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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谈判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刚到春米时, 小云老板曾经与自己的狗熊保镖展开过一次对话，那时候就已经把林净秋的未来定位大概安排好了。
也正是基于这方面的考量，小云老板把本次大会的主持交给对方，本次前往涡塔的谈判主代表也是林净秋和翟嵇。
不过不谈没准备的判、不打没准备的仗。既然要勒索、哦不, 既然要进行交换, 自然就得先想好自己究竟要什么、能要到的最多数额有多少、或者说地方的底线在哪里。
这就不得不提一点“前情”了。
春米市到密山市，放在和平时期的非直线官方距离（高速马路通行距离）在320公里左右, 要经过一条省道与两条国道。
现在不讲究这些了, 按纯直线来讲, 约290公里。
对于整个松捷国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于个人以及基.地来说，这“地盘”已经够大了。
但还不够，“地盘太大暂时用不上”这点没关系，先占下再说，这个没有往后贬值，只会不断升值。
再只说地盘, 放在正儿八经的军事预测上, 这种“狭隘”的地盘不论是在后续发展、自我保护等各个方面也都会存在安全隐患。往后要是大小基.地整体开花了, 云家集团的领域就会成为一种很尴尬的犄角缝隙过度地段, 且很容易被有意无意地兼容。
云家几位管理者都是会着眼未来的，所以还要尽可能扩大。但又不能胡乱扩，最好是能让各地方都能守望相助。
什么形状最稳定？
三.角形。
先把林铸省春米市和密安省密山市连成一条直线，然后根据等比距离、发展前景与过往水平、基础建设程度等一系列要求，选定几个城市区域做备选, 然后递交到小云老板案头, 由她进行最终定夺。
那么如果把三座城市都看做一个点，那么不管小云老板最终选定哪座城市, 三个点连起来都可以形成一个相对近似于等腰或等边三.角形的区域，在这个三.角形中间，再敲定最终的“中心城”。
云栖栀在其中挑了高扬市。
当时的几位优秀班底把单子列给小云老板看的时候，云栖栀就怎么看怎么觉得其中那个“高扬市”眼熟，然后找到原因后——
好嘛，真就感觉冥冥中有一双大手在操控发展啥的。
云云刚来这个世界时，突发奇想查阅了一下自己的“资本”，那时世界意识不但给了她一沓均是八.九千万的银.行卡，还给了她很多处房产。
到现在云栖栀都还能调出自己为了防止忘记而保存的截图。
密山市青绍区半密山舍高墅区。春米市市南区玲.珑花园别墅。涡塔市二环东路合院、涡塔市三环商厦。高扬市孟海区浅水湾别墅B区208……
除却涡塔那两处直接被她委托给翟嵇卖掉，没准备使用外，其他那简直称得上是一点没浪费啊。
这被三个点圈起来的三.角区还正处在几个省的交界线位置，不过放在现在，所谓的出省入省要求啥的，也基本形同虚设就是。
云栖栀现在看小机器人，那可是觉得人家方方面面都“神秘莫测”，所以一看到这个地方被列入备选，那二话不说就把地方选了。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选定，那云家小分队和涡塔中年组都是二话不说执行的，所以前往涡塔后的第一行动目标就定下：问涡塔彻底要到这整块地方的所有权证明书和自治自理证明。
只有获得这两个，尤其是后者，非常重要，一旦正式拿到手保存，云家在这里才可以真的随心所欲。
与涡塔彻底平等不说，还能将特派军队这类暴.力执.法机构正式以基.地的名义彻底地方合法化，让他们能够以原本的身份坦然走在光明中，且能够合理配备热武器以及建造其他安防措施。
不需要像其他地域那样，无法拒绝以上税为理由的多余扣销。
在丝毫没有违规和漏洞的前提下能够直接拒绝任何内务插手，砍掉别人伸过来的爪子和舌.头，毫不客气地直接处理和处决任何间.谍与“不法分子”，真正实现自治。
接着剩下的就不归云栖栀去烦恼了。
两位谈判代表废寝忘食，走过春米和预选地盘目前的各个地方，商谈总结了将近一厘米的废稿，最终把大大小小各项定下，然后问云栖栀要了批东西，就带着一队特派、物资、陈小虎和“人质”先行出发，前往涡塔。
云栖栀则过了几天后，带着逄余和陈小龙，偷偷摸摸跟在回程的士兵小队后面，也跟着抵达。在陈小虎和陈小龙这两兄弟能够重新“连上信号”的范围内等待。
等到谈判小分队顺利完成任务——不但找到几位背后正主，以各种合法途径，在松捷一把手夏先生的帮助下敲了对方一笔大的，让人直接破产的那种。
还用《星星谷》内魔法冰棍糖粉末冲成的“药剂”、一批无变异种子、榈叶纤维包括树苗、猪崽以及一系列情报等等，成功将高扬市以及整片三.角形拿下，并换来了大批量枪.支弹.药、其他类热武器防具、超级技术、各类专项高精尖设备以及“一点点”大活人。
“一点点”大活人包括整队的涡塔军人、特派、消防、医疗团队、专项实验研究员、专项超级技术员和部分特殊异能者……以及一位自己投奔过来的经商者和他手下的员工团队。
当然，这些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得到的还有更多己方未知的情报数据。其中种子培育经验、野外粗略物质报告、世界各国水平现状以及异能者相关的占据绝大多数。
都是云家集团暂时没顾得上或者没能力获得的。
双方需求不同，这笔买卖谁也没觉得亏。
前往涡塔、谈判、抄人家底、归纳收拢再挪移总共持续了大半月，加上来回行程，即便物资都由云栖栀随身携带，省却了运输的大.麻烦，等到这批人才班底顺利转移到春米，时间也已经抵达四月中旬了。
能让涡塔几个“大豪”破产的份额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是跟夏先生的团队商量着分的，带回来的依旧可观。
之前是当着大家的面做得承诺——间.谍换回来的物资一起分，小云老板当然不会不守诺，还真的又把大家聚在一起，把此行的收获亮出来，当天就吃了大餐。
说实话，每天都有事情忙到脚打后脑勺，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很多人都已经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毕竟那只是一句话，只是提了那么一嘴而已。
没有中途的宣传、没有刻意勾.人的暗.示、也没有提前铺垫或者吊人胃口，普普通通的一天，他们普普通通完成tຊ工作，再普普通通去食堂吃饭时，就迎面撞上了大餐。
食堂一楼的欢呼与汹涌不提，坐在新建立的加工楼二楼大交易区的一行人也是情绪高亢，语气轻快兴奋。
作为此行的“收获”，刚刚落地并且稍微休息过的成员们还没来得及分好接下来的工作，正好也为了互相熟悉，自然是先占了点便宜，跟云栖栀一起吃的。
王五德用颤.抖的手捧着大块洒满孜然芝麻盐的烤肉，视线又在不锈钢桌子上来来回回地扫，扫过菠萝咕咾肉、酱肉包、炸蘑菇、炒大虾，差点没喜极而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作为末世前的成功中年男士，他一向在事业上积极进取，在生活中懂得知足，平生最爱的就是小烧酒配那酱肉花生米，或者再隔三差五喝着小茶跟三两好友打麻将顺便清清肠胃，养生、协调又健康。但遭了瘟的，灾难过后那是要啥啥没有，他又放不下老员工，硬是从250的标准体重瘦到120啊，都脱相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栖栀在旁边听着还乐呵到不行：“二百五十斤还算标准体重吗？”
“诶——这您就不懂了吧。”王五德是个不管说什么都听起来很逗乐的人，他的籍贯是牙津，那是个相声专业市，给他的语言戏剧性又加一成。
此时环视了一圈，给云栖栀比划，“人与人呐，不能一概而论嘛，要因人制宜！您看，在坐的这些位各个都是好汉，身上都有肌肉的。那巴掌大的一团棉花，跟相同巴掌大的一团铁，那哪个重？对吧！反过来说也一样的，这肌肉啊，是压缩饼干，这脂肪啊，就是加水膨胀的泡发饼干，都是相同大小的饼干，泡发了更显胖嘛。”
“我二百多斤，那斯瓦辛格也二百多斤，那我能等于斯瓦辛格嘛？不能嘛。”
他信誓旦旦：“我跟人家比那是登月碰瓷，所以衡量我这水平啊，得跟同龄人比。我这种中年男人，二百五十斤，那就是标准体重！”
一桌人哈哈大笑。
云栖栀同样忍俊不禁，另外也是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道小学题：一斤棉花和一斤铁，哪个更重？
当然是铁！
小学栀这么自信写道。
“噢！话题说到这儿了。”王五德这么询问，“小云老板，你知道我们的那个载人飞艇计划吗？我跟翟先生提交过啦。您觉得如何？”
云栖栀回神，然后看向翟嵇。
王五德——单听这个名字平平无奇，单看他的长相也平平无奇。但要是跟“悬麻”搁在一起，再配上“药材衣物”作为关键词，立马就能让人回想起以前的那一出热点大戏。
没错，这正是那位与大学农业研究所合作，率先引领时尚与养生双潮流，首创以悬麻纤维等药材植物制作布料，加工成衣物进行售卖的老板。
也正是在抢占了前期市场后，等到其他公司企业纷纷低价出售与高价挖人，一波公开配方甚至发视频手把手教授大众、生怕有人学不会的奇才。
同样是一边把公司直接与慈善官方号绑定，一边表示自己即将进军“粮食或者转基因植物服装之类新可能”方向的野心创业者。
翟嵇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这个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并且在基.地建设上，飞艇计划要是可以投入使用，那目前都不需要高载人，只需要能低空稳定，都能辅助工人更轻松地运载建筑材料。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五德连忙接话：“咱们公司之前在涡塔的时候嘛，小云老板你应该也能猜到，能用来做实验的变异悬麻根本不够用，所以其实并没有太多实质性进度。我去跟研究所拉关系，他们倒好，不但捏着东西拿乔，还想着趁这个机会从我这里白抠出我家的压缩制丝技术。东西不够能理解，咱们也只是尝试，毕竟做生意就是要厚脸皮嘛，不成也没关系的。但……多少就有点不厚道了。”
他旁边坐着的正是公司员工，刚才满脸笑容、眼眸晶亮，王五德提到这部分后，那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不忿出声：“岂止是不厚道。那简直就是强行抢劫！”
“一开始老板送了点礼拉关系，这年头，送吃的喝的那不就是顶级的诚恳？他们满口答应了收下却不做事，连帮忙传句话也不肯，我们也不是大户人家，一次没信儿也就算了。结果他们隔了一段时间后还没脸没皮凑过来，强行要老板上供！我呸！上个鸡毛供！”
王五德连忙哄了下自己的员工：“顺顺气，顺顺气。咱们现在啊，已经脱离苦海啦！让他们再在那一亩三分地继续斗鸡好了，咱们现在是旁边围着、丢两个铜板听响儿看热闹的！”
这话说的，员工脸上的阴郁散了不少，语气平缓许多：“……刚开始还说‘还缺点’，再给些诚意说不定就成了。老板不给，他们就顿时翻脸勒索，甚至反过来威胁。说之前已经存下录音了，如果老板不给够东西，他们就去告密，就说老板有刺探机密的嫌疑。到时候得被抓到监狱，手里的秘方照样保不住。”
云栖栀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脑袋麻。
这都是些啥事啊。
“已经过去了，不提啦。”王五德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这些事情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再说最后咱们也没真吃到亏。如果是秩序彻底崩盘，那说不定弄不过他们。但现在多少还有张遮羞的面具，他们也不敢真做绝，毕竟这年头了，人人为己，被逼到极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没真吃亏”这点显然是很好的安抚剂，几个员工的情绪很明显缓和下来。
王五德接着猛拍胸.脯：“小云老板你放心！咱们在涡塔那边也是听说过你的事儿，过来后就没准备藏私！毕竟这点小东西，那对比起来您那简直九牛一毛，不怪跟您说，咱们在您这儿光呆着都踏实，不用愁哪天房里进来人儿，不怕有坏蛋突然把咱们扭走逼迫，不用愁饿死。哪怕是头悬梁锥刺股，咱们也要把这个造出来！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您能高兴！能轻松哪怕一点儿！”
小云老板是整个云氏的核心，没有人不爱她，也没有人不心疼她，而且刷云栖栀的好感也相当“值得”，直接等于让云家所有人的好感度一起上涨。
在场人即便都知道王五德在说好话，但——谁会讨厌想让小云老板过得更舒适开心的人呢？谁会讨厌为了他们家栀子努力奋斗的人呢？
更何况当初知道了王五德的计划并把他和他的整个班底一块带回来，本就是抱着点“能否给小云解压”的心态，此时云家人当然是多了几分期待。
王五德看向云栖栀，眼睛闪亮：“您觉得怎么样？咱们不贪的，前期一点变异悬麻就可以了，再随便把咱们放到一个地方就行。”
在王五德说话的时候翟嵇就没再出声了，两下喝完小碗里的汤，重新开口：“我跟几位行政参谋已经暂定好了接下来的城政方向，像春米这里，平原辽阔，就作为小综合城和异种植物的主要培育地。现在其他城市的主体没有建成，一旦有新人或者大规模的队伍，就还是先送到这里来。”
云栖栀嚼着五花肉，转回头看向他。
“高扬市的水源断掉很多，丘陵坑洼不平，但即使是现在，空气检测依旧属于相对比较优秀的那档，目前是按照主要养殖城来计划，未来的各色商铺、医疗、学校、养老院、活动区、居住中心，可能也会放在这里。”
“密山市作为暂定的科研、病理研究和重工业区。另外现在是危机时代，即便各市基.地都有了主要倾向方向，但总体而言，该有的基础设施比如医院、宿舍楼、办公交易楼、猪场和温室还是得建。尽量达成小城市的内循环……当然，这一点还得长远着来走。”
翟嵇轻声说道，“如果王先生的飞艇计划能成功，那之后最起码在建筑这块，就不需要麻烦你了。但如果在不确保成功率之前，先为了飞艇计划有足够的场地再麻烦你，实在是本末倒置……我清楚现在各方面都离不开你，说这话也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但总不能一昧辛苦你而不思进取，再额外给你添负担。”
这才是翟嵇之前没跟云栖栀说这个的原因。
所谓的“失败率”其实没被当回事，毕竟一次成功才是不可能，现tຊ在不管哪个方向都是从头开始摸索，也不差多飞艇这一个。
但密山市才是预备好的科研工业区。一旦要正式启动“飞艇研发计划”，那就代表着要在那里腾出一片空间来。
按照翟嵇原本的想法，是先把春米这边大概整出形来，腾出建筑队后，再把他们带去进行下一处。
毕竟居住地、食物（猪场/温室/变异植物培育地）、医疗建筑和道路才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东西，古代野人也不需要科研。
要是飞艇计划必定能成功，那翟嵇二话不说，请云栖栀帮这个忙，接着就能达成一劳永逸。但现在谁能打包票？翟嵇也不指望着能研制出来什么特色疫苗将现阶段的变异人全都恢复正常了，自然更没有立刻建造相关设施的想法。
这样的确会更慢一些，但就像翟嵇刚才说得那样，他是真的不愿意把一切都压.在云栖栀身上，他们家小云负担的真的已经太多了。
不正式启动飞艇计划也不会耽误事，不是么。先随便给王五德一点原材料、一处小地方让他随便捣鼓着就是，管他能不能做出什么成果。
王五德到底值不值得提前启动密山清扫，他到底能不能研制出来飞艇？
云栖栀明白了。
她没有站在谁的立场上去尝试换位思考，也没有拿作为领导者的利益关系上去判断，脑袋却是诡异的跑了偏。
这本质上仿佛是个信任问题：假如翟嵇、伊丽丽他们想成立个什么研究计划，云栖栀二话不说就上了。假如说是林净秋、狄溢之，那云栖栀想一想，可能也会痛快答应，但放在王五德先生身上，那就是犹豫、思索、权衡利弊。
于是云栖栀压根就没去想这个“到底要不要”，因为答案不管是可以还是不可以，都不是现在该说的。
对方千里迢迢过来投奔她，有价值，说话还这么好听，态度又那么诚恳，直接拒绝那简直就是人为在彼此之间硬造隔阂，不好。
但直接答应更不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都不能那么好说话。
于是云云只是轻飘飘说了句“那我想想吧”，然后但笑不语。
接下来吃饭场面越发热火朝天，也有几个研究员以及各科大牛大着胆子过来自荐项目，云栖栀都让翟嵇认真记下了，只说会认真考虑并且与城市计划尝试协调，可也都没有明确表态。一顿饭吃完，王五德一步三回头、搓着手手走了，小云老板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笑眯眯往自宅走。
翟嵇跟在她旁边，进了云家小厦后才询问：“小云，你有倾向吗？”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翟嵇就不会再说些什么“不要辛苦你，哪怕飞艇计划开始我们也会硬干”这样的话，作为总经理，他要做的就是服从并执行小云老板的一切要求与命令。
云栖栀一摊手：“刚才没想，我现在想吧。”
“想什么想，不想。”逄余开口，语气不善，“翟嵇，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翟嵇一顿，接着眉头紧皱，“如果你是觉得我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就是想要辛苦小云主动提出去密山清理并开展飞艇计划，那我会直接辱骂你。”
云栖栀一激灵：“不行！”
两个男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虽然都没有出声，但气氛莫名其妙就缓和了不少。
云栖栀也反应过来：“干嘛啊这是，有话咱们好好说，没必要这样……翟嵇也没必要这么做啊。绕这么多弯子干什么，他直接跟我说，拜托我去清理一下密山，难道我还会拒绝不成，没必要啊。而且翟嵇，不准骂人，知道吗？你怎么能骂人呢。”
大概是都从其中听到了什么喜欢的，气氛再度缓和。
“知道了。”翟嵇先出声，嗓音温柔，“是我的问题，我下次会注意。”
逄余也低低应声，伸开长臂，直接把自家小云搂进怀里带起来，抱着她往前走。
云栖栀已经非常习惯这种被突然捞起、双脚离地的男朋友式袭击了。毕竟所有外出的时候，必定都是被逄余以各种姿势携带的。
逄余绝对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让她害怕，但要是能给她个无伤大雅的惊吓，让她气到嗷嗷着扯他耳朵扭他胳膊肉，这恋爱观跟小学生也高不了几岁的男人是真的会做，还美名其曰“脱敏”。
云云真的会谢。
翟嵇眼不见心不烦，毕竟小云没真说讨厌——要是哪天他们家小云不再喜欢这块东西了，就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也必定要把人给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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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屋内后, 逄余把云栖栀妥帖放在了沙发上。小云老板任由他放置，脸上还是沉思的表情。
“你要去？”
逄余会提防和警惕任何可能会对云栖栀有危害的事情，但只要她真正做下决定，不论是怎样的结果, 他都不会反对和阻止。
他家兔子着实是个没脾气的人, 别人也就罢了，如果云家分队的这几位“元老”张口想要达成什么, 那她一定是会答应的。
从这个角度上讲, 翟嵇显然也相当有数, 这才没有把这个飞艇计划列入书面报告里。如果不是悬麻药材制料的老板王五德自己争取, 今天也没这么余外的一遭。
此时一边给自家云云冲柠檬水，一边说道：“密山和春米之间的通路得提前打通，假如现在就要开辟新区，以两地的距离，倒也不至于耽误这里的功夫。”
云栖栀摸摸自己的下巴。
科研区也确实该开了。
目前的人口基本达到“饱和”，不再有大批量的外地幸存者过来, 云家也不会接收。建筑建造仍旧轰轰烈烈, 只需要定时做个无情的出物资工具人就可以。野生变异植物进度进行中, 养猪噶肉进度进行中, 宛如跟游戏一样有个进度条，明显还处于“研究进行中”的倒计时状态。
现有的事情都在“冷却”，也即如果接下来没事的话，云云老板还真能拥有一段短暂的“空闲”期，只是她之前并没有意识到, 毕竟云云刚从种质库和涡塔那边回来没多久。
显然云家小分队, 或者说翟嵇就是这么想的、这么打算的。谁又能料到提前涡塔那边会有一位悬麻老板过来投奔，还有想法有野心呢？
而且去年的噩梦九月, 那只被丢到太阳底下没多久就七窍流血、眼睛烫熟的强壮成年鸡生动形象的为小云老板敲响警钟，保不准今年也会是如此。
那时候还什么都不确定，云家小分队和涡塔中年组就能产生相应预感并决定更改计划疯狂赶工，最后也切实力挽狂澜。现在有了现实例子，今年只会更谨慎也更从容，也即代表着会更早去做准备。
云家小分队一家人都不愿意云栖栀多劳累，他们此时最深刻的执念估计就是想帮小云解压了，这点云云老板自己都心里有数。
即便不为了飞艇，接着开密山研究所也是很优秀的延伸计划——如果不是建立在云栖栀需要继续当这个劳模的基础上。
一旦错过这段准备期，可能就要延迟到今年的年底了。
“去。”云栖栀敲定，但也深深叹了口气——在末日里想休息躺平？不可能的。事情真的一件接一件，哪有空闲的时间啊。
“涡塔那边带来的各色专家人才总得找地方放。这里的几家研究化验所全都满员，也不适合做封闭性实验，所以得开辟新的区域。”
“你给翟哥发个信息，跟林姨他们定下一个开发计划，让他辛苦一下，快点提交上来。然后丽丽整理对应名单，建筑队我要带走三成，然后把所有研究化验相关的技术人员排个表，之后会分拨转移到密山。另外再把医疗组抽出二分之一，大牛们也抽个三成，第一批就带过去。”
“让……万哥，电缆电工以及网络维护那边做好准备，密山需要限制性局域网，需要什么材料统计好递交给我。再有去问问密山那边过来的特派和幸存者，有没有想要回归故土的，如果他们愿意，之后每个人都有且会有一次自由选择工作区的机会。”
逄余应声，拿出手机照做。
云栖栀揉揉额头和太阳穴，喝了几口柠檬水，皱眉思考接下来的事。
密山不是不能重新开发，但如果排除云栖栀这个bug，单靠当前各方面成本的话，性价比是极低的。但有如此大体量的“空间异能”在，那些如山一般的钢铁废墟都能被直接取走，可以省掉相当大的功夫。
去tຊ年在工地紧急建造和封顶时，能投入进去的人全投了，云云老板也是如此。搬货卸货，成为人体大物件转运机，从生疏到熟练，磨烂手脚、头晕耳鸣、心悸胸闷、暴瘦脱水，云栖栀总结出了相当完备的一套经验和手感，这次再做差不多的事，估计时间还会大幅度缩短。
再次揉揉眉心，云栖栀补充指令：“让翟哥和丽丽做好工程交接准备，注意岔开时间，等到我过去的时候，他俩得有一个一直维持着与我同频同推.进。林铸区是留给你的，他俩有一个会长期负责密山区，做那里的基地长。”
当然这就是“以后”的事了。毕竟在无法自给自足之前，除却云栖栀，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撑起一片区域。
这件事也是讨论过的了，逄余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继续文字补充发送。过了一会儿后抬头：“都对接完毕。”
云栖栀往沙发靠背上一倒。
刚吃完饭就思考问题，让人大脑怪疲乏的。云云腿一蜷，昏昏欲睡一会儿，过了大半个小时后这才重新睁开眼，掏出平板继续《星星谷》。
一天三遍刷日常都快要刻进DNA里了。毕竟不管是寒冷还是炎热、不管痛苦还是快乐、不管身处何地，到最后哪怕头顶身边枪.林弹.雨，身边血液和内脏碎片混杂，都无法阻碍云栖栀漠然刷日常的脚步。
没有人会喜欢工作。在长期的精神紧张、疲惫颠簸与劳累不安后，人自然而然会想要一段休息与“回电”时间，或者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来产生快乐，当这一点达不到时，自然会产生些负面情绪。
就如同辛苦久了的社畜，即便知道一切的幻想都不可能，清楚明白不上班就没有饭吃，明天照旧是按部就班的一天，某一瞬间也会产生“想辞职”的强烈念头。
对于当前的云栖栀来说，《星星谷》是一个例子，基建和重造基地也是。
她无意识瘪着嘴，把今日1/3的那份日常任务做完后，直接退出并熄灭屏幕，往旁边一躺，蠕动几下，枕到逄余的腿上。
平时寡言且可靠的狗熊保镖抬起手，仍旧带着粗茧和细微疤痕的手指落在她的额头，接着缓缓后梳，给云栖栀整理头发和按摩穴位。
虽然这个枕头有点硬，不甚舒适，但能让小云老板心情逐渐平稳，所以体验方面的降低也没太有关系.
之后在春米市呆了四天，再次留下一大批的食物、原材料与建筑耗材后，小云老板带着涡塔收获队、原密山特派组、军工组、医疗组、科研首发组、电子网络组……浩浩荡荡前往密山。
“根据一致决议，密山这边沿用‘地下基地’模板更加合适。”
“首先，密山这边的地下硬质石含量与分布相当广泛，比春米区的建造风险度更小、稳定度更高。并且根据春米建造队与研究处的最终实验报告，目前测得的所有元素与榈叶纤维混合后，各方面的数据结果都有程度不等的增强反应。这也为地下基地的安全性提升进一步的保证。”
“按1:0.318和1:0.722比例将混凝土和钢铁混杂榈粉，综合强度则能达到目前已知的阈值，且针对于陨石物质有着非常不错的阻隔性。普通数据防护方面——例如防渗漏防电防核辐射防爆炸等等，结果也都很优秀。除此之外，按1:0.188比例混合铅粉，在各种辐射方面则格外拔尖，可以作为密山这边地下实验基地的必需建造层。”
“其次，不管是丧尸相关、土壤相关还是变异植物动物相关，都会是未来的保密项目，一些科研环境和实验需求在地下也更好达到，尤其是要求封闭性和安全性的。”
翟嵇略微一顿，简单解释：“科研区的成员不像居民区那么密集，像医疗部和安察特派等等照样放在地面以上。假如出问题，例如强地震或者新型地内灾难，假设这种程度的地下防护还能受挫，那多设几个出入口，并打造一部分极端防护舱，也许还会有人死，但不至于交通堵车。但居民区人流量大到恐怖，如果日常住在地下，通风、日照和心理精神问题姑且不谈，没有足够的出口，他们会在‘楼梯’处把自己和身边人挤成肉酱罐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如果是发生‘空降灾难’，例如再来几颗陨石砸到地面上，假如正正好砸在这片区域，那……
翟嵇又停顿几秒才继续：“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只要不是发生那种天旋地转、海陆空无处可逃、无人生还的最终灾难局面，那密山地下基地和春米地上建筑这两种不同预案，应该能保证其中一部分的‘鸡蛋’幸存。”
“春米那边其实有类防空洞的建造计划，但不管是土壤趋沙化、目前工程进度、需求主体和建筑队人数都存在隐患问题，不是现在。”
云栖栀歪坐在房车后座，被揽在逄余怀里，身上还搭着条纯白长毛的柔.软毯子，此时侧头枕着他的肩膀一边看资料一边听。毯子上躺着只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小白猫，瘫着肚皮打着小呼噜。对排则坐着翟嵇和伊丽丽，隔着防音板的前方是驾驶座的古景诚和副驾驶座的陈小龙。
云栖栀抬眼笑：“这话也就咱们在这儿偷偷说。要让别人听见，还指不定怎么炸毛。”
逄余单臂搂着自家女朋友，另一只手捏着本次的导航地图，轻轻抖了抖。
纸质面摊平，上面已经用笔圈了四个点。
“小云要前往密山，还带走好大一批人——涡塔各部专家、精英施工队、云氏高层、密山旧部甚至家里宠物——这件事，他们不就已经炸过一遍了么。”
伊丽丽手指捏着做满标记的文档文本，撇嘴吐槽，“那一副副架势，我看就差冲上来质问‘不是说好永远在一起怎么现在又要跑’了。还特别像我之前看的那部连锁电视剧里的情节，满脸幽怨悲愤质问丈夫是否不爱她的家庭主妇。”
“……你还有时间看电视剧？”翟嵇也吐槽了句。
伊丽丽瞥了同僚一眼：“每个人解压的方式不一样，你们抽到空就睡觉和抽烟，我就是看没有脑子和逻辑的伦理电视剧，狠狠吐槽一波也就是发.泄情绪了。”
翟嵇给她点了个赞，然后把话题转回：“最后，我有意向在密山这里重新设计一处私人避难所，同位于地下——为云氏集团管理员以及小云你愿意接纳的其他人而设。我希望永远用不上它，但它不能不存在。借由密山的科研区开发，能够很好的将其隐身。”
认真且严肃的总经理还记得当时半密山舍豪宅装修的地下室，那个还没派上多大用处就被一波塌了。
即便知道这个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装修团队的问题，翟嵇还是多少有了几分不服气的心态。
伊丽丽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文档，又探头往云栖栀瞟，试图寻找翟嵇这个计划的具体信息。
“可以，都可以。”
云栖栀宛如那个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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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嵇慢慢说道：“接下来的气温会逐渐升高，最后应该会跟去年一样，热到完全无法外出。密山本就要做地下基地，挖洞破土又没有导航，并且还是主要集中在夜晚动工，歪掉一点也是正常的。”
“这件事我没有留下任何纸质资料，没有用手机或者其他电子设备纪录，纯手写，写完即焚。我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所以，只要原材料主负责人小云你，项目唯一的总负责人我，监督员伊丽丽不说，员工们在这个过程中被完全岔开以及打乱，不走装修全流水线，而是让一个部件由几组接力完成，再被指使到晕头转向，且接触不到任何图纸，那就是有很大可能被彻底隐瞒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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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王五德都相当“好说话”的云云老板在面对自己的纯心腹们时, 自然更是有求必应，翟嵇紧接着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云栖栀连往脑子里进都欠奉，全“嗯嗯”答应。
“只要我这里有的东西, 你需要就直接说, 有肯定给你。”
翟嵇表情相当内tຊ敛温柔：“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更多的榈叶纤维，其他其实跟建地下基地的材料没差。毕竟在计划书里, 地下实验所的强度与各方面要求, 就已经在尽可能往目前最顶级的程度来了。”
云栖栀缓缓点头。
翟嵇继续：“房子没有地基不成活, 我准备的这处私人避难所, 隐私和保密也是最高等级的，所以自然得一上来就把主体定好，避免之后再修修补补或者增减，这是我准备的定稿——只由我自己来的，小云，你看看, 有什么不满意的话, 就提出来, 我现在抓紧改。”
云栖栀接过那张构造图时还没意识到其中隐含着的微妙含义, 直到她低头看了几分钟，看“懂”了上面的标注。
发觉自家小云表情突变，逄余便也垂眸瞥了几眼，随后长眉微挑，露出些惊讶模样, 意味不明地看向翟嵇。
翟嵇没理他。
几分钟后, 云栖栀抬头，耳根已经在发红了：“……啊, 行吧。可以。”
逄余眼眸转回，眉眼间全是罕有的欣然和笑意。接着毫不客气把自家小云往怀里再压了压，唇轻轻蹭过她的耳缘，泄出几分愉悦的低笑，跟她说悄悄话。
伊丽丽表情狐疑，刚也想跟着看看那张图，但身子刚一动，没等到真正看清，翟嵇便已经重新将其收进手里，卷成卷：“既然没有异议，那接下来就正式动工了。”
云栖栀相当不习惯在他人眼皮子底下跟“男朋友”这么亲昵，但都已经相处这么久了，逄余的性子她也算是熟悉，如果不是真的开心高兴，霸道但又相当尊重她的男朋友也不会像这样，表现得几乎是克制不住自己。
想想那张私人避难所的房间构造图，云栖栀抿了抿唇，顶着两只红耳朵，索性不说话了。
云家小分队的每个成员其实都很尊重身边人，顶多是因为一时的经验不足或无心之失造成些三观上的不妥帖。像现在，伊丽丽即便抓耳挠腮，还因为“大家背着我好像有了小秘密”的心情而颇有些打翻醋坛子，但由于大概知道了可能是跟小云的私事（恋爱）有关，最终没有张口询问相关话题，而是接着进行正事。
“虽然我们是才过来，但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打算……像是密山和春米的人员流动与循环问题，小云、翟嵇，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伊丽丽询问，笔尖在纸上点来点去。
这是属于她的工作范畴，作为军队里出来的特种兵，收集情报和尽早尽快尽完美地完成任务，都是他们做惯也深入习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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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妙——或者说，大概是因为云栖栀从不在外面多停留，挺大一部分普通幸存者对这位云氏总老板、董事长、最高掌权者的印象居然是冷淡、高岭之花和神秘莫测。
当然，不可避免的，还有一极小部分人会心怀想法或者自以为是，他们的关注点放在“有没有弱点可把控、有没有漏洞可钻”这些地方，像一匹匹荒野上的鬣狗，虎视眈眈。
自顾自脑补一些自认为“该是这样”的想法，但不管他们到底有多少杂念都没用——他们自己都知道没用，只是不甘心而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逄余、伊丽丽、翟嵇还是狄溢之、林净秋他们，甚至云栖栀本人，那都不是好惹的。中年班来了后更是把春米塑造成了个铁桶。
此时普通幸存者们离了云云就是个半死不活或者直接死掉的下场，小云这边却半点都没有需要他们的地方，甚至丢下这些包袱还能更加轻松。
没了原本的秩序、无法道德绑架、也没有所谓的“义务”，云家集团又摆明了自己非常强势。即便哪个异能者再怎么自大，恐怕做事还是会小心几分，不敢真跳出来煽.动宣扬什么。
而小云老板在涡塔利用超级武器狠狠闹了一通后，那边也着实安分不少。
这样一来，先不说绝大部分附庸者在有意无意的舆论导向控制下，为了维持目前的生活甚至会主动自我麻痹——比如每个人都会有的未来担忧：云氏董事会不会早就想丢掉他们这些包袱，只是苦于没有比较合理的理由？
普通人类的适应性和忍耐性实在是厉害，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脆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极度顽强。那么只要云家集团不强迫他们“睁开眼”，只要云氏不抛弃他们，其实绝大多数人都十分愿意变成一只呆头鹅，只闭着眼生活在云氏名下、无脑为云氏拍手鼓掌撒.花就好了。
这样一来，春米和密山的大部分幸存者不搞事，涡塔又搞不起来，毕竟现在的云氏自治区可是真的独.立了，那到底怎么轮换，把谁轮换，其实完全不需要再来正儿八经问这么一遭。
所以，这其中也包含了某种微妙的意思。就像刚才翟嵇请云栖栀看地形图，也不只是单纯让她看看“合理与否”而已。
小云老板显然依旧没意识到其中的道道，她正在把自己的脑袋从大胸、呸，从身边这位男士的胸膛上硬抬起来——逄余每次都是真要把她揉压进他身体里的架势。深呼吸两下重新恢复气道畅通后，她才接着装作一脸严肃地思考问题。
不要打扰老板做事！
逄余稍微缓解了下心中难填的欲壑。毕竟是经验老道、嗅觉敏锐，即便注意力已经全黏连在自家未来小妻子身上，也比她早意识到了那份暗地里的意味不明。他重新把云云捞回怀里困住，那双漠然的眼眸却是再一次看向了对面：“你们是有什么想法？”
云栖栀微愣，不明所以。
伊丽丽和翟嵇足足愣了大半分钟，接着下意识对视一眼。
逄余将自家云云的手完全包在掌心，慢慢把.玩、轻缓揉.捏，语气冷淡：“有什么是不能在这里直说的。”
“不是。”翟嵇率先开口，他先看了眼伊丽丽，这才转回脸看向云栖栀，“或者说，逄余，在你说这话之前，我还真没意识到不对劲。”
云栖栀：？
云栖栀：什么不对劲？
翟嵇又把视线转回到伊丽丽这边，稍微沉吟，然后询问：“你……你想表达的那个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云栖栀的目光也疑惑跟了过去。
伊丽丽愣了几秒，随后也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沉吟片刻，语气少见透出几分不确定：“我……有这个意思吗？”
翟嵇：“和我一样。但、实际上逄余说得对，你和我在主观上都‘没有’那个意思，但其实潜意识里便已经透出意思了。”
他说完便望向逄余，眼眸深邃：“你真的很敏锐。或者说，一直都没变。”
云栖栀手指无意识抓抓，擦过了逄余的掌心。
逄余垂眸看了眼，像捏猫垫那样，把云栖栀的手手捏开，接着出声：“别在她面前给我戴这种高帽子。”
翟嵇很轻地翘了下唇角，难得有些玩笑语气：“是啊，你愿意在小云面前当一只大乖猫嘛。”
伊丽丽倒是到现在都没对这个“拱嫩白菜的野猪”看法缓和，毕竟不管出于同性原因还是鸡妈妈原因，她都格外担心自家小云老板，只是单纯因为小云云自己愿意这才默认而已。
一旦云栖栀哪天露出反悔或者不幸福的模样，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暴起的。所以此时也没什么要附和的意思，微皱着眉，选择直接把话题转回刚才的正道上。
“小云，刚才要不是逄余说，我俩还真没意识到——实际上，不管是翟嵇说因为半密山舍的地下室没用上所以有点不甘心才想要重新复刻一个全新私人避难所，还是我……在云氏已经完全集权的前提下还准备分批人员预案，其实都有点逻辑勉强，只是在给自己理论催眠而已。”她揉揉眉心。
云栖栀眨巴了下眼。
逄余便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曾经跟你聊过的‘危机预知’么，或者说，是某些人由于丰富经验的累计而逐渐形成一种‘本能’。你当时还说，黄.赌.毒和打老婆只有第零次和第无数次。所以要是某个人因赌二进宫后痛哭流涕表示这次一定时，多半是假的。”
云栖栀只是短暂愣了一会儿，接着就把这件事想了起来——如果只是普通小事，她可能不会反应这么快，但当时的话题……
逄余一本正经地给她表示，他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他自tຊ己必然会彻底栽在她身上，所以才提前做准备，买了一堆那个什么备用。
云云脸顿时黑了，接着勉强说道：“那这次，翟哥和丽丽就是……这样？”
接着她愣住，略带微讶地看向对面。
翟嵇接过话，他在这方面比伊丽丽更冷漠，尤其是在与翟松爱闹翻后：“没错。大概正是有了点莫名的危机感，又在潜意识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接受真会发生最坏的结果，才表现出之前的心态。”
伊丽丽逐渐习惯了自家云云老板和逄余总有些语言方面的“默契”，直接忽视了这部分，也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最不能抛弃和否认的就是直觉。”
她表情颇有些难以言喻，但思索了几秒，露出了释然的模样：“好吧，当我跟翟嵇刚开始讨论这个世界会是‘冰河世纪’还是‘冬夏交替’的时候，我就已经被打过一波脸了，当时还是云云你点透我的。所以，这次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了吧。”
“这贼老天估计真的不肯放过我们。”伊丽丽继续嘀嘀咕咕，“当时在密山就是这样，每当情况稍微有点缓和，或者我们稍微适应了，就立马来波大的……其实该习惯的，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末日之前的灾难就是一波接一波，世界各地都一个样。要么超级火山爆发，火山灰和阴霾蔓延国家大半；要么三四个台风卷同时登录、伴随大面积洪水泛滥和局部地震坍塌；要么超级海啸直接浸透大陆边缘几个月让国土面积缩水二分之一；要么人畜共患病大蔓延、蝗虫入侵、陨石空袭等等。
即便末日后也是如此。刚刚扛过“陨石呼吸道后遗症”就来了丧尸（陨石病毒），刚大概控制好局面又来了异能者与饥荒危机。随后粉尘星子、变异怪物、活死人转移、恐袭、极寒、海洋严重污染、高温辐射、全球腐蚀与继变异。
当初在密山时一切“百废待兴”了，但终究是水中捞月，不光是全球彻底异变，云栖栀和翟松爱都不打算给对方当小工也是原因之一……整个密山都一波没了，只剩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堆废墟。
这下顶着那么多debuff，艰难把摊子重新撑起来，又要重复“百废待兴”，那其实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想归这么想。
脑袋里安慰着自己，云栖栀还是忍不住露出哭丧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哭丧猫猫脸实在是太“写实”了，把伊丽丽那点要面子不肯展现出来的难受心情给代替着表现了个淋漓尽致，她一看就明白自家小云老板估计是“懂”了，同样难受到嗦不出话。
翟嵇和逄余倒是相当冷静。
“那么，我就要把避难所这个事抓紧提前了。”他说道，“老板，我想着，先安排探索队在密山这儿抓紧走一圈，找出最合适的点，然后先清理出一片区域，抓紧打造出地下安全基地再说。”
“嗯。”云栖栀怏怏应声。
“那么，我们能允许进入的人呢。”翟嵇继续说道，目光凌然，“小云你也看到了，我准备的私人避难所差不多只包含了我们以及狄溢之他们那一部分人，除此之外留出来的一些集中储蓄区倒是可以再塞几个，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即便再加上……可能已经完工的地下科研实验室。”他低头看了眼，“也没有办法把现有的所有幸存者都挪进来，时间和距离方面来不及，我是说，如果真的再发生某种超级灾难的话。”
伊丽丽身子微微僵硬，这正是她之前试图询问云栖栀意见的那部分——关于“密山和春米的人员流动与循环问题”，也即谁能就近留在小云老板身边，掌握那张诺亚方舟号“船票”。
云栖栀往后一仰，手脚一蜷，像个大号手办一样直接缩进逄余怀里。
逄余妥帖包住她。
此时此刻，只有云栖栀能够做这份“选择”，车内一时无言，只剩轻微的发动机轰鸣声.
说不清是短暂还是漫长的时间过后，云栖栀重新起来，语气斟酌且缓慢：“嗯，首先，咱们云家的，让他们隐蔽收尾，再找个合适的理由或者时机分批过来，然后是涡塔小队，狄叔、丁阿姨、萧华黎他们，也是分批，把康康海研究所的、农研所的带来，尤其是陈建捷教授领导的小队别忘了。”
“接着……翟哥把这个跟狄叔透露一下，让夏先生准备的同时，你和他筛选出一批最顶尖最不可或缺的给我。另外记得说一声，跟我们去怡米的兄弟和他们要求的家人朋友务必得保住，一众负担需求我来出，三或五倍都没问题，额外要求之后可以再说。”
“这部分你们比我懂，咱们这边的就安排在地下科研实验区。噢还有，留下警犬和饲养员，像消防、医护和专业研究员这些能多留就多留，能全留最好。接着是比较拔尖的特派、军队特种兵和所有特殊系异能者。”
“如果面临技术从业者和普通人二选一，技术从业者优先。如果面临异能者和普通人二选一，木系和其他特殊系只要没有大毛病、听话勤恳就直接优先。其他像火系、电系、躯体系什么的，不看异能，跟普通人按过往贡献值与人品排先后。”
翟嵇抬笔。
“这里本就是预订的科研区，等到密山的地下基地建到一半了，就找个捱到天太热转移就不方便的幌子，把春米那里的所有科研成果与数据库备份都挪过来。”
云栖栀眉皱着，“私人方面……所有的特殊系异能者，例如那个读心术的保安大叔、陈小虎陈小龙兄弟俩这样的，还有涡塔的那个空间系妹子，他们有家属名额，对外就算‘随军’了，当然翟哥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一定别忘了说。”
“再者特殊普通人。”云栖栀继续，声音逐渐平稳，“像种质库救来的那位员工叔叔，他身边那个外国人要是主动跟着，两个人如果交情还特别好的话就一起带上。其他的……”
不知不觉中，小云老板真的与这个世界的人结下了不少羁绊。
最深且硬是跟她捆了个死结的毋庸置疑是逄余，温水煮青蛙不愧是消磨人性和警惕的最佳利器，现在的云栖栀确实无法想象没有他在身边的样子。
其次像翟嵇、伊丽丽、豆豆……甚至包括《星星谷》里的“小机器人”。如果现在重新让她进行原世界和现世界二选一，答案已经在不知不觉变成“现在”了。
翟嵇把所有的记下后，朝云栖栀点头.
车辆到站，由伊丽丽、翟嵇、其他随行的士兵与特派他们第一批下车，用仪器和人工手段排查周围，第一遍确认无误后，逄余也已经帮着云栖栀全副武装了，便利用异能快速过了二遍，接着才把她抱下来。
但也没有就此结束，他抽出腰间皮带上扣着的链子，给云栖栀隔着隔离服的腰间也扣上，模样像极了家长带小孩出门时的防走丢弹力绳。
云栖栀低头，表情略有些奇妙地扯了扯。
由于这边还是百废待兴，第一批主要带来的还是基建工、安防人员和后勤储备等等。像科研工作者来了一部分，但更多的还在春米。
即便没有中途翟嵇和伊丽丽反应过来的意识，春米第一大本营里，丁如霜、林净秋和图远山他们也会粗略对其进行调.教，让这些人再适应一下春米跟其他地方都不同的规则和生活习惯，接着把他们全带到这边来。
而能被翟嵇和伊丽丽选中、又被云栖栀第一批带过来的绝对都是“心腹”，不乏像陈小龙陈小虎这样认识的，还有些云栖栀一眼扫过去都会觉得眼熟的。
跟了云氏集团一段时间之后，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他们便已经能相当“智能”的开始执行计划了。
伊丽丽环视了一圈，看着断壁残垣，稍有些感叹。由于也套上了防毒面具，声音稍微发闷：“……这边估计剩不了几个幸存者。”
幸存者？
翟嵇也站在旁边，心中波澜不惊。
这里不是座死城都已经算“老天开眼”了。
能找到些老鼠和爬地根，正常；找到幸存者的话，还得提前戒备这是不是某些地方的阴谋，专门针对于小云呢。
毕竟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时间。真要探查的话，云栖栀过来这里的行动计划也不是绝密。
云栖栀站得离断壁残垣最远，没办法，逄余不让。但就算隔着彼此的防毒面具，也能听清楚搜查小分队长们隔着一段距离tຊ响起的呼喝声：“全体上隔离服！面罩封死！都检查三遍！你们的命都把握在自己手里！不想死个不明不白、还想安安生生回家就千万不要马虎大意！每隔十来分钟，彼此就得互相看看面罩的警戒线到哪儿了，如果有人异常升高，立刻向我禀报！”
“是！”
在服从纪律听指挥这方面，没有哪儿能胜得过军队，还是松捷军队，小组长们也都没有反复耳提面命，带着自家组员和分配的专业人员便逐渐如水遇石分流，消融在废墟里。
他们有任务，还有达标奖励，每个人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最先找到最合适的扎址处。
要再次开始奔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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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栀已经不是两年前什么都不懂、只能在别墅当个吉祥物时的“大小姐雇主”了, 她不光能高居其位、冷静甚至冷酷的下达最终命令，也能作为最基层的成员，默不作声地成为开荒最高贡献者。
密山被各种碎石泥土和建筑残渣堆得满满，完全没有下脚处, 如果云栖栀不来, 光靠纯人力人工和一点建筑器材去清理地面，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于是每当确认某片地方无任何危险后, 小云老板就会重出江湖, 再次利用《星星谷》不断收取那些零碎垃圾。
上次云云遭难的可怜样子在逄余心里可谓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说什么都不愿意重蹈覆辙。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狗熊保镖全程带着她、或者用小电动车小三轮载着她出行以及移动。
跟身体素质已经处于整个星球最顶端的逄余不同，云栖栀胸腔里那颗心脏偶尔还是会发出噪音，肌肉脂肪也都远远不及，每天超过12小时的重复机械劳动与搬运让她筋疲力竭，身体僵硬、浑身酸痛。
手套被磨薄好几双, 再小心谨慎, 指尖还是会被频繁擦伤破裂。但不论何时, 云栖栀似乎都在抢时间、抢人命、抢未来的路上。
等到主体区域被彻底“清洁”转移后, 云栖栀还要挖土，要大量补充原材料以及转移大件货，一些用完的设备也要及时收起。密山这边建筑持续动工，骨架都已经完成，眼瞅着只需要偶尔补充一下材料就可以时, 《星星谷》里珍岛的最后一块区域彻底解锁了, 顿时把她又炸了个兵荒马乱。
第四块地图上最重要的就是一处最大的原材料产出区、一处武器装备附魔台和一间特殊物品商店。
现实世界里，大锤头是由钢铁构成, 锯子也是由钢铁组成，那两者经过熔炉，就可以实现互通。
而衣架是塑料制造，牙刷柄也是塑料制造。那假如云栖栀收纳到了足够多的废弃脏牙刷，经过“废弃物品回收再利用厂”和“组装加工厂”两道工序后，就能由此得到崭新的衣架。
《星星谷》里有了废弃物品回收再利用厂后，云栖栀现在收“垃圾”都不是白收，密山整个坍塌时，或许某处地下压着的是医院，里面配备了全套的医疗检测装备；或许某处是重工业区，各种大机械小零件零零碎碎。统一运进回收厂后，拆解出了相当多的各类元素。
但“普通机器”可以制作了，一些特殊物品仍旧有材料缺口——例如复合风力发电机、水源净化器和钻地取井机。
由于背景是大腐蚀末日，云栖栀又想长期使用，所以这些原本就有的机械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必须要掺杂一些《星星谷》里的独特矿石后，才能够进行建造。
建造要求变高了，但随之功能性也增强了。云栖栀当然是很乐意的，毕竟现在空气、水源……各方各面都有着微型的“陨石物质”，会持续腐蚀一切原有的建材，包括无坚不摧的钢铁、水泥，以及玻璃和塑料。唯一能抵抗住侵蚀的，目前只有混合了榈叶、悬麻等变异植物的新东西。
但这两者毕竟是纤维，很多时候不太适用。比方说现在春米那边宿舍的玻璃，混合了榈叶后整个成了磨砂状，根本看不清两边的东西。也有些材料只能硬性融合，比如说钢筋这些，如果横向切开，能直接看到里面的丝絮。但当时活下去就已经很困难了，谁也不会顾忌那些而已。
组装加工厂解锁后直接展示了图纸，但当时翻遍了全《星星谷》都没找到一颗原材料溶金石后，云栖栀自然也没了办法。只能把这些理想物件往后挪，置尾，免得看着心绞痛。
也幸亏铁匠铺里像什么石油、柴油、天然气之类的都有，升级之后每天都可以买三次999，才能让云栖栀使用别的发电方式，在当时极端条件下维持了比较适宜的温度。
但当第四块珍岛地图解锁后，云栖栀看着那块超大型矿石结晶原材料产出区，看到上面那金光灿烂的溶金石、那黑圆圆的三极铁、那深蓝色的青晶矿，能不狂喜么！
由于这边人太多不安全——逄余如是说道。所以完全无视属于他的那一顶帐篷就在小云老板旁边，也无视他自己的能力，一直睡在云栖栀的帐篷里，两人各自有睡袋。由于之前那个她自己亲口承诺的约定，加上总是无法实际性拒绝他，小云老板就没法熬夜偷偷摸摸玩平板了，只能见缝插针地压榨自己。
采完矿后抓紧锤炼、锤炼完抓紧送进厂子里拼装、拼装完云栖栀马不停蹄回了一趟春米，不仅把新的风力发电机、净化器等等全拿出来，让这边的研究员和劳工幸存者们拼装，顺带着重新补充了一波物资，还把计划中的人都一块接到了密山这边。
由于春米那里热火朝天的组装大设备——风力发电机一个叶片都有12层楼那么高，所以没人留意到，云栖栀把自己的亲信和所有“熟人”全带走了。
一切仿佛都发生了变化，又好像没有。
时间慢吞吞走到了七月份。
由于气温已经开始出现折角升高的迹象，天亮的越来越早，黑的越来越晚。凌晨五点半，天已经大亮，但太阳还没有出来，武装防爆车在泥土道路上行驶着，由于底盘高，驾驶员还尽量挑选了平坦的地方，所以总体来说不算太颠簸。
后车厢里，逄余搂着怀里那一小团，放下拿着的地图，低头看着自家女朋友睡得相当沉的小脸，微微抿紧唇，手指轻缓蹭过她的额头，过了片刻，这才侧头看向窗外，观察目前的位置。
夏凉被上的小猫尾巴甩了甩。
温馨安稳的时间没持续太久，夏凉被里的云栖栀突然浑身一震，整个人惊醒过来。
逄余下意识搂紧了人，抬手抚.摸她的头发，观察她的表情，声音放得很轻：“做噩梦了？”
云栖栀表情上还残留着几分惊疑不定，稍一停顿后，顾不得回应逄余，先喊了句“停车！”
逄余长眉微皱，抬手拉起隔板，重复：“停车。”
驾驶座的陈小龙没等反应过来，先下意识听从命令，接着副驾驶的古景诚满脸严肃地环顾四周：“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栖栀仍旧坐在逄余的怀里，皱着眉，体会着那一阵阵仿佛从身体内部透出的猛烈“震动感”。
没错，就是震动感。
小云老板刚被惊起时意识没清醒，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变成了什么奇怪机器仿生人正在漏电呢，思维回来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但这种莫名的震动感……
云栖栀眉毛皱更紧了。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怎么在自己震？
不过总共就没几个猜测的方向，云栖栀自己身上绝大部分“特殊能力”还都是小机器人给的，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而这个可能，立刻就让她开始瞳孔地震——在从怡米国回来后，云栖栀因为过度刺激而形成了PTSD，在《星星谷》里对着小机器人大哭一阵后，优秀饲养员给她创造了一个合理身份、两个极端威胁保护罩、防止泄密小程序和一只防精神攻击小猫咪。
获得这个保障后一直到现在，这差不多整一年了，因为从未被激发过，导致云栖栀都快把这个东西给彻底忘到脑后了。
此时发觉可能是这个在“提醒”后，云栖栀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着急喊完“离开这里”后，立刻去扒逄余手上的地图：“这儿是什么地方？”
逄余什么都没问，立刻回应：“原密山市伏山区。伏山区和饮乡县中间原本有一座东西朝向的小山脉作为天然屏障，但也因为之前的大衰弱腐蚀时期塌陷了。”
古景诚已经二话不说回副驾驶了，云栖栀整个人刚爬出夏凉被，又被逄tຊ余包回去。车子里冷气开得很足，云栖栀身体弱，说不定会闪凉。她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探头往前，语气相当凝重：“先朝……先朝附近的开阔地形开，我说停就停。”
驾驶座的陈小龙立刻应声。
云栖栀眉毛还皱得死紧，她焦虑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惜因为除了灯光就是一片黑暗，啥也看不清，询问：“这边有什么建造计划吗？”
逄余微顿：“没有。”
云栖栀一愣，有些纳闷：“那怎么开到这儿来了？”
不过算了，现在重点也不是这个……或者说，还幸好开到了这里，不然云栖栀都没想到，就离青绍区不远的地方会出现一波大灾难！
逄余把自家小云捞回腿上，伸臂从旁边拿过来一件外套给她披好，没有吭声。
为了加紧施工，密山这边连简易居住区都没搞，之前仗着温度还可以，直接住帐篷或者住器械里，做饭区之类的全露天，周围很大一片范围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嘈杂施工声。
接着基础建设完成，时间到五六月份时，气温就有点直线升高的趋势了，眼看基地还差一些，刚准备造暂时居住的工厂式平房，研究员们那里出了新东西。
虽说现在是全员上工，但其实也是有区别的。像研究员们总体的工程劳动量就没那么重，他们主要是在探索周围和化验方面。而像植物系异能者，只需要卯足劲儿催发种子就行。像翟嵇、伊丽丽他们，也是先把当天的工作完成后，才能有时间去帮着搬几块砖。
问题也出在云栖栀拿出的东西上。为了不耽搁时间，小云老板把姜麦水、超级化肥、一部分确认能食用的变异植株以及刚解锁的矿石小块等等，都给了他们一点，希望能研究出点什么东西。
可能矿石的性质研究最“简单”，他们不知道怎么把空调捣鼓研究改装了一下，并使用了几种矿石，搞出了五台足有自动售货机那种体型的大家伙，按照五角星的尖角型排列，连上发动机后，就形成了一片人工的降温区。
这下好，小平房计划取消。大家要么赶工程后直接睡在地下，要么还是在地上的帐篷里胡乱一躺。
不仅周围依旧是嘈杂遍地、人来人往，而且那五台机器算是刚研究出来后就立刻投入使用了，存在不少缺陷，运转的噪音很大，也不算太稳定，偶尔温度会波动。心大或者非常疲惫的人还好些，可像逄余、伊丽丽和翟嵇这样的，除非休克否则警惕心一直很强，便有些遭罪。
有逄余在身边，云栖栀当然能睡着，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受困扰。但有这么几台机器可谓是省了不少多余功夫，可以依旧把劳动力都投入地下庇护所建造上去，自然不吭声。
但她那憔悴且明显消瘦的样子谁都看得见，天热，大家再次穿上了控温服，这个是只分男款和女款的，不分大小号，有些体型偏瘦的人便显得有些空荡——云栖栀这直接就是个充气风筝。
整个云家团队都想要自家连轴转辛苦了好久的小老板能休息个半天，但照实说的话云栖栀定然不会同意，索性就合伙找了个“确认地盘版图”的借口，顺利把云云老板给发送了出去。
原本一切顺利，脱离了那个能让人一天到晚耳鸣头痛不适的环境，云栖栀疲倦到没出行多久就睡得沉沉，但现在似乎是又出现了什么意外。
云栖栀的心神都放在外面，还真没注意到逄余跳过了那声询问，直到她胸腔内某个地方终于不再狂震后，她立刻出声：“等等。就从这儿开始，绕着转转，我说方向。”
经过两个来小时的反复探测，云栖栀和逄余合作，最终在地图上圈起了一个区域。
可以划成一个很粗略的崎岖圆形。
云栖栀开始头痛了。
什么自然灾害能形成这么“规整”的类圆形？地震？但范围是不是又有点“小”？还是说这里是中心地带，可能会对她造成重伤害？炸.弹？涡塔那边出事了？不应该啊，这才敲定合作几个月？研究员和植物系异能者也都还在这儿呢。
“发生了什么事？”陈小龙面容很严肃，“老板，咱们回程吗？”
云栖栀很快决定：“先绕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出来也有六七个小时了，出来前地下庇护所那儿没有，不代表现在还没有。云栖栀不打算抱任何侥幸心理，假如回去看了还是好好的，那再出来检查就好。
陈小龙立刻照做。
但越往回走，云栖栀表情越难看。防护罩虽然没有刚才那么疯狂振动了，但改为平缓模式，依旧在提醒。也就是说，依旧在“范围”中。
但开着开着，某一瞬间后，振动突然消失了。
云栖栀一激灵：“停下。”
陈小龙不知道突然出了什么事，但他无条件服从命令。
在周围又绕了个小圈，还是没有反应，之前的振动就像是一场梦，云栖栀恍恍惚惚，继续说道：“再往回走看看。”
往回走，震动还是没有出现。
正当云栖栀真以为是自己做梦才精神恍惚了的时候，振动再次出现。云栖栀连忙打起精神，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车子顺着之前总结出来出来的崎岖圆形地图再次转了一遍，发现振动提醒的位置居然有了微妙的变化。整个振动区宛如长了腿，在实地上整体往东北区域挪动了过去。
云栖栀可不肯相信自然灾害还能长腿儿跑了。
她恍惚响起小机器人的原话：‘……像是旁国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类，那么如果落点以及影响范围包含你的所在地，瞄准期时就会剧烈震荡提醒。’
云栖栀下意识抬手想咬指甲，但还没等真咬到，就被制止了。
整个过程里都没有发表意见的逄余扣着她的手，声音低而如顽石般牢固：“遇到事情就想办法解决。”
“你说的没错。”云栖栀勉强朝他笑了笑，“还是先回基地那边吧，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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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逄余轻揉揉云栖栀的头发，把前后座之间的隔板重新拉下，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前面副驾驶的古景诚下意识转头，反应过来后又转回，眼睛望向窗外，无声呼了口气。
云栖栀的脸埋在逄余的胸膛上，越发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腰，一动不动。
“别怕。有我在。”逄余又轻轻落下几个吻，“即便是上次那样的全球腐蚀、高温辐射，我们照样过来了。基地的安全性很高，还深入地下，只要不是地震，基本能够阻隔绝大多数问题。而如果真避无可避，到那个时候，我也依旧在你身边。”
是啊。
云栖栀心里一片冰冷。
完全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的连环危难几乎要冲垮云栖栀的理智。她相当清醒且漠然地想，大不了到《星星谷》里去哭求小机器人，请它一定要保住逄余。即便真的世界大毁灭了，逄余活着就好。他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强到离谱，云栖栀觉得哪怕这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他都不会崩溃。
更何况还不会到那一步呢。毕竟小机器人是在一轮轮的筛选“合格者”，选取“新人类”，不是真要把人类灭绝。
只有她和逄余两个人的话算保底，其他多出一个不都是血赚？
那她就已经是在血赚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逄余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兔子理智值降底了，毕竟云栖栀在他胸膛上埋得死紧，逄余都怕她窒息。过一会儿轻轻触碰她的脸，尝试偏头看看情况。
云栖栀已经冷静下来了，直接起身，并且掏出平板进入《星星谷》查看工厂进度情况。
地下庇护所原本只是一个正在投入的计划而已，跟以前的食堂、宿舍楼、云氏小厦性质完全相等，所以没人觉得自己是在经历“特殊的转折点”，也不觉得会突然出现什么意外——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会潜意识避开“发生意外”的念头。
那假如在这个时候真发生灾难，云栖栀和这边一众精英就会直接被困在这里。
能跟云栖栀被“困”在一起倒没关系。但春米那边恐怕会死伤恐怖，因为在复合风力发电机建出来以前，一直都是由云栖栀拿出汽油柴油和天然气来供应的。
但有功能性发电机就不一样了。有电力持续供应，温度就能维持正常——在极端高温时，也只有先维持空调运转，才能谈其它。
春米那边的报告会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中途云栖栀还回去过一趟，对情况很了解。目前已经有tຊ十三种变异植物被确认无毒无害可食用了，只不过味道都很一般，甚至有的特别难吃，如同干嚼苦树皮。但只要有东西吃，人就不会死。
而且云栖栀早就习惯了补货和供应物资，毕竟几万人的基数，即便分成两部分了，每日消耗量也不是个小数目。那点变异植物只能说多添个菜。
上次补充储备粮食、水桶、密封装速食品、种子和《星星谷》化肥就在上个月，又带过来一批人，春米剩下的人口约莫只有原本的五分之三。
而且人可以一天只吃一顿，甚至一天到晚睡觉，尽可能降低消耗，但不能在这个时候没有冷气和水。风力发电机和水源净化直接解决了这方面的问题，半月二十日不回去，估计问题不大。硬是做保底打算，两个月应该也能勉强。
并且还有特殊能力者。需求推动倾向，目前的能力者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更偏向于实用相关而不是战力相关。比如利用异能杀个人有点难，但灌满大桶水没问题。而且“夏季”的热是真热，但主要能致人死亡的似乎是某种特殊辐射，并且还诡异的潮湿，这种情况下，水系能力者们能力的释放并不是很受影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总体来看，困难确实会很困难，但不是绝境。可回归原本的起初——能让一切从绝境转回困难的是什么？是第四块珍岛地图解锁。
开辟地下庇护所，解锁珍岛地图，建造生存仪器，迎接灾难。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云栖栀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可能就是因为太“顺理成章”了。
云栖栀关闭屏幕，皱着眉，低声对逄余说道：“今天晚上，我想自己在帐篷里睡。”
逄余眼眸微睁。
什么都做不了又触手可及，身体确实很不舒服，但二十四小时共处一室也带来了很强的心理满足感，突然要分帐篷这件事，逄余不理解，也无法接受。
云栖栀相当清楚这点，但不能直说——总不能大咧咧说“我今晚上准备和另一个机器人约会”吧？
臭狗熊绝对会狂暴的！
可要说“我只是想自己静静”或者“想要点独.立空间”更可怕。逄余现在真就是只差个发疯的正当理由了，云栖栀不想撩虎须。
逄余死死盯着云栖栀的脸，冷戾的目光仔细扫过她的每一寸表情，最终缓慢开口：“解释一下？”
云栖栀看了一眼前排，慢慢说道：“我想看一点以前的……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我只告诉了你的。”
她稍微一顿，然后继续：“恐怕是真的要有什么新……情况发生了，所以我想再看看那个，看看里面有没有类似的情况提及。”
逄余微皱眉，接着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表情这才松了一点。
有且仅告诉了他的信息，自然就是跟她的“实验室身世”有关。之前小云老板便提及过自己有一份资料，像粉尘星子、全球腐蚀都曾经在上面有所参考，所以才能一次次的提前应答。
换位思考，假如是逄余有这种经历，那绝对会闭口不谈，一方面是太狼狈，一方面是太阴暗。云栖栀能愿意说给他听，已经是完全出乎逄余的意料之外。
那些“资料”记录的东西都毋庸置疑的关键，而在这么几年里，除非必要，否则云栖栀从来不会提及。这很正常，没有正常人会喜欢重新挖开自己伤口，暴露出鲜血淋漓，逄余完全能理解她的回避。
阴沉和极端情绪逐渐从逄余的眼底褪去。云栖栀在心里恶狠狠松了口气，装作没意识到似的，再接再厉：“或者半晚上也行……等我看完就叫你过来？”
“不用。”逄余的嗓音重归低缓，“如果你想要我陪，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过去。如果你想自己呆一晚，我早上会喊你吃饭。”
云栖栀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随即浮现出几分歉疚。严格来说她并没有撒谎，毕竟一开始她就是拿爷爷和实验室暗指《星星谷》的小机器人，这两者在一定程度上也确实属于一体。
这次她说要回去“查资料”，也的确是想要去小机器人那边再次打探一下消息。毕竟逄余实在有点……黏人过头，二十四小时几乎形影不离的前提下，又是出门在外，云栖栀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进《星星谷》、没跟小机器人有过实际性的交流了。
当时在第四块珍岛地图解锁的时候，云栖栀就有些想借着机会进《星星谷》里跟小机器人聊聊天，但一方面她不想在没想明白的时候冒进，另一方面也是没腾出空。现在极端防护罩第一次震动，是个非常合适的、完全不冒昧的打开话题的理由。
云栖栀眼眸微弯，上前抱他一下，语气轻快：“谢谢你体谅啦。”
逄余眉眼彻底缓和下来，拿手指捏她的脸颊：“给我戴高帽？只能分床一天，我可没有那么大度。”
云栖栀：“不是啦！”.
顺利回到密山施工区后，这边一切照常，没有振动，也没有其他特殊情况。古景诚去销假，顺便报备自己已经带着小云老板回来了。陈小龙作为云栖栀的电话，隔了一段距离，依旧不吱声地跟在后面。
而知道今晚得分床后，哪怕逄余已经尽量不把情绪表现出来了，那张脸还是不算晴朗，紧紧扣着云栖栀的手，不放过一丝一毫能亲昵的机会。
云栖栀单手任由他牵着，单手搂着猫，一边走一边慢慢思考。
逄余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冒犯云栖栀，但很喜欢这种简单的亲昵，足以宣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能满足逄余的占有欲，原本有些浮动的气息越发缓和下来。
这边的施工场地还相当吵闹，即便主设施在深深的地下，运输声、机械加工声、呼喊声也是不绝于耳。云栖栀走着走着干脆停了下来，对陈小龙招手：“联系一下翟嵇和狄溢之，让他们抓紧出一个紧急避险方案。最后要做到一发信号，所有人就可以直接带着重要的物品按秩序跟我撤离的程度。”
陈小龙表情凝重：“是！”
这一路上，云栖栀彻底理清了思路。
自然灾害是固定的，可以躲避，也可以预防。但这恐怕是类似于洲际导.弹的重武器攻击，在敌人没最终决定落点之前，她怎么防？难道就什么都不干了，每天带着将近两万人在这越发逼近极端高温的平原上到处乱跑？
她也不能再离开这边的幸存者们，一刻也不能，谁都说不准现实会不会就这么荒诞，她外出探索的时候恰好老家就被瞄准并被炸了——云栖栀一点都不敢赌。
并且《星星谷》第四块珍岛地图上的矿石区采完一批后，要等游戏的一季才能重新“产生”，产出后特殊矿石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加工还需要时间，之前攒的那些全用光，云栖栀做不起新的风力发电机了。
目前春米短暂离了她可以活，密山这边没有她、也没有这些供应设备是真会死！
地下庇护所眼看着就要完成，深入地下十几米，云栖栀什么材料都给了，绝对能满足防护要求，那不如按兵不动，再抓紧赶工，造完就直接住进去。
纵然是核.弹，大家都躲在地下不冒头的情况下，又能怎么样？核.武器的一次性反应跟核电站泄露所造成的持续性核辐射输出完全不同。核.弹要的也是体积小、破坏力大而不是辐射。而目前最强核.武器是氢.弹，在核.弹中反而半衰期更短。
除非是直接核大战，否则一两枚爆.炸后辐射也只会持续一周甚至一天左右。加上现在所有东西都被腐蚀，效能大大减低，云栖栀甚至怀疑这个时间还会更短。
逄余走到她身侧。
云栖栀猛呼出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周围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情景。
人的底线真的会在循序渐进里被消退，人的接受上限也会在各种磨难和痛苦中拔高。第一轮灾难发生进行时，还是末日前期，小云老板如同惊弓之鸟，哪怕仅仅是一个没到时间的人畜共患病，都能把她吓到连夜跑路，躲回密山的半密山舍区躲灾。
现在重回这里。站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同样面临未知的危难，明明过往依旧历历在目，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云栖栀却已经脱胎换骨。
最初选定的时候，密山对云栖栀来说毫无特殊之处。接着她在这里和伊丽丽、伊丽丽、应卫松、姚青灵他们逐渐相熟，在这里正式迎接了末日到来、在这里救活豆豆、在这里激活了异能、在这里感受粉尘星子、在这tຊ里经历丧尸病患西部大转移。
第一次自己组织活动，特派的演武示胆会，第一次养小动物，第一次从零开始建造和维持一个人类生态圈……
在这里经历了太多，“密山”的意义便不再一样了。
云栖栀慢慢回想以前。
自己选的、自己千辛万苦养起来的。让特派转为任务兑换物资的生存方式，让老弱病残吃到福利餐，提供给普通人一份份工作。
小分队成员让整个密山依旧维持运转，小云老板外出做任务，把别地方的好东西搬回来。
云栖栀那时几乎把密山当成家了。
那时候的密山多美。全国首屈一指的低污染区，青山绿水，整个国内的标杆、首位新政策试点城市，温室投产，全松捷国人都要向往的地方。涡塔的人试图摘桃子，几度试探，翟松爱宁肯冒风险也要争抢。
可现在呢，经历了一波疮痍，被人弃之如敝屣，刚开启重建计划，结果又要迎来一轮.攻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令人心情压抑的暗色和残破。
225
“啊, 栀栀，你已经有好久没进来啦！”酒馆的酒红色小机器人一看到云栖栀便抬爪打了声招呼。
“可不是嘛！”云栖栀回应。
虽然之前因为各种原因的复杂心绪，确实有好一段时间没真实进入，但现在也没有丝毫陌生感, 连精神都放松了, 像彼此从未分隔。
云栖栀并没有“恃宠而骄”之类的念头，但被明晃晃的偏爱时, 是真的很难紧张起来。
她坐在吧台椅上, 感叹一声, “最近连个安稳的窝都没有, 在外面风餐露宿呢。”
小机器人的显示屏上换成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云栖栀非常领情，也朝它虚空抱了一下。
“我猜你这次来，是因为防护罩被激活啦？”小机器人显示屏上的表情又变成托腮坏笑，“而且因为要跟我这个白月光偷偷摸摸‘私会’，还跟逄余说……嘿嘿。”
云栖栀有些不好意思：“是啊。”但随即变成理直气壮，“但其实也不全是。而且逄余……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你在我这里的优先级肯定是最高啊。”
小机器人显示屏上浮现出两坨小红晕, 身子还相当入戏地扭了扭：“矮油～人家不好意思了啦。”
云栖栀先是忍俊不禁, 紧跟着就是一阵的心绪起伏。
再回密山这件事, 带给云栖栀的心情波动与情绪, 远比她自以为的要强烈的多。
不管是密山本身、是云家小分队，还是幸存者、翟松爱、甚至包括云栖栀本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后，再回头看，发现一切都物是人非, 种种心情复杂, 又感慨难言。
唯一不变的，居然是小机器人。从始至终, 对她都坦诚到可怕。
她在外面是整个云氏的定心石和物资储备仓库，是所有幸存者们的希望，是隐形的救世主，但在小机器人面前，就只是挺可爱的家养咪。
她前些时间里日思夜想、难以入眠的最大苦恼，也即最后一道大题，其实它早在一开始就已经直接给出了答案。只不过那时候的云栖栀完全没体会到其中隐含的意思而已。
对于一位美术特长生而言，精彩画作上多一个天生猫猫头形状的墨点子无伤大雅，甚至还有可能锦上添花，但绝不可能把整幅画作的主题、风格、特色加分点等通通改变。
——画卷本身已经定型了。
她能够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是因为小机器人愿意拿出一些零碎边角逗家里的小猫咪玩，但她无法改变整个画布。
世界末日这件事，人类大筛选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达成的。
现如今，在真正心态“成熟”，彻底明白哪些事能争取，哪些事她无法改变后，云栖栀甚至松了一口气。
“救世主”不是随随便便谁来都能当上的。拯救世界也不仅仅只需要能力比别人强一点而已。
有《星星谷》在手，有小机器人开挂并且剧透，但仅仅是背负了几万人的生命，就足够把云栖栀压到几度失眠焦虑，要是连“人类种族的命运”这种事都得扛到肩上，云栖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
——如果真的要走到那一步，或许也可以。毕竟一开始的云栖栀也想不到，现在的她能抗住这么一小片天，护住如今这些幸存者，甚至现如今都习惯了，甚至干的还不错。说明人的潜力还是能再逼一逼的。
但现在不需要考虑那些，在忧虑的同时，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只有负面情绪。
“没时间是真的，但也是因为顾虑太多。”云栖栀坦然说道。
“逄余的状态不太稳定，我们一直在一起时还好，中间我上个厕所，稍晚了一会儿他都焦虑。如果没有比较合适的理由就贸然分开帐篷，我真担心他半夜心态崩了又不想打扰我，就拿能力探测我的心跳和热能位置安抚一下他自己——要是一扫二扫没扫到，最后发现我整个人凭空消失，那乐子可就大了，我怀疑逄余能把整个建筑区都炸一遍。”
“而且密山……我对这个好像真挺介意的，可能就是新手村有感情吧。而且前一段时间过耗了嘛，很累，有点休息时间那倒头就睡了。”
“不过我有在好好照顾自己，特殊效果的菜肴当零食，一天炫个七八次，身体是没问题。逄余还定时定点就给我扫一圈，除了一点心脏杂音外，其他都很正常，但我精神上总感觉胸腔里面有股幻疼。加上最近施工声也是二十四小时赶工不停，脑瓜子就更嗡嗡了。”
“我还怕进来之后状态太差，想不到有趣的话题倒也罢了，但别一时脑抽直接说错了话，闹得场面尴尬，那可就不好了。”
“怎么会。”小机器人是不赞同的眼神，“没有这种事啦，《星星谷》本就是给你的‘金手指’，我只是附加的体验而已。你不过来找我聊天，单纯经营农场也是完全正常的喔。如果哪天《星星谷》反过来成了你的负担，那可就完全背离我的初衷啦。”
云栖栀就笑了下：“嗯。”
想了想，她轻快说道：“我其实明白，也知道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但……”
但她承担不起任何判断出错的结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因为太爱了，我懂！”小机器人抢答，语气相当欢快，“我都懂！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会多想，才在乎对方的每一点感受和每一点情绪呀。”
它看起来相当开心，甚至透出几分沾沾自喜：“你只有在我和逄余面前才会纠结。但你会跟他争主导权，会放.置他，会斟酌利弊——与其说你是爱上了他，不如说是几分习惯、几分依赖、几分喜欢和几分利益混在一起的综合产物。”
“而你在我面前，不仅没有这些，还有不知所措、方寸大乱。你会自卑，你想我开心，不掺杂任何其它，你对我的爱才是真的！”
云栖栀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眼睛略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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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这样喔。
小机器人给云栖栀上了杯加冰块的可乐，又拿来香蕉布丁和黑莓脆皮饼，一人一机边吃边聊。
首先小机器人先给了云栖栀一个选择：目前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问她想先听哪一个。
云栖栀……选择先听坏消息。
小机器人便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在‘灾害’严重性这一点上，越是人多密集和繁华的地方越受创。像全球腐蚀过后，一些重点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变成橡皮泥，一些高威力大型武器塌烂，但你曾经去的种质库，因为地处偏僻没几个人，却连纸张都保留下来了。”
云栖栀点头。
“目前世界里，人最少的地方还不是高原地区，而是南北极。”小机器人继续。
云栖栀心神一动。
小机器人也没有卖关子，并且知道云栖栀对这方面了解不多，还特意多解释了一下：“国家之间是有主权法律的。像怡米如果冒犯松捷国土，松捷便有权利将其驱逐——没本事驱逐出去那是另一回事了。而之前你和逄余去怡米做任务，也是趁夜走隔壁的边境。”
云栖栀再次点头。
这点她能理解。
“而世界上还有一些并不受主权约束的地方，也就是说没有受保护的国家政权，这种地方又被称之为公有区。”
云栖栀明白了：“比如说南极和北极……或者还有某些大洋什么的tຊ？”
“没错。”小机器人痛快说道，“核潜艇是一个国家的‘最终武器’，所以你懂得，自然要藏在隐蔽而保险的地方，那哪里会比这些地方更符合条件呢？”
云栖栀总结：“因为腐蚀主要集中在人群密集区，所以像南北极……或者某些类似的犄角旮旯，很有可能各方面的配备设施依旧是完整的？所以那些核潜艇逃过一劫，因此……还有能力？”
“差不多。”小机器人依旧坦诚到可怕，“我主要打击的就是各种高威力武器以及核.弹，你知道的，不是每一个国家都能有这种东西，所以越是发达与厉害的国家，越是被针对。”
“松捷也好，怡米也好，星理斯也好，陆地上的此类高精尖设备差不多都十不存三吧。其中松捷是最有道德素质的国家，不会把自家的高威力在全世界范围内乱放，因此最惨，除却你从怡米搬回来的那些，残量也就十分之二了。怡米和星理斯倒是稍好些，尤其是怡米国，虽然陆地上的残余差不多，但再加上国境外的那些驻军和武器装备，差不多还剩十分之四五。所以现在才有能力继续找事。”
“原来是这样。”云栖栀感叹。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海水全污染。”小机器人继续。
云栖栀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曾经取海水回来化验过，应该知道海洋污染其实早就开始了。但这里跟你原本的星球一样，海水面积比陆地面积大得多，加上水源流动与蒸发沉降，有一定的稀释与自净化能力，所以整体的污染没那么快。”
“而且我主要瞄准的地方是人类与陆地，所以近海和沿海的污染会更严重——其实在和平时期也是这样，不少人造垃圾会被海浪拍到海岸边。”
“你的那只小章章，就是因为一直在忍受污染海水的侵蚀，才会对你那么的有好感，主动跟随你。它非常聪明，而且敏锐，在尝试自救，当你拿出那一桶‘无污染’的海水后，它真的非常非常开心。”
“啊！”云栖栀顿时反应过来，“是啊！现在想想，是这样的。我当时……当时还真没想到那么多。”
小机器人点了点头：“就在几天前，因为地壳运动和海底开裂，大量未知毒素和有害气体出现，核潜艇和不少航船都开始出现腐蚀迹象。并且海鲜大规模死亡，有些舍不得浪费的捡来吃，也跟着中毒——所以他们很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再不把底牌打出去，就要闷死在家了。”
云栖栀忍不住“啧”了一声。
“怡米本身的糟糕局面也是原因之一。”小机器人继续：“怡米国不禁.枪，而且各洲独.立，再加上火山爆发让半个国家惨遭肆虐，整个国家都面临严重的呼吸道相关疾病与饥荒，断电断网断水，可谓是元气大伤，一夜回到野人时期。正因此你才能带着小队成功偷到东西——这又反过来进一步衰弱了他们的能力。”
“怡米人差不多死绝了，所以当潜艇因为海污染必须要出牌时……那总得炸到一个吧。想来想去他们觉得松捷应该还有不少人活着，就准备废物利用。炸到一百个不亏，炸到一千个血赚。只不过那边因分配吵了一架，有人说要全投涡塔，有人想单独为你留一枚，中途他们打了一架，差点按钮就摁了，这也是防护罩给你提醒的原因。”
云栖栀表情古怪。
“你当时在密山时，不少地方还是有网的，翟松爱把你打造成了个金字招牌，所以好几个国家其实都知道你。而全球大腐蚀就发生在你跟她‘决裂’出国之后，从那时起，信号网络彻底断了。”
“炸松捷的首都涡塔这件事，所有怡米人都是乐意的。炸你这件事也没人反对，问题出在你的归属地上——他们搞不清楚你现在是涡塔，还是依旧停留在密山。”
“涡塔是首都，整个松捷里没垮台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密山也塌没了，选择首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再者像涡塔的地标点是相当精准的，即便他们的仪器也出问题了，但只要数量够，范围可以基本保证不误差。而密山这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重点打击区域。”
云栖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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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算某种无妄之灾？
小机器人安慰她：“你知道的，现实比电影更加荒诞。有些人会因为你优秀从而恨你，哪怕你们彼此并不认识。”
这倒是真的。
不提那些因为自己人生失败，就持刀去小学的社会败类。双方完全不相识，只是因为小学生们“弱小”便成了目标。简直无妄之灾。
上辈子她自己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因为她拒绝了对方的告白，对方就恨不得她死，天天在论坛帖子中造谣辱骂恶意诋毁……要知道在被突然告白之前，她跟对方也是没说过几句话的半陌生关系。
也算是某种异曲同工吧。
云栖栀把讨厌的事抛到脑后，然后询问：“所以，他们最终决定了吗？”
“差不多了。”小机器人回答，“讨论之后，他们还是给密山留了一枚，不过你放心啦，离着你们建基地的地方很远——等会儿你出去的时候我把标点给你。”
云栖栀表情软下来：“谢谢你。”
密山毕竟是全塌了，所以基地选址的时候，先排除了原本的城市。毕竟地上有废弃的高楼大厦和不计其数的尸体，地下有地铁、污水系统和电缆，太麻烦，便直接选择了一处原城镇和郊区的区域。
而且这段时间大家口上都喊着“肯定没有幸存者了”，但连同云栖栀在内，把整个密山巡逻和清理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多少还是抱着点侥幸心理的。
之后还有固定的外出巡逻小队，主要是为了定时排查安全隐患，但也未尝不曾带着“或许能遇到个流浪者”的期待。
可惜，来密山也有几个月了，陌生的活人是一个没见着。
这样也好，也不用担心误炸.了。
想到这里，云栖栀松一口气，接着又来了些精神：“这是坏消息，那好消息呢？”
小机器人似乎非常喜欢这个话题，它的显示屏上突然爆开一朵朵七彩电子烟花：“是的！好消息是，只要栀子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等你基地建好之后，不管是怡米还是涡塔，都再也不会过来烦你啦！”
云栖栀陡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意思？”
小机器人的显示屏切换成坏笑黄脸表情：“我刚才说了呀，我说‘地壳运动和海底开裂，大量未知毒素和有害气体出现’导致核潜艇和船只都要废了——”
云栖栀连连点头，过了小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这个算好消息？”
“嘻嘻。”小机器人总算不卖关子了，带着几分得意地给她解释，“你学过地理，应该知道星球上的陆地布局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因为板块运动，才形成了如今的各个大洲。这也是某些专家能从纯内陆地区挖到海洋生物化石的缘由。那么……”
云栖栀的心脏宛如一只在寒冬里淋雨的麻雀，一股难言的梗阻感堵住了她的喉咙，就像是喉管被大手直接扯出来捏紧了一般，她一瞬间失语了。
“……就是这样！人类能成为星球霸主，就是因为团结、智慧、传承和高科技。”
“那么第一步，废掉科技；第二步，用灾难不断进行筛选；第三步，淘汰其中不合格的个体；第四步，清除传承知识与高威力武器；第五步，破坏团结的可能性，让人类只能以小单位进行抱团求生。”
“所有催化的条件都已经投放完毕。接下来就只需要以时间去等待，最后就是从新历史、新纪元中所诞生的新人类啦！”
226
夜晚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 清晨五点钟时，已经有了小三十度的高温。
建筑队员们换班，打招呼和闲聊声四起。
“下班了下班了！回窝休息！”
“嗳——我屋有个夜班的兄弟，昨晚吃了十一个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回来之后那肚皮鼓的, 可气人。”
“我倒是想吃点凉菜, 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
“地上没办法，基.地里面倒是好点。温度能低个六七度吧, 但灰尘大, 工作tຊ量也大, 都差不多。”
“我刚从食堂那边偷摸看过了, 今早儿吃饺子，还是随机馅。那边的婶子全混一块煮了，还有大蒜和醋，我高低得吃他个……”
隔了一段距离的某个帐篷无声无息地被拉开，逄余从其中走出，双眼中满是红血丝, 阴沉的视线扫过去, 阴影落在眼下, 显得有几分无言的恐怖。
建筑队员们又热又累又饿, 聊了短短的几句后便迫不及待前往食堂吃饺子。换班的人接手工作，同样不说话了，但短暂停止的机械工程声再次响起，更加尖锐和清晰。
逄余站了一会儿，胸膛轻微起伏, 很快重新抬步, 走到旁边的帐篷前停住。
他安静望着这顶深蓝色的帐篷。
云栖栀购买的那几吨帐篷被翟嵇支走之后就没再要回来，但她手上一直留着两顶非常贵的极端款, 来到密山这边后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两顶颜色不一样，云栖栀先选了深蓝色的，另一顶深绿的自然交给了逄余——她严肃认真地执行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即便只有一板巧克力也会一分为二给他。
非常非常可爱。
与云栖栀相关的记忆都是幸福的，这让逄余即将崩溃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如果没有昨天的事，这个时候他该在里面，沉迷于她的睡颜，等到时间了再轻轻唤她——她每次都会赖床，醒不过来，呜呜咽咽的，不管怎么亲亲抱抱都不会拒绝。
站在这里等，逄余几乎要疯了。
在理智崩断的前一秒，他听到了很轻的抽泣声。
短暂的思绪空白后，那些躁郁几乎是如潮水般迅速退去，逄余立刻上前，张口呼唤：“栀栀？”
短暂的安静过后，略带沙哑的微弱回应从里面响起。
“……逄余？是你吗？”
逄余毫不犹豫地打开帐篷，进到里面。
他爱的人蜷在支架床上，眼睛发红，眼皮微肿，脸色却白，略带憔悴的模样可怜极了。逄余裹挟着怒气冲过去，刚想询问出导致她难过的罪魁祸首，云栖栀却先朝他伸出了手，嗓音细弱。
“抱抱。”
“……”
逄余在旁边坐下，把人正面带起来，一条手臂搂紧她的后腰，指节轻轻擦过眼下，声音仍旧低沉：“哭什么？谁让你不高兴了？说出来。”
云栖栀坐在他的腿上，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像只抱着树的考拉，不爱动，也不想说话。
逄余抚了抚她的头发，没有再开口，只是抱紧她，像一个永不会被风雨侵蚀的避风港。
过了十几分钟后，云栖栀从这个坚实而牢固的怀抱里汲取到了足够的安全感，才稍微抬起头，磕绊开口：“我没事……就是，昨天晚上看到了一些东西，就一时间挺难接受的，所以……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昨天云栖栀说过的话，逄余不至于今天就忘了。而且正是因为要回顾她以前的资料，他昨晚才不得不分床，此时立刻回应：“如果一件事会让你痛苦，那就抛弃它。”
逄余声音逐渐变得低而温和：“你也不必将全人类都考虑到。你可以当领袖，但如果所有人离了你就没法活，那只能说明人类灭绝的时刻已经到了。”
云栖栀目光还有点恍惚，然后就是疑惑：“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逄余长眉微挑：“你难道不是在为这个烦心？”
“啊——”云栖栀慢慢反应过来，“其实是……接下来会有很大很大的事情发生，这件事可能会颠覆人类的历史。”
“你的安全会受到威胁吗？”逄余询问。
“不会。”云栖栀迅速回应，“不光是我，你、翟嵇和伊丽丽他们也都不会出事的。就是说……可能地貌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但我们现在的板块不会被波及。到时候躲在加固的地下基.地里，生命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那还有什么可担忧的？”逄余继续。
“……”
云栖栀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逄余自从抱到自家小云后，状态就好多了，此刻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姿态和缓。
云栖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觉。
在经历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后，小云老板的心态早就成长了，即便还是会有不忍心和难过，但已经不会再让这些感性情绪影响到判断和计划。
——不提这一路上看过的策划案和经历过的阴谋诡计，单单云栖栀和逄余带着士兵去了怡米国那次，血河流淌、残肢遍地，云栖栀连给下属们往腹腔里塞肠子这件事都干到麻木了，又怎么会因为再一次的灾难事件而情绪崩溃到这种地步。
她只是……
“我只是突然有点……茫然。”云栖栀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掉出来，大颗大颗的砸落在逄余的衣服上。
即便是心里难受，可还是要绞尽脑汁对着逄余说谎，这种感觉更加令她崩溃。
“我觉得我很格格不入……你知道我的来历的，实验室算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他们对我又非常好，我无法恨他们，但事已至此，也不敢真正的亲近。”
“人类……普通幸存者都是受害者，也算是我的同胞，那我尽力去做一些事情挽救他们，但我发现，这一切终究是徒劳。一切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了，实验室从来就没打算手下留情。可最重要的是，当我清楚这一切之后，我……我的潜意识，却是瞬间默认了。”
“你能理解吗？”云栖栀哭花了脸，逐渐有些语无伦次，“但这一切并不是我的错。我知道，我很清醒。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只是一颗棋子，只是实验体！可我……我到底算什么呢？我在哪里？”
逄余捧住了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我是属于你的。”
云栖栀的眼眸一瞬间定住。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对你好，但他们的目标和追求更重要。翟嵇、伊丽、应卫松这些被你养到功成名就，他们的人生非常幸福，所以越往后越不愿意把性命抵给你——他们都做不到，但我可以。”
逄余低声说道，“我会永远属于你，我会永远陪伴你。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我注定死在你前面，要是你先老死，我也会立刻跟上。”
就算有黄泉路，牵着手一起走就是。
怕什么。
别害怕。
“我活在这世界上也是孤家寡人的，”逄余表情带了些漠然，“但你成了我老婆之后，我就有家了，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你如果找不到国，那你和我就是一国。你想要安全感，就从我身上找。不要在沙漠里钓鱼，不要在错误的地方徒劳无功，不要从不值得的人身上寻求你要的东西——我永远都在这里。”
云栖栀蓄在眼里的泪便又落了下来。
逄余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低缓说道：“自从回到密山，你的状态就一直不好，等到施工结束，你必须要有一段假期了。”
云栖栀还是个流泪猫猫头。
看着她好像还是郁郁的样子，逄余牙关咬了下，尝试转移话题：“肚子饿不饿？再哭的话，你就要变成悲伤蛙了，我给你弄点东西敷一下吧。”
以前总会把小云老板气到跳起来的挑衅话语，今天也失去了作用。
她的情绪就像是阴霾下雨天，淅淅沥沥的，也提不起精神来思考其它的事，只顺从着逄余的动作，微微闭眼，不再出声。
……
一套冷毛巾、鹅蛋、《星星谷》内属性食物的连招使用出来，云栖栀原本发肿的红眼眶也恢复了正常。
云老板的帐篷位置是小分队成员精挑细选出来的，地势偏高，相对远离主体区和集中居住区。也因此，滋喳乱叫的施工杂音并没有响到嘈杂的地步，云栖栀仍能听到逄余收拾东西时的一点轻微窸窣声。
不急不慢，沉稳安定。
一时间，云栖栀的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宁静感。
“……春米那边再加派些人手，基地完工之前再通行一趟吧。”她突然开口。
“其他人都可以代行，你不能去。”逄余平淡回应。
云栖栀本来也没打算去。
她感觉自己一瞬间像是大彻大悟了，此刻就一点世俗的欲.望都没有，整个人就很超脱。
板块破裂活动啊，幸存者啊，活死人丧尸啊，未来发展啊……一切都好像无所谓了。
既然她和逄余都不会死，那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好了，毕竟这本来就都不是人力能挽回的事。
她也是人，所以一样的。
云栖栀想。
或许是她潜意识把自己当成什么天选之子了（虽然从经历来说，这么讲也没错），因此自认为是救世主，孤胆英雄，是背负tຊ着使命的勇者——简直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所以才会自作多情地一通输出，自顾自地赋予自己一些使命感。
但实际上她啥也不是！
逄余觉得翟嵇他们被“惯坏”了，云栖栀觉得自己何尝不是也如此。从一开始战战栗栗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一门心思讨好小机器人，到现在都膨胀到觉得自己应该当全世界的救世主了，还在世界意识和普通幸存者之间的立场而纠结，把自己委屈成那样，何尝不是另一种被惯坏。
实际上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转过弯来之后，云栖栀都觉得自己好笑。
看她一直没作声，逄余有些误会了：“你不能去，不可以去赌一定能平安来回的概率。”
云栖栀回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我不去的，刚才是在想别的事。”
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逄余这才缓和下来：“抱歉，是我误会了。你很厉害，即便心情很差，但也不会冲.动做事，依然很有条理……”
似乎是没说过这种直白的夸赞，他明显有些不自在，但神态还是相当认真：“你非常优秀，并且最重要的是，你在不停进步、不停提升自己的同时还保持了原本的自我，依旧非常柔.软，非常纯洁，非常可爱。”
云栖栀的脸“唰”一下红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
“我在叙述事实。”逄余低声回应，“你就像是小小的神明，我看不得你因为别人而从天上掉下来。”
云栖栀瞠目结舌。
小云老板没感觉到肉麻，她只是深切体会到了，他是那么认真地想让她不要再继续难过。
逄余把用完的东西整理好，走到床边，轻轻将云栖栀的手握住，安静了一会儿后，他认真说道：“你相信我么？”
“？”云栖栀疑惑，“当然。”
“那我和翟嵇、伊丽丽他们之间，只能二选一的话，你选择谁？”逄余继续询问，目光牢牢锁定着她。
云栖栀微微皱眉，没有不解的反问，认真思考了好几分钟后，才低声回答：“我选你。”
毋庸置疑。
逄余并没有流露出额外的情绪，只是颔首回应：“好。”
……
翟嵇依旧代领包工头这一职，他可比云栖栀忙多了，每天都007，一周干七天，24小时都是工作时间。
但此刻听到声响，回头看到云栖栀过来，即便自己脸上的黑眼圈都快堪比大熊猫了，仍是露出惊喜的笑：“小云，怎么过来了？”
云栖栀回了个笑，轻声询问：“来看看情况，翟哥，这边大概什么时候能完工？”
翟嵇短暂一愣，停了两秒后才赶紧回应：“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现在正在检测和封闭环。为了尽可能保证安全，每个‘间’都做成了独.立的，这样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能最大可能保证不互相牵连，但检查和复核也就慢了些。”
“还有封装，防水和绝缘，以及防辐射和抗震检测，再有墙壁和地板涂层，门框和地砖，门窗以及内部的供暖管道、供电网以及通风排水……再加上最后的清扫工作，这样一来，不算其中的软装，七月前应该能入住。”
也是因为地下基地和地上建筑不太一样，难度大了些，即便有相关人才，谨慎之下，工程也是慢了点。不然以之前建楼的经验，少说还能再提前一个月完工。
云栖栀轻轻点头。
这就很好了，去年的极端高热实际是从九月下旬开始的，持续了二十余天，这大半个月是真的只能留在室内，出门就得死。现在七月前能完工，也算是预留出了准备时间，即便今年有所提前也不怕。
翟嵇有些犹豫，看了看周围嘈杂的环境，他走近一些，低声说道：“小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谈谈，能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吗？”
云栖栀自然是无不可。
翟嵇把这边的事一安排，保证自己离开一会儿也能顺正常运转后，便领着云栖栀走。逄余站在她旁边，移动电话陈小龙则安静跟在后面，目光巡视周围。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一个放满了计算器、电脑、草稿纸、文档和记录表的大帐篷而已，伊丽丽此刻就在里面埋头苦干，投入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云栖栀他们进来了都没注意。
翟嵇也没有过去打招呼，把桌面稍微清理了一下，又从堆成小山的档案纸里扒拉出来一把椅子，让云栖栀坐下，然后开始斟酌语言。
“是这样的……即便大家都挤一挤，以基地目前的面积来说，最多只能容纳现人口的三分之二。这也已经是工程部尽最大努力的结果了，如果再扩大，那么很有可能到八月甚至九月还无法完工。”
“那么剩下的三分之一该怎么处理，就是个问题。如果直接遣送回春米，恐怕其中有些会不乐意……即便你这两天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一边说着，翟嵇也是一边不自觉地观察云栖栀的表情，越发觉得有些违和。
没等云栖栀说些什么，逄余先开了口，语气冷漠：“春米那边已经有了基础运转能力，只是满足最低生存要求的话，肉菜水电都能支撑得住。但密山这边一切百废待兴——你所说的‘挤一挤容纳现人口的三分之二’，有考虑过这边供需的问题么？”
翟嵇因为这个问题愣住了。
他一瞬间没能理解。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哑口无言。
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之前小云一直管吃管喝，所以我默认了这一行为，所以只考虑了怎么能多塞人的问题，你现在突然翻脸，我才促手不及”这样的话么？
那种隐约的“违和感”被坐实，属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翟嵇快速思索了几秒，然后轻声回应：“抱歉，我确实没考虑过这个……小云是什么想法呢？”
逄余流露出几分似笑非笑：“如果你不能为她分忧，也不能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如这个总经理就先别做了，踏实当一段时间的包工头吧。”
旁边的伊丽丽抬起头，瞳孔微缩。
后面一直当背景板的陈小龙也是屏住了呼吸，心跳逐渐加速，不知道是该抓紧找个理由离开，还是继续把自己当成个没生命的摆件。
翟嵇只是短暂一停顿，便直接应下了：“本就是小云名下的职工，那当然是由着她安排。不管什么职位，工作都是一样做的，当个包工头，我还能稍微歇口气。”
“那么，”他低下头，看了眼旁边的表格，征询道，“关于留存人数和后续安抚这一块，该交接给谁呢？”
“辛素梅主管，丁如霜暂代主秘协作处理。”逄余一点表面形式都不做，摆明了就是要踢人，“物资管理换狄溢之，冯肃后勤，古景诚和戴新鸿去安全巡查，万光亮照旧管控网络通讯，林净秋接任总经理，先看看工作情况——陈小龙连线，让他们过来开会。”
翟嵇的心逐渐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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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龙立刻复活：“是！”
这样一来，鄂芸、姚青灵、万光亮他们都安然无事，整个云家小分队里，就只有翟嵇、伊丽丽和应卫松三个人的职位被剥离了。
翟嵇还没有斟酌好语言，旁边便传来了不可置信的声音：“为什么？”
是伊丽丽。
翟嵇被这一声带回神，还没等他出声制止，逄余先开了口：“嗯？你就是这么跟长官说话的？你以前在伍的时候，指导员给你安排任务，也这样质疑两句？”
来不及了。
翟嵇无声叹气。
逄余唇角轻扯，神情讥讽：“你是觉得自己有权利质问老板；还是觉得老板没有权利调动你的岗位；又或者说，你觉得这个位子就应该一直是你的？”
“你的不可替代性在哪里？你的工作是否完成的很优秀？你能做的事，别人能不能做？你一开始是因为才能而被招聘的么？如果都不是，你哪来的自信，喊出这么一句为什么？”
“噢，原来你一开始是云栖栀的保镖，和我一样。”逄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因为当时她身边就这么几个人，所以排排坐分果果，每个人都安排上了个过家家的职业——既然是这样，那你说一句‘看在咱们以前的情分上，让我走走后门继续做文秘’不就是了，云栖栀那么重感情，她又不是不答应。”
不提已经脸色涨红的伊丽丽，翟嵇都忍不住动了动——
逄余这张嘴实在是太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翟嵇又无声叹了口气，轻声接过话题：“逄余，tຊ我们确实有或多或少的问题，我只是不明白你突然发难的原因。不过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不妨直说。”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逄余没什么表情，“等他们来，当着我和云栖栀的面完成交接班就行。”
“那我们以后干什么？”伊丽丽还是没忍住，说话略有些冲，目光直对着逄余，“你自顾自说了这些……这些你都可以说了算吗？”
翟嵇又是叹气。
小云一直在旁边听着，只是没出声而已，这难道还不算是撑腰和表态吗？当然翟嵇也能理解伊丽丽，毕竟她的问题也都是他的。
他同样有点不甘心……
想到这里，翟嵇也不再圆滑和理智的考虑事情，干脆也直接起来：“我也想问一下，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吗？是谁做出了背叛的事么？跟应卫松有没有关系？如果一切正常，却突然被革职，我同样有些难以接受。”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三个人保持了单线对话，都没有扯到云栖栀身上，但即便此刻还是对逄余发问，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们的小云老板身上飘。
他们都知道，真正有话语权的那个人是谁。
逄余都懒得回应，眼皮都不抬，只是看这段时间的总档。
而云栖栀也有点懵呢。
逄余的这一行动可能跟她刚才哭了有关系，毕竟刚才他问她“二选一谁重要”的问题，但她不太理解其中的逻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正是因为暂时想不明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既然刚才表态了“选择逄余”，此时就会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而且走到今天这一步，云栖栀已经无比清楚的明白，真的只有逄余是完全属于她的，是完全以她为主体去处理事情的。
小机器人有自己的目标，翟嵇和伊丽丽他们选择更好的发展岗位，这一切都是正确正当的，无需任何质疑和阻挠，但更能突显出逄余的难得。
明明他也足够有能力，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方向去发展自己，但在每一次的选择题中，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守在她身边。
又让她怎么不去珍惜？
……或许从一开始，她与逄余的双向箭头便已经注定了。
看云栖栀只是发呆的样子，翟嵇和伊丽丽都有些失落，很快，断续的脚步声和对话声响起，紧接着越来越明显，直到帐篷被撩起，爽朗大方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小云是在这里面吗？我们来了！”
“哎，今早上那水饺真好吃，我吃了二十来个！就是中间吃到了香菇鸡肉味，真是邪端——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口味？”
“瞧把你惯的，还挑起口味来了，有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有本事就别吃，饿两顿就知道好了。”
“你可是冤枉人，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吃了？我一没叫小云以后别放这个，二没蹬鼻子上脸要求单独给我开小灶，吐槽一句不适合包饺子的馅还非要当饺子而已嘛。”
翟嵇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
丁如霜、林净秋、狄溢之、丁素秋……包括萧华黎都跟在后面，进了帐篷后先朝云栖栀露出羞涩的笑，然后作为保镖走到边上，给主要人物腾地方。
由于人多，陈小虎目光环视一圈，找到自家哥哥，也过去贴边站着，稍有些不解，低声问他：“哥，你特意叫我也一起过来是干什么？”
看看在场的都是谁，这明显就不是他们兄弟该呆的场合啊。
看哥哥只是一副目光幽远的架势，陈小虎扯他：“走啊，门口站岗去。”
陈小龙身子一歪，连忙重新站直，瞪了弟弟一眼：“老实点！”
陈小虎：“哦……”
几位阿姨一进来，面容放松且带笑的模样一下子就把帐篷里的凝重冲散了，几位叔叔没这本事，站在旁边当摆设，但神态和动作也是放松的。
“小云啊，咱们的基地什么时候建好？我这段时间可叫毒虫给嚯嚯到要老命了，你看我胳膊上这大包，我都不知道叫什么给咬的。”
“谁叫你自己睡觉不老实，小云别理她，她晚上睡觉嫌热，不把睡袋拉好，胳膊搭出去了可不就挨咬。”
“哎——怎么回事啊，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再掀我短儿，我就、我就把你牛肉过敏但还嘴馋偷吃结果起一脸红疙瘩不敢见人于是戴口罩谎称自己感冒的事儿也说出来！”
“……”
云栖栀都被逗笑了。
逄余抱臂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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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应卫松也紧赶慢赶地过来，逄余抬手一示意，帐篷里便安静下来。有人转眼看了看还在旁边坐着的云栖栀，又转眼望着逄余。
平铺直叙、简洁明了的把事情说完，在场人的表情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气氛顿时不太一样了。
林净秋脸上的笑容稍作调整，以一种客气礼貌又不失友善关切的模样望向翟嵇，柔声说道：“既然是正经的工作调整，那我就不矫情推辞，直接觍颜接担了。只不过，对于这新任务的内容，我还要跟你对接一下，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要多多打扰了。”
翟嵇没什么反应，平淡点头。
伊丽丽有了心理准备，表情虽然不太开心，但动作也没停滞，给拘谨走过来的辛素梅介绍目前进度。
而应卫松就没那么冷静了，他瞪着狄溢之和冯肃，浑身都是抗拒，言辞更是激烈：“逄余，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等回应，他又望向云栖栀，眼睛睁得大大，眼珠子都有些外鼓：“小云，这是你指使的吗？你要……你要抛弃我们这些老员工吗？还是说这些人说了什么？他们可是涡塔来的，跟咱们不一帮！你把权利全交接出去了，你——”
“你这样岂不是在主动把自己架空？他们都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
看起来他多少残留了些理智，没把“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话说出来。不过也没差，因为这句话都直接写在他的脸上了。
“应卫松的抗诱.惑心态是整套班子里最差的，而且智商和情商都不行，还不会主动上进，成长性非常有限。”逄余低声对云栖栀说道，但由于帐篷面积就这么大，每个人都听到了。
“你一直让他做基层，一辈子不经受别人刻意设下的圈套，他就能一辈子老老实实。但只要一直给他权利，一直不去约束他，他必定会是所有人当中最早被腐蚀的那个——不管迈出去的第一步是他自己想的，还是被别人坑的。”
这一点云栖栀是深有感触的，毕竟“怕自己德不配位”这点也曾经困扰过她。不合适的人摆上高位那注定是个灾难，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蠢货拥有了权利，谁也不知道他一拍脑袋能做出什么事来。
当人的地位提升时，心态也必须跟上，不然不管得到了多少，都注定会失去。
云栖栀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心态达没达标，最起码她对外的展示达标了。
“逄余，你什么意思。”应卫松的脸涨红了，又看向云栖栀，目光不可思议，“小云，你也这样觉得吗？你们这次的目的就是为了集中羞辱我？”
“别给自己加戏，赶紧交接。”逄余示意了一下狄溢之和冯肃，“把权限都拿到后，不仅要立刻接上供应，还得把过往的数据都统计一遍给我。后勤这块是全透明的，其他人也都可以去帮忙。小出入无所谓，如果发现大问题，上报过来有奖励。”
“我不。”应卫松握紧拳头，身子都在微微发抖，目光执拗，“除非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我绝对不同意。”
就连旁边装雕塑安静吃瓜的陈小龙陈小虎兄弟都忍不住在心里‘哦豁’一声，感叹这位不太熟悉的应先生的头铁。
逄余的眸光骤冷，不过还没等他做些什么，云栖栀过来这边帐篷后首次开口了：“你想要什么理由呢？”
她一开口，整个帐篷都安静下来。
应卫松同样冷静下来，整个人看着没那么紧绷了，语气也缓和很多：“我就是……我不明白，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这样？我完全没有准备。”
这也是伊丽丽和翟嵇在思考的问题，因此也无意识停了下来。
云栖栀沉吟几秒，然后缓缓说道：“首先，像木系、读心、通讯、空间这些特殊系异能者，本身具有很强的发展价值，因此比较受重视。躯体系在工程方面额外出力，因此工资也是翻倍的。但到了管理层，异能拥有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这一点你应该有体会。”
这点确实没错，毕竟应卫松本人tຊ的速度异能也没给他的工作带来非常强的提升——简单来说就是不怎么适配。
“其次是专业度，武装管理部狄溢之，安全部冯肃，应急组织部辛素梅，国务委员会组长丁如霜……”云栖栀挨个介绍，然后看向应卫松，“你呢？”
应卫松的脸色又有点不好看了。
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最排斥这些“厉害的新成员”的那个，并且在春米的基础建设时，丁如霜曾经提议取消食堂，直接缩小了应卫松的地盘，这让他一直对中年组没什么好感，于是此刻也是直接开口：“小云，话不是这么算的。”
云栖栀稍一示意，继续说道：“你说他们全是涡塔人，所以很有可能会背叛我，做些小动作把我架空，然后拿着我的地盘向涡塔投诚……但你们不会？”
应卫松就是这么个意思，但这话自己说的时候没感觉，云栖栀重复了一遍后，他就稍微有点不自在了，但现在是关于他今后职位的大事，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翟嵇微微闭眼，伊丽丽露出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干脆偏过头去，继续整理要交接的文档了。
旁边狄溢之和冯肃脸色古怪，一直安静看热闹的丁如霜和林净秋彼此凑近，窃窃耳语，还低笑出声。
在场可能只有云栖栀的心态是端正的：“那么，请你举证说明。”
应卫松：“……什么举证？”
“当然是谁主张谁举证。”云栖栀有些惊讶，“难不成你是觉得，只要空口白牙这么说了我就该直接信你？即便是杀人犯都有权利得到一位律师。”
“如果你证明了，那就进行双方辩论，同样没有只能你说话而别人不能说话的道理。如果你无法证明，这就是造谣污蔑。”
“我想做人最起码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任，更何况你还是后勤保障部的主管。如果你满嘴谎话，我该怎么相信你没有在账本上造假；如果你不经过思考就能直接诋毁别人，我也会疑虑你会不会因为个人偏好而假公济私——我希望你不是这样。”
应卫松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丁如霜目光透出几分怜悯。
打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这个应卫松不太聪明……或者说有点作茧自缚的小聪明，他完全不是掌权当官的料，情商实在太低。如果不改变，之后一定会出事。
逄余对他的评价一点儿没错，最可怕的是，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就真的丝毫都没有成长。
职场的大忌讳他是一连串的撞啊。
林净秋同样是这么觉得的，但她思考的角度不太一样：与应卫松的自我认知相反，这位小老板明显还对“老员工”有情分，不然也没必要费这多余的嘴皮子。
那么姿态还是要放低一点，工作时不能做绝……
“我当然不是——这个也不需要举证啊。”应卫松的大脑飞速运转，接着好似灵光一闪，连忙说着，“我们从一开始就跟着你，可他们呢？在场几位年纪都不小了吧，也不知道在涡塔跌爬滚打了多少年。涡塔可是首都，积累下来的资本都在那儿，难道能说舍弃就舍弃？而且狄溢之一直都是线人，这个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丁如霜笑着询问：“那么密山和涡塔，你觉得哪个更厉害？哪个地方更有发展潜力？你觉得小云老板值不值得我们带着全副身家来投靠？”
刚才保持安静是为了尊重云栖栀，但可以双方辩论了，丁如霜自然要反怼，她可不是真的好脾气，任由别人臆测而不出声。
应卫松怔住了。
即便他再急，也知道不能当着云栖栀的面说“密山不如涡塔”，更不能承认云栖栀不值得投靠。可如果承认了，岂不是就自相矛盾。
“密山也好，春米也好，都是云老板一手撑起来的。”辛素梅轻声细语，娓娓道来，“地皮的所有权、威慑武器的获取、建筑材料、衣食住行、幸存者的工资、基本秩序的保障、甚至精神支柱，都来自于她。”
“你是后勤保障部的主管，但你真的做好了吗？还是说，你真的以为，后勤保障就是指现在有一百个人，那你问老板要一百份盒饭分下去就完工？”
“那如果真是如此，这个职位上是你还是别人，有什么差别吗？一百份盒饭分给一百个人，即便是初中学历的人都可以做到。”
林净秋同样开口：“春米那边刚刚能够自主供应植根和肉类而已，要是想让大家有力气干活，还是得靠她供应，密山更不用提。所谓的后勤保障主管，的确只是个发盒饭的工具人罢了。”
狄溢之则更加直接冷酷一点：“你是否把大家都能吃上饭这一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还是说，你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因而被辞退了才觉得有落差？”
应卫松额头都开始出汗了，尖锐的问题让他大脑一片混乱，最后大吼一声：“都闭嘴！”
中年组们戛然而止，然后朝云栖栀抛去一个眼神。
逄余语气凉凉：“你看，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再过一段时间，还真不一定能如何。”
云栖栀这下是真的叹了口气。
不过她跟应卫松实际上还真的没那么熟，甚至都不如鄂芸，便慢慢地为这件事结尾：“没有核心竞争力，没有突出表现，没有基础道德……你被解雇了。”
等陈小龙和陈小虎把应卫松带出去，帐篷里重新回归热闹，所有人继续进行自己的工作，云栖栀掏出手机，首先把［云氏集团管理员版］内的员工信息进行更替，然后查看了一下应卫松的工资余额。
63258.20元。
看到这个数字，云栖栀感觉有些五味杂陈。
因为翟嵇的余额都已经将近70万了。
云氏的员工一直是有工资的，由保底的基础金、福利、出勤和奖金共同构成，管理员多出一项管吃管住。但不管是什么员工，保底工资都是很低的。
翟嵇拿了好几次奖金提成，一路上作为总经理更是尽心尽力，即便是没了总经理的职位，他也还是云栖栀的保镖，因此照旧能享受管吃管住的待遇——即便之后再也不工作，这辈子都足够活了。
可应卫松就……
上一次在密山，还与翟松爱保持合作的时候，除了基础建设类，云栖栀还开辟了专门的劳工公交线路，建起了超市，位置就在特派局旁边。所有的云氏员工都可以前去使用余额买东西，就像末世前一样。
另外还有五花八门的券，打折的，可以购买多件特价限购产品的，可以直接免费领取任意一件超市货物的……结果也没维持太久，云栖栀与逄余出国做任务，超市和交易所也因为没有持续的供货源而解散了。
而等到从怡米国回来后，全球腐蚀，天灾加剧，像这些额外的事情都没法做了，于是重新回归集体食堂。
食堂里吃饭其实是收钱的，只不过比起末日前的物价略微便宜一些，在春米的时候，APP的身份码就会记录次数，然后每月扣完额度后才把剩下的工资发下来。
这笔钱可以攒着，也可以拿来在［云氏超市（线上版）］里进行消费。
像牙刷、毛巾、卫生纸一类的日用品；还有奶粉、蜂蜜、果冻、黄瓜味薯片这种平时不会出现在食堂里的食物；以及手机、维C、书籍漫画、雪花膏甚至玩.偶等等的特殊物件都可以购买，只不过发货比较慢——云栖栀每1-2周都会根据物资需求表取一波东西。
之后等新城市正式建立，这笔钱还可以用来买房或者租房。
而应卫松的数字这么低，只能证明两种可能：一是他花销特别大，全消费了；二就是他完全没有参与任务，因此一点提成奖金都没拿。
这可是小机器人出厂的APP，统计不会出错的。
逄余抬手摸了摸云栖栀的头：“你在难过？”
“没有。”云栖栀低声回应，还是低头看着屏幕，停了几秒后才望向逄余，“所以，你这次这样做，就是因为发现了他有问题？”
逄余表情略有古怪：“不是。”
云栖栀：“？”
“算是阴差阳错吧。”逄余也觉得有些巧合，“你为自己的立场难过，所以我来带你看看别人，他们比你更不如。另外，我认为‘纠结’的本质是有选择权，如果前方只剩一条道路的话，是不必犯愁往哪里走的。”
云栖栀：“？？”
逄余奉行的是“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安慰完了云栖栀，让她不再那么难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tຊ要斩草除根，彻底清扫隐患，让她再也不会因为此类问题而困扰。
他知道这一番动作会引发什么结果，甚至已经判断出了会是应卫松，但没想到应卫松能如此“不长进”，都出乎他的意料——当然，目的也是达到了。
“你是真的很优秀，不要过度贬低自己。”逄余低声说道，“应卫松就是个很好的对照组，一，你们都有着一个强大可靠的后盾。二，你们身边有相同的伙伴。三，你有我，他有鄂芸。即便鄂芸在谋略和教育方面比我差一些，但应卫松本身还有军队经历打底，所以仍旧算持平。四，你们都没有被控制，成长是偏自由的，思维和想法也是自由的。”
一开始都是德不配位，应卫松没有丝毫的上进心，而云栖栀明明可以躺平当个团宠小公主，却主动承担了职位带来的责任，努力提升自己，即便过程中有犹豫、有徘徊，有无数次自我怀疑，却从未停止。
有了任务后永远都是身先士卒，活动在第一线，遇到危险不逃避不拖后腿，还能将战友拖出枪.林弹.雨。
到了现在，应卫松基本已经失格了，被眼前的“安逸的温床”所彻底麻痹，忘记了残酷的末日背景现实，自我堕化，不再坚持发展自身，而是将自己的一切全寄托在外人身上，沉溺在虚幻的安全的沼泽里。
拥有铁人意志的冷酷领队没什么好称道的，逄余自己就是，残忍一点的培训也不是练不出来。
而站上最高位，拥有了一切，可依旧把自己放在最底层的领袖更加难得。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他家的短腿兔子已然能做到杀伐果断，但依旧会为生命而哭泣。再下一秒，当逄余开始对一直以来的同伴好友下手时，即便事先毫无心理准备，她却以冷静和理智处理问题，发觉应卫松出现严重问题，便果断放弃。
这怎么称不上优秀？
他一直会因为云栖栀而目眩神迷。
“……”
小云老板觉得他今天实在是太会说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她那点儿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难过确实消失了。此时歪头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感叹。
云栖栀还记得，她打从一开始就问过小机器人，对这几位保镖的看法，还记得它说的是‘在3年内人品可以保证，6年内立场可以保证’还有‘翟嵇和逄余比较好，伊丽丽也有成长性，但应卫松便略差了些，恐怕跟不上’，现在看来，果不其然是世界意识，一语成箴。
今年已经是第2年了。实际上应卫松还没有背叛或者真正存了歪心思，但按照他刚才的表现来说，再过一年，等到明年还真不一定如何。
“我真挺幸运的。”云栖栀突然说道。
逄余望向她，又摸摸脑袋：“嗯。那接着进入下一个话题？”
云栖栀：“……还有下一个话题？”
当然有。
把应卫松拎出来给小云老板展示一下，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的优秀，这叫什么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于是当云氏小分队和中年组终于初步交接和了解完工作情况后，逄余再次施施然投放下一枚大.炸.弹。
“物资供应，从今日开始限制额度。”
227
中年组的表情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而云家小分队成员就状态各异了，但下意识望向旁边，看到同伴也是略带茫然和猝不及防的样子，心稍微安定了些。
只要别光自己被蒙在鼓里就好。
旁边的陈小虎陈小龙兄弟略有些骚.动, 但没吭声, 只着急想要听到后续。
这样一来，逄余说出那句爆.炸式的话后, 场面居然是安静了下来。
不用再维持场面自然省了事, 他接着说道：“未来的城市计划, 你们应该都清楚。云氏的三大主城, 分别是林铸省春米市、密安省密山市、高扬市孟海区。中间被圈起来的区域，会逐步成为安全区，再看情况添加耕地、林业、养殖、工厂等设施。”
“如果后续没有意外，这就是大家后半辈子生活的地方，因此，也该提前准备好分家事宜——如果你们不喜欢这个词, 也可以理解为分封。接下来每个人写一份相关的预想提案, 内容不允许重叠, 明日这个时候递上来, 依旧在这里开会。”
云栖栀突然感觉梦回大学课堂，老师慈眉善目地讲道：‘咱们本堂的作业也不多，三千字的论文交一篇，下节课前交上来，查重不能高于28%, 记进平常分里哈。’
还好现在她是查作业的那个, 而不是写作业的那个了。
对比起写惯和看惯了政策章程的中年组来说，这又是对云家小分队不太友好的一项。但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一记警告, 没人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
“既然没有异议，本次到此为止，接下来该做什么照常吧。”逄余牵起云栖栀，领着她出帐篷。
云栖栀眨着眼，刚想要说什么，先被一声焦急的呼唤打断了：“小云——！老板！”
是鄂芸。
她还穿着白大褂，满脸都是焦虑，看到云栖栀出来后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来，然后在不远处急刹车。
“小云，应卫松做错事了对吗？”鄂芸表情很难看，“他还在自己一个人发疯，我是过来询问一下，是……再不能在基地这边生活，还是……还是说，单纯被撤职，之后还能在云氏继续找工作？”
“被撤职。”逄余挡在云栖栀前面，先一步回应了她，“他的问题不会累计到你，不必在心里揣测。等应卫松冷静下来之后告诉他，从今日开始，就该凭借自己的真实水平去过日子了——免得还在那儿自我催眠，觉得自己多么有本事。”
逄余的话一向是又毒又亳不留情面的，鄂芸牙关紧咬，只低低说了句“知道了”便再次匆匆离去。
云栖栀从侧面探出头，看了眼鄂芸的背影，拿手戳他：“对她的态度怎么也这么差？”
逄余抓住她的爪子，一边带着她走，一边解释：“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你好声好气解释，他就会觉得自己委屈，然后越想越觉得难受。你公事公办，反而能理智思考了。”
“包括翟嵇和伊丽他们也是，既然要开始谈利益了，就不要给他们过高的心理期待。只有把心态狠狠打下去，接下来你不给是正常，给的算是‘多’出来的惊喜，才能稳住这个蛋糕盘子。”
“而且你也不用有心理压力，觉得这一切跟你有什么直接关系，即便今天你不难过，基地建好之后，我也是要来这么一遭的。”
“嗯？”云栖栀抬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逄余冷酷：“先自己想。”
后面跟着出来的陈小龙越走越慢，安静当一个自我管理良好的背景板。
“嗯……我记得有看过一句话，说打天下和守天下是不一样的。”云栖栀又不是笨蛋，只是有逄余在，脑子懒得动而已，“而且还有个词叫同甘共苦，有的人能同甘不能共苦，而有的人则是能共苦却不能同甘，你是在防备这个吗？”
“嗯，很聪明。”逄余夸她。
云栖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就像是孩子多吃了半碗饭，家长直接站起身鼓掌一样——这算是什么很聪明。
“等到城市计划真正完成时，再说这个就晚了。”逄余慢慢教她，“人都自私，尽管他们心里都有数，明白自己一直拿到了远超劳动付出的工薪，可吃到嘴里的肉怎么舍得吐出来，眼前的利益又怎么舍得放弃。只要稍微有一点理由，比如说鸟尽弓藏、卸磨杀驴，就能扯出一面大旗，借机生事。”
虽然逄余无所谓这个，真要闹就直接处置，大不了就是杀，但到那时候双方翻脸，云栖栀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我知道。”小云老板却是抿了抿唇，“我懂这个，与其让他们去面临这个‘两难’的选择，再祈祷和盼望他们能通过考验，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背叛的机会，不要给出这个选择，这样反而对大家都好，相处也能一直融洽。”
逄余露出笑意，再次夸赞：“很棒。”
“所以……”云栖栀抬头望向天空。
现在还真是最好的时候。
通过刚才的情况也能看出来，目前他们对这件事的接受度是最强的——而且有点细思极恐的是，接下来就要噩梦九月了。
云栖栀偷偷瞅了逄余一眼。
如果他们能识趣，痛快答应了也能留些颜面，可要是生犟，真被赶出基地，那可就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而tຊ现在自愿答应，兵权上交，之后也没了再起兵造.反的正当理由。
看似逄余是没给选择权，实际他还真的没给。
真是一个狠辣且阴险的男人！
逄余停下步子，扯了扯云栖栀的脸肉，语气有些危险：“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云栖栀满脸理直气壮，“不要胡乱污蔑我。”
逄余面对云栖栀时一向都是温柔的，即便有时候看起来不怎么客气，又揉.捏了两下后松开手，继续说正事：“我有些想法，你看其中哪些是需要讨论和修改的。”
小云老板又能偷懒了，当然连连点头。
“原本的法律法规照旧，接着从现在开始开发新版云城居民身份.证，并推行云氏货币，作为云城的官方唯一指定货币。”
“房产、超市货物、看病买药等只能使用云氏货币付款。不过纸钞方面有风险，我的想法是，要么居民证能做出一个绑定余额的功能，要么出一个云城市政APP，居民登录后可以查看包括余额、福利、法条、官政、判决等在内的所有信息。两者均有的话更好。”
“各部门拥有一定APP权限，可发布自己频道的信息，但绝大部分依旧由你作为管理员管控。例如新居民证只能经过你的审批同意后才能办理或者重新申请，房产售卖和房价，未来汽车驾照的颁发，高级职员的升职调任和解雇，基本工资与福利奖金，相关部门的年度资金额度，以及一票否决和一票通过的使用等等。”
“再加上.你手里有核子武器，控制了稀有资源……像悬麻纤维、柴油天然气、大量药物与天然食材、风力发电机和水源净化器这种能适配末日的科技设备原材料技术都捏在手里，足够你在云城一直维持威信度。”
“我们以后没有孩子，也就不必考虑后代的发展。三四十岁的时候可以培养一批接班人——等你我逝去，云城这边由统一集权转为多主派是注定的。为了能合理接任你的地位，或者得到更多的资源，他们会无比的孝顺，晚年时一点一点给甜头就好。这样让他们互相制衡，我们能过得比较舒心。”
“到时候找个安静并且环境好的地方，我们两个生活……最多再有个做饭和打扫卫生的警卫员，还能继续养一些你喜欢的猫狗。接着我希望比你晚死半天，将你的身后事妥善安置——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到时候骨灰混在一块，但到底是埋在土里还是立个衣冠冢，这方面我一直有所犹豫，毕竟以你的身份地位，说不定有些奇行种会觉得墓里藏了东西……我会非常生气的。”
云栖栀逐渐目瞪口呆。
等一下，这话题是不是偏了？
并不。
逄余真的认为这是同等大事。
“啊……这个。”云栖栀绞尽脑汁，“坟墓到底怎么摆这件事吧，还有的是时间继续思考，变成异能者之后，咱们的人均寿命能达到120多岁呢！很能活！就是说，居民证和APP这个，我先想想办法。”
“好。”逄余微微点头，“然后就是关于翟嵇、狄溢之那些人的安排。”
这个也很重要，云栖栀认真听着。
“首先我想了解一点，你是更喜欢团体式的生活，还是私密生活？”逄余低声询问，“因为在这之前，大家都住在一起，春米那边留下的云氏大楼，住宅也是上下层的，你还特意留出了林净秋她们的位子。”
再加上云栖栀一贯的作风，逄余很难不怀疑，她是否就是喜欢一家亲式的生活方式。
但云栖栀却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私密式的——那不是没办法嘛！当时赶工都赶成那样子了，九月也没建好，我当然不可能说‘单独给我整出一片地来’这样的话啊。而且那一整层都是我的，这还不叫私密啊。我都不太愿意让其他人上来的。”
逄余恍然。
可不是么，对于兔子来说，一个地洞就挺大的了，狡兔三窟那算豪宅，以狮子老虎需求的地盘面积作为标准去衡量是不合理的。
换成逄余就不行了，最起码也得是个独栋别墅，然后拥有一片面积不小的院子……直接隐居进山上最好。原本半密山舍的地理特征、装修风格和战略位置就很不错，他很喜欢。可惜现在也没有山了。
或许大陆板块重构之后，能重新开启这个提案吧。
“那么就开始高职竞选，只要有人想要谋就一官半职，都可以来你这里报名，然后进行一场集中淘汰赛，选拔.出六位正副市长和三个主秘，以及更多潜在的优秀人员。”
“之后你依旧只负责高扬市的基础建设物资需求，这个过程中，把人才全遣出去历练，过程中除了给点保命的东西之外一概不管，等到三地均落点完成，把新法律、居民证和APP推行完，他们也都熟悉工作了，便让幸存者自由选择落脚地，三区逐渐转为自负盈亏。”
“云氏小分队里但凡做过负责人的，不管他们想不想跟着你生活，都全分出去。还想当领导就自己去争取，最后是村长还是市长全看硬实力——你强行给撤职，他们可能会怨恨你，但要是自己能力不足被赶下台，那可没脸再过来求你开后门。”
云栖栀忍不住说道：“能抢的过吗？林净秋他们可都是涡塔那边拼出来的人精。”
逄余冷笑一声，“所谓的工作经验，你不也给了么？这么长时间里一直全权放手，任由他们自行解决所有问题，大事小事均不隐瞒。物资更是充沛，拥有足够的试错机会。并且跟幸存者们接触了那么长时间，翟嵇和伊丽早就有了群众基础，比你更熟，反而不少人对涡塔很有敌意，一直把林净秋他们当外人排斥。如果这样还是没有一争之力——又凭什么再继续给机会？”
“凭他们跟你认识了两年？那个会读心术的保安也跟你认识了两年。凭他们虽然吃你的喝你的也没给你挡过枪受过伤，虽然给你工作但你也发了工资，但还是有住过一个房子的情面？照这么说，大黄一家也有资格参与竞选。”
真是一个嘴巴毒辣的男人！
翟嵇和伊丽丽到底能不能争到席位，云栖栀不知道，逄余真的很讨厌他们，她是看出来了。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那把他们分出去做事情了，我呢？”
“你当然是继续奋斗在保护人类的第一线。”逄余说道，“比如继续建房子，以及花费很长的时间，用长城把三座城市连起来，塑造起一面能把危险和丧尸挡在外面的保护墙。”
“你在外面辛苦奔波，因此一时间回不来，并且总共有三座城，都是你的，所以还得雨露均沾，时间能拖得更长。因为市长没本事，因为离了云栖栀就只能啃窝窝头。而不是你有吃的有喝但就是不愿意再给他们了——理智上有的人能理解，但情感上谁都不能接受。”
“要是有人不满，那可以跟着一起修长城。”
“留在城市里，平时相对安稳，但得节衣缩食，偶尔遇到你过来视察停留了，才能吃一段时间好的。要是跟着你修长城，吃好喝好待遇好，但更辛苦，还得风餐露宿，四处奔波，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
“如果还是有人不满，既贪图城市的安逸又想吃好的，或者既想吃好喝好还不愿意辛苦，那不用你上，其他人就会讨伐。闹大了直接赶出云城，正好立典型，杀鸡儆猴。”
“所谓制衡就是这样，两种选择都有明显的利弊，就让他们自己选，才能引得他们把注意力投入进去。但不管是选哪条，你都是永远的核心……还记得你之前曾经说过的计划么？”
云栖栀尝试回想：“你是指，蓝颜祸水？还是说，基地长只是代替普通幸存者们过来争宠的工具人？”
逄余笑了下：“我当时也说过，有时候你脑袋一拍想出来的‘奇怪’点子，有时候还恰恰是最合适的。”
“等长城修好，那么开始研究植物、研究变异、研究能不能解决世界末日的难题，这可是一辈子的实验计划。想要找点劳口不出力的借口有的是，并且谁也没法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你。”
云栖栀深感佩服，然后抓紧从《星星谷》里取出一杯蔓越莓果汁，给大哥润润嗓子。
逄余欣然笑纳，接着说道：tຊ“最后是固定出行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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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如既往的建筑工，云栖栀和逄余要在外面走动，身边也不能没有随行的人。
刚才逄余提到过，只要是做过负责人的，不论意向如何，一律不允跟随。云家小分队里应卫松已经不行了，剩下翟嵇和伊丽丽，有能力还那么年轻，自己去拼。更何况跟云栖栀的关系是他们先天的财富，凭这一点就够吃一辈子的老本。
剩下的姚青灵、戴新鸿、古景诚、萧华黎……包括陈小虎陈小龙、有读心术的保安、从涡塔救回来的空间异能者，只要云栖栀喜欢，他们自己也愿意，都可以带上。
往后如果没有意外和背叛，这些才是会被云栖栀真正包.养一辈子的对象。
养几万人那叫噩梦，养几十人叫洒洒水。
云栖栀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愿意跟我走吗？我觉得姚姐他们会，但说不定顾虑豆豆年纪小，不敢奔波。戴新鸿笨笨的，但他跟应卫松关系好，万光亮就是个家里蹲……感觉都不好说。”
“只要他们不傻。”逄余平淡回应。
……
大事能冲淡小事，云栖栀再回到自己的帐篷，进入《星星谷》时，早把那点难受的情绪忘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又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鸟那样冲进酒馆：“小酒红小酒红小酒红——”
“哎！我在我在我在！”
小机器人热情回应。
实际上，云栖栀在外面哭泣的时候，它也在忧心忡忡地看着，并且已经决定把板块破裂的时间推迟一些，稍微放慢一点步子，给它的小咪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她一直都那么乖巧懂事，破例一次怎么了！
小机器人逐渐说服自己。
但小咪很快就被逄余哄好了！
小机器人在《星星谷》内起立鼓掌：真不愧是它看好的女婿种子选手！真棒！
当然计划也不必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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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看到云栖栀活泼可爱的样子，小机器人只觉得满心慈爱——要知道，它对人族可从没产生过这玩意儿。
“又过来麻烦你啦！就是我和逄余商量了一些事，首先是……然后就想要一个类似于网络市政厅的APP，所有居民都能申请注册的那种……”
“还有啊，他居然都把死后的事情都想好了！就是……”
“我当时就有点想吐槽，因为他比我大八岁唉，女性还比男性的平均寿命长，凭什么是他送我不是我送他，但话没说出口突然有点emo……”
云栖栀滔滔不绝，一通叭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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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机器人带着笑脸Emoji认真倾听，然后愉快回应：“不必发愁，居民身份.证、APP、包括后续的储蓄卡、防伪纸钞，我都能给你承包了！”
“另外，如果你实在挂念死后的躯壳，那那也不如也交给我？到时候就把你们混在一起，然后放进下地幔层或者外核层怎么样？保证没有东西能打扰。”
……啊这！
“谢谢！！！”
云栖栀忽视了后半段，只为前半段而开心。
这是什么神仙机器人！
这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爹！
云栖栀一时冲.动，宛如一阵风般刮走了，很快又拿着一颗金球球刮回来，杵在吧台前，表情纠结又犹豫。
“什么？是给我的吗？”
小机器人身子前倾。
“呃……就是，我看它挺好看的，你这吧台不是空着嘛，我想着拿过来当个摆件就挺不错。”云栖栀摸摸鼻子，稍有点懊恼，把那颗金色的大珍珠轻轻放下。
金色的大珍珠是在一次前往海边码头的任务时，跟一只非常友善的蓝环章鱼交换而来的，当时云栖栀就打定主意想要送给小机器人，但后来没送成。
首先那时候不年不节的，送了感觉没由头。而且再怎么拿“叼着老鼠送主人的猫”举例子，云栖栀也很清楚自己作为人类的立场——猫都是自己捕猎，叼了老鼠麻雀蛇回来给主人，而不是把主人自己买回来的项链挪过去，说这个我送你了。
那个时候也正赶巧，云栖栀把蓝环章鱼收进《星星谷》后，它自己顶开盖子跑了，她因此表情管理失控，被小机器人制作了一系列的表情包，甚至都贴满了店铺的背景墙。
小机器人当时嘎嘎直乐，显而易见的开心，明显已经算是一份足够优秀的礼物了。那这个金珍珠再拿出来，说不定会画蛇添足。考虑到这一方面，云栖栀就没送成，之后也一直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而且云栖栀想着，真要是想表现心意，怎么也得整个人类工艺品才行吧。
如果能遇到个珠宝匠，把金珍珠雕刻一下，做成艺术品再送，应该更好一些。而且实在找不着人，她拿毛线织个马甲，给小机器人套上，那也可以，感觉都比单独一颗金珍珠要强。
但一来没有这种顶尖手工珠宝匠人的音讯，二来云栖栀没有毛线，也没有学毛衣织毛衣的时间，想着要送礼物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便直接到了现在。
冲.动误事啊！
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云栖栀也没后悔，毕竟她身上所有东西，哪个不是小机器人给的呢？就只有这个金珍珠，既好看，还是她自己得来的了。
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大概讲了讲，云栖栀也是说道：“就先放在这里当个摆件，我继续找珠宝匠。而且往后我就有时间了，再搞套毛衣，到时候……刻个好看的花纹，再借花献佛，送你行吗？”
小机器人开心极了，连连点头，还从吧台底下掏出个木头拖，端端正正地将那颗金珍珠放在了上面。
看它真的没反感，不嫌弃，还挺高兴的样子，云栖栀的心都落回了原处。
是她想太多了。
小机器人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哦不，是全宇宙最可爱的世界意识！
228
第二天, 由于能重新跟云栖栀一个帐篷里起床，逄余的脸色好了相当多。
洗漱完再吃完早饭，两人牵着手重新前往帐篷后，这边早就是人挤人了。
姚青灵正和萧华黎聊着什么, 狄溢之则和万光亮低声交谈, 林净秋和丁如霜低头写东西，翟嵇站在旁边, 模样像是在走神。
应卫松的事情就像是往滚油里滴了水, 把所有人都炸了个不得安宁。
听到声响后, 在场人接二连三地抬头, 看到云栖栀后便想过来打招呼，结果全挤在了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抱歉。”
“没事没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不起啊，踩到你脚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也是我自己往前挤的。”
“小心点，哎呦。”
“谢谢谢谢, 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不过今天的局面, 可比昨天好多了。发现彼此都着急后, 大家反而没那么急了, 还相当主动地腾出了条道，让云栖栀能够顺当通行。
“这感觉就像是在参加新闻发布会。”云栖栀开玩笑，“涡塔总部电视台的记者站左边，春米的站右边，密山的自己找个旮旯蹲着啊。”
人群发出短促的笑声。
顶头上司、最高决策者的情绪是非常重要的, 比方说现在云栖栀明显心情不错, 还有人大胆接话：“那娱乐小报的记者站哪儿？”
“嗯……”云栖栀故作严肃，“那就使劲挤挤, 挤不动了干脆就地坐吧！”
逄余把论文、哦不，提案收了上来，交给云栖栀，接着站在旁边，说出大致的后续计划。
当然本次说的内容跟他掰碎了给云栖栀讲的完全不一样，什么选择、制衡、未来发展、接班人之类的是丁点儿没提，主打的就是一个冰冷安排：
高职竞赛的准备与规则、新版云城居民身份.证的发行、云氏货币的推广、云城市政APP、高扬市逐渐建成后的长城修建计划、以及自愿报名的随行成员……
逄余一边说，云栖栀也是一边配合，自然地将那些看着就叫人头痛的提案放下，凭空取出一张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居民硬卡，给大家拿着传阅观看。
对云栖栀没有完全了解的中年组还好说，翟嵇和伊丽丽可谓是直接镇住了——小云什么时候做出来的这个，又是让谁做的？
而逄余的判断也是一如既往的精准。他话音刚落，陈小龙便第一个踊跃报名了：“我！我和弟弟想一直跟着老板！”
寂静打破后，紧接着也是不甘示弱的附和。
姚青灵：“我、豆豆和老古都愿意跟你，我可以做饭tຊ，也能杀敌，老古巡逻，豆豆的口粮直接从我们的份例里扣就好……总之我们只想跟着你。”
萧华黎：“我——啊，林姨，你来吧，我听你的。”
林净秋：“小云，我现在还没到服老的年纪，还能帮你干两年活，这样的话，过两年是不是就不能再回你身边了呢？”
万光亮：“唉，我跟……”
狄溢之：“如果有个安享晚年的机会，我倒是有点想报名，小云，我跟着你。”
陈小龙：“老板！这件事也是大家都能参与的吗？我们战友肯定都愿意的！阮卓、吴毅中、刘松成他们……”
昨天云栖栀和逄余在路上走的时候，陈小龙便自觉把距离越拉越远，虽然不知道两位老板具体谈了什么，但亲眼目睹了帐篷里的一番争端后，他知道要发生大变化了。
昨晚回去，陈小龙和陈小虎也是讨论到了凌晨，最终一致决定，不要管那些没用的，总之就死皮赖脸跟着云老板就好，她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反正不要再被抛下。
至于其他人？
没一个靠谱的。
独特的异能给他们提供了底气，此时陈小龙才敢第一个开口争取。
昨天晚上小云老板也想过这件事，她觉得可以，他们自己也愿意，自然就直接应下了：“好啊。”
逄余在旁边补充：“现在可以提交个人推荐申请，但不允许对外公布，谁都不行。内选过程中有几次面试和笔试，通过后APP内会通知，签订合同时，才能了解工作范畴和后续待遇。”
“云城建好后也会有援助中心、养老院和幼儿园，无异能的普通人只要满75岁就可以免费居住至老死，没有其他条件，有异能则提升至95岁。”
“如果想跟在小云身边，就必须要完成至少一份贡献，后续有可能会继续工作，但可以免费携带家属，基础开销和医疗支出由小云这边直接批复。”
陈小龙眼睛瞬间亮了，也不管这话不是跟他说的，立刻大声回应：“好的！”
狄溢之和林净秋开始详细了解“贡献”的标准，陈小龙接着迫不及待地询问家属最多能带几个人，比起其他人的兴致勃勃，翟嵇和伊丽丽就要安静多了。
热闹好像与他们无关。
一直到上午快十一点，话题终于告一段落，云栖栀把云城市政APP的安装包传给林净秋，等她把软件通知到每个人后，后续就要通过APP上的注册信息制造和发放居民证了。
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云栖栀就是觉得心情挺好，又说不上来为什么。等散会了，她拉着逄余的手，走路蹦蹦跳跳的，接着抬头问他：“今中午吃什么？”
云栖栀和逄余一向都是自己单独吃饭的，大部分时间是男朋友开火，偶尔是从《星星谷》里取成餐，姚青灵或者林净秋那边做了点什么吃的，有时还会送一些过来。
逄余想了想：“三鲜汤，椒盐鸡翅，蒜蓉鱼片，再给你烤个苹果脆片。”
云栖栀喜滋滋：“我还想吃巧克力馅的松饼。”
逄余无不可：“明天早上吧。你想配奶茶，还是绿豆汤？”
“嗯……绿豆汤吧！”
云栖栀只觉得心里全是幸福。
再次越跟越远的陈小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微侧头，手指抵住太阳穴，闭眼几秒，突然满脸惊愕。
“云老板！”
陈小龙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语气里全都是不可思议：“老板，边防那边说……他们撞见翟松爱了！”
“……”
“谁？”
某一瞬间，云栖栀以为自己幻听了。
“翟松爱。”陈小龙的表情逐渐沉凝，手指再次抬起，放在了太阳穴上，“真的是她，还有几个陌生人，状态都不算好，边防已经把他们交接给站岗了，我弟在那边，亲眼看见的，问您该怎么办。”
小云老板的心情同样复杂：“不要带进来，派人看守着。我……你找人通知翟嵇，让你弟弟跟着，有什么情况抓紧传达过来，并且不准他们随便活动。”
“好。”
陈小龙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的绝望。
人总是记吃不记打，安逸的生活一长，便又忘了天灾到底有多么可怕。忘了当人类还无法利用自然的时候，对未知到底怀有着怎么样的恐惧和敬畏。
两次直播失败后，所有人都在疯狂声讨翟松爱，特派里也因为偷窃系空间异能者的原因开始内乱。
有人是真心实意地在抗议，有人却是生了额外的心思，还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可当所有人都以为就是如此的时候，大自然狠狠给出了个教训。
全烂了，全没了。
一座城市里的幸存者们即便只剩下了几万人，每日消耗的物资都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在没有基础粮食的前提下，除了云老板，没人供得起，也没人愿意供。
一切美好的假象失去，云栖栀走了，所有人才突然意识到，特派和普通幸存者们之前一直老老实实听话，不是因为生性善良老实，而是一直有饭可吃。
天地巨变，社会暴.乱，规则垮塌，感染横行，死亡以亿计算，异能者出现，谁还不知道大事发生了？
只不过云氏愿意安抚……建温室，搞建筑，维持医疗运转，管饭不说还要开超市，通行公交车航线，一切都在重新往好的方向走，便自我催眠，装傻而已。
翟松爱扛不住群众的反噬，作为罪魁祸首，作为导火索，因为她过剩的权利欲，因为她的贪心不足，引发了这一切后，却是所有密山人付出了代价。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从云老板那里得到过药物，如果不是因为云老板又及时回来，他的家人就真的死了。
还有他的兄弟们，阮卓的父母、媳妇和孩子，桂佳的妈妈，吴毅中的一大家子、高子龙仅剩的妹妹……
陈小龙的步伐越发缓慢，微低着头，背着光更显阴沉。逄余侧头往后看了眼，眼眸微眯，一言不发。
“难不成他们一直藏在密山哪个地方？不可能啊，之前在这附近来来回回都掘地三尺多少次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还是说另一侧的城市？陈小龙你让你弟弟……还是再跟翟嵇说一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消息来，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小云云还在絮絮叨叨，叭叭完没听到声，才叉腰呼唤，“干嘛呢，掉队了！陈小龙，我跟你说话呢！”
“……噢噢！”陈小龙如梦初醒，顿时把脑海里的那一点杀意抛之脑后，赶忙再次冲过来为自家老板服务。
逄余微微咧唇。
啧。
陈小虎和陈小龙的能力很好用，真要是浪费在试探翟松爱身上，也不值得。而且看这位翟大处长不爽的人很多，说不定哪个一时上头，就能干出点喜闻乐见的事情来……
也不必去刻意谋划。
这么想着，逄余揉揉云栖栀的脑袋：“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哦……”.
原本期待和欢喜的一顿午饭最后吃的没滋没味，陈小虎那边的消息陆续传过来，翟松爱似乎是铁了心想要见到云栖栀，不管怎么交涉都不撒口。
直到翟嵇发火，把包括翟松爱在内的所有人全绑住，接着要远远丢出去了，云栖栀却同样铁了心不现身，终于才肯后退一步——
翟松爱要求得到地下基地里一个的房间居住权，可以用涡塔那边的情报、附近对云栖栀有图谋的几个势力、几个大型药材储存处、特殊器械图纸等一系列的好东西作为交换。
其中反客为主劝导云栖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以及“看来我之前教导给你的经验，你还是不愿意苟同”这样的话，陈小龙压根没转述。
逄余打扫完卫生，坐到小云老板旁边：“如果你很烦，我去帮你去处理掉。”
云栖栀愣了几秒，表情稍有些古怪：“你这个处理……它积极向上吗？”
逄余稍一停顿：“或许不？”
“不用。”云栖栀其实已经有大概的想法了，“翟松爱确实教了我一些东西，并且为了翟嵇，我不会主动攻击她，当陌生人看待就行。”
翟松爱他们本身就状态不好，还要一边忍受热燥的天，一边绞尽脑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而云栖栀刚吃完好吃的午餐，现在还呆在舒适的帐篷里，有什么不痛快的。
接下来能诈出点东西最好，诈不出来多扯皮一会儿，遭罪的也不是小云。等下如果还是没有收获的话，那就按照翟嵇的操作，直接把人丢远就是了。
当翟松爱隐瞒那个偷窃异能者的存在时——不管最终目的是想利用tຊ，还是想单纯的留个后手，两个人便注定了是敌非友。
那么抛开“翟松爱突然现身”而出现的心神剧震，只当做一个陌生人出现来看待的话，事情便回归理智。
比如说这几个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摸过来的，有什么目的——云栖栀可不相信真的是碰巧。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她了。”云栖栀小声嘀咕。
逄余这才张口：“如果她没了野心，确实如此，以她的能力，自然能躲远点不碍眼。可只要她还想掌握权力，那在现阶段，根本无法绕开你。”
毕竟现在的TOP就是云栖栀，所有的好东西，最高的权利，甚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这里。
逄余慢慢说道：“从利益角度来看，翟松爱的每一步都能理解，毕竟出名的最快方式，就是直接挑战现阶段最有名的，一旦能胜利，就能踩着对方上位。”
“同理，自己没有钱，那么最快的方式就是打劫富豪，直接继承对方的资产，而不管是硬性的，还是软性的，诸如入赘之流，都是一种手段而已。”
云栖栀表情不太好看：“可没有人天生就该是别人的垫脚石。”
这种被人时时窥探的感觉并不舒服。
“这就是成名的代价。”逄余说道，“通讯还没有崩溃的时候，伊丽的亲爹就‘辗转’联系上她了。伊丽借口自己忙过不去，转了些钱，让他自己过来，然后安排了一条……比较特别的路。具体的情况我没有过多了解，最后她爹意外车祸丧生，她去收了个尸，又一脸平静的回来了，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云栖栀：“……”
“事实上，当时在密山也好，后续在春米也罢，都不是没有人闹过事，只是你一直不怎么出门，很多人想碰瓷也找不着，就把目标转向了翟嵇他们，只不过他们都不会把这种事放进工作档案里提交给你。”
云栖栀抬头，盯着帐篷顶。
偶尔烦躁的时候，她也会走到窗前看看天、看看地，先看看周围那一片凄凉的环境，再转回来看看工地人来人往、热火朝天的样子，便能逐渐平静下来。
晚上睡不着时，也曾经起来想看星星，可惜的是自从两年前陨石坠落之后，就很难见到繁星点点的天空了，全都是一片昏暗晦涩还有点脏的黑灰色，压抑无比，搞得让人更加不舒服……不过月亮还是能看得到的。
月亮没有意识，也没有情绪，不然从古至今多少人盯着它看，狂热分子、想登月的科学家、相关的影视作品、卫星探测……岂不是得烦死。
“我觉得……之后就咱们单独出行挺好的。”云栖栀小声嘀咕，“离人群越远越好。”
逄余非常赞成。
云栖栀也没有一直为翟松爱的事情挂心，顺手查看了一下［云家集团BOSS版］APP，这软件是与其他APP互相联动的，后台也能看到邮件信息和数据提醒。
这一看就有些惊讶，林净秋虽说是“涡塔来的外人”，但行动力一点也不慢，会议才刚结束没多久，云城市政APP的注册人数居然已经达到三位数了。
另外还有超多的后台推荐申请，云栖栀赶忙扯了一下逄余，让他帮忙一起看。
比起两耳不闻窗外事、此时放眼望去一个都不记得的云?总董事?栖栀，逄余可就熟练多了，还不忘给她提醒：“这个跟你去过潮海市杀蟾.蜍。那个是密山当时的第二批警犬训导员，指导过大黄。还有这个我准备接触一下，他是跟着去海边搬集装箱时的成员之一，家里基本就剩自己了。”
“家庭幸福美满的和孤家寡人的都要准备一些，有弱点代表着可以制衡，更好控制，但关键时刻也更累赘。并且遇到情况，他们会更注重家人。没有牵挂的不好控制，但给足了条件后也不算问题，更重要的是，这类人更愿意拼命。”
云栖栀：“噢噢噢！”
“像姚青灵这样的一家就很难找。”逄余压低了声音，“夫妻俩正值壮年，有异能有忠心，即便有家庭也先为你拼命。那个小孩被你救了那么多次，年纪还小，之后不管是往管家、科研队长亦或是接班人的方向培养，都很合适。”
“……嚯，确实。”
云栖栀今年20岁，豆豆今年才8岁。按照人均寿命120岁来算的话，小云老板40来岁时正式开始培养接班人，那豆豆到时候是20多不到30岁，正正好的年纪。
等小云老板60岁准备彻底退休了，豆豆是48岁。放在末日前算中年，但现在妥妥的还算青壮年，而且二十年之后人类也该能自给自足了，也足够所有人习惯这个继承者，完全可以顺利交接班。
“妙哇！”
云栖栀越想越觉得好。
逄余觉得豆豆有继任的可能性，如果情况顺利，也不吝啬于推一推，但这不代表他本人觉得豆豆多么值得这个位子——八岁的小孩子，不管说什么都太早了。
只不过姚青灵和古景诚这两父母对云栖栀足够感激，豆豆又从小被好好养着，那么潜移默化下，即便成功继任，很可能还是会照样孝顺小云这位长辈。
只要能对待云栖栀更加用心些，逄余觉得达成利益交换就是值得的。
毕竟逄余虽然口上说着“比你晚死半天”，但心里很清楚，云栖栀注定是要走在他后面的。到那时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该怎么办？
女性的寿命本就要更长些，他们之间还差了八岁，如果有冥罗殿和来世，他在路上等等就是了，可她心思敏.感又有点怕寂寞，剩下这段孤零零的生活得有多难受？
逄余一想就先觉得难受了。
可即便对这个话题非常忧虑，他也说不出口。
云栖栀浑然不知道自家男朋友都已经考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还沉浸在眼前的感慨里：“哎呀，这么一想，时间好慢但又好快啊，一转眼，两年就过来了，可能再一转眼，豆豆就真的长大了，我也要体验一把变老的感觉了。”
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带着笑望向逄余：“等咱们人到中年了，你会不会就对我无感了啊。”
逄余有点不高兴，抬手扯她的脸肉：“你想象一下我四十来岁的样子，然后觉得你会有什么反应？”
云栖栀一愣，比对着眼前的这张脸想象了一下。
异能者的平均寿命延长，那么逄余四十岁时应该变化不大，依旧是剑眉、高鼻梁和略薄的唇，面容还是英俊且不好惹，只是会有点白头发。他一直就不太爱笑，平时表情也不算多，皱纹估计也没多少，可能会显得更威严和正经。
他之前是小麦色皮肤，但一直跟着她后，肤色稍转浅了些，说不定随着时间推移，还会再淡一点。到了四十岁时，头发也许会稍微留长，不再是现在的寸头，但估计还不像个绅士。
小云老板：……突然心动！
怎么好像是另一种帅法啊。
云栖栀不死心，接着尝试继续往下想。
逄余到了八十岁后可能脾气就没那么暴了，或许是喜怒不动于色的模样，皱纹更多些，像个老干部似的腰板挺直、认真沉默。而且以他那副极端理智和清醒的样子，绝对会一直保持训练和敏锐度，那么说不定还有腹肌。
那个时候头发基本花了，可能会重新剃回寸头，再配上不好说话的样子，说不定会吓哭隔壁家的小孩。但他很爱干净，手脚勤快，到老也是个板正整洁的老头。
云栖栀：……再次心动！
啊，一想到那是逄余变老的样子，她就是觉得怎么样都好——如果在这之前从未遇到过他，以小老太太的模样第一次与他见面，也一定会觉得他帅的。
“所以，你是什么想法？”逄余询问。
云栖栀：“啊，就是……”
逄余看着她此时的样子，表情这才好看了些：“你是什么想法，我就是什么想法。”
云栖栀：=v=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管一开始在谈什么话题，最后好像都会变成甜蜜的爱情泡泡。
小云老板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心，也不再拒绝逄余捧过来的心，此时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仿佛求饶示好一般的摇了摇。
逄余顿时就不生气了。
是他还没有给足安全感，才会让她这样患得患失，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交给时间，时间会见证他的诺言。
也是问出那个问题后，云栖栀tຊ才突然回想起来，小机器人曾经对她说过类似的“设定”。
好像是……
云栖栀努力回想。
好像是太老态了会让它感觉很伤感，所以增加了催化剂的效果，哪怕到了120岁也能让异能者们维持在四五十岁的身体素质，连相貌都能停留在三四十岁左右——这四舍五入跟永不变老有啥区别。
那点突然而来的忧虑完全是杞人忧天嘛。
但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会这样的，更何况还是初恋，云栖栀已经做好降智的准备了。
逄余也不想让她一直想这些问题。
之前他尝试获得爱情与女性心理的经验时，是直接上网寻找推荐书籍或者影视作品的，那么其中除了货真价实的精品之外，也包含了一些流量热点，那可就是优劣驳杂五花八门了。
其中有一部电视剧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男主角和女主角因为他们各自内心的怀疑，又从不与对方沟通，导致了一系列阴差阳错的误会，导致五十二集中他们分手复合了八次！
那些非常奇葩的“阴差阳错”把逄余这个没见识的铁血直男给搞到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还是最后把所有的推荐文剧都看完，发现只有这部电视剧最离谱，才逐渐平复了心态。
但……既然有人能拍出这种东西，就说明是有这种概率的，逄余可一点都不想跟云栖栀分手，他也完全不接受这种可能，当即转移话题：“如果翟松爱不死心，一直过来骚.扰，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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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云栖栀头痛，“她那么聪明，真的不怕自己老过来会出事吗？”
过来基建的工人们很多都是密山人，其中还有当时的密山特派。全球腐蚀后，他们舍弃了这片废墟，去春米投奔云氏。云栖栀要回来重建密山了，他们又迢迢跟着过来，据说当时这件事传开后，还有密山人在宿舍里哭了。
云栖栀现在已经能从利益上看待问题，能把翟松爱当成个陌生人看待，可那些密山人呢？再遇到这位“罪魁祸首”之后，也可以做到心平气和？
如果小云老板刚才能看到陈小龙的模样，那么她就不会对这一点有所怀疑了，可惜她没看见。
但即便没看见，她也不太信。
现在密山这边就没有个闲着的，加上事情刚发生没多久，最多只有站岗、巡哨和执勤知道了，可要是翟松爱经常来，那可瞒不住。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翟松爱比她更圆滑、谨慎和老辣，云栖栀不相信她没想到这点。
逄余看着自家小云脸上的烦恼，准备再次提出那个“友善”的建议，但还没等开口，外面再次传来陈小龙急.促的呼唤声：“老板！老板有重要的事，那边有一个毒素异能者！”
云栖栀立刻抬头：“进来！”
陈小龙也是有点着急了，一边往里进一边直接开始说：“那个毒素异能者……翟嵇那边一直没有把事情解决，所以刚才林净秋、狄溢之和冯肃就一起过去了，正好认出了其中有一个是涡塔一直看管着的毒素异能者，据说能大范围的释放剧毒分子！”
云栖栀越发觉得耳熟，之前好像听说过这么个人：“他们现在在哪儿？采取什么防护措施了吗？”
陈小龙的手指抵住太阳穴，开始实时通讯：“之前翟嵇给一起绑住了，现在在尝试隔离，但林净秋说这个人的异能无法自控，不能直接打晕，一旦他失去意识，毒素很有可能会直接爆发……妈的。”
云栖栀看了他一眼。
逄余开口询问：“他现在还有意识？”
“有的。”陈小龙回应，“所以林净秋他们也加入谈判了，因为他目前还挺老实，一直没吭声……翟松爱又开始要求见你了，艹他大爷的祸害精！”
场面安静几秒，逄余开口：“单独点他出来，问他和翟松爱是不是一条战线的，如果不是，那么有需求都可以提提试试，犯不着大热天的陪翟松爱一起遭罪。”
陈小龙立刻传达。
过了七八分钟，他再次转回消息：“那个异能者松口了，他说想要个安稳点的地方过日子。只要不受圈禁，不被做实验，面对涡塔时能保住他，生活有一定自由，能吃饱喝足，有地方睡，就愿意服从指令出任务——翟松爱知道的那些他也都可以说。”
逄余一锤定音：“应允。林净秋他们继续接洽，搞清楚他对自己的异能到底有多少自主权。把翟松爱直接装车拉走，随便找个地方丢了。”
陈小龙：“是！”
这毒素异能者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整个世界上能满足他条件的人没几个，恰恰小云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她还真能做到说话算话。
云栖栀逐渐回过味来：“这个毒素异能者……”
逄余直接说道：“可能是迷惑手段之一，也可能是想投诚。不管如何，他的危险性实在太大，现在先应允，过后最好还是找机会杀了以绝后患。”
云栖栀皱眉考虑。
逄余安静等待结果。
陈小龙站在帐篷门里面一点，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当好一个摆件，直到又有信息传来。
“老板，问出来了。”他总结了一下，然后说道，“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外泄一点，所以不能跟别人混住，吃饭的时候必须要带包装，清醒的时候能保证不传染，但最好还是不要接触——这不就是还不能自理嘛。”
这话说的倒也没什么毛病。
云栖栀又想了一会儿，询问：“这人有伤到翟嵇他们吗？”
“没有。”陈小龙回应的很痛快，接着稍一停顿，坦诚说道，“根据我弟弟那边的意思，翟松爱好像暗示过他动手，但他一直没吭声，也没动弹。”
“先养两天看看情况。”云栖栀最终决定。
小云老板已经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可不就是耳熟嘛。当时密山还在时，她去潮海市接农业专家，杀蟾蜍，还伪装自己这边有个“清解异能者”，涡塔过来交涉的后勤成员就提到过有这么一个毒素异能者，挺倒霉的小青年，一直住在监护室里。
当时涡塔为了换取云栖栀的姜麦水解毒剂，意思就是要将这个疑似大官之子的毒素异能者当质子送过来。
之后还是涡塔，过来交涉的代表替背后老板给云栖栀带了两个“礼物”，一个是影帝，一个是特种兵王，家人都被捏在涡塔壕商手里，均是恨到不行。云栖栀趁机扫了笔大的，医药类存货顿时翻了几番。
更重要的是，特种兵王南宫光的妹妹南宫月也是空间系异能，住在医院里，同样知道那个毒素异能者，并且云栖栀还记得一个挺印象深刻的点：据说他吃到嘴里的饭都带毒，自己食物中毒吐了还没人敢给他洗胃，而且便便也带毒，有马桶都不能用，得用猫砂。
不过当时云栖栀只把这个当故事听了，重点还是在南宫妹妹身上。那是她第一次遇到“同系”，不仅得到了相关的传承记忆为自己打好了补丁，还剪切了人家真正的空间系异能，甚至间接导致了之后翟松爱的翻车。
——因为她借来异能之后自己玩儿了几次，那个偷窃异能者感受到了空间的“盒子”，以为就是她存东西的，才让翟松爱如此有信心开直播。
这算啥，命运的安排吗？
云栖栀记得姜麦水对这个异能者是有效果的，并且当命运＝小机器人时，当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世界意识在推动时，她不禁有些疑神疑鬼：这会不会也是它安排好的？
小机器人看似是个单纯的傻白甜，但最后证明了，傻的只有她自己！
逄余和陈小龙不完全清楚自家老板的想法，但他们都是会坚定贯彻的那一类，于是陈小龙开始回馈信息，逄余则开始思索该怎么将这个毒素异能者的风险降至最低，并让刘兴松抓紧过去帮忙。
小云老板的手下全是能人，后续事情便不再需要她发愁了，喝着黄桃酸奶，吃了块无花果抹茶冰淇淋蛋糕后，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就全都清楚了。
为了云栖栀的安全起见，仍旧是由陈小龙这个电话远距离转述：“涡塔那边还有一些很优秀的专家，这次也是他们发现了不对——整个松捷国的地面，疑似都在发生极轻微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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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说出, 云栖栀和逄余却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哦，地面震颤，知道了。
陈小龙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但想想面前这两位的tຊ能力, 再想想过去经历的那些事, 很快清醒过来。
陨石坠落的后续反应导致亿级人口死亡，活死人出现, 五花八门的异能者横行, 全球的现代高科技文化腐蚀垮塌, 变异的动植物, 极度高温和深寒……桩桩件件，哪个算小事？
但陈小龙也有点抑郁了：“老天爷难道真的想把人赶尽杀绝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云栖栀看着他，只觉得感慨，想当时，她何尝不是相同的想法呢。
但这句话没人能回，陈小龙也没指望着谁回, 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继续说道：“他们测试了很多地方, 地面震颤的强度有所不同, 但都存在。他们还派敢死队去了一趟海边，发现那里也是一样的。”
“按照他们的推断，接下来最好的可能性，是爆发史无前例的大地震；最坏的可能性，现存的大陆板块都有可能发生改变, 就像是……”
陈小龙哽了一下才继续, “星球历史上的几次物种大灭绝，大部分都是由巨大的地壳运动导致的。涡塔的专家说, 这可能是人类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了，熬不过去，就会被自然淘汰；熬过去，接下来很可能就是一个真正的崭新的世界。”
即便有些不合时宜，云栖栀也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人类智慧和经验达到高水平的精英，真正的专家绝非徒有其表。
“翟松爱得知了这个消息？”
逄余的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冷酷到让陈小龙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睛，赶忙回答：“是的。涡塔那边重新制造了收音机和信号塔，很多地方都是能通讯的。这次的事不算隐秘，是咱们被排斥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人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云栖栀的云氏集团在整个松捷国内都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那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超级地震出现后，涡塔壕商老板、政客、各地市的负责人联络起来，一边讨论“机密情报”一边单方面排斥和孤立她时，他们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自以为别人不知道的我都知道，蔑视云氏和云栖栀，再互相讥讽贬低她，这好像就带来了什么心理上的胜利，让他们一边更笃定了自身的优秀，一边也是升腾起了些想法。
既然云氏注定要在接下来这一场超级地震中一败涂地，那为什么我不能趁机占点便宜呢？
辱骂归辱骂，臆想归臆想，嘴巴上梗着脖子说“那个小贱娘们什么都不是”，但这跟心里怎么想是两回事。因此这些人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关闭收音机后，却是不约而同地开始了行动。
什么行动？
当然是赶紧想办法接手云氏的财产！赶紧把云栖栀抓回来为自己服务！
什么？云栖栀也知道了往后可能会板块破裂？怎么可能——绝不可能！连我们都是刚得知的一手消息，她那点草班台子，要能人没能人，要专业设备没专业设备，连收音机都还没捣鼓出来，她怎么可能知道。
不可能。
“翟松爱其实一直藏在红山市，那边的负责人是她入伍时候的老战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开始就非常讨厌您。知道这件事后，他俩一拍即合，美名其曰是‘拿回本该属于翟松爱的领土’，然后还是翟松爱先担心您不给面子，他们本身能力也不足，控制不住局面，才去找涡塔合作。”
陈小龙恨到咬牙切齿，“然后那个毒素异能者就被派过来了……可恨！咱们原本就跟涡塔有过几次交流，更何况还有夏先生的关系，再以超级地震作为砝码，这次有很大概率答应面谈。到时候您一露面，异能者直接下毒，那——”
但谁也没想到，一直被关在隔离监护病房里的毒素异能者，居然直接被林净秋给认了出来。
这一出跟当时多像啊。
也不知道翟松爱此时会是个什么心情。
云栖栀依然很冷静：“我不出面也没用。有翟松爱在，我必定会把翟嵇派过去，她拖的时间越长，过去的‘管理层’就会越多——就像刚才那样。接着让毒素异能者一波放倒，到时候就看我会不会牺牲同伴了。”
“所以这次的关键其实不在于我，而是那个毒素异能者。但按他的态度来看，就算真把他们一行放进来，他也未必会照做。”
谈到这个，陈小龙的表情总算是好看了点：“没错。那个异能者说，他一开始想亲自观察一下您，如果差不多的话，就献祭翟松爱他们投诚。但您一直没出面，他身体实在太虚弱，又被认出来了，干脆就直接反了。”
“嗯。”云栖栀应完反应过来，“他身体虚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我弟弟说他像个得了痨病的骷髅一样。”陈小龙小声说道，“看着挺惨的。”
云栖栀想了想，拿出一板姜麦水，然后是一份大米布丁、一个冰淇淋，让陈小龙跑一趟送到那个毒素异能者手里。
这三个都是属性菜肴，能加血量和精力，不管他之前怎么了，吃完之后都能把命暂时吊住。
等陈小龙带着东西离开，云栖栀转头看向逄余：“你说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原则上逄余是不答应云栖栀去接触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人或事物的，因此他没有出声。
云栖栀知道他的意思了，但还是想去看看：“不亲眼面谈总是差了些，而且要不是这次翟松爱、红山和涡塔又搞这么一遭，我都没注意咱们的人员组成其实是有缺陷的。”
逄余表情微动：“什么？”
“就是对外的震慑呀。”云栖栀说道，“你看，谁敢过来侵略就直接打死，那要是今天这种情况呢？假如这个毒素异能者没想投诚，那就要忍耐他的骚.扰吗？”
翟松爱这次的阳谋，不就是表露出了：你能痛快放弃密山离开，但你还能痛快放弃翟嵇、伊丽丽这些最亲近的人吗？
放在昨天哭泣之前，小云老板可能还会陷入两难，说不定最后导致逄余为了她而主动前往，但在那次之后，她永远只会在二选一里选择逄余——因为也只有逄余，不管面对什么选择题都会永远坚定不移地单选她。
那只要他没事，其他人都是可以放弃的。
即便再痛苦，也要有说放弃的勇气。
没错，经过这两天的事，云栖栀已经明白了逄余到底想要教导她什么——壮士断腕、对待亲近之人的抉择、懂得抓权但也要懂得放手。
当时云氏是个草班台子的时候，她可以玩儿过家家，给身边的人都排排坐分果果，但当云氏成为一个大集体大团队之后，就不能再玩儿家庭作坊，必须要择优选优。想要让自己的产业维持平衡，那就要一直保持动态稳定和动态流动，重要岗位上如果一直都是老板的家庭成员，也只会导致一系列的隐患。
“而且别人主动过来找事，难道就继续让他们逍遥自在？”云栖栀眼睛里都在往外冒火。
“核子弹用在这种地方太浪费，也容易伤及无辜。而要用枪.械的话，怎么也得组织起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小队，毕竟那边可是一座城。枪.械声音还太大，只能一枪一个，哪有毒素异能者来得无声无息？”
逄余微微挑眉。
“恐怕最后的狂欢要来了，如果不想之后频繁被骚扰，那这个毒素异能者我一定是要留的。”云栖栀站起身，望向逄余示意。
逄余慢吞吞站起来。
原则上是不答应她冒险，但小云老板铁了心要去冒险时，还能怎么办呢。
“把姜麦水以及魔法粉末备下一些，再给我一部分。”他说道，“你要穿隔温保护服吗？”
“不必。”云栖栀把东西给他。
既然要招揽，就大大方方去。对方要是计中藏计要对她出手，属性菜肴、保护罩和小机器人都会为她保底；但如果对方真想要投奔，她姿态坦荡也更能加好感。
如果没有这份魄力，那又怎么能整好一个大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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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围的人开始神色紧张、窃窃私语，又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并频频看向门口时，李清越就知道，那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云氏总负责人要来了。
他稍微有些意外，还以为双方会一直保持这种方式谈话，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真的敢过来见他——他的亲爹自从知道他的异能无法自控后都不再来了。
李清越对云栖栀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她的长相和名字的三个字怎么写，这还是临行前，怕他抓错人才特意给他看的，此时也难免升腾起了好奇和忐tຊ忑。
于是他把吃到干净如出厂配置的布丁盒子郑重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摆出一副认真等待的样子。
万众期待的小云老板却是捧着饮品进来的，后面的保镖逄余更是提了一满袋的零食。
一进门坐下之后，云栖栀还热情招呼：“哎呀，你真的是很瘦啊，逄余，给他多摆点零食，赶紧补补……都别站着了，坐下聊。哎，对，香蕉和蓝莓再给些，薯片一袋就行了，容易上火，海藻丝、牛肉干和鳕鱼肠，那里面含蛋白质。”
李清越哽了一下。
以一己之力将谈判审问室变成茶话会后，云栖栀的表情依旧很自然，一边喝自己的杏皮绿茶冰沙，一边宛如聊家常一般的发问：“其实我之前就听说过你啊，我这边有个军人的妹妹就曾经在涡塔医院里呆过，说你老是会食物中毒，现在还这样吗？姜麦水对你管不管用？要是不行就再想想别的办法，你这样太瘦了呀。”
李清越的喉咙又哽了一下。
但这种谈话的方式他并不讨厌——或者说其实很喜欢，便慢慢回答：“现在强些了。能保证吃进肚子里的饭只有微毒，但我身体内的所有分泌液还是强毒性，目前没有人能够提出比较好的解决方案。因为身体一直被毒素腐蚀，所以各方面都变得很脆弱，也很痛苦。”
“姜麦水对我很有用，单喝能改善身体的情况，毒素也会被压制，一小管就能好受两三天，掺进食物里的话，不管吃什么都不会不消化。”
“噢噢。”云栖栀若有所思。
——怪不得他会反。
李清越的表情回归稳定：“按照涡塔实验室那边得出的结论，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必须定时排空身体内积攒的毒素，否则这些东西越在我身体内累计，我死的就越快……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
“而且他们通过我发现了一项异能的新模式——如果我无法压制住毒素，那么异能等级提升的时候，我的身体素质无法得到加强，反而是毒素会更强，即便‘毒囊’的容量也稍大了点，但我还是会更快的死掉——其他异能者也是一样。”
云栖栀来了精神，从《星星谷》里拿出一份水果沙拉，一碗菠萝粒芋泥，也堆到他面前，继续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清越刚才就发现了大米布丁和冰淇淋的不同，它们跟姜麦水仿佛是一类，此时看到云栖栀亲手拿出的这两样，只稍一停顿，便放下了鳕鱼肠，接过了这些。
即便这位云老板什么都不给，李清越都是会说的，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结果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身体的疼痛也被压制到最轻，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并不是人得到异能后，一切就万事大吉了。”李清越斟酌语言，“越来越多的专家认为这东西非常危险，与其说是人‘激活’了异能，不如说是某些人达到标准后，被某种微生物成功寄生与共生，才得以表现出它们的一些不同体征。”
“人和异能必须处于一种动态平衡当中，因此为什么异能者把能力全用完会身体崩溃、为什么会出现活死人丧尸、为什么同系的异能却风格迥异……还有为什么军警兵这类身体优良的出现异能的几率高，为什么特殊系会尤其‘偏爱’有残缺的人，都能够得到解释。”
“涡塔专研认为，每一次异能升级都是打破平衡的过程。普通低级异能者还好说，自然系越升级越难，而攻击性强的那些，厉害的那些，比如说我，注定一开始就是得到的越多、代价便越大。”
“所谓的‘升级’其实是很死板的，它只会强化你目前最突出的那一项，不管是好是坏。如果我占据上风，那升级可能会强化我的肌肉、细胞活性或者耐受力，反过来也一样。这其中的逻辑链还没搞清楚，但涡塔那边据说已经有人体实验在进行了——我的意思是，像抽血化验X光这种之前一直都有，现在是真的真人了。”
李清越稍微一顿，然后看向云栖栀，“特殊系的样本太少，而且分支也很杂，单单一个空间系里就包含爆.炸类的、偷窃类的、信息传递的……还有像您这样再次发生异变的特殊吞噬系，即便解剖了一两个也没法一概而论，所以他们没能研究出来什么，就知道升级非常非常慢而已。”
“所以……您应该也清楚了，他们对您是非常非常的觊觎，甚至有些人已经喊出了口号，说只要抓到您研究，就保证能够复刻出一支仓库空间异能者小队，或者让所有异能者都得益什么的。但实际上到底能不能做到……谁知道呢，总有人会信的。”
“如果你们这边从未有过这类问题，很可能就是……有您在，全程好吃好喝还有治疗药剂，从未被‘异能’占据过上风吧。”
这个论点可谓是相当新奇了，就连逄余都皱起了眉，下意识望向了云栖栀。
在场所有人都是如此，谁叫小云老板目前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异能者呢。
李清越吃了两口沙拉，然后突然想起来：“哦，还有一件事，这个只是种猜测，目前并不算主流，但我……也一并说了吧。”
“就是有人怀疑，如果异能者被反噬，最后可能会死，但说不定会变成一只特殊的丧尸……另外，丧尸有互相吞噬的先例，如果继续进化下去，说不定它们某一天也能拥有‘异能’。”
听完这些，云栖栀依旧非常淡定，甚至还记得一开始的话题：“那每天或者每两天给你一管姜麦水，再定时供应特殊食材，把身体照顾好，到时候再升级，是不是就能更好的掌控异能了？”
李清越沉默下来。
这意思是……给他根治？
难道不是很偶尔才给他一点儿勉强维持状态，让他死不了但也活不好，还没有办法挣脱，为了生存只得乖乖听话做事吗？
涡塔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李清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谁出来说“我反对”，好像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由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恩威并施，刚柔皆来，以迅速击垮他的心里防线。
他抬头盯向这位年轻老板，甚至能看到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期待和友善。
李清越的心态突然崩了，原本的镇定和自然尽数消失，甚至有点语无伦次：“啊，行啊，都可以，哈哈。”
云栖栀没在意他的不自在，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咱们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在干，你来了也不能吃白食，既然涡塔那边也说了定时排毒对你有好处，那你给我点毒素吧，我们去回报一下别人的期待。”
李清越微顿，然后迅速恢复平静：“你、您要去……回报红山还是涡塔？您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超级地震吗？”
“红山。”云栖栀回应的也相当坦荡，“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你不必担心，来回一趟不会耽搁避难的。”
“那带上我吧。”李清越的表情逐渐阴沉，即便过分瘦削但也能看出原本清俊轮廓的相貌顿时狰狞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红山之前对我也是非常款待，我也很想回报一二。”
云栖栀：“？”
这毒素异能者不是涡塔暂时借给红山市的吗？怎么红山给“款待”成这样了？喔唷，这倒霉红山，难不成是对所有厉害的异能者都一视同仁的厌恶吗？
云栖栀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吐槽真相了，她原本想着只借毒素就是为了让这人能合理避嫌，毕竟他就是从红山来的不是？虽然看起来跟翟松爱不对付，但说不定跟其他人有了点感情呢？
没想到哇。
云栖栀痛快答应了。
先是点了林净秋、狄溢之、冯肃作为本次的行动总指挥，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回赔偿——他们主动过来挑事所以云氏这边产生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环境与建筑损害赔偿……
然后又反过来继续嘱咐李清越：“记得配合行动，对关键人物一击即中，最好不要牵连到普通人哈。要是完成的优秀，回来就能进员工群，按贡献评奖金！”
永远猜不到事情走向的李清越一脸恍惚，被林净秋和翟嵇带走去熟悉情况时，慈祥的小云老板还不忘再给他塞上一整板的旺仔牛奶。
虽说云家小分队给自家老板的评价词多数集中在“善良宽和、温柔有同情心”这一类上，但其实云栖栀是个典型的直觉系。她已经通过不知道怎么解释的直觉明确了李清越没有威胁，此时心tຊ态便非常轻松，很快开始思考这人之后该怎么安排了。
嗯……
以后要是看谁不顺眼了，偷偷摸摸把这人送过去，立马就能无声无息地解决问题。要是以后升级，控制能力再增强，说不定连中几分毒都能调整，想要死的还是活的都行。
平时也不用担心谁敢过来搞事了，远程的巨大伤害，她能得到提前预警，而且还能火力对轰。近程的或者比较麻烦的，就让李清越上，完全能一毒一个准儿。
典型例子：翟松爱。
杀是不可能杀的，浑水也是绝对不趟的，反正就是交给翟嵇，让他自己解决。否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那可是养大了翟嵇，不是亲母胜似亲母的存在！
云栖栀才不想掺和到最后，自己落到个里外不是人的结果，所以还是从一开始就把担子丢出去最合适。
让他们自己解决。
云栖栀觉得最后可能会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翟嵇过来跟她请辞，然后带着翟松爱和物资找地方隐居，毕竟他现在身上也没有岗位了。第二种是他把翟松爱毒了之后丢远了事，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运气。
第三种嘛，就是小云老板不太喜欢的了：翟嵇最终决定回到翟松爱的战线上，过来偷.情报、偷物资，最后里应外合，成为影响力和知名度最大的一个间.谍。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事情就这么拖延磨叽下去，一直分不出结果。但云栖栀清楚，除非是后面还有连招，否则不管是翟松爱还是翟嵇，都不会如此的。
这姑侄俩都是那种关键时刻即便痛苦也能狠下心来的人——或者说更理智的性子。亲情很重要，但有些事情更重要，比云老板本人老辣多了。
云栖栀的世界里有位名叫裴多菲的诗人写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每个人的认知不一样，对事物的看法也不同。
像云栖栀自己，如果不是因为逄余真的很擅长步步紧逼又循序渐进，她这辈子都没有恋爱的打算。
有些人认为“人怎么能不结婚生子呢”或者“到年纪了就该赶紧成家”，但这对云栖栀来说啥也不是——这不代表谁的思想就比谁更高贵，只是亿万级别的人们原本就没必要全都活成同一个模子。
在彼此的思想互相碰撞时，其实也是一个更加了解自己的过程。比如说现在，云栖栀就突然意识到，原来她还是个挺恋家的人。
一想到翟嵇可能会跟着翟松爱离开，她就已经有些难过了。
自己难过了一会儿后，云栖栀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她略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反应过来，逄余好像沉默有一段时间了。
“？”云栖栀转头看他。
逄余望向门口，的确是在想着什么样子，表情阴郁极了。
云栖栀小声唤他，有些惊奇，“你在想什么呢？”
逄余瞬间回神，唇微抿，停了两秒之后回应：“没什么。”
云栖栀立刻来了精神，把自己那点难受抛到脑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逄余非常罕见地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出声：“……回去说吧。”
还真的有事？
云栖栀的表情也严肃下来，不复之前的玩笑，环顾了一下四周，牵起逄余的手，带他往回走：“怎么了呢？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跟我说的……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
作为一个熟读恋爱宝典，深刻知晓恋爱大忌，本身也偏向于野性直白的男人，逄余当然不会人为制造误会，但……
直到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无关人员后，他才慢慢说道：“我说不上来，只是……李清越让我有点危机感，在关于你的方面，所以我很不舒服。”
听到前半截，云栖栀都已经开始各种阴谋论了，甚至怀疑自己的直觉是不是出了问题，但再听完后半截，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排小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
逄余已经很少会感觉到威胁了，但这不代表他的敏锐度会下降，尤其是在关于云栖栀的方面。
这两年逄余遇到过的“情敌”也不算少，认真的不认真的，别有心思的口花花的，堪称五花八门。比如同样有颗虎牙的密山特派副队长成戟、涡塔特派一队队长和成员、含蓄邀请过夜的图远山、二金影帝祁无忌、怀城兵王南宫光、丁如霜的侄子……甚至还有翟嵇。
云栖栀是个钢筋混凝土型的直女，翟嵇对她有好感，但也达不到克制不住要主动追求的地步，而且朋友和合作伙伴的关系比情侣稳定多了，如果没有必然成功的把握，那是弊远远大于利——总体来说，身为云氏小分队的成员，追求云老板其实是一件非常没有性价比的事，所以翟嵇一直都是正经的总经理。
但假如云栖栀对翟嵇同样有男女方面的好感，只要她稍微释放出一点信号出来，翟嵇绝对会立刻咬钩。
甚至都不必提本就对她很有好感的翟嵇，云栖栀各方面的资本都已经达到顶点，容貌、年龄、身材、异能、物资储存、地位……完全能在她身上形成一层光环。假设她要对外宣布自己要招个赘，报名的人能挤满城市，彼此打破头。
但逄余之前从未在这方面感受到真正的燥闷和痛苦，也没担忧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会变成女帝的后宫，原因就是那句话——云栖栀是个钢筋混凝土型的直女。
并且一路走来，朝夕相伴。
他是云栖栀的伴侣，但也是她的保镖、老师、长辈、朋友。他参与了她成长的每一个瞬间，陪她走过风风雨雨，在她低谷时安慰。他知道她的秘密，寒冷时她窝在他怀里睡觉，疲惫时他是她的港湾，两人永远共享同一板巧克力。
真要有个不怀好意的人想要撬墙角，又要从哪里撬起？
某种角度来说，逄余都是宽容的，毕竟南宫光和祁无忌这两个正儿八经的男.色礼物还在云栖栀麾下做事呢。但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如此浓重的不适与排斥感。
在李清越身上。
逄余没有把想法完全剖析出来，只是简单说明了自己难受的原因：他把李清越当成了最有威胁的情敌。
“所以为什么？”云栖栀询问，只觉得纳闷极了，也一时无法理解，“他好像什么都没干？”
不过这点也不重要，云栖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直接说道：“等他从红山回来后，我还是要露面的，到时候把他正式拉进员工群，也安置完，之后就不见他了。姜麦水这些定时让人送过去就行。反正我忙，平日里见翟嵇伊丽丽他们的机会都不多，有这次的热情接待打底，他也不会多想。”
逄余再多的阴郁也被云栖栀冲散了。
“……因为从数据分析上看，他比我更适合你。”逄余最终这么说道。
逄余的雷电异能同样是大范围打击的，可远远不如毒素方便和灵活，那才是真正的无孔不入，只要不是把自己包进太空服里，那有一点点缝隙，都能立刻放倒。
逄余能够为云栖栀提供管理方面的经验，但他毕竟是特种兵出身，全凭自身敏锐和洞察强悍，李清越却直接是个大官之子，从小在那圈子里长大的。
而且政治和历史里用烂了的联姻为什么还没有被淘汰？不就是因为真的有效果？如果两人成了，他背后的家族绝对会直接示好——到时候双方达成友好合作关系，云栖栀只需要倾斜一笔笔的物资，就再也不需要为涡塔那边的脏污事而烦躁了，因为用不了太久，那边就能整个改姓李。
云栖栀对涡塔没有兴趣，她还已经成为自家人了，那即便家族内部偶尔还会有些麻烦和应酬，可能还需要再送点东西，但背靠大树好乘凉，像这次这样的事情却是再也不会发生了，甚至连私下里的诅咒都不会再有。
再说回伴侣本身，被涡塔半囚.禁了这么久，李清越还是条理清晰、冷静克制，甚至没忘记收集情报；早就想要投靠云栖栀，但全程都没有被翟松爱和涡塔那边发现；红山可能苛责或者侮辱他了，但在云栖栀没主动说出“回报”之前，却是一声不吭，足以证明能力、眼光和心态优秀。
他并不强势，懂分寸，要求低，不会像逄余这样强势而咄咄相逼，管吃管喝了还非要云老板再搭上自己。而且最重要的是，李清越本身的毒素系异能是把双刃剑，他还明显愿意受云栖栀的控制。
就以云栖栀的性子，能“控制”他什么？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清楚后续的可能性，他绝对比逄余更听话。
逄余现在tຊ还能跟云栖栀不急不慢地说“我有点危机感”，已经是心态非常好的表现了。
云栖栀听完之后，确实有了些兴趣。
如果当时从潮海市救完农业专家后回来，讨价还价后，付出一些姜麦水和特殊物资，答应了要那个毒素异能者做质子，那后续的情况可能会有所差异。
一来那个时候，逄余还没有把爱慕挑明，二来有李清越这个同款在，逄余可能会更慎重和委婉一些，甚至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他可能会一直按兵不动。
但云栖栀再转念想想，结果多半也没什么不同，因为逄余这人就是个行动力强到可怕的奇葩，他想要达成的事，是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那如果想要结果不同，要么逄余对她一直没感觉，要么打从一开始就干脆不要遇到他。
这两者都不太现实，谈后者没必要，谈前者也没价值，毕竟云栖栀自认为什么丑样子都被他看到了，肿脸肿眼、犹豫不定、心态脆弱、心慈手软不成熟、刚起床时睡眼惺忪……可他照样喜欢。
所以现在遇到，说不定才是个好事。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逄余的心态很稳定，再遇到情敌也不会失控，就像现在这样，只是心情不爽，但还能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但如果是在追求期……野生动物争夺配偶时可是超狂躁的，如果逄余认为李清越是个阻碍，那说不定某一天就一个“不小心”给刀了，导致她损失一员大将。
而其他的那些，云栖栀完全没往脑子里去。
如果逄余是涡塔大官之子，那当时的小云老板第一反应可能是排斥和提防，更甚者直接扣上一个“心机重”的帽子。而且他更不可能在一开始就给她当保镖，通过金钱和小机器人的双重考验。
如果逄余是毒素异能，那相处起来就没那么自然，更不可能一直跟在她身边，还有肢体接触了，这样一来，更难产生情感。
至于跟涡塔的联姻更不必说，最后能接受逄余，他同样无父无母没有牵挂是个很关键的点。他们都像是被世界和人群所排斥，云栖栀才能在他面前放下戒备。
而哪怕他少一分强势，最后也只会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如果一开始有拒绝的选项，云栖栀直接就拒绝了，压根就不会给被温水煮青蛙的机会好嘛！
所以，一切早已经是命中注定了。
就只是这个人而已。
云栖栀很清楚这一切，也知道正经的该怎么安慰——但她突然来了灵感！
逄余曾经对她说过“军队的处理方式”，当某个人愤怒并且冲.动上头时，不是去讲道理，而是一脚给踢河里，这样求生欲大爆发，努力自救的时候，那点愤怒自然就没了。
这一招对情绪上头的人来说格外好用。
云栖栀：［蠢蠢欲动.JPG］
他现在明显就已经上头了呀！
小云老板这么想着。
这臭狗熊可是从来都不爱说什么“或许、可能、如果”的，而这次不仅忽视了这么多违和之处，还因为一些压根就不存在的事情而吃醋，明显就是上头了！
云老板忍不住了。
以前关系没明朗的时候，一直都是逄余占据上风，后期逐渐回应了，他便事事都甘愿低头，云栖栀又不是个没事找事的脾气，所以那点被压制住的不服气一直没有舒展的机会。
但现在——！
好不容易有一次能把他“踹河里”的机会，云栖栀不再犹豫，立刻说道：“照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还真是这样啊……可不是嘛，我怎么没早点遇到他呢，要是早早遇到了，我现在也不用——啊！”
云栖栀僵着脖子，手臂被紧紧攥住，感受着后颈那游.走着的粗粝手指，平视着面前剧烈起伏的胸膛，余光里是他紧紧抿住的唇，心里直为自己敲木鱼。
完哩，狗熊发狂哩。
哈哈，踹了，没踹动怎么办呢……这种情况也没教啊……
真女人就要既能挑火又能灭火，云栖栀当即说道：“我刚才故意说反话呢。怎么，同样的事你能干我不能干？我怎么记得当时你刺激我的话更难听呢——你难道不记得了？”
眼看着逄余的情绪迅速恢复，云栖栀顿时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逄余完全没有自己是在被翻旧账的意识，他立刻回忆起了那些脑瓜崩、那些言语挑衅，并且其中有一次还想当严重：第一次接吻之后，小云老板的思想宁肯跑偏到自己是个“坏女人”上，也不肯承认对他是有心动的，逄余等不及了，几乎有些类似于层层逼问，结果满意的答案是得到了，她也因为那番对话而难受了。
即便转头就道了歉，逄余还是少见地后悔，自那之后便不再进攻，只纯粹用温水煮青蛙。
按捺不住也要硬按，渴.求如水滴汇成大海，最难过的时候宛如要硬凭自身意志力压制一座火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好在现在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抱歉。”逄余低低说道，“是我不好。当时更多的是因为见不得你伤心，觉得自己太粗暴。但现在我才发现，这种话究竟有多伤人。哪怕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知道你只是在故意刺激我……但听到你说后悔，我还是难受到像要死掉了。”
云栖栀努力绷着脸。
逄余抿紧唇，过了几秒，把她完全拢进怀里，手臂死死扣住她的腰，语气还是沉郁的：“我……你怎么对我发.泄都可以，打我也行，但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说了好不好？”
“嗯？说话。”逄余一只手抬起，抚过云栖栀的头发和侧脸，然后将她的下巴轻轻托起，观察她的表情。
云栖栀也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样，某一瞬间，像是罕见的有几分脆弱。
“知道了。”云栖栀应他，还不忘给自己收尾，“这次就算是……给你那一次的惩罚吧。当时你道歉了，现在态度也诚恳，那我原谅你就是了。”
“嗯。”逄余闭上眼，把云栖栀紧紧拥在怀里，只觉得心中一直沸腾的情绪总算缓和下来，停了几秒后，他再次有些不安的确定：“不光是后悔，还有分手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说行么？”
“行行行。”云栖栀回抱着他坚实有力的腰，一方面觉得自己越发有一家之主的威严了，一方面也忍不住庆幸。
这次可真是在撩虎须了，最后居然还能顺利脱身，真是全凭她机智！不用逄余再提，小云老板也绝对不会再尝试了，真要是三天两头地去刺.激，这狗熊绝对会发疯的，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又不傻！
伤感情是一方面，要是被直接扛进帐篷里就坏了！
230
翟嵇对翟松爱的处理方式、李清越和林净秋他们对红山的赔偿追讨, 这些云栖栀都没有再继续跟进，因为她立马被逄余抓去整理“滞留人员名单”了。
首先用应卫松（或者其他人）做对照组，让小云老板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接着将翟嵇他们赶下台，让她意识到这些其实也是能够舍弃的；最后把一部分人赶回春米去, 切实为小云解压——这就是逄余的整个计划。
假设板块活动后, 这些幸存者们在春米打起来了，或者结果惨烈, 那就代表他们已经被云栖栀养废了, 没有一点自理能力和抗压能力, 必须要多加磨练。
而假设他们表现不错, 有恐慌但最后能稳住，大家最终携手度过难关，这不说明他们已经不需要云老板当鸡妈妈了么，自然更该出去拼自己。
说到最后图穷匕见，逄余完全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把包袱赶紧丢出去, 免得云栖栀整天为他们而忧心。
云云老板听完之后, 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按照小机器人的意思, 等她搬进基地之后, 板块就要开始动作了，所以人不能那个时候送。正好春米也在继续基建，因此打着送物资的缘由，云栖栀很是将人来来回回了几波。
密山这边的工程不能停，如果人太少了, 可能没办法在热辐射天来临时将基地建好, 因此云栖栀不仅把密山的人送回春米，也曾两次把春米的人抽调了过来。
有一段时间里密山这边的人数猛增, 有时候春米那边的人更多，保持着一种不稳定的流动范畴。
逄余的统筹和预判能力都很强，因此云栖栀只需要定好能留下的最终名单，他便能处理好一切后续，比如当基地建好时，密山这边“恰好”没多少人……
公事方面一切照常，好像什么都tຊ没有发生过一样，但逄余大概是真的被那句没能说完的、玩笑一般的“后悔”给吓到了，有时云栖栀在帐篷里看档案累了、身体活动两下，旁边他都会立刻抬头，表情阴沉沉的，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审视和猜忌，低声询问她要做什么。
她敢做什么吗——
一来二去次数多了，云栖栀逐渐变成流泪猫猫头，感觉自己像是被老虎盯住了的傻狍子、又像是被监.视的囚犯、还像是被连环杀.手瞄准的可怜受害者。
视线如影随形，每时每刻都像是被警惕着。云栖栀怂到一声不敢吭，疯狂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在心里默念“我是个蘑菇，我是个长在帐篷边上的蘑菇，我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生怕引来什么可怕后果。
李清越他们从红山满载而归后，小云老板甚至都不敢去露面，只是拿出一批属性菜肴、食品、药物和日用品作为奖励，又在APP上给划过去一笔出勤奖金，找了个“正在筛选和审核随行人员”的借口，让陈小龙兄弟代为传达和跑腿。
这一选择是明智的，逄余总算是露出了这几天里唯一一个缓和的笑意，但很快，陈小龙又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李清越想要申请进入云栖栀的个人后勤团。
小云老板当时看到他的表情，差点腿软。
反倒是逄余，清楚自己已经在云栖栀面前暴.露之后，干脆连装都不再装了，一张脸上全是狂暴狰狞的杀意，写满了“死死死死”，手上还是按照章程给通过了第一轮筛选，并安排接下来的面试时间。
原本小云老板还想要趁机安抚一下自家男朋友的，毕竟这些天被他紧迫盯人的视线搞得实在不自在了，但最后还是把话憋回了肚子里，总之就是不敢动、不敢动。
更加令她欲哭无泪的是，丁如霜他们实在是太能干了。
可能是为了表现自身能力，也可能是为了退休的“贡献”，这些涡塔来的大佬们丝毫没隐藏实力。他们都是早就干惯了协调之术的精英，估计在这之前也是有所计划，一上任就是大刀阔斧地进行审查和政策改动。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翟嵇和伊丽丽所管的领域基本都是些小毛病，大漏洞一两个，但也算是无伤大雅，可不知道应卫松是怎么干的，后勤支出的账本乱的像个蜘蛛网，问题都快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按照人口数据和供需推算，密山这边每日所需的基础粮食在7.5吨左右，再加上其他物资，总量在9-11吨为正常，但按照应卫松的支取，每日消耗物资却是次次超过12吨，有时甚至能到18吨！
这其中多出来的那些干什么去了？被用到哪儿了？
林净秋和狄溢之他们去找应卫松，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结果忍耐了一通情绪宣泄和鸡说鸭讲后，他们发现，应卫松居然压根没意识到其中有问题，他认为一切都是正常的。
也幸好林净秋他们是真的有水平，并且现在没有网络汇款、没有资产转移、没有个人隐私保护、没有物资变现，犯罪嫌疑人还没法跑，没用太久就把事情给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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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后勤组大换血，连带着不少其他部门的也被牵连。有三成的工资奖金全扣了，并且接下来也得不到薪水，直到把贪的东西三倍价值返还为止；有四成被直接赶回家吃自己；还有七八个人的名字被递到云栖栀的案头，林净秋和冯肃把他们的具体行为详实地汇报上来，并请求把他们赶出密山基地。
云栖栀打了个对勾，表示同意了。
不管是之前的翟嵇、伊丽丽做负责人，还是现在改成林净秋他们，云栖栀一直都是放手任其施为的，因此她对其中一些条款都不是很熟悉，只知道自己拿取物资的频率从一周五次变成了一周三次。
但小云老板也没有感觉特别的快乐，因为质量是守恒的，当她在工作上需要花费的时间变少后，与逄余相处的私人时间就更多了……
……
涡塔中年组查出来的问题越多，被撤职的人越多，密山这边的气氛也越发凝重。原本温馨而放松的环境突然改变，那些懈怠也都被抛到了天边去。
尽管有些人私下里嘀嘀咕咕，非常不喜欢现在这种紧张且受约束的日子，想要回到之前的生活里，但没有一个将抱怨摆在明面上的，他们又不傻，只是期待这些涡塔外人赶紧下台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云栖栀不露面，逄余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逐渐的，不仅仅是普通人，管理员们也都开始紧张起来。
小云老板很重感情，并且一开始就把他们带到这边来了，地震和板块活动的事情也没有对他们隐瞒，照以前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可以留在她身边的。
但岗位大换血、应卫松的结果、主管这件事的是逄余、涡塔人主导的铁血改革——这四方面又给他们的心蒙上一层阴影，想法也不确定起来。
就在一切顺利推.进的时候，翟嵇找了个空闲时间，独自过来拜访。
“……什么？你要留在春米？为什么！”云栖栀震惊极了，眼睛睁的大大，满脸都是不解。
看到自家老板的反应，翟嵇心里愉快起来，余光再扫到逄余那一副“爱死不死”的模样，便直接忽视了他，非常温和地给云栖栀解释：“那段时间我姑过来后，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我工作出问题了，就对我说了很多话……绝大多数都没什么价值，但有一句，我有些在意。”
云栖栀安静下来，表情严肃，认真听着。
“自从上次转岗后，我其实就一直都在思考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翟嵇慢慢说道，看起来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语气低沉而坚定。
“直到我姑过来，她说我已经被养废了，完全没了拼搏的勇气——当然这一点我完全没在意，我并不需要为她自证我多么有勇气。但我还是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我越是到后期，越没有什么成就感，但工作移交给林净秋后，却还是不甘心。”
“我有野心，有权利欲，想当这个总经理，但其实我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或者手段去获得这个职位。”翟嵇慢慢说道，坦诚无比。
“我能依靠你，但不能事事只能依靠你。如果随便从大街上抓来一个人，都能做到和我差不多的事，都能表现的同样出色，那我的不可替代性在哪里？”
“如果我没有足够的能力，那就该去提升自己，或者找些更符合自己的岗位，而不是装聋作哑，依旧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的确折损了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成了权利心和恐惧的奴隶。”
翟嵇停下，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继续：“最令我无法接受的就是这点，我完全泯然众人矣了。没有足够的本事，没有强势的能力，没有不可替代性，真的像只心比天高的宠物，明明全盘依靠着别人，却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这种状态对我和我姑这样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排除一些刻意诱导，她真的是一针见血。”
他也终于明白了翟松爱那时的选择。对于一些人来说，随波逐流和丧失主动性甚至比死都可怕。
明确了自己的内心后，翟嵇甚至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总经理这个职位仿佛不再是个香馍馍，而是个迫不及待被丢弃的枷锁。
云栖栀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询问：“所以，你这次想去春米？”
“是的。”翟嵇的表情重新轻松，还露出笑容来，“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自己能做什么，想了很久。最后发现，其实只要不停地做出独一份的贡献就好了，就如同我以前一样——小云，你还记得之前灾难还没开始，我去外省发钱的事吗？还有西部转移计划，引进康康海研究所的成员等等，都是有风险但不算多。靠着那几次，我的奖金到现在都没花完呢，那再来几次，等到我年纪变大跑不动了，就回到你身边，靠养老金和你养着。”
云栖栀表情变囧。
逄余冷不丁开口：“春米那边有坚固的房子，也有他单独的房间。异种植物、室内蔬菜培育、水电供应、猪饲养厂等等都不缺，物资你也都送过去很多了。再给他备上隔温服、姜麦水和万能治疗粉，没那么危险。”
翟嵇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其实也tຊ不是第一次了。当时大腐烂来袭时，我刚从西边赶回密山，迎接的就是一片垮塌。密山特派们完全没有你的消息，也不知道你在哪儿，但看到我之后还是燃起了希望。因为他们觉得你会放弃密山，但不会放弃我。”
“密山那时候什么都没了，现在春米的基本盘更稳定。他们对你非常信任，只要你还在就不会放弃希望，也不会真的崩盘——密山和春米的距离其实不算远。”
云栖栀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
“让我去吧。”翟嵇最终说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所以趁着还有精力，也做点贡献。”
云栖栀连他跟着翟松爱走了的准备都做好了，何况是他想去春米，加上逄余的劝说，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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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嵇挺开心，接着跟云栖栀约好，临走前再过来取特殊物资包，便直接告辞离开。
帐篷的门帘轻动几下后停止，云栖栀望着那个方向，发呆了好几分钟，这才醒过神来，情绪不明地说道：“按逻辑来说，你才是被我完全养着的那个，但你就不会这样……我从来没担心过你会被养坏，或者养到完全丧失自主求生能力什么的。”
逄余的表情非常平静：“因为我有不可替代性，也有足够强的能力，只要这两点没有遭到威胁，那就不会随随便便应激。”
云栖栀顿时闭麦。
这些天总是这样，臭狗熊平时遇到问题公事公办，但一私下想要聊聊了，就总有点怨夫味儿，总好像似有似无的在影射着什么。
——比如李清越。
遇到这种情况，小云老板永远都像是个安静且无能的鹌鹑，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引来糟糕的后果。
看她不吭声，逄余凉凉说道：“另外，你也不必过多高看人类的平均精神水准。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并且因为语言互通，只要给足了条件，绝大多数人类甚至比野生动物更好驯化。”
话题好像越来越古怪了，云栖栀赶忙岔开：“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翟哥想当总经理这个很好办嘛，等他去春米的时候，他就是云氏驻春米特命全权大使了，或者说春米分集团总经理，你觉得怎么样？”
逄余不吭声。
好吧，看来他是觉得不怎么样了。
云栖栀继续寻找话题：“翟哥过来了，不知道丽丽会不会也过来……你说他们有商量吗？”
逄余不是真的能未卜先知，大多数时候只是基于经验和直觉的推断而已，不过云栖栀找的这个新话题还真的很有意思，便多说了两句：“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没有。另外，你的云家小分队很可能要正式拆伙了。”
云栖栀：“……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之前商量了，这次就该一起过来，而不是单独。”逄余引导她思考，“只有你一个人出丑的时候会尴尬，但大家都在出丑时反而会缓和气氛，而且他俩有相同的经历和处境，该是和彼此同一战线才对。”
云栖栀表情严肃下来。
那要么是两人商量过了，但伊丽丽自己不想来；要么是翟嵇什么都没说，伊丽丽完全不知情。
不管是哪种，都能验证逄余的话——云家小分队的内部关系已经不稳定了。
逄余继续说道：“翟嵇这次说的应该都是真话，你注意到他的言辞了么？明明是我把他们踢走了，但刚才那么一说，却像是反过来成全了他一样。”
云栖栀若有所觉：“就是掌控主动性吗？”
“没错。”逄余嘴角微翘，说话间露出一侧的虎牙，“现在就剩伊丽了。如果她还没有进步，依旧习惯着被动做事而不是主动争取，甚至还等着你这个‘妹妹’主动示好缓和气氛——哈哈。”
“成年人之间不维持联络，关系很快就会淡下来。到时候不仅是没有合适的岗位给她，再见面说不定连长相都要陌生了。”
云栖栀想否定这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否定，毕竟她在面对小机器人时就是这么想的。
心情不好或者状态不好时不敢进《星星谷》，就怕说错了话，让小机器人不高兴，想不出什么俏皮话的时候也焦虑。其他时间里只要一有空闲就会过去打卡，生怕长时间不进去，一人一机的关系就这么淡了。
因此云栖栀有些烦躁。
——今年才是第三年啊。
但转念一想，小机器人当时给出的评价就是“在3年内人品可以保证，6年内立场可以保证”，也没说他们一辈子都能跟云栖栀一条心。
难道它又早早预测准了今天？
“难道你对他们还抱有什么期待？”逄余问，“人总是利己的，指望别人主动吐出嘴里的肉才是不切实际。如果他们是你的家人朋友，我也不会这么反感，但他们做到了么？”
“平时不过来陪伴你，不找你聊天说话，不提供情绪价值，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帮助……还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那就该按照完全的管理员标准去对待。哪有那么多既要又要的好事，他们没付出朋友的义务，就不配得到朋友的特权。”
看了她一眼，逄余终于说出自己的总结：“到现在为止，只有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与其这么挂念他们，为他们而纠结，你还不如再对我好一些。”
云栖栀往后一躺，表情安详，心里有点窘，又觉得有些好笑。
好的好的。
……
时间是客观的，不以外力所改变，不管人类觉得度日如年，希望时间走的再快一点；还是觉得光阴如梭，希望时间走的再慢一点，它都保持着原本的步调，不急也不慢。
云栖栀本来就有点宅，再加上天气太热、施工乱、因为被辞退而出现的声响也多，平时基本就在帐篷里老实呆着，看看书、吃些零食、玩玩《星星谷》，有时处理工作，空闲时和逄余一起讨论之后的计划，畅聊未来可能会是怎么样的。
偶尔被男朋友督促起来活动一下、放松眼睛，偶尔在夜晚出门，围着基地主址走两圈散散步。
小云老板实在是个温和的人，哪怕是哭泣和心态崩盘的时候，她的表现都是稳定的，不会大叫大嚷，到处摔东西，或者对其他人发.泄。
逄余待在她身边，其实全程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承诺和甜言蜜语，可从一开始的勉强压抑，到最后情绪逐渐恢复，那些积累在胸腔之中沸腾的岩浆和毒液，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柔和陪伴消融殆尽了。
云栖栀也很喜欢这种单纯的陪伴，心灵上的相贴，一想到自己年纪变大后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不必再负担其他人的生命，日常可能讨论的是吃点什么、要不要种点东西、养些牛羊……闲云野鹤，生活温馨而又缓慢，期待感就油然而生。
但当基地基本完工，整体开始验收时，云栖栀的这点好心情就完全没了。
因为两人还是住一个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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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跟逄余睡一个帐篷挺长时间了，云栖栀都记不清刚开始不适应的感觉了，但问题是……等入住基地的正经房间后，他难道还会忍着不动她吗？
先不论这人之前到底忍耐了多久，本身到底压了多少火，就现在他听到李清越的名字还是会黑脸呢，这个时候、要是这个时候跟他……这还能有好吗？
人总不能这么倒霉吧？
所以人为什么就非得有夜生活呢！
小云老板百思不得其解。
但一晚几次、一次多久这种事情，她说了也不算，于是云栖栀重新变成缩头乌龟，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的纠结，就留给到时候的云栖栀去愁吧！
逄余也在检查墙壁结构的稳定性，对结果很满意，表情也缓和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帐篷再结实也还是帐篷，外面不远处就是施工场地，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陈小龙会在附近站岗，遇到事情好能及时通知。因为通讯设施受损，所以要是有什么事情，林净秋这些负责人们也会直接过来。
如果做下去了却被打扰，已经投入进去了却被强行中止，他是真的会杀人。
而现在是钢筋混凝土、榈叶、特殊元素所共同构建而成的坚固房间，不仅能给云栖栀带来安全感，也给逄余带来了安全感。
现任云家管理员们也在聊天。
林净秋和丁如霜在商议将墙壁或者天花板涂成蓝天白云的可能性，认为这样可能会减轻久居地下不见阳光tຊ的精神心理压力。
萧华黎旁听，然后手舞足蹈地给她们介绍末日前的青空灯。这种款式的顶灯能完全模拟天空的质感，很多品牌厂商都有推出，如果这个涂装计划能施行，那比起用油漆或者墙纸模拟，还不如找专人复刻一下这个灯。
林净秋和丁如霜对这个很感兴趣，仔细询问相关情况。
辛素梅的性子非常内敛，前些天她的丈夫正式过来投诚后，话就更少了，此时非常佛系地跟在同僚旁边。
狄溢之、冯肃和辛素梅的丈夫白寒松则是在商量关于定时到地面执勤和巡逻的章程，以及考虑要不要架构围墙，要不要拉电网，要不要在地面装一堆监控摄像头。如果要装的话，怎么维持信号稳定。
万光亮、古景诚、姚青灵、豆豆则散在周围，一边对照着唯一一张手绘地图，一边查看对应的房间。
李清越戴着口罩，双手插兜，独自跟在后面，跟所有人都隔开一点距离。他已经是云氏集团的正式员工了，可为了安全起见，仍旧不能跟别人共用东西，或者离别人太近，因此没有地图可看。
不过他完全不在意这个，跟着左看右看，还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小薯片或者小饼干，从口罩下塞进嘴里，慢吞吞咀嚼，神情相当惬意。
伊丽丽和鄂芸却是落在了最后面。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伊丽丽忙碌完之后尴尬了两天，看翟嵇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也等着，结果今天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小云商量好情况，早就已经包袱款款去往春米了。
原本云氏集团的负责人就主要是翟嵇、伊丽丽和应卫松三个，现在只剩伊丽丽了，而因为之前的没作为，所以现在便落入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林净秋、丁如霜、狄溢之他们是天然的同盟，这个涡塔的圈子，伊丽丽现在进不去，也不想进。
自家妈妈、姚青灵、豆豆她们虽然会容纳她，但并没有办法带来什么职位上的帮助。并且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她真的放弃晋升，回去做饭，那就要挤.压和夺取她们的工作，伊丽丽也不太愿意。
万光亮、李清越这样的人更不必多说，性子独的要命，不喜欢与人交际，也没有什么上进的心思。
最关键的小云老板和逄余一直在一起，因为情侣关系，当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很少有人会不识趣地过去打扰。并且就算硬着头皮过去了，伊丽丽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起话题，毕竟正事不再归她管了，私事上她也不知道云栖栀最近在玩些什么做些什么。
……大家都是一团一团的，彼此间放松又融洽，她却像是被隔离、被排斥了，只能独自跟在最后面。
这让伊丽丽非常没有安全感，并且令她感到恐惧。
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仿佛一瞬间就世界颠倒，以往的一切认知尽数崩盘……就宛如这场天灾到来的时候一样，全然不给人任何准备。
“你不过去吗？”鄂芸问。
伊丽丽自嘲：“哪儿还有我的地方呢。”
鄂芸不吭声了。
鄂芸远离云氏集团的中心，平时在医院和研究所里忙到眼花头痛，又一心不闻窗外事，并不太了解内情。她能知道应卫松的具体纰漏，还是他自己在家里不忿地抱怨，加上后续轰轰烈烈的大清查，自己总结归纳出来的。
也是因为男朋友实在太过没脑子……鄂芸甚至都因为应卫松低智商而感到恐惧，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开始考虑要不要分手以保全自己了。
毕竟鄂芸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一点都不想被赶走——如果被赶出云氏的势力范围，她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的！但确认云栖栀他们没有把她和应卫松绑定的意思，甚至对待应卫松本人都只是冷处理后，这点担忧便消失了。
小云老板给专业技术人员的工资很不错，即便应卫松被放出来后一直都在家里自闭，鄂芸也没觉得怎么样，她负担得起两个人，大不了就是养着他呗。
但林净秋他们将后勤的污垢全部扒出、开始辞退和驱逐那些员工的后期时，很多人找上了她的家门。
鄂芸依旧在兢兢业业地工作，所以具体的经过不太清楚，只知道应卫松最后大发雷霆，不仅跟那些人打了一架，主动找来了狄溢之把他们赶走，还不再颓废，半月前就已经进入了工程队，默不吭声地开始做工了。
事情发生后，鄂芸也曾经问过发生了什么，应卫松却只是不停地贬低自己。
嘲笑自己蠢、被骗到团团转还自鸣得意，却不知那些得势小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讥笑他的。吸着他的血、坑着他的东西，却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最后还怨恨、嫉妒、恨不得他赶紧死。
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工后，应卫松更沉默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跟云栖栀道歉。但鄂芸觉得，他们现在老实点就行了，没必要非凑过去再给衣食父母添堵。
应卫松现在很听话，鄂芸说什么就是什么，每天就是闷头上工，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家休息……总体来说，鄂芸的生活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毕竟她在医院里有多少力吃多少饭，而不是仰仗着云栖栀的关系占了个高位，那才会是连睡觉都没法安生。
鄂芸没吭声，伊丽丽却是忍不住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把情绪憋在肚子里，是真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不懂……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小云要突然这么对待我们。翟嵇也是，一声不吭就走了。”
鄂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出声：“你是真的不懂吗？”
“……”伊丽丽声音艰涩，“什么意思？”
鄂芸向来谨慎，不爱给自己找麻烦，也不肯留话柄，因此说完就有点后悔，但这两年来，实在是被云栖栀养出了安全感，原本因为强烈的自我保护欲而迸发的尖锐和敏.感被圆融，此时也敢说话了。
“小云脾气很好了，而那个逄余……虽然脑子挺活泛的，但平时都不爱掺和事，所以为什么他突然针对你们三个，不针对别人呢？”
“我觉得你还是别老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或者放在小云身上，还是先看看自己的问题吧……而且我觉得小云已经是最念旧情的老板了，后勤那些人被罚成什么样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可就算这样，应卫松这个罪魁祸首都还屁事没有，照样能去工地干活，翟嵇也能去春米重新当官。”
鄂芸看了伊丽丽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是冷静客观而不是尖锐刺耳：“我觉得你与其还在这儿一昧地钻牛角尖……不如想想今后的打算。”
毕竟是有了历练的人，翟嵇能快速反应过来，重新走向有利于自己的道路，伊丽丽也不是个傻瓜。只不过她的抗压能力稍逊一筹，又没有像翟嵇那样被派出去单独主持过大局，因此遇到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时，便下意识逃避了而已。
此时被鄂芸这么一说，伊丽丽就像是再次被揣进了河里，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是的，能力和精神的进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有时候三五年都看不到什么明显的成效，平时好像也用不着。但真抱着侥幸心理的念头去应对，不去持续地提升，在温泉和舒适的环境中懈怠自己，就只会在某一天被狠狠击落，突然发现一切都太迟了。
在末日的背景之下，在无边的灾难当中，为什么他们却麻木安逸至此了呢？
难道要去怨云栖栀太宠他们，给他们的环境太好，要怪云栖栀给他们吃喝、还给他们宽容吗？难道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有军旅经历的成熟大人，要把责任都推卸到别人身上吗？
就因为坐了两年办公室，便理所当然把自己摆在优越的高位，理所当然地去俯视和怜悯那些还在挣扎的普通人？如果哪天云栖栀不在，或者不再管他们，难道他们就活不成了吗？
这是她想要的人生吗？
伊丽丽深吸一口气，眼中生光，表情坚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