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今天。”云袍男人面色激动,他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他的亲信,“皇帝轮流坐,二百多年的时光过去,这天下终于是我们的了。”
黑袍老人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他的表情并不像主位上的云袍青年那样激动,相反还有些凝重。
但此刻没有人会在乎他,虽然他才是真正带领着大家走向胜利的人,也是山海真正的核心,但自从他将权利交给步鸣云那一刻起,这些东西便再也不由他说了算了。
他也乐得看到这种场景,毕竟自己也没多久好活了,将一切交给自己的私生子正合他意。
但作为拥有一定预知能力的超凡者,他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些什么。
年轻男人还在发着言,老人还是欣慰的笑了,他打心里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感觉。
毕竟南槐安死了,帝王赫伯特墨奈也死了,女武神和那个神出鬼没的刺客都被注入抑制剂关押了起来,这天下应该再无变数才是。
于是他也加入了这场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之中。
插句题外话,其实本来的山海不是这样的,曾经他们还是有着远大理想,甚至在一年前,不,半年前,他们仍旧为了解放人类而斗争着,为了从帝国的专制之下拯救苍生奋斗。然而自一个月之前,当他们看到了真正能毁灭帝国而不是从帝国嘴中撕下一块肉的那一刻起,他们变了,哪怕是以贤明著称的白泽也没有逃过利欲熏心。他们被压迫太久了,但胜利却来得太轻松,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自己应得的。
于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帝国仿佛消失了,却又好似没有消失,他们并没有推翻帝国的制度,反倒是已经开始接手帝国的各个机构——只是将掌权者换成了自己的人。
回到正题,为了这场内部的狂欢,为了改变而又没有改变的世界,他们从世界各地找来了最好的厨师来庆祝,当然,结果就是给了安春可趁之机。
精美的食物不断如流水般送上,酒水更是消耗无数,众人在这繁盛之际仿佛都失去了自我,每个人都是那么开心,每个人的未来都是那么光明。
恍惚之间,他们好像看到自己站在世界之巅,而无数平民在脚下跪拜自己,这些平民们对他们是奉若神明,他们的所有命令都能得到实施,他们的一切要求都能得到回应。
每个人都成为了主宰世间的帝王,那个本该统御一切的‘麒麟儿’消失了,自己的同僚们也消失,那些一同反抗帝国的伙伴们也都不再,每个人的眼中都只剩下自己,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中当上了皇帝。
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走进大殿之内,她还穿着围裙,厨师装仍旧没来得及换下,她面带微笑,就这样看着眼前那些目露痴呆之色,嘴角流涎的所谓‘超凡者’们。
“真是一场盛景,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这样的你们,真的能算得上是什么超越凡俗的存在吗?”她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解开了身上的围裙,又脱下了厨师的服装。
然而没有人会回答她了,山海的主要成员们都无一幸免。
白光渐渐汇聚,四个人先后从中走了出来。
安春警惕的摸向后腰,稍微远离了那个由光芒汇聚而成的大门,但当白光散去,她看清了来人,脸上便露出了惊喜之色:“你们怎么来了?小安你不是去那位跟前了吗?”
南槐安笑道:“当然是来接你们一同前往那边了,不过你这药下的,真是让人。。。嗯。。。毛骨悚然啊。”他看向一个个宛若痴傻的山海众人,想了一下才说道。
“我的研究算是成功了,而他们就是最好的小白鼠。”安春捂着嘴笑着,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喂喂喂!我们也在这里好吗,怎么眼里只有老大啊?”一个略显急躁的声音从南槐安身后传来,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隐于兜帽之中的男孩儿自一旁走出来,他显得有些不满。
安春向前走了几步,摸了摸他的头:“柊还是这么没耐心。”
被称作柊的男孩儿打掉了她的手,向她做了个鬼脸。
“真理和贺普也在啊?”她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笑意依旧。
贺普无奈叹了口气:“话说,一个月前我才是你们的老大诶,改口这么自然吗?”
柊转身对他做了个猥琐的笑容:“那现在你就是老二了。”
“你这小鬼!找打!才来这里一个月就学坏了,我非教育你不可。”于是二人便扭打在一起,然而其余三人并没有管他们的意思。
“你的药,能持续多久?”南槐安顺手将像小孩子打架一般的二人推开到一旁,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是永久性的损伤,他们会一直处于幻觉之中。”安春转身看着那些人的样子,眼神中尽是满意之色。
“这样就好,其实我们也算很仁慈了,不是吗?”南槐安浅笑一声,“回放逐之地吧,交接一下,我要把整个星球都带走。”
“可是,这样就结束了吗?帝国倒下了,山海组织也分崩离析,但这个世界上仍然存在超凡者,自由,真的存在吗?”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真理面露复杂之色,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除了南槐安之外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但南槐安却仍旧平静,他仿佛早就有了答案:“自由,除了那位神明之外,又有什么生物能冠以这个名号呢?”他露出一个恶劣的表情,而其他人都打了个寒颤,“开玩笑啦,你们以后也不用害怕她,她已经接纳你们了。”
说是这样说,但是经历了无尽黑暗与寒冷岁月的放逐之地的原住民们显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对那位神明失去敬畏之心,那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责罚。
南槐安看着他们的表情,知道自己让这些家伙放下过往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旅程,于是他又正色道:“日有东升西落,月有阴晴圆缺,人类的王朝总是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有能者自居之,除非毁灭这个星球,或者就像你们当初一样,不然怎么才能正的公平呢?杀了赫伯特,便会来个步鸣云,杀了步鸣云,后面自然有新的阿猫阿狗替代,或许他们会温和,或许比赫伯特更残暴,但那又如何呢?你我已经做了力所能及之事,难道非要杀光所有非凡?那又与赫伯特何异?”他抬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公平,向来不是杀出来的,能用暴力获取的,也从不公平。心中的平和才是公平。”
他转身往门外走去,而众人也默然跟在他身后。
“你们不会觉得由贺普领导你们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觉得自己生来便能移山填海有什么问题,但与这个世界不同的是,你们不会歧视生来便要为你们贡献的人。固然你们曾经的世界本源被那位厌弃,可那种众生平等的世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说罢,南槐安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盘算着什么事情,一直到走出大殿,他打开了传送门。
众人一个个走入其中,而真理则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现今充满着痴呆傻汉的富丽堂皇的建筑,再无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