亏。这套悟出来的拳掌就唤作……‘云雷手’吧,来试试这雷灵的威力!”
华云依照洞窟中所悟所感,闭目凝气,双手调试指引灵气的手诀。一团纯粹的雷灵迅速凝结,无数电光化作一团硕大的球状闪电,高悬于顶。
“云雷手!第一式……”
“主人!吃早饭啦!啊!这是……”小弄玉穿着粉嫩彩裙,颠儿颠儿地一路小跑过来,看到眼前一幕,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华云连忙收手,巨大球状闪电立刻散去,尽数被身后神树吸了进去。一道菁纯的雷电沿着神树根部,眨眼间便传导至神树顶端,树冠华盖到处白光乱窜,呲呲作响。
“哇哦……主人,这么大的球!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神树好像很喜欢雷霆之力呢。”小弄玉拍拍屁股,保持惊讶的表情起身上前,拉住了华云的衣角。
华云摸了摸弄玉扬起的小脑袋,神气地说道:“是一道雷精所释放的雷灵之气,以气化形,就可以幻化成各种形状了。用纯粹的灵气,就能对付那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了。等小爷好好研修一番,威力肯定不可估量!”
“嘻嘻!主人好厉害!快到辰时了,我们先去吃早饭吧,小末姐姐她们也准备好了……”
“洞天内三日,那洞窟的时光也刚过去片刻而已,外面的虫群数量实在庞大……咱们家的那些仙禽都准备好了吗?”
“主人放宽心,等着看好戏吧!就怕外面的小肥遗不够吃呢,以后咱家的仙禽灵兽,也会快快长大,多的吃不完呢!嘿嘿!”
……
辰时,洞天朝露台上,朝霞满天。
华云几人饱餐战饭后,便来到宽阔的朝露台上,开启了洞天传送大阵。弄玉居阵中,一双小手缓缓结印,仙气十足,口中稚嫩的声音念念有词,大阵灵光四起。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彩凤朝阳,百禽朝凤!”
几人抬头仰望,顷刻间,整个天空仿佛都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