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第 131 章 人贵在有学习精神
人类一旦开始认真的玩游戏,那游戏也就不是游戏了。
平平凡凡的树屋,已经发展成了全民吃鸡。
参与的人中有不少在各自的公司里都是梳着油头,穿着西装三件套,打着领带,皮鞋锃亮的精英人士。
在约定开战的日子,原本整整齐齐的草坪上,会多出一些草堆和木箱、木桶之类的掩护物。
精英身份的父亲们带着儿子说钻草堆就钻草堆,说拱地道就拱地道,充分体现了他们能够成为精英人士的原因之一:为达目的,特别能豁得出去。
男孩们和男人们,以及一部分女孩子玩嗨了,他们的妈妈暴怒了。
衣服脏到根本洗不干净不说,刚穿了没几天的衣服动不动就是一个大洞或者一个划口,谁受得了。
女士们的愤怒咆哮开始出现在社区的角角落落。
通过调查,刘嘉发现女士们并不反对孩子和丈夫们玩这些,只是玩这些会产生一系列的后果,丈夫和孩子把衣服一脱,扔给女士们处理,就没他们事了。
刘嘉完全没有寄望于男人们会分担家务,21世纪都没做到的事,就不要为难20世纪初了。
为了不让树屋刚热卖了几天就被主妇们抵制,刘嘉决定替她们想到前面。
首先是树屋配件再升级:吉利服。
吉利服有两个色系,一个是草堆黄。
此时正是冬天,各家攒下来的草堆都是干枯的黄色,穿上吉利服,再埋伏在草堆里,眼神差一点都看不见。
一个是木头褐,方便往木头堆里藏。
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身上钉满了布条条的衣服,十分好奇,直到他们在店面亲眼看到穿普通草堆黄衣服的人和穿吉利草堆黄衣服的人的实际区别,顿时明白了。
人的身体曲线轮廓相对于草堆来说,过于突兀,这些看似乱七八糟的布条能让身体与草堆的整体视觉效果融为一体。
店员热情介绍吉利服如何如何的耐脏,好洗……
反正都已经是这个颜色了,也不存在什么洗不干净的问题,洗不干净的吉利服隐藏效果还更好一点。
选择的布料是真正美国西部牛仔服的粗制帆布布料,结实耐磨,想把它给磨出一个洞,划破一条道来,那是真不容易。
毕竟牛仔们整天干重活,要是随便就会坏掉,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衣服的价格也不贵,刘嘉的本意就是希望大家都穿上,别再招妈妈不高兴了。
妈妈不高兴,咱们都不高兴。
除了衣服的问题之外,妈妈们颇有微词的一点是:她们认为士兵都是粗鲁无礼没脑子的,只会打打杀杀,把孩子的气质给带跑偏。
刘嘉很明白,中国的传统概念里“赳赳武夫”也往往指的是身强体壮,头脑简单的军士。
买得起树屋的家庭,显然不希望自家孩子是这样的人。
除此之外,树屋的销量也有些下降了,这件事是正常的,大件的玩具,不是谁家的后院都能放得下的,市场迅速饱和也在意料之中。
刘嘉本来的计划就是卖配件。
但是配件的更新换代速度没有那么快。
如果人们玩腻了,没有人再玩了,那后面再推出什么,也不会再引起消费的欲望。
刘嘉决定换一种宣传路线,让人们知道,玩真人吃鸡,除了要装备好之外,还要脑子好。
只跟自己社区的人玩不算本事,要跨区域单挑才行。
巴黎市郊有一片森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过去玩,刘嘉去考查过之后,向几大树屋玩家最多的社区发布一条消息:下个月,将在森林树屋举办一场对抗赛,前三名的优胜组将获得全新限量版豪华顶配树屋一个。
那个豪华顶配树屋的外观就像童话里精灵住的房子,十分可爱,单单往树上这么一放,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装饰。
下个月的对抗赛,那是最终的比赛。
现在……
“你知道足球小组赛怎么分,怎么轮的吧?来,交给你了。目标是决出四强赛,参加最后的决赛。”
刘嘉把报名的名单交给郑不艾,让他排一下各社区的对战时间。
郑不艾接过名单,排了一会儿,然后,他就抬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窗外,对这种状态,刘嘉十分熟悉,名为“走神”。
“想什么呢?”刘嘉问道。
郑不艾摇摇头:“没什么。”
“在想怎么样才能说服华法教育会再给你们发维持费吧。”刘嘉一语道破。
郑不艾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们闹那么大,都跳河抗议了,我能不知道?我的毛衣就是为了这事才缩水缩到根本就不能穿的。”刘嘉撇撇嘴。
“啊,是你救了大章?”
“啊……哦……他叫大章啊。”
大章本想跳河以死明志,没想到被刘嘉救起来,再跳一次觉得太不给刘嘉面子,事情没办成也不好意思说,只有几个认识的人发现他的衣服全湿透,追问之下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刘嘉摇头:“不是我说啊,你们的组织能力真的不行啊。他跳河抗议的地方,平均人流量连50都没有,在那里摆摊都会被饿死!他还就嚷嚷了一声,没等人听清就跳下去了,依我说,他想玩个大的,要么站在凯旋门的顶上,要么站在巴黎圣母院的钟楼,跟卡西莫多似的,噇噇噇的先敲一阵钟,把人都吸引过来。”
郑不艾连忙说:“我们并没有组织让他们跳河啊,我们不主张使用这种方法抗议。”
“可不么,根本就没用,就跟被老公抛弃了,想用自.杀挽回的女人一样。杜十娘跳个河,好歹还能让李甲看着原本能到手的金银财宝掉进江里,后悔一阵子。平白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人家有什么可后悔的。但你们,还是组织不到位啊,没第一时间先把人团结在一起,统一行动,这才有了他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事实上,当蔡元培宣布华法教育会与勤工俭学生的经济脱钩之后,像大章这样的漏网之鱼不止一条。
当时学生中的思想流派众多,郑不艾的这一派并不占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你们还要努力,你们的路线没有问题,一定会成主流的。”刘嘉说。
郑不艾心中有些疑惑,他从来没告诉刘嘉他们的路线是什么,刘嘉怎么说得这么肯定,比他都坚定的样子,就好像她见过之后的路是怎么走的。
然后,刘嘉拍拍桌子上的纸:“首先,你安心把’剿灭德军总部’的活动计划做出来。”
郑不艾笑笑,心想:大概她就是随便说说,安慰安慰罢了,想让我专心工作,不要再想。
临走时,刘嘉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森林那边的树屋已经装好了,可以同时容纳二十多个人,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过去玩玩,反正正式比赛还早呢。
平时森林那边都没什么人,树屋里有望远镜,那可是卡尔蔡斯的镜片,隔老远就能看到有没有车辆或者行人靠近,特别好用。”
刘嘉挺想去见见蔡元培的,她就是北大毕业,校史上绕不开的人就是蔡元培,她一直想见见这位传奇校长,想看看照片之外的真人是什么样。
毕竟当过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又训练过杀手的人,古今中外都数不出来几个。
到底是像国子监祭酒那种文士,还是像阴养死士的武夫?
可惜,她上门求见的时候,接待的人说蔡先生今天不在,去拜访朋友了。
一时没事干,刘嘉又想起居里夫人,她今年就该出发访美了,上次给她做的出访的衣服已经交过去一段时间,还没有去问问她的意见呢。
刘嘉顺着熟悉的路,找到居里夫人在巴黎大学的镭学研究所,她敲开门,居里夫人微笑着对她说:“哦,真巧,我今天有两位中国客人了。”
“啊,您已经有客人了吗?”刘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跟您预约的,抱歉,下次再来吧。”
正说着,刘嘉见到了坐在一旁的男人侧脸。
哎呀,哎呀,哎呀呀呀……怎么这么眼熟呀,这不是咱校史上的那张照片吗,稍微年轻一点,但绝对不会认错。
刘嘉脱口而出:“是蔡元培先生吗?”
男人转过头来,神色颇有些意外:“我是,您是……”
“您好,蔡先生,我是在法国开小店的,我叫刘嘉。”刘嘉主动伸出手。
蔡元培礼貌地与她握了握手,敏锐地觉得此人激动地有点过份,他忍不住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您没见过我,我见过您啊,我是北大的……”刘嘉赶紧刹车,这会儿能读北大的女生不多,万一蔡元培恰好全认识,那岂不是很尴尬。
“……北大的隔壁的清华的学生……进过北大校园,远远地见了您一眼。”
蔡元培微微皱起眉毛:“清华?他们什么时候招女生了?”
不好!刘嘉只记得隔壁清华建校时间是1911年,就是没想起来,原来中国的大学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招女生的。
清华在1928年之前确实有女生,但是招了就直接送到美国留学,而且数量极其稀少,哪个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做为教育界人士,蔡元培全都认识。
“也不算招的啦,旁听了几节经济课而已,我就自认是他们的学生了。”
蔡元培此次来拜访居里夫人,是想邀请她今年暑假到中国。
遗憾地是,居里夫人已经安排好了访美,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实在来不及访问中国。
刘嘉问了几句居里夫人对衣服的想法,居里夫人表示非常满意,又合身,相信Emma的衣服可以为她带来好运。
离开居里夫人的研究所,刘嘉忍不住问起华法教育会与学生们脱离经济关系的事情。
蔡元培说起国内艰难,就算有捐款,也是杯水车薪,不能满足所有学生的需要,与其这样,不如让无力在法国生活的学生回国,也好过在这里一天天的耗下去。
“他们好多人刚来了半年,好不容易才把法语念熟,就这么回去,太可惜了。”刘嘉说,“而且,据我所知,华法教育会应该收到了好多笔捐款,可是从去年十月开始,维持费就经常发不下来,发一阵停一阵的,不知那些捐款都去哪里了。”
“有这种事?”蔡元培皱起眉头。
刘嘉把自己当初来的时候,亲眼看见船上的学生是怎样被卖了高价船票,还差点没饭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蔡元培。
“上回清查了一次,查出来一只大老鼠,维持费就一下子全额发放。可见,不是进账不多,是账目进了某些人自己的腰包,这事还得您多费费心,那些孩子们不容易,我已经尽力帮他们安排工作了,只是能力实在有限。”
蔡元培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会严查,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捐款,就应该用在它应该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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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华法教育局的后续故事,刘嘉在电视剧里了解一二,不是什么好消息,算了,能帮一个是一个,能帮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就算知道结局,中间也得好好过,不能说人生下来就要死,就立马赶着去投胎不是?
回办公室的途中,她决定绕去小梅武馆看看阿花他们。
重点是想打探一下小青菜什么时候能下土。
早点种,早点出芽,早点长大,早点再有下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阿花很勤快,已经翻好了土地,还去找人积了一些肥,翻在土里,打算过几天就播种。
见到刘嘉努力保持淡定从容,眼神却像要从嗓子眼里往外伸手似的模样,阿花笑着说:“别急,现在天冷,长得慢,下了种之后,要长四十多天呢。”
“啊,这么久,能快点吗?”刘嘉眼巴巴地看着她。
阿花笑着摇摇头:“不行呀,太冷了,要是像夏天那样暖和,二十多天就能吃。”
“夏天……”刘嘉围着那块不大的菜地转过来,转过去,“确实太冷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往里投资的罗纳化学,他们的主营业务是化肥,还有塑料啊!
塑料,它努力努力,不就是塑料薄膜了吗?!
实在不行,就弄几颗子,种在家政部的温室里,让玫瑰康乃馨之类的给它让道,青菜才是最重要的!
辣手摧花,说起来有点不人道。
所以,不如去找罗纳公司,看看他们有没有塑料大棚技术。
罗纳公司的农业部员工,在刘嘉投资农业项目之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大方的投资人。
他们热烈欢迎刘嘉的到来。
然后,刘嘉简单地与他们寒暄之后,就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们有没有做过塑料薄膜,透光,但又不是完全透光,能顶得住风,要坚固,还要保温……没有啊,那就做一个呗。”
按照刘嘉的要求,还要做出来一整张,特别大的薄膜,现在的机械工艺很难做到。
“很难做到,才要开发,要是容易做到的事,那不就人人都能做了,还怎么赚钱。”
工程师们显然不那么乐意。
刘嘉语重心长:“我给你们投资,是看重罗纳的设备吗?不,我是看重你们,罗纳的员工,拥有拼搏和进取精神。
你们要考虑到,你们做的事情,它的价值点在哪里?你们是否作出了技术化的壁垒,形成了核心竞争力。
你们跟其他公司的产品差异化在哪里?
不然,为什么客户要买罗纳的商品,而不是其他公司的商品。
你们要有自己的价值观,要成长,要进步,必然是伴随着痛苦的,当你最痛苦的时候,就是你成长最快的时候。”
工程师们被她的一番洗脑PUA说得一愣一愣,最后头脑一热,真答应了。
刘嘉从罗纳公司出来的时候,仰头望着天空,想起自己曾经的上司,啊,X总,您的话术,除了对职场老油条没用之外,还真挺灵的。
132. 第 132 章 豆腐
减肥,是一个永远的热议话题。
在大多数国家的不同时代之中,胖瘦的辉煌时代都有过,不过大多数时候,对女性的审美中,允许随便长胖的位置只有胸。
腰,它就得细,纤腰。
来SPA的许多女客,都会聊起保持身材的话题。
她们对在法国街头看到的中国女性平均是瘦子这一点表示羡慕:“胸可以垫,腰得往死里勒才行。”
她们很想知道中国女人怎么保持身材的。
刘嘉听到店员的汇报,觉得这个问题挺……无趣的。
还能是什么?
少吃啊!
在这个年代,能出现在法国街头的中国女人不是特别穷的,就是特别富的。
特别穷的吃不起好东西,上哪儿长胖。
特别富的富家千金指望着结一门象样的亲事,时不常还要参加社交舞会,怎么能放纵自己长胖。
刘嘉自己经常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随便嚼个包子就算一顿了。
她语重心长的对女客们说:“因为,我们中国人,有特别的保持身材的方法。平时吃豆腐,喝普洱茶,还有在穴位上按摩。”
“豆腐是什么?”客人问道。
刘嘉向她们解释,那是用黄豆做成的一种白色的食物,传说是她的祖先,一千多年以前的一位王爷为了成为神而做出的东西。
此前就有传说刘嘉是中国古代王室的后人,客人们对某刘姓王爷没有什么意见,她们好奇的是吃东西成神这种操作。
“成为神?为什么吃黄豆做的东西能成为神?”
“是啊,黄豆也太普通了。”
西方的神都是神的儿子,生下来就是神,普通人怎么努力也不能成为神。
中国人,吃黄豆能成神?令人费解。
刘嘉也不能理解古人为了成仙就算嘴里塞各种奇怪东西的操作,什么朱砂水银,还有玉石末末,什么都敢吃。
感觉他们的成仙方法是急急忙忙去死,好提前去天庭排号,等着转正。
她无法向别人解释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情。
于是,她决定用外国人也能接受的方法解释发明豆腐与成仙之间的关系。
“教廷会把拥有大功绩的人,封为圣人,对吧,比如圣女贞德,十几岁的姑娘带着一群人,一路帮太子把英国人杀得片甲不留。
还有之前封的几位圣徒,也都是有大功绩的。
我们中国人也是这样,豆腐又好吃、又能减肥,又便宜,发明出来是大功一件,属于可以被封为圣人的范畴,所以,他就飞升成仙了,不仅他一个人飞升,他养的鸡和小狗狗也一起飞升成仙了,这样,在仙界,他也不会寂寞。”
法国客人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于是,她们又问:“那除了您的先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发明好吃的东西而被封神呢?”
刘嘉郑重地点头:“有!有一个住在西边的女王,她做出了可以让人身轻体健的食物,一个叫嫦娥的姑娘吃了之后,就飞上了月亮,哦,跟她一起飞上去的,还有她的宠物小兔兔。”
“月亮啊……”仙境太远,月亮天天见,有真情实感的女士叹息:“月亮上面就她一个人,也太可怜了。”
“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男仙人,那个男人长得很英俊,他在月亮上天天砍树,身材健硕,肌肉纠结,力气很大,精力旺盛……”刘嘉说到这里,女士们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意:“哦~~”
有一位机智的女士脱口问道:“啊,那天上的流星,是他的……”
一时间,休息厅里响起女士们毫不掩饰的笑声。
另一位看起来颇有教务主任气质的女士冷着脸,打断笑声:“能飞到月亮上?这是神话传说了,你说的豆腐也是一样吧。”
刘嘉一本正经地给她解释:“完全不一样,我们现在所谓的神话传说,也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如果不是1871年,海因里希·施里曼发现了特洛伊城的遗址,所有人也都会认为特洛伊只不过是希腊神话里的一个虚构地点罢了。”
要论胡扯,在场诸位没有人能扯得过刘嘉。
她可是看过《山海经竟然是在描述外星人的试验场》《共工怒触不周山影射了上一个文明的核战争》《女娲盘古是外星人派来地球的饲养员》等等神奇故事的人。
只听她一通输出,把在场大部分人都说服了。
教务主任气质的客人还是不服:“如果真的那么好用,那现在应该还会留下痕迹,怎么就没有了呢?”
刘嘉无限感慨:“因为灵气消散,末法时代,要等到灵气复苏的时候,才能重现当年吃一颗药就能飞上月亮的事了。现在……来,小梅,去摸摸天花板,检查一下有没有灰。”
小梅刚才听刘嘉说了半天,只顾着在一旁偷笑。
忽然听到刘嘉的要求,知道她想干什么。
武行出身的少女,随意向前跑了两步,猛然提气跃起,足尖点在墙上。
瞬间,她整个人无依无凭地飞了起来,整个人竟凭空飞起了两米多高,再一扬胳膊,所有人都看见她的手指在天花板上轻轻一抹,然后,又轻松地落地,落地时,只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嗒”。
“还行,挺干净的。”小梅将手指亮给刘嘉和在场所有女宾看,手指上残留着一抹白色的粉刷痕迹。
方才小梅那一跃,裙摆飞扬,衣袂飘飘,姿态优雅至极,真有一种仙女下凡的感觉。
女客们一时静默无声,然后才爆发出惊呼:“天啊,刚才那一幕是真的吗?真不敢相信。”
“她从小就吃豆腐,所以,你们看,她身材好,体态轻盈,这屋子的顶高是三米多呢,随便一跳就上去了。要是现在灵气复苏呀,她也能跳到月亮上去。”
小梅向客人们微笑,嘴里用中文说:“嘉姐姐,别再吹了,再吹就要漏馅了。”
刘嘉笑着说:“没事,反正她们也不知道灵气什么时候复苏。”
不管怎么样,总之,豆制品的神奇传说,算是在客人心中扎了根了。
“可是,豆腐很难吃。”还是那个客人。
刘嘉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跟自己抬杠了。
那位客人之前在Emma家政买了小时工服务,那几位小时工很勤快,做事也干净利落,还特别客气,给她送来了一块白白的、一碰就碎的软趴趴的方块,告诉她:“这是豆腐,很好吃的。”
结果等小时工走后,她把豆腐煮来吃,味道非常糟糕。
“糟糕?”刘嘉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烹调的?”
“就是白水煮了一下,然后洒上黑胡椒粉和盐。”
如果是未来的葡萄糖内酯豆腐,这么做,虽然不怎么美味,但也不会太难吃。
但郑不艾他们做的是石膏豆腐,有一股奇异的味道,只有黑胡椒和盐压不住石膏豆腐特有的那股味道,不喜欢那股味道的人肯定受不了。
“真是太遗憾了,您没有选对正确的烹调方法。”刘嘉摊手,“您如果愿意等待的话,我可以给您尝尝一道正常的豆腐菜。”
不仅是她,就连其他客人都表示想要尝尝。
刘嘉找来郑不艾:“快,送一板豆腐过来。”
郑不艾应了一声,就要跑,又被刘嘉叫住:“等一下,你们除了豆腐,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郑不艾困惑地看着她,“就豆腐呀,黄豆最便宜,容易得,做其他的东西,没有钱买原材料,时间也久。”
刘嘉摇头:“不,我指的是你们有没有充分压榨黄豆的剩余价值。豆腐皮、豆腐干、千张、豆腐、臭豆腐!”
“没有,光是豆腐,法国人从来没吃过豆腐,他们不愿意买,我还让在家政工作的同学给雇主带一些去呢,效果也不太好。”
刘嘉扶额:“原来,是你们!!!哎,你们不带这样的啊!平白污了豆腐的清白。”
“诶?”郑不艾眨巴眼睛,不知怎么会被刘嘉这么说。
“你们这跟直接塞给法国人一本纯文言文的诗经一个意思,白糟蹋东西。行了,赶紧把豆腐拿来吧。”
彭举善做豆腐,刘嘉把他和另外几个会做豆腐的同学拖到后厨,让他们多做几样豆腐菜。
最后上桌的有锅塌豆腐、家常豆腐、酿豆腐、还有一锅火腿虾仁冻豆腐汤。
“摆盘,注意摆盘一定要美美美!”刘嘉在后厨里耳提面命。
菜差不多齐了,刘嘉忽然觉得,菜虽好,但不够炫技。
“谁会文思豆腐?”她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一位来自扬州的同学表示她……吃过。
“太难了,那刀工,根本做不到啊。”同学大摇其头。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郑不艾好奇地问:“什么是文思豆腐?”
“就是把豆腐切得很细很细,像米线那样。”刘嘉比划了一下。
郑不艾眯着眼睛,盯着豆腐看了几秒,然后在厨房里转了几圈,然后拿出了一个细金属丝做的洗菜筐,这是大春做来送给刘嘉的谢礼。
“我来试试行不行啊。”郑不艾手拿一块豆腐,二话不说,直接往洗菜筐里按,刚用了两把劲,豆腐就碎裂开了。
“唉!”围观的同学们发出失望的哀叹。
刘嘉此时已经领悟到他想干什么:“等等!我去给你找个东西来!阿牙,把你那天做的东西拿来。”
那是一个两头通的圆筒,原计划是做个万花筒,后来刘嘉又觉得万花筒其实挺无聊的,还不如做个二踢脚,便搁置了。
阿牙把圆筒拿来,刘嘉又让他找一个比圆筒口稍微小一点的木片。
一切齐备,刘嘉把圆筒按在豆腐上,豆腐多出一个圆洞,圆筒里满满的豆腐。
然后,她把一端的出口扣在洗菜筐上,木片按在另一端,慢慢用力。
豆腐便被铁丝切割开,通过洗菜筐的缝隙落到水中,一丝一丝。
样子有七八分像了,不像的原因是细铁丝到底不够锋利,豆腐丝的形状有些扭曲,还有不少断裂的。
看着刘嘉一脸不满意的样子,郑不艾大喊一声:“你们等一下!我出去一趟。”
过一会儿,他回来了,额头上全是汗,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锉刀,那是做精细加工时候用的。
他把模具口大小的细铁丝全部认真挫了一遍,虽不能十分锋利,也比刚才强了许多。
“像不像?”刘嘉将水盆推到那位扬州同学面前。
扬州同学笑着点点头:“有八分相像了。文思豆腐在水里不应该这么散的,应该像菊花一样开在水里。”
“嗐,以后再说吧,先拿这个上。”
彭举小声说:“我那里还有半瓶豆腐乳,是从家带来的,一直没舍得吃。”
“拿来拿来,这个时候不拿出来,还等什么呢。”刘嘉就像个抢新娘的恶霸。
彭举家吃的豆腐乳是清淡系的玫瑰腐乳,不像王致和青方的味道那般霸道,冲到很多中国人都吃不惯。
“很好很好,有馒头吗?”
“有!”家政部刚刚做完蒸馒头练习。
刘嘉挥手:“来,跟我去上菜。”
纯豆腐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最受欢迎的是酸甜品味的锅包豆腐,其次是煎得香喷喷的锅塌豆腐,再次之是冻豆腐汤和文思豆腐。
客人们一人一把勺,吃得一口接一口放不下来。
有人看见了红通通的玫瑰腐乳:“这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黄豆做的奶酪。”刘嘉指着馒头,“你可以把它夹在中国蒸面包里吃。”
有一位参加过圣诞节活动的客人迫不及待的出声:“我知道,它叫馒头,是中国人给神吃的。”
献给神的食物,听起来就很高端大气上档次。
蒸馒头平平无奇,夹入豆腐乳之后,就多了一些咸香鲜的滋味。
吃了六七个豆腐菜,在场的女士们对“豆腐”这种奇怪的东方食物有了全新的认识和改观。
再加上刘嘉在一边说豆腐如何如何的减肥健身,含有多少种美容养颜的成份,把她们说得心动不已。
品尝过的客人们纷纷要求订购豆腐,她们中有不少厨艺好手,她们兴致勃勃的想在家人面前一展身手,别的菜还在她们的理解范围之内。
细细的文思豆腐却怎么也切不出那种效果,不管怎么切,或是太粗,或是碎掉。
有机智的主妇尝试用线勒,勒几道之后,就烦不胜烦,说好的文思豆腐,就这样无辜的变成了炖豆腐块。
郑不艾身边的同学们原本因为华法教育会断了他们的维持费,而挣扎在没饭吃的边缘,全靠几个有工的同学赞助。
忽然,豆腐的销量暴涨,让他们有活干,有钱赚。
他们按照刘嘉的想法,还开发了豆腐干、豆腐皮、薄千张和厚千张等等不同的豆制品。
做工三样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同学们却精神十足,他们好像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一部分人做豆腐制品,赚取生活费,另一部分人抱着滑板,混迹在街头的滑板少年中间,还有一部分人在森林树屋里讨论更加隐秘而重要的事情。
学校、咖啡馆,也有许多勤工俭学的旅法留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他们的未来。
此时,他们不再有派系分别,他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终于,在无数人的奔走宣传之下,驻法公使陈箓、驻巴黎总领事廖世功、华法教育会会长蔡元培和留欧学生监督高鲁,表示愿意与学生代表商议,讨论如何解决勤工俭学生的生活和求学问题。
133. 第 133 章 还有一个公司,居然不……
有些人在需求理论的最底层,寻求生存与温饱。
有些人已经进入了自我实现的最高层,比如法国的花滑队,她们马上就要出发前往北欧参加运动会了。
花滑队的姑娘们来找刘嘉:“我们决定了,女子单人比赛的故事选《爱丽丝梦游仙境》,男子单人比赛的故事选《奥赛罗》,双人比赛的故事选择《仲夏夜之梦》,还有《罗密欧与朱丽叶》。”
“哦,莎士比亚的那个吗?”
“是的。”
“你们是在北欧比赛,不考虑考虑北欧的故事吗?”刘嘉笑道。
她曾经和朋友一起去北欧玩,想起诺贝尔文学奖的万年陪跑大神村上春树,就开玩笑说:“如果村上写的是《瑞典森林》,而不是《挪威森林》,说不定早拿奖了。人家主办方是瑞典,真是不给面子。是瑞典木头不够好,还是森林面积不够大。”
队长笑着回答:“想过,但是北欧的故事都不适合,雷神托尔、冰霜巨人、世界之树,都是打打杀杀的,没有办法编成动作。”
说得也是,反正莎士比亚已经成名著了,就算在北欧,也不用担心观众的接受度问题。
刘嘉又问道:“音乐选什么曲子想好了吗?”
队长摇摇头:“不行,我们跟组委会确认过了,现场没有办法播放音乐。”
也是,现在都没有正经的人工造冰技术,不是在封闭的场馆里,哪来的接线板,没有接线板,留声机要怎么转。
她还告诉刘嘉,组委会听说她们想搞音乐伴奏,还开玩笑说:“你们可以拉一个乐队过来现场演奏,哈哈哈。”
“所以,我们打算放弃,找乐队的人过去不是不行,但是冰场那里太冷了,又是露天,把手套摘下来一会儿都会觉得冷,要是走音,反而惹人笑话,还不如没有。”
以刘嘉的审美看来,她完全不能接受花滑是无声的,这简直是糟蹋艺术。
“既然组委会都同意了,争取一下嘛,你们能找到愿意去运动会帮你们演奏的人吗?”
“有呀,我们学校旁边的音乐学院里有好多男生愿意。”
刘嘉扬扬眉毛,露出“我懂”的微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果要带乐队,也肯定只能带小提琴,不可能把钢琴抬到户外去。
在寒风中拉四五分钟的小提琴,手指头到最后可能都没感觉了。如果身上穿得暖和还好些,要是身上也被寒风吹透了,那花滑场地边只会多出几尊名为小提琴演奏者的发抖人士。
唉,实在不行,也只好在静默中滑冰了,起码有了故事的设定,就比没有故事的强。
刘嘉安排人给他们量了身材,然后告诉她们一周之后可以来看初稿,如果设计图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制作了。
送走花滑队之后,设计师们炸窝了,他们围在刘嘉身边像等待喂食的小鸡仔,几个人同时张着嘴,冲着她嚷嚷。
他们不满的点是刘嘉没有跟他们商量,就答应出图时间了,万一做不出来怎么办。
刘嘉等他们说完了,才缓缓开口:“她们还有一个月就要比赛,一周出初稿,剩下的时间要给缝制和调整,我计算过时间,如果初稿不能按时出来,后来缝制和调整的工序就有可能出问题。”
“可是,才一周的时间,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刘嘉露出她标志的微笑:“会有的,要相信你们的专业能力。”
然后,她就走了,只留下一个无情冷酷的背影。
设计师们看着在一旁的锦儿,知道她是刘嘉的贴身秘书,私人助理,便哀求道:“锦小姐,这时间也太紧啦,能不能帮我们跟老板说说,要是完不成,影响的是Emma的信誉。”
“你们先尽力做吧,现在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吗?我会每天过来看看你们的进度,如果到第四天第五天的时候还不行,我就帮你们跟她说,好不好?”锦儿细语柔声的安慰。
回到办公室,刘嘉靠椅背上:“你越来越有出息了,要是以前的话,你肯定就要替他们说话,让我多宽限些日子。”
锦儿笑着整理文件:“我猜你肯定有什么后招,不会这么突然就自己定了日期不跟别人商量的。”
“万一我就是变了呢,变成刚愎自用的老糊涂了。”
锦儿笑出声:“知道要用刚愎自用来当形容词,就说明你离老糊涂还远着呢。”
“好吧,我也不瞒你,我的计划是以后让Emma的路线从高端慢慢走向中高端,特别穷的人基本不买衣服,我们也没必要做利润那么低的生意,高端人数有限。
你上次找到的调查数据我看过,大多数人都是介于一年能买五六回新衣服的中等人家,这些人才是我们需要重视的客户。这种消费群体对设计没那么精细的挑剔,没有必要照着高定做,但是要快,大鱼吃小鱼,快鱼吃慢鱼,只有足够快,才能抢占市场,我就是要训练他们快速设计的能力。
都说截止日期是第一生产力,我就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能被压出来多少能力。
如果实在设计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我心里已经有保底的设计了,他们画不出来,就用我的,反正后面也留了调整的时间。他们设计不出来,还不会改么。”
锦儿疑惑道:“为什么要放弃高端市场?我听老人家说,像古董行,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赚头大得很,岂不是胜过整天忙忙碌碌的街边小贩。”
刘嘉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三年不开张,谁知道还能不能活到开张吃三年的时候。三年啊,中间有多少变数,谁知道呢。”
“哦……”锦儿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么悲观,巴黎虽然经济不太行,但高端人群的收入还是稳的,Emma’s house的那些几千法郎一件的衣服每天都能卖出去几件就是证明。
怎么听她的口气,好像明天就要打仗似的,随时都要卷起金银细软逃跑。
“小姐。”
“嗯?”
刘嘉睁开眼睛,赫然发现面前放着一大堆文件。
她赶紧把眼睛闭上,只要我不看,工作就不存在。
“小姐,闭上眼睛的时间也要算在内的。”锦儿的声音里莫名的有一种刘嘉熟悉的味道,那是她说别人的时候的调调。
“这些是缝纫工厂的工作情况,要发上个月的奖金了,您得全部过目签字,那边的会计才敢发。”
“这些是汽车改装工坊的业务,还有跟油漆厂的合作开发项目。”
“这一批是丹麦的克里斯第森先生的,这是萤石矿的,还有宝马公司的,拜耳公司的……”
这些文件都是急着要刘嘉签字之后,才能正式进入下一个流程。
刘嘉还不敢随便扫一眼就签字,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已经看过很多次类似的惨案了。
吵上法庭的都有,抗辩过程都让她觉得好笑。
“这是不是你签的字?”
“是,但是我没看条款就签了。”
“你为什么不看?”
“因为字太多了,我就没仔细看。”
签完她自己的文件,还有钟和馨送过来的文件,那些工业项目,各种稀奇古怪的金属,各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公司和地名。
窗外传来小狗的叫声,刘嘉转头往外看,是一只小白狗,被它的主人拴在路灯柱上,徒劳地想扑路过的小灰猫,小猫高傲地竖着尾巴,在小白狗面前走来走去,还坐下了,气得小白狗站起来,想用爪子够它,就是够不着……真好玩……
锦儿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窗边:“小姐,文件签完了吗。”
刘嘉深吸一口气:“唉,我刚才就是稍微休息休息眼睛。”
她又埋头继续看文件,原来顾宗华那边的业务还有硝.石、硫磺、特种钢管。
最大的一笔订单是购买,从美国的马里兰州一家名为洛克希德·马丁公司买了一批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商品名称只有代码:M1921,单价极其昂贵,竟然要两百六十美元一个,一辆福特汽车才五百美元。
还有一个商品叫BAR1918,价格稍微便宜一点,但是配件价格很贵。
重点是,这笔订单的付款单位不是她接手的任何一家公司,而是闻所未闻的名字。
订单的对接人甚至写的是钟和馨。
刘嘉皱起眉头,她不关心顾宗华跟钟和馨什么关系,怎么说好了把公司都给她,还偷偷藏了一个给钟和馨。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锦儿开门一看,正是钟和馨,他看见锦儿便说:“有一份文件,错送到这里来了。”
在锦儿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是这一份吗?”
刘嘉扬起那份采购合同。
“啊,是,这份文件,是我自己公司的,不是宗华的公司。”
不愧是顾宗华的顾命大臣,在来之前就已经替自己想好了退路说词。
刘嘉没有把合同还给他,而是站起身,右手按在合同上,眼睛看着钟和馨:“这真的是你自己的公司?”
“是,您可以去查。”钟和馨从容不迫。
刘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钟先生知道公司变更的历史是可以查到的吗?”
钟和馨的嘴角陡然一僵。
公司每一次变更所有者,都会在档案里记明,普通人当然是不能查的,但是,刘嘉她是普通人吗,她认识那么多高官太太,想要查一份公司的变更历史,还是毫无压力的。
“你自己说,还是等我自己去查?”刘嘉咄咄逼人。
钟和馨深吸一口气:“刘小姐,这生意,真的不是好做的,宗华已经把所有赚钱的公司都交给了你,求你不要再问了。”
“你这一笔采购订单的金额,就顶我大半年的利润。他把最赚钱的公司给了我,把最花钱的公司给了你,你还接手了,你图什么?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锦儿听到她的话,都忍不住睁大眼睛,啊,难道是传说中的……
钟和馨连连摆手:“刘小姐,您误会了,宗华也是怕您有危险才让我接手这个公司。”
“花钱有危险?你们要干什么?毁灭地球吗?”刘嘉低下头,看着合同上的销售商名称:洛克希德·马丁。
她复又坐下,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猜,我凭这个名字,能不能找到这家公司?”
不等钟和馨说话,她指指桌上的合同:“把它拿走吧,锦儿送客,钟总慢走。”
134. 第 134 章 千万不要掺合在一对男……
钟和馨第一次听说刘嘉的时候,是顾宗华对他说:“我在船上认识一个姑娘,跟家里闹翻跑出来的,很不容易,她想在巴黎开公司,你帮帮她。”
第一次看见刘嘉的时候,她行动说话处处小心谨慎,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紧张。
此后,虽然知道她一步步做大,但见面的时候,刘嘉还是言笑晏晏,温柔娇柔。
顾宗华安排他转让公司的时候说过刘嘉聪明,可以接手公司里的事务,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刘嘉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强硬到他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是坚持不说吗?
她一定会十分生气,万一顾宗华回来……
想到自己这位老同学提到刘嘉时,眼里的赞赏与钦佩,还有怜惜,就知道顾宗华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啧,要是他好不容易回来,结果发现公司全给她了,还被她讨厌,顾宗华一定又难过又困惑吧。
算了,反正就算不说,她也能查出来,与其让她自己东查西查,可能得出什么错误信息,还不如自己老实招供了好。
“刘总……这事很重要。”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瞥向锦儿,刘嘉会意:“锦儿,去设计师那边看看,别让他们偷懒。”
锦儿应声退出房间。
刘嘉偏偏头,示意他坐下:“现在你可以说了。”
“是这样的,宗华在临走之前,在美俄之间做了一笔生意……”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美国凭借地缘优势,闷声发大财,生产了好多工业产品和粮食往欧洲卖。
没想到战争那么快就结束了,1920年的收获季节,美国玉米大丰收,丰收到不能再丰收,以致于玉米价格暴跌50%还没人买,美国农民骂骂咧咧。
除了农民不高兴,生产了一大堆存货的钢铁与硝石硫磺商也不高兴,都压在库里出不去。
“所以,他与美国签定了采购协议,然后把这些东西全都转运去俄国。”
刘嘉眉毛微动:“他这是想干什么?”
“换取俄国远东铁路公司的股份。”
“为什么?”刘嘉越听越糊涂,为什么不要钱?
难道他预测到卢布会大贬值?
那也应该要石油啊,此时俄国已经发现了高加索地区的巴库油田,那可是好东西啊。
“他说,通了火车之后,运货会方便一点。”
这一点,顾宗华倒确实没有说错。
刘嘉曾经坐过从北京到莫斯科的火车,路上六天六夜,然后火车上有人还要从莫斯科转火车去柏林,他们说大概二十四五个小时就到了。
刘嘉在纸上写了几个算式,记得自己坐的那趟K19次列车,全程8981公里,要跑143小时,算下来平均60公里一小时,也没有比现在普车30公里,快车48公里的时速快很多。
如果照这个速度,确实可以大大的缩减欧洲往来中国的时间。
只不过顾宗华的眼光真的这么长远吗?
要知道,1917之后的11月之后,英法带着一众协约国的同伙,共计十四个国家,去跟俄国掐架,当然没掐赢,但是态度是摆在那里的,他一个总部设在法国的人,竟然想入股俄国的铁路?
刘嘉一向认为自己数理化不行,但是出于爱生活爱八卦的本能,她对近代历史还是比较了解的。
现在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怎会如此?
“为什么要运这些东西过去?人家西伯利亚产土豆,为什么要买他的玉米?”刘嘉问出这话,都觉得有点丢脸,她,一个熟读……现在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熟读……历史的人,竟然要问出这个问题。
苏穗宗这会儿还在顿巴斯矿区当副矿长呢,谁会惦记玉米啊?
“因为他们一直内战和外战不断,宗华说一旦打仗,就会缺种地的青壮年,就会粮食短缺。”
听起来有理有据。
见刘嘉脸色稍有缓和,钟和馨趁热打铁:“铁路公司的股份就算能拿下来,也需要跟各方势力打交道,这笔钱不好赚,真的,很危险。如果是好做的生意,宗华一定会给你的。”
“我不管,不给我是一回事,偷偷背着我不给我是另一回事,你们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刘嘉说话的口气简直就像一个吃醋的小女人。
钟和馨只能用“女人心,海底针”来安慰自己,好言劝道:“你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他就是不希望你沾上这些事。”
“他不希望我粘上,我就粘不上了吗?万一有人以为我知道内情,把我绑架了,严刑拷打逼问你们的事,我说我不知道,你猜别人会信吗?”
钟和馨被刘嘉的脑洞弄得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没有那么严重。”
“除了这个马丁公司,你这个公司,还跟什么公司有往来合作?这个应该可以说吧?”
刘嘉显然是志在必得,钟和馨没办法,只得又说了一个名字“杜邦公司”。
“啊?杜邦?”
“是,是销售炸.药的专业公司。”
刘嘉现在确定自己对历史一无所知了,在她心中,杜邦公司就是一个卖聚合纤维布料、特富龙不粘锅的公司。
难怪到现在都没有发明出防水透气的羽绒服面料,原来这个小不要脸的在卖炸. 药。
刘嘉仔细想想,其实顾宗华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
一战的时候,有美国做榜样,地球人都知道卖军.火来钱快,有本事的人就自己开厂子,没本事的就当中间商赚差价。
至于俄国现在的局势,早在1917年就开始发酵酝酿,只要稍微关心一下时事新闻,就会知道迟早会走到这么一天。
如果她握着顾宗华那么大的财力,又能跟各方搭上线,她也会果断把这一行加入自己的商业版图之中。
顾宗华比起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也就是信息渠道广一点,胆子大一点。
不过中国有句古话:富贵险中求。
顾宗华干的事也不算特别的天纵英才,还不如郭嘉跟曹操说孙策必死那段三国故事更神乎其神。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公司给自己,那就更好理解了,玩枪的有几个善茬,万一结尾款的时候发生一点什么小摩擦,那商品就要变成追讨尾款的工具了。
暴力讨薪什么的,确实不太适合她。
说不定他也有点私心呢,自己跟他非亲非故的,哪能就这么一把将公司全转了,肯定得留个大头在自己人手里。
男人的三大至深友情之一就是:一起同过窗。
自己不过是跟他同过船,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那还是十年。
前世修了十年,比今生一起同窗十几年的钟和馨差远了。
把前因后果想通之后,刘嘉的心态彻底放轻松。
“行,我明白了,”刘嘉顿了顿,对钟和馨说:“你什么时候再跟杜邦公司的人沟通?顺便帮我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做一种防水防风又透气的服装面料。”
钟和馨应了一声,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从滑雪圣地归来之后的新灵感。
送走钟和馨,刘嘉盯着桌上没有看完的文件发愣。
道理她都懂,但是顾宗华偷偷背着她把一个公司转给钟和馨的事,还是让她很不开心,好想再发一封电报去调戏他一下,吓吓他!
转念一想,算了,这个时候东北防疫工作应该十分紧张。
要作也得挑个好时候作,国家大事为重,等他回来再收拾他。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如果已经爆发,那么电报线路一定十分繁忙,不要为了个人的私事去占了资源。
刘嘉想了想,发电报给在北京的拉贝先生,询问他有没有听说东北那边有流行病?
不多时,得到一个字的回复:没。
没有就好。
刘嘉又下单给那几家熟悉的商行,继续往东北送纱布和药品。
这次的价格已经比上一回高了10%,据说是因为可能会流行疾病的谣言导致人心惶惶,经历过1910年的鼠疫,有些家里有余钱的人已经开始囤货,导致价格抬上去了一些。
刘嘉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这次采购的货物应该是能顺利送进东北的最后一批。
再往后,只怕火车都要停运。
她告诉江南的合作伙伴,有多少就买多少,药房没有了就去厂里直接买。
把能调到的货全部买空,一件不留。
江南的商户怀疑刘嘉是听人说东北那里可能有流行病,于是想去投机捞一把,他们纷纷劝说刘嘉不要投这么多,从去年秋天就说可能有病了,一直传到现在,也没见动静,可见是谣言。
千万不要为了谣言搭这么多钱进去,要买也等到价格回落之后再买。
现在价格已经上浮百分之十了,要是运到那里没人要,那就只能白白搁着,时间久了,纱布会朽,药草的药性也没了,不值得啊。
刘嘉向他们表示感谢,仍然坚持她的要求:“买空能找到的所有厂和药店。”
既然洋人人傻钱多,商户们也不再劝,按照刘嘉的要求采购。
办完了这一切之后,刘嘉去顾宗华的公司发电报,以钟和馨的口气告诉顾宗华:刘小姐从江南采买了共计十万箱口罩,三万箱草药到哈尔滨,请注意查收。
顾宗华回电:太多了,你拦着她些,不要把本钱都用光了,我需要的钱从A公司的账户上走。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A公司就是钟和馨手上的那个公司,哼哼,那个公司得多赚钱啊。
刘嘉回复:很好,她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应该怎么回答?
顾宗华:告诉她,你也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些追求者,有成功的吗?
刘嘉回复:没有,她都看不上。她说如果再等你三个月不回来,就要跟我凑合过了。我不是爱她,也不讨厌她,如果你同意的话,到时候我就娶了,就当替你照顾她一辈子。
站在旁边被迫观看的钟和馨看到那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劈。
中国传统道德观念:朋友妻,不可戏!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他确信刘嘉是在报复他在运营另一家公司,真是……又不是他要接手的,还不是顾宗华拿民族大义,天下苍生来恳求他。
他,钟和馨,剑桥大学法学硕士,来运营公司已经是超出他专业能力之外的事情,现在居然还被夹在这对男女之间,扫到台风尾。
他也很无辜啊。
钟和馨忍不住开口:“刘小姐,请适可而止!”
“好吧,电报费这么贵,我不发了。”刘嘉耸耸肩。
此时,电报员送来回复的电文。
刘嘉接过电文,没有打开,拿在手里扬了扬:“来,我们猜猜,他说了什么。我猜,他会说替我好好照顾她。”
钟和馨感到一阵头痛,但是,刘嘉说的也不无可能,顾宗华总是那么理性沉着,就算对刘嘉有好感,也从来没有说出口,他就像一个准确而无情的钟表,一步一步踏在绝对理性抉择后的方向上。
既然刘嘉都开口说要跟钟和馨凑合着过了,他一定会祝福的。
“答案揭晓。”刘嘉打开电报。
上面只有两个字和一个标点:你敢!
135. 第 135 章 远东铁路的生意既然谈……
两人盯着两个字看了半天,这……不对啊……
刘嘉清楚地记得,他上一次听说她身边环绕着好多英俊多金的帅哥,态度是她过得好就行,怎么现在反应这么激烈。
钟和馨的脸色十分难看:“刘小姐,以后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哎!好!对不起!”这个儒雅的男人真的生气了,刘嘉满口答应,然后她一溜烟地跑了,干了坏事还不跑,等着吃自己的席呢?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钟和馨又收到了几个字母。
他与顾宗华在读书时,曾学过密码相关,这几个字母对应的译文是:刚才是你?
钟和馨满满感动,不愧是顾宗华,看出来了!
刚才那句“你敢!”一定是为了迷惑刘嘉,让她觉察不到异样。
钟和馨回复:是她,已离开。
片刻之后,顾宗华用几十头猪的价格向他道歉,说刚才一时冲动,他知道钟和馨不是那种不爱也要娶的人,如果他俩是真爱,他会祝福他俩……
“你可拉倒吧。”
钟和馨无奈地摇摇头,以他与顾宗华十几年的交情,顾宗华确实不像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样稳重老成儒雅随和。
但是要他冲动到如此地步,确实罕见。
自两人相识以来,顾宗华这么冲动,还是得知协约国计划把青岛给日本的时候,他砸了手边那个最喜欢的瓷杯。
而且居然还解释了这么多字,以前他哪会说这么多,最多抱歉一句刚才态度不好。
说这么多,就是想表达“你不是这种人”。
这招钟和馨在三国演义里看过,刘备激关羽用的。
就是生怕他真对刘嘉有想法,故意用这种方法,让他为了朋友之间的道义,而不得不放弃刘嘉。
钟和馨抽动嘴角,老顾啊,你不是吧,当年学校里多少女生喜欢你,多少大公司老板的千金追求你,你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还以为你这辈子要当和尚了,没想到竟然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
“你快回来吧,我真受不了了。”钟和馨叹了一口气,把这几份电报扔壁炉里,他衷心地希望,顾宗华赶紧出现,任凭刘嘉处置,不要再折磨他这个无辜的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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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刘嘉随意翻找出几篇与俄国相关的新闻,然后她才得知,八月开始的大旱灾,果然没有放过欧亚大陆靠北的土地。
中国华北大旱灾,更北的俄国也一样,大旱灾再加上动荡的局势,无人赈灾,导致饥荒问题非常严重,估计不会比华北的情况更好。
此时从美国运过去的一批玉米,可以极大的缓解饥荒问题。
除了远东铁路公司的股权之外,他还用玉米棒子和烧火棍子换了什么?
钟和馨刚才被她气得半死,肯定从他那里打听不出来真话了,还是等顾宗华回来,再慢慢问。
回想起顾宗华最后发来的两个字,刘嘉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锦儿敲门:“小姐,你在吗?”
“进来。”
锦儿推门进来,眼睛往刘嘉脸上扫了一眼:“怎么这么高兴?”
“啊?我高兴吗?”刘嘉摸摸脸。
锦儿郑重点头:“比上次我说我们圣诞节销售量突破新高的时候还要高兴,眼神都不一样了。”
“咳,那什么,我刚从外面回来,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所以我也笑。”刘嘉清了清嗓子,“有什么事吗?”
“嗯,有几个年轻人找你,他说他们是音乐学院的。”
音乐学院?刘嘉想起花滑队的姑娘们说过,音乐学院有男生表示很想去北欧运动会替姑娘们伴奏。
“诶?找我干什么?”刘嘉见到四个男生。
他们的容貌算不上特别英俊,不过气质相当不错,其中一个颇有温柔贵公子气质的男孩子问道:“请问,花滑队是在您这里订的表演服吗?”
“是呀。”刘嘉笑道。
“可以告诉我们,她们订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吗?”
“不能。”刘嘉保持商业微笑。
男生们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那个温柔贵公子眼巴巴地看着刘嘉:“求求您,告诉我们吧。”
“我真不知道。”刘嘉非常真诚,一点都没有说谎,设计师们还没画出来呢。
男孩子们不知怎么办,又不肯走,磨磨蹭蹭地在屋子里杵着。
“那里很冷的,温度在零下,又是露天,你们还能拉得了琴吗?”刘嘉提出一个现实问题。
三个男孩子用力点头,表示一定可以,对女神的爱之火能让他们的身体燃烧起来。
“其实她们不是不想让你们去,是怕你们拉跑调,反而影响效果,还不如没有。口说无凭,你们不如先试试是不是真的可以。”
刘嘉让他们脱下外套,先把手浸到水里,擦干,然后去楼上在风中晃动手指。
刚刚还说爱情能让他们温暖的人,到底没有抵御住北风的肆虐,很快手指就冻僵了。
他们不甘心,又没有办法:“如果身上暖和的话,一定可以的!”
但是,他们不想穿得像一个球似的给心中的女神伴奏。
身姿清瘦高挑的英俊少年拉小提琴,跟壮如黑熊般的球球拉小提琴,视觉效果差太多了。
又不想多穿,又要保暖,你们的要求怎么这么多呢,想在身上贴满暖宝宝吗?
诶?为什么不呢?暖宝宝又不是什么高精尖产品。
刘嘉还真的认真研究过暖宝宝,那是2008年初的全国冰灾时期,一片原价一块二的暖宝宝,能卖到三十块钱一片。
还在读书的她抱着学习之后也许能发财的心态,拆了几片,并且认真的分析了其中的内容物。
真没什么技术含量,本质上就是做了一个没有输出口的原始电池,然后短路发热。
铁粉、活性碳是主要原料,还可以加一些镁铝粉。
再加些蛭石用来保温,还有无机盐之类的聚合物。
最后用无纺布包着,孔大孔小决定进入氧化反应的速度,也就是放热的效率。
无纺布在1890年就已经诞生,完全不是问题。
整体技术特别简单,日本人在1907年就发明了最早的暖宝宝雏形,就是成本比较高,用一次就要扔。而且不能粘在身上,得揣在怀里,很不方便。
所以发明出来就被搁置,直到七十年代才重新有人继续推进暖宝宝的技术进步。
在刘嘉这边,这都不是问题,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是也不会比请心爱的姑娘吃一顿饭贵。
虽然还没有带背胶的暖宝宝,但是有透明胶带。
可以像捆炸.药包那样给他们缠在身上。
“如果只要身上暖和你们就没有问题的话,那还是可以实现的,有一种可以捆在身上,自己发热的东西东西,你们可以试试,就是价格比较昂贵。”
男孩子们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他们十分好奇。
“你们过七天再来看吧,那时候,姑娘们的衣服也差不多可以设计好了。”
刘嘉送走了紧张又期待的年轻男生,就去找了与顾宗华有合作的化学品公司。
听完刘嘉描述的原理,工程师很快就理解,并找齐原料进行实验。
原料凑在一起很快就完成了发热的全过程,温度直飙七十度,能把活人的皮肤表面烫出泡。
温度下降的速度又飞快,从物质开始发生反应,到飙上七十度,再到完全降温回到原来的水平,也就三四分钟。
虽然拉完一首曲子,也就三四分钟,但是年轻的先生们肯定是早早的就换好衣服,像他们一个个偶像包袱那么重的样子,要他们当着女神的面往身上一圈圈的缠暖宝宝是不可能的。
“能让最高温度降到五十度,发热时间延长起码三个小时吗?”刘嘉问道。
工程师回答:“如果要靠调整配方变换温度的话,还需要时间,能不能找到替代产品,我也不确定。”
刘嘉明白,如果找替代材料这么容易,那也不会有那么多创新型专利可以获准通过了。
既然这是铁粉的氧化反应,那么,控制氧气进入的速度,也可以改变热量。
这就是暖宝宝是单放在一个封闭式塑料袋里的原因,还有一些理疗用的暖宝宝有一种名为控温贴的东西,贴在暖宝宝上就降温,其实也是阻碍氧气进入的原理。
现在有两条路,一个是找到生产无纺布的厂商,让他们调整无纺布的孔洞大小。
还有一个是用透明胶贴住发热包,降低反应速度。
时间紧迫,当然选择最简单的方法。
要怎么贴、贴多少有效,在有钱买实验原料的前提下,使用穷举法就行了。
于是,少年们如愿得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
它们看起来很丑,但是确实轻薄,贴在前胸后背,穿上外套,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价格,也是真的贵,贵到堪比上丽兹酒店吃一顿最好的烛光晚餐。
有点超乎他们的预料:“为什么,就八个布包,要这么贵?”
“八个?”刘嘉笑道,“不,是219个。”
所有的试错成本当然都会体现在产品里。
男生们接受了这个解释,能在女神面前露脸,贵就贵一点,反正他们也不缺这一顿饭的价格。
往身上裹完暖宝宝,他们重复了上次的试验,在寒风中吹了四五分钟,他们的感觉还很良好,手指可以灵活地做出按弦的动作。
“真是太棒了。”他们四个快乐地欢呼起来。
此时花滑队的姑娘们也到了,她们是来看设计图的。
设计师们为她们设计了三套以上的稿子,让她们自行挑选。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设计稿的灵感来自于兔子茶会、白皇后和柴郡猫。
走的是奢华宫廷服饰,款式是短款的洛丽塔裙风格,裙子特别厚重,但露出两条腿。
仲夏夜之梦的款式是浅绿色与浅蓝色的轻纱做为主要材料,裙摆上缝满了金色银色的亮片,还有细碎的施华洛世奇水晶,主要就是要表现出在仲夏夜的湖畔梦幻的意境。
奥赛罗和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已经久负盛名的故事,在人民群众的心中早就已经了固定的模样,就算有设计,也不能太过出挑,离大众的认知太远。
看完设计图的姑娘们纠结犹豫半天也没选出来一样,直到音乐学院的男生们出现,他们假装是刚到:“真巧,你们也在这里。”
挑衣服变成了臭情侣的耍花枪。
“你看哪件好看?”
“你穿都好看。”
“那就绿色的。”
“可是我觉得蓝色的也不错啊。”
“那就蓝色的。”
“绿色的水钻更好看。”
“都买。”
“可是只能买一件。”
“那我买来送给你。”
“那在比赛上我应该穿哪件呢……”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敲定了选择的款式,年轻男女们高高兴兴地离开去共进午餐。
午餐之后,四个男生又悄悄溜回来,想让刘嘉给他们设计跟她们风格一样的演奏服。
他们起先还担心刘嘉主做女装,不愿意接,于是开了个很高的价格。
刘嘉心里笑开了花,又不是没做过男装,只要钱到位,有什么不能做的。
接到新单,设计师们的情绪稳定,做情侣套装比从无到有要简单一点,头发终于可以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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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纳公司的农用塑料薄膜已经试做了好几个,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不是太厚,就是太薄,还有柔韧度不够,小风吹吹就会破。
刘嘉对他们的工作效率表示非常的痛心:“你们的实力不应该是这样的,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你们再好好想想,我希望在后续能看到你们的思考,而不仅仅是进度。你们的产出与同行相比,是单薄的,我希望你们能快速成长起来,拼一把……”
一番话把工程师们说得低头不语,深感自己的无能。
但是打鸡血跟做出产品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跟跑步的时候放一头狼放在身后猛追不一样。
不是肾上腺素增加了,东西就能做出来。
太厚的暂时还能勉强用用,太薄的真不知道能干什么。
刘嘉这几天身上不爽,心情也不太爽,如果是在现代,只要不是坐时间太久,根本就不用担心站起来的时候,血会一下子涌到卫生巾不可承受的地步。
现在的卫生巾还是一战的时候,战地女护士们从给伤员包扎伤口的时候得出的灵感,把脱脂棉包在布里,下面垫的是信纸类的坚硬纸张做为防水层。
会不会漏,全靠赌。
职业女性赶上那几天必须参加两三个小时的会议,就会十分尴尬。
在会议上频繁进出会场,会漏听信息。
坚持不出去,等结束的时候,场面惨烈,她们只能等到所有人走后再走。
女管理者就更糟糕了,有些公司的规矩大,有不成文的规定让管理者先走,员工们再走。
她们不走,别人也不走。
刘嘉手里捻着那片被视为失败品的超薄塑料薄膜,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店员们成为第一批试用者,然后推广到了女工众多的家政部和缝纫工厂。
大家对此反应良好。
根据工厂现场管理的记录与反馈,女工们上厕所的次数下降了不少,有效的提高了工作效率。
下一步就是在顾客之中推广,在Emma商店里购买女装的客人们,都会得到一个包装精美的卫生巾赠品,赠品上画着使用方法。
用过赠品的人,都会回来要求购买。
那些被装在蕾丝勾边的包装袋里的卫生巾,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放在女士内衣柜旁边售卖。
原材料不便宜,没有成规模化的生产,产品自然也不便宜,就连有些家境平平的职业女性,也相当节省着用,在卫生巾上再垫上几层厚厚的吸水纸,能省则省,就图它垫在最底下的那层防水薄膜。
刘嘉想过很多反对的声音,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老妇人,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花钱买无用的东西简直就是罪恶。她们认为年轻的女人越来越娇惯了:“我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东西,不也一样过吗?”
“就那么一点,随便擦擦不就行了吗,还要买这么贵的东西?这是商家的陷阱,就是让你们这些傻女人去花钱的。”
中间还有不少男人的声音:“用一次就扔?太浪费了吧,你就不能忍到厕所再放出来吗?”
“你就是图舒服,我在外面挣钱那么不容易,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这件事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吵,但是报纸上隐晦地发表了一些社论,讨论年轻的女人如何如何不能吃苦,最后还引用了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东奈特做为警钟,告诫年轻女性如果总是想着自己过得舒服快活就行,会导致夫妻失和,家庭不幸,引发严重的矛盾,最后吃亏的还是女人自己。
刘嘉对此类言论并没什么感觉,毕竟2022年都能发生一模一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苛责1921年的人类。
反正不会影响到销售就是了,该来买的人还是会来买,只不过她们不像一开始那样大大放放的拎着出门,而是鬼鬼祟祟地藏进手提包里。
旅欧的女留学生们有不少人除了要工作,还要参加很多社会活动,她们能做的工作有限,赚钱的渠道更少,刘嘉便送给她们一些。
她们起先不肯收,刘嘉笑着说:“我也不是白送给你们的,你们的事要是能办成呢,中国就会变得更好,我将来不管是回国,还是留在法国跟国内做生意,也能赚更多的钱。本质上,我是为我自己未来的发展投资,你们不用在意。”
由于卫生巾的实用性实在太强,对生活的便利度提高了不止一点点,所以吵了一阵子之后,又出了一个豪门恩怨的新热点,这事也就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奢侈浪费矫情的卫生巾该怎么卖,还怎么卖,还越卖越多。
谁用谁知道,用了都说好。
不用的人就不要对自己不懂的领域指手划脚瞎BB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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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嘉没有放弃对磺胺的追求,她有事没事就盯着拜耳公司的人问他们有没有在红色染料里发现什么有出息的东西,比如治疗鼠疫的有效成份。
拜耳公司的人也很耿直:“确实提取出了很多东西,但是不知道是否对鼠疫有效,自从黑死病之后,就没有发现大量的鼠疫感染者,无法完成足够数量的临床实验。”
“那百浪多息呢,英文名是prontosil,或者磺胺,SN,你们有没有印象给什么东西起过这种类型的一个名字。”
对面愣了一下,他只是对接人,并不是搞科研的,完全不知道刘嘉在说什么,他查完之后再回来告诉刘嘉:“百浪多息确实有,1908年就有了,磺胺没有,但那只是染料的中间体,并不是你说的可以治病的东西。”
“就是它了!!!”刘嘉十分激动。
对面静静地听她激动完,平静地问道:“那么接下来您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提取磺胺啊!!!
那么问题来了,刘嘉只知道那玩意儿叫磺胺,但是,化学式呢?不知道。
闭着眼睛瞎提炼不是不行,但是在没有鼠疫杆菌的前提下,提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人知道。
而且,东北还等得了慢慢实验吗?
一系列的问题压在刘嘉的心头,不管了,记得百浪多息最早使用的方式,就跟上次杀锥形虫一样,直接往肚子里灌,往身上扎。
“我想买一批百浪多息,送到中国。”
拜耳公司的人对此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好的,您希望从热那亚港口运输,还是从马赛运输?”
“我希望走铁路,从柏林出发,走俄国的远东铁路线。”
对面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俄国?您确定吗?那里现在一团乱,您的货可能会在半路被抢。”
“不是吃的不是用的,不过是一桶桶的红色染料,谁要抢,不会有事的。”刘嘉对此持乐观态度。
她乐观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百浪多息对普通人无用,不会被抢。
而是押运它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捍动的。
根据那份合同的细则,火车进入俄方领土,就会一路被官方派出重兵力武装押运,从莫斯科沿途发货,一直送到位于远东的中俄交界边境。
路上没有人敢动那列火车,除非是想早登极乐。
拜耳公司的人对刘嘉的计划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份计划几乎是占尽这个年代的一切优势条件。
如果她选择的是英法任何一家老牌列强做为出口方,这事成不了,她偏偏选的是德国。
在欧洲诸国中,唯一一个在战争之后与俄国抱团取暖的国家。
如果她不是有从美国运来的粮食物资做为主要运输对象,俄国也不会运用国家力量帮她武装押运到远东地区。
从铁路运营计划来看,从柏林运到满洲里,全程火车也就只要十天,比海运活生生的少了一个多月。
刘嘉在低头看文件的时候,郑不艾进来了,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又不好开口的话。
刘嘉抬头看见他,便对他说:“有话就直接说,不用跟我说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果不知应不应该讲,那就不要讲。”
是她一贯作风。
郑不艾鼓足勇气问道:“听说,你要从德国运一批货到俄国?”
“不是俄国,是运到中国,怎么,你想走私?”
郑不艾抓抓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也不是走私,就是我们有几个同学想去俄国,但是通行证很难弄到,路上又查得严……”
“所以,他们想冒充我的员工,以押车之名,偷偷跑过去是吗?”刘嘉直截了当地问。
郑不艾本来想用个和软些的说词,没想到刘嘉直接点破,他抿着嘴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哦,行啊,有几个人?你去找锦儿办入职手续,办通行证那边确实查的严,要有员工身份才给办。”
郑不艾愣了一下,他进来之前做了好多心理准备,想了好多话术,希望说服刘嘉可以帮忙。
结果什么话术都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连目的都是刘嘉自己说出来的。
“你……同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遍。
刘嘉奇怪地看着他:“不然呢?我这忙着呢,没空听你跟我东拉西扯,说一大堆有的没的。”
“你都不问问他们是去干什么的?”
“关我什么事,他们是去俄国,又不是进我卧室。”
好有道理,让一向伶牙俐齿的郑不艾都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
口罩、草药、百浪多息……在这个时代,刘嘉觉得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够,那可是黑死病啊!
对,还缺医护人员。
让毫无医学常识的人照顾病人,只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但是,上哪儿找足够的医护人员呢?
刘嘉发愁。
锦儿敲门进来,她身后跟着钟和馨,他的手里又端着厚厚一撂文件。
锦儿将手里几张薄薄的纸放在桌上:“小姐,那几个人的入职办理完了,这是他们的档案资料。”
刘嘉草草扫过一眼那几个要去俄国的学生档案,纸上的名字有些陌生,有些熟悉,便随手递还给锦儿:“拿去归档。”
钟和馨送来的是那边公司的新合同,是与洛克菲勒公司签订的石油远期合同,预约的是七年之后,以一个稳定的价格购买石油权。
“远期合同怎么谈出这么一个价格?”刘嘉对此价格非常不满,她直接与正在欧洲出差的小洛克菲勒先生取得联系,要求与他会面。
见面之后,小洛克菲勒对刘嘉一通赞美,又说自己去过中国,对中国的印象非常好。
“我的家族在1863年就曾经到过中国,对这个古老的文明之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六年前,我们家族还在中国投资了二十万美元,成立了协和医学堂……”
做生意的时候,能攀老乡的攀老乡,能扯关系的就扯关系,目的就一个——买东西的想降价,卖东西的想多赚。
刘嘉对于这种套路并不陌生,但是当她听见“协和医学堂”之后,耳朵就竖了起来。
那可是协和啊!协和!
未来的北京协和医学院,那是一个如果学生选择了本硕博连读八年,扛到大七的时候万一挂科两门以上,直接劝退滚蛋,只能拿高中学历的地方。
要求极其严苛,也是医学教育系统里的NO.1,协和医学院的人看不起清华医学院的。
“最近我看中了一个地方,那里比现在的地方更宽敞,不过那预算真的太高了,一再突破我的计划。”
小洛克菲勒的意思很明白,看,我在你的国家投了那么多钱,你让我多赚一点吧。
虽然他这是在哭穷,但也确实是实情。
刘嘉笑笑:“您看中的是豫王府吗?”
“啊,您怎么知道?”小洛克菲勒很惊讶,他只在几个人面前露过这个意思,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难道,刘嘉跟他们都认识?
刘嘉笑而不语,心想:因为百年之后,协和医院还在那里呀。
全国唯一一个拥有绿色琉璃瓦的高贵建筑。
女人、权贵、神秘的微笑。
小洛克菲勒心里安排了许多可能性的组合,然后他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哦,我明白了。”
距离协和医学堂成立已经有五年,就算是五年制本科,也该有一批毕业生了。
刘嘉决定不谈石油合同打折的问题,转而提出另一个要求:“医学堂这几年应该培养出一些大夫了吧?能不能问问他们,马上去哈尔滨一趟,那里可能要发生重大的流行病。”
“中国的东北吗?可是我没有听说有什么流行病。”
“已经有零星病症了,我觉得会大爆发,先让他们去看看吧,就算没有爆发,也可以教普通市民如何预防。”刘嘉说。
小洛克菲勒点点头,他想了想,问道:“你在法国还这么关心国内的事情,你的家在哈尔滨吗?”
“不,有个人在哈尔滨,我怕他死在那里。”
小洛克菲勒露出“我懂了”的笑容:“是男人?”
“男不男人不重要,重点是他欠我债!很多很多!”刘嘉面无表情,义正辞严。
资本家的共鸣不分性别,小洛克菲勒郑重点头:“那他必须活着!”
136. 第 136 章 两只狐狸的会议
与小洛克菲勒继续往下聊,刘嘉深深地感受到:我根本就不懂历史。
协和医院,是洛克菲勒家族出资办的,但还有一个有名的人参与创建,正是此时在哈尔滨的伍连德博士。
刘嘉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完全是废话,白操心。根本就不用小洛克菲勒提要求,如果伍连德需要人,他肯定能叫得来。
唉,想帮忙帮不上,这就让人很不开心了。
小洛克菲勒盛情地邀请她去美国访问,刘嘉笑着说:“美国虽好,但是有禁酒令,快乐少了一半呢。”
“哈哈哈,如果你来,我一定让你喝到满意。”
刘嘉轻笑:“我会被警察抓起来吗?”
“我的宾客里就有警察的头儿。”小洛克菲勒冲她眨眨眼睛。
刘嘉好奇地打听现在美国年轻人都玩些什么。
当女人用一种求知而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会有一种自信心爆棚的感觉。
于是,小洛克菲勒把他知道的各种玩法告诉刘嘉。
禁酒令归禁酒令,年轻人私下里玩得还是很大。
由于酒不能随便喝,人在其他方面就浪到飞起,比如很多年轻女性在聚会时,会戴上硕大的宝石戒指,目的就是吸引异性的注意,在聚会结束之后,就双双对对去干成年男女可以干的事情。
服装的品味跟刘嘉一直以来的追求一样:闪!闪闪发光!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行走的大钻石,大灯泡。
就化妆品都开始流行起了荧光粉、荧光黄之类的颜色。
刘嘉听得十分认真,在心里默默把各种违法犯罪行为剔除掉,在心里定了几个面向美国的新款服装设计方案与营销计划。
“小姐,宝马公司的样品到了。”
刘嘉邀请小洛克菲勒一起看看这批样品,男人至死是少年,如果他是个正常男人的话,应该能说出点东西来。
打开第一个箱子,是比速度的玩具车。按照她的要求,车子不用电池,而是在固定的轨道上跑的时候,就会做磁力线切割,获得电力,进而给小车供电。
刘嘉将轨道拼装好之后,将小汽车放在上面,它不动,用力推它一下,它缓缓往前走。
就这么静静的、匀速地向前走。
刘嘉竟然从中看出了佛系:不悲不喜,无忧无惧,无论天塌地陷,它都会这样平静而从容地走下去……
啊这……跟她设想的风驰电掣,飞火流星一样的小汽车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啊。
买它不如盘核桃,哪个小孩子会喜欢这么慢吞吞的东西。
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能变形的汽车,也不能满足刘嘉的需要。
能折腾的部位太少了,只有四肢能动,刘嘉记得自己玩过的最便宜的大黄蜂有六个部位可以扭动。
“不行!”刘嘉对这批样品非常不满意。
宝马方面也很惆怅,他们已经尽力了,切割磁力线发电看起来很科学,但是想要产生能让车子飞奔起来的电流,那需要一个很大的磁体,那种东西放在家里,只怕家里的铁玩意儿都会被吸上去。
刘嘉很不满意,小洛克菲勒却兴致勃勃,蹲在一边看着那辆佛系的乌龟车缓缓的,一圈又一圈的围着跑道转。
“这很有意思,没有接线,就可以实现动力驱动。”小洛克菲勒摸了摸下巴,“如果地形再复杂一点就好了。”
“现在的驱动力不足,平地都走成这样,要是加个坡,它可能根本就爬不上去。”刘嘉对这车全身上下都看不顺眼。
“你可以把这个玩具车卖给我吗?我挺喜欢的。”小洛克菲勒问道。
刘嘉并不相信他这么一个商业巨佬,真的是因为“我喜欢玩”,才说要花钱买下来。
他一定是从中发现了什么商业机会。
可惜她现在并不知道有什么商业机会,历史里没有……果然是个不懂历史的人。
刘嘉想到如果以便宜的价格卖给他,而他转手以此为基础做出了特别赚钱的东西,不知道就罢了,要是知道,可能会心梗。
不过以她现在的资源,这么一个佛系乌龟车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可以无线运行的东西,也实在是可惜。
“别看它是个玩具,其实是一百多个工程师研发了很长时间才做出来的。”刘嘉开始铺垫。
小洛克菲勒纵横商界那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来刘嘉的意思。
他看出这辆车上使用的技术一定有用,只是需要再开发提高一下。
刘嘉只把它当做玩具,实在太可惜了,如果这个技术到了他的手上,一定会适用于工业,然后让它为自己赚取以亿万计的利润。
现在刘嘉开始铺垫价格,这不要紧,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给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价格。
“这个车,我可以送给你,但是这项无线充电技术是一项专利,我已经在全国各个国家提交了申请。如果你想要这个专利的话,也可以谈。”
小洛克菲勒笑笑,这个女人,比她的外表看起来要厉害,刚才他明明听到的是“样品”,这么快就已经申请专利了吗?
看来用一辆玩具车的价格买到这个技术是不可能了。
“那么,你想要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刘嘉开口要一百万、两百万的心理预期。
整个欧洲经济不景气,她能提出多高的价格?
几百万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股市上几天的浮盈罢了。
刘嘉提出的方案却让他有些意外:无论这项技术用在哪里,都要按照售价的5%给她专利使用费。
小洛克菲勒心里想的是一次性买断,刘嘉提出的却是分成。
“Emma小姐,事实上,这个方案对您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他做出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他要让这个不懂商业逻辑的女人从他这里学到一些什么。
“这个玩具确实有它的新颖独到的地方,但是,你也看到了,它走得实在太慢了,做为一个玩具车,会喜欢它的人不会太多,这样一套玩具,最多卖100美元,而你却只能从中抽成5美元,真的很不公平,太少了。”
小洛克菲勒提出:“这样吧,我一次性支付给你十万美元,这个价格非常公道,因为我喜欢这辆车,也许我的富豪朋友们也会喜欢。我可以把它卖给我的朋友们,也许,还有其他的美国高收入人群,但是我想销量应该不会超过两万台的,你并不会因此而吃亏。”
刘嘉心里觉得好笑,她虽不是天纵英才,但是她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过无数商业故事。
她露出更加诚恳地表情:“哦不,我不能收您这么多钱,如您所说,也许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这个玩具,我收您十万美元那也太多了,您在中国投资办医院,为我的祖国付出那么多,我理应把您的利益放在首位。”
两只千年狐狸对坐,各自摆出一副悠闲的模样:你不急,我也不急。
他们一会儿聊天气,一会儿聊货运,还有华尔街的股市、中国可能出现的疫情发展。
然后,锦儿进来了,她对刘嘉说:“下午茶准备好了,要请这位先生一起过去吃吗?”
刘嘉摆摆手,让她先出去。
然后,刘嘉对小洛克菲勒说:“对不起,我的秘书刚刚告诉我,已经预约到了尼古拉斯·特斯拉先生,他的磁电设想,可以让这辆车跑得更快些。”
听到特斯拉的名字,小洛克菲勒知道自己一开始想忽悠刘嘉以低价卖给他的想法有多愚蠢。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个技术的价值。
但其实刘嘉并不想自己出钱开发这个技术。
开发实在太花钱了,她不忘初心,牢记自己要“短平快”赚钱的使命,不能还没赚钱先要砸钱。
所以,她并没有让小洛克菲勒先生尴尬太久,便主动提出:“我不懂电力技术,对这个行业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想安安稳稳的赚一点小钱,然后安安静静地享受人生。
如果您觉得这个技术的前景还不错,希望您能考虑我刚才的建议。如果您觉得我要得太多,也不要紧,我们还是朋友。我可以找罗斯柴尔德先生谈谈,也许他也会感兴趣。”
“抱歉,我不能马上答应您,我需要做一下评估。”小洛克菲勒此时已经不敢轻视刘嘉,而是把她当做一个真正的商人来看待。
刘嘉起身相送,望着小洛克菲勒离去的背影,刘嘉在心里给他配了一句动画片里反派的经典台词:“I’ll be back.”
137. 第 137 章 面试服出租业务
天快黑了,刘嘉带着几个人出现在小梅武馆。
“刘小姐,又来啦。”阿花笑盈盈地看着刘嘉。
自从暖棚建好,播下种子之后,刘嘉一天往小梅武馆跑三趟,眼巴巴地蹲守着看着地里的动静。
“才两天,就算是夏天,也不会这么快的。”
刘嘉笑着摇摇头:“今天过来是找你的。”
身旁跟着的人把带来的几个箱子放下,里面是珍珠、玻璃、水钻、蕾丝、各色丝绸、金属丝,还有钳子、剪子等等各种工具。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事吗?做胸花。”刘嘉指着那几个箱子说:“你看着这些材料,能做个什么东西,按你喜欢的去做着看看。”
阿花过去做小饰品卖,都是捡来的材料,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配件,一时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一会儿拈起一颗珠子,放下又拿起水钻,再小心地把蕾丝花边托在手心里细细地瞧:“哦哟哟,这么细致的手工,是谁家姑娘做的?”
刘嘉笑笑:“是机器做的。”
“机器?”阿花愣了一下,她轻轻地摸了摸那条蕾丝:“以前我们家那边,手最巧的女孩子也就能做出这样的。原来,现在都可以用机器做了啊。”
她将蕾丝放下,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地说:“先是打铁,然后是织布,现在连勾花样子都能用机器替代,以后我们这些只会卖体力的人,可要怎么活哟。还是小梅姑娘好,一身武艺,还懂得医术,任是什么年代,也不能短了医生的吃穿。”
“你太谦虚了。”刘嘉笑着安慰她,“机器再好,也没灵气,只能让人编排好了,才能执行命令。人就不一样了,比如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做什么。如果是交给机器,它也只能跟我一样蹲在菜地边发呆,交给你就不一样了,你一定会做出特别漂亮的胸针来。”
跟在刘嘉身后的还有做皮影的大妞和阿牙,刘嘉带他俩过来,是希望他们能帮帮阿花,让她快速理解自己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
都是做设计的人,肯定可以比她这个商人强,她只会说:“我既要……又要……还要……也要……”
留下三人在一起开头脑风暴会,刘嘉说自己这个外行就不留下打扰他们,便跑去暖棚看小青菜有没有长出来。
她已经坚持两天了,天天分早中晚过来三趟,结果看来看去,还是一点都没有长出来。
平时工作忙,整天蹲守也不是办法,刘嘉寻摸了一个花盆,小心扒拉出两颗青菜籽,放在花盆里,又铲了几下土给盖上。
她打算把小青菜带回去,放在办公室里养着,当作通风报信的用,办公室里的长大了,她再过来。
菜籽一点芽还没有发,刘嘉已经在心中计划好了青菜的一生:从菜秧时期开始,先煮一锅青菜粉丝虾皮汤,到最后炒菜苔。
她乐滋滋地抱着花盆回去,路上听到中气十足的骂骂咧咧声,从二楼窗户传下来。
刘嘉默默地站到一边,假装看街上人来人往的车,其实是想听听在吵什么。
听了几句话,大概情况就清楚了。
小孩吃肉的时候把油汤泼到桌子上了,弄脏了他妈绣了几十天,才完成的漂亮卓布。
哭声与骂声交织在一起。
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后,刘嘉打算走,忽然发现路上刚刚那些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行人们,也动了起来。
敢情不是她一个人热爱凑热闹听八卦。
刘嘉想起自己听过的故事,有人为了听八卦而坐车坐过站,不由得好笑,她抱着花盆,一路开开心心往回走,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花盆落在地上,那人连道歉都没有,便飞奔而去。
在他身后,追着几个警察。
跑的和追的都跟一阵风似的消失了,刘嘉气得要命:“素质真差!”
她蹲下身子检查花盆,还好花盆质量不错,只是从中间摔成了两半,双手用力合起来,还能盛土。
黑灯瞎火的,菜籽是不是摔出去了也不知道,算了,明天再去阿花那里扒一粒籽吧。
刘嘉气乎乎地把碎掉的花盆拾起来,打算带到前面的垃圾堆扔掉。
忽然,她的手碰到一本纸制品,便随手捡起来,走到前面有路灯的地方一看,是一本荷兰护照,护照主人的名字长的呀~~~匹:
亨德利库斯·约瑟夫斯·弗朗西乌斯·玛丽·斯内夫利特
中间夹了那么一个marie,刘嘉都不知道这护照的主人到底是男还是女。
荷兰人的名字都这么长的吗?
丢了护照的人一定很着急吧,刘嘉有心把护照交到警察局,但是又怕随便那么一交,失主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上哪里去找。
她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型透明胶,又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写下:我在这里捡到一本护照,请失主到Emma’s house认领。
把纸贴在路灯柱上之后,她就离开了。
梦里的小青菜已经长大了,包成了青菜香干包子,香干是郑不艾他们卖的,拿到手却发现不是香干,而是非常非常硬的小小的豆腐干,郑不艾不肯认错,说他们家的香干就是这样的。
刘嘉在气急败坏中醒来,还觉得牙隐隐有些发涨,梦里咬豆腐干咬得太用力了。
早上,她先去了小梅武馆,从土里又扒出一颗菜籽,再去办公室。
今天的人还是很多,其中有不少是男人,他们是在为下个月的圣瓦伦丁节做准备。
哦,情人节嘛,懂。
不管是打算送姑娘衣服,还是珠宝首饰,她这里都有。
然后刘嘉发现,是自己太浅薄了。
关于情人节,欧洲有好多奇怪的习俗,比如把袜子绕在脖子上祈祷爱人的出现。
未婚姑娘把鞋摆成T字型放在床下,并且开着窗,就会梦见自己的爱人,或者看见自己的爱人站在床前。
单人狗有单人狗的玩法。
已经是情侣的人也有自己的玩法。
情人要合种一盆花,如果这根枝上的花是交相辉映的,那就说明白头到老,如果是相背开的,那就要分手,一朵花枯死,情侣中就会有一个早死。
刘嘉听到这个故事,想起被自己养死的各种花,这是上天的暗示吗。
求婚姑娘摆鞋的故事,只有家家都只有一层楼的村子才能实现。
在巴黎市内,就算是住别墅的人,卧室也往往在二楼,鞋摆成T字型,开着窗也看不见,能看到的只有入室盗窃的贼。
“其实这个故事还挺有趣的。”刘嘉托着下巴,觉得这个故事最有趣的地方是可以卖出钱。
她让锦儿联系手工艺作坊,让他们做四十个摆成T字型的高跟鞋钥匙扣。
“这能行吗?不是说要摆在床下?”锦儿觉得小姐这么投机取巧是不对的,是异端!
刘嘉认真分析:“床,它不就是一个称呼嘛。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躺在床上的人。有人不就行了?钥匙扣是谁拿着,姑娘拿着。有人就行了,心中有床,处处是床,你听说过幕天席地这个词吧?”
锦儿的脸忽然红了:“小姐,你你你你你……”
刘嘉一本正经:“这个词的出处是晋代刘伶的《酒德颂》,形容在野外工作的艰苦生活!是在讴歌劳动人民,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啥呢?你是晋江来的吗?”
锦儿懵懵懂懂:“不是,我老家是安徽铜陵的。”
“咳,这不重要,年纪轻轻的,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床前明月光的床都有说是井台、井栏的,唐朝人都没这么讲究,咱们做生意的,思想要更灵活一点。”
刘嘉拍拍面前的办公桌:“如果把它起名□□可以卖个好价钱,我现在就宣布,它是床。”
“还能这样?!”
“那当然了,我偷懒……啊不是,我小憩的时候就在上面趴一会儿,不也是睡觉,它叫书香美人榻也不是不行啊,是不是感觉能卖得更贵一点了?”
锦儿大为震撼,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也没毛病,难怪小姐能赚大钱。
情人节不管怎么过,无非是鲜花、礼物,还有大量的乳胶制品,哦,现在还不是乳胶,是橡胶。
礼物小盒子交给阿牙和做音乐盒的老爷爷去烦恼,刘嘉默默地盯着自己从小梅武馆带回来的种子,她想到一个东西。
情人节一起种花的习俗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不过就算没有也可以培养出来。
刘嘉画了一个设计稿,找到烧瓷匠,要他烧制两个空心小人,一男一女,总体大小跟大花盆差不多大。
两个小人的双手合拢在一处,成为连接两个小人的中心位置,手部是空的,可以把扦插就能活的花插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两个小人合抱着一盆花,花的根系可以在小人的体内随便发展。
寓意比较好,花由两个人合力养大,开出的花,结出的果,都是爱情结晶。
“挺好,花根缠着两个人的心,就叫连心花。”
她的计划是等瓷人烧出来之后,让花匠尝试把快要开花的花枝插进去,人为调整花蕾的朝向,保证每一盆都是交相辉映,绝不反背。
基本的存活率要保证,不然买回去的花刚没几天就死了,那也太不吉利了,个个都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听说刘嘉要订购真花,做高跟鞋的手工艺匠人提议刘嘉可以使用用珍珠、翡翠、祖母绿、红玛瑙做了几盆假的连心花,看起来闪闪发光,耀目夺魂,很多收入在中上层的人家会喜欢。
它们绝对不会枯死,也绝对不会反背,象征着长盛不衰的爱。
刘嘉默默在心里吐槽:这根本就是“我偏要勉强。”没有爱情也偏要用财富和权势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而且还绑得挺结实,比真爱要结实多了。
不过她曾在故宫博物馆里见过类似的宝石树,不知道法国富人是不是品味也差不多,于是便同意做几个试试。
时间到了中午,刘嘉打算出去看看附近的咖啡馆有没有推出新菜单,忽然看见一个大概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在店门外探头探脑,他手里抱着一大团白色的布,另一只手拖着一只带轮子的木马,木马上还架着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小先生,你在做什么?”刘嘉蹲下身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是Emma吗?”
“对。”
小男孩睁着圆圆的眼睛:“我想洗桌布。”
“桌布?”刘嘉好奇,小男孩把手里的一大团白色的布交到刘嘉手上。
展开一看,刘嘉的内心闪过三句话:洗不了,没救了,告辞。
那块白色的桌布上用彩色的线绣出花、篱笆、小木屋的图案,可惜,被一大片黄褐相间的不明液体泼脏了一大半。
从气味上判断,那不明液体是炸过鱼的油,里面还有酱汁,还搅和了一些番茄酱,以及柿子汁……
总之,以现在的技术水平,绝对不可能洗干净,只会洗得斑驳难看,绣的图案也会被扯得乱七八糟。
“我听说,Emma洗东西能洗得特别干净,我,我就来了……要多少钱,才能把它洗回原来的样子?”
小男孩从口袋里往外掏钱,摊开手掌,是三个硬币:“这是我所有的钱了。”
“嗯……这不是钱的问题。”
听说不是钱的问题,小男孩把手里牵着的玩具木马拉到面前,打开布袋,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小孩玩具,有积木,有玻璃球,还有识字卡片,木头雕的小动物……
小男孩说着,拿出一个布制小松鼠玩偶,恋恋不舍地抱在手里抚摸了半天,才递给刘嘉:“都给你。”
看得出来,都是他的心肝宝贝。
刘嘉摇摇头:“我不要你的东西,这个桌布洗不干净了。”
小男孩的嘴角一下子垂了下去,眼睛迅速湿润,然后……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刘嘉被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附近的路人一下子都停下脚步,向这边望来,指指点点。
“有话好说,别哭啊!”刘嘉手忙脚乱,掏手帕给他擦眼泪。
小男孩哭得十分投入,根本不理她。
“再哭,大灰狼就来了!”
“呜哇啊啊啊……”
“大老虎来了!”
“呜哇啊啊啊……”
“英国人来了!”
“德国人来了!”
“看,小狗狗在叫!”
“看,一只老鼠跑过去了!”
刘嘉放弃了,她对这么小的小孩子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又不能任由他站在店门口哭,这太影响店里的形象了。
此时橱窗那边传来动静,又是新一期的橱窗表演,这次橱窗里放的是那个会自己慢慢走的佛系乌龟车。
虽然完全没有达到刘嘉的预期,不过放在那里会自己动的小玩意儿,在这个时代也是一个稀奇的东西,橱窗那边一下子围了不少人,被人群传来的声音吸引,小男孩停止了哭泣,转头往橱窗那里看。
“乔伊!!!”从远处传来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谁让你跑出来的!”
小男孩回头看着她,伸开双臂跑过去:“妈妈。”
女人拉住他的胳膊,大步往刘嘉的方向走,一把捡起牵着木马的绳子,语气十分不好:“我让你好好待在家里,你怎么又不听话!还把玩具带出来!你想干什么!你就不能让我不要天天为你操心!”
刘嘉走到她面前:“太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他出来是想让我帮他洗桌布的,不是随便跑出来。”
看着刘嘉手里拿着的那团桌布,女人没好气地冲着小男孩说:“洗桌布?!昨天让你不要举盘子,你偏要动!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小男孩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下来,刚才他在刘嘉面前还能放声大哭,在他的妈妈面前,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石板地上。
“哭!你还有脸哭!”女人动作十分粗暴,用力拉扯着孩子的胳膊,“跟我回家去!”
刘嘉拦着女人:“他还这么小,别太用力,要是把胳膊拽脱臼了,以后会经常脱臼的,会影响生活。”
“影响了正好!他就永远也当不了兵了!”女人怒气冲冲。
刘嘉听女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好像就是昨天晚上她在窗下听到的声音,再联系上桌布,还真是缘份。
看那个男孩子哭得实在可怜,刚好拜耳也送来了更新配方的清洁剂,干脆试试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刘嘉将他们带到家政部,滴了不少在污渍上:“先泡一会儿再看看。”
见刘嘉很努力的干了那么多,儿子又老老实实可怜巴巴地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女人的气也消了不少,说话也心平气和了起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乔伊这个孩子,实在是太淘气了。”女人絮絮叨叨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他三番四次想把装鱼的盘子举起来,怎么说都不听,最后终于翻在桌子上。
刘嘉转头问乔伊:“为什么要举盘子呀?”
乔伊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哼:“鱼很好吃,但是妈妈都让我吃,我也想给她吃……”
说着说着,又委屈地流眼泪。
那位暴躁的母亲此时表情复杂,像后悔又像内疚,她抱着乔伊:“乖孩子,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
刘嘉心里默默地想:“你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吧,我在现场!我听见了!”
那连珠炮似的咆哮,连刘嘉都不能保证自己有机会插话,何况被吓懵了的孩子。
刘嘉只得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发生,与女人聊她绣的东西,说她绣的房子和周围的环境,很像她在南法看见过的样子。
女人叹了口气:“是的,这是我想要的房子。”
乔伊早忘了刚才的害怕,他跑过来,兴冲冲地指着屋子:“我爸爸在这里!”
“诶?你爸爸一个人在这里住?”刘嘉越听越糊涂。
女人扭过头,神色痛苦,刘嘉给她端来了一杯热咖啡,故意引开话题:“我闻着桌布上的酱汁味道,还挺香的,是怎么做的?”
女人缓和了精神,给刘嘉细细描述那酱汁的配方,说着说着,她忽然就掉下泪来:“这是罗恩最喜欢的味道。”
她掏出手帕,擦拭着眼睛。
“妈妈……”乔伊抱住女人的腿,把脸贴在她的膝盖上,像是在安慰。
女人终于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诉刘嘉,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倾诉起来反而没有任何的压力和担忧。
她的丈夫罗恩曾经是一个无线电工程师,收入不错,一家三口已经计划好了,将来要在普罗旺斯买一套小房子,等到夏天的时候过去度假,就像很多中产阶层的家庭那样。
可是战争爆发了,罗恩因其专业能力被征召入伍,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一个人抚养乔伊,抚恤金只够她带着孩子勉强度日,她便出去寻找工作,本来以她初等学历,找个打字员的工作也不是很困难的事,但是后来法国政府为了安置600万复员军人,对各个公司下了命令,她的工作岗位被一个男人顶替了。
到现在,她只能靠每天去巴黎警察局门口等待分派临时任务,能抢到今天就有钱拿,抢不到,就没有。
女人苦笑着:“每天只有五六件临时任务,却有二十多个人抢,如果不能早到,挤在前面,就根本抢不着。我今天又没有抢到工作。”
刘嘉心中了然,难怪会因为一个桌布的事大发雷霆,根源不在桌布,而在于累积的压力。
那块桌布上的房子,是她与丈夫心中的梦想,昨天被儿子泼脏了之后,她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我明白,我明白……”刘嘉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说得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很苍白无力。
她只能想到自己可以为她们做点什么。
她拎起桌布,用力搓了几下,混合着黑、黄、红的颜色稍有褪去,但离洗干净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刘嘉想起84消毒液的霸道漂白效果,又找来了次氯酸钠往布料上倒,色块的水色又浅了一点。
尴尬的是:沾上次氯酸钠的绣花线的颜色也变浅了,小草变成了渐变绿,房子变成了渐变红。
总之就是非常的奇怪。
女人说完心里的事情,心情比刚才好多了,她对刘嘉露出笑容:“没有关系,这也是一个回忆,等他长大以后,我拿给他看。”
刘嘉问道:“你可以考虑在桌布上面再盖一块玻璃板,不会挡住桌布的花纹,也好收拾。”
女人揉了揉乔伊的脑袋:“如果用玻璃板,昨天鱼盆砸下来的时候,玻璃板肯定会碎的。”
……这是多大的动静……
也是,小孩子是一种完全不可控的生物。
刘嘉想起塑料薄膜,但是那种大棚式的薄膜一戳一个洞,看起来特别的廉价,往家里桌上一铺,实在是很像路边的小摊,桌子上放着一次性竹筷,还有巨便宜卷纸的那种。
就没有一个像玻璃板,又比玻璃板结实便宜的东西呢?
刘嘉托着下巴,她想起了特种玻璃纸,铺在桌上不掉价,做烫的菜也会先在桌上垫隔热板,应该可以用。
玻璃纸在普通人群里应该有一定的市场,等有空就去找找。
化学品的事情先不提,刘嘉比较关注的是她刚才说二十多个人要抢几件工作的事情。
原来不是先到先得,主要是分派工作的人看谁顺眼就给谁。
至于怎么顺眼呢。除了长得好看,打扮体面,还有就是让分派工作的人觉得这个人比其他人聪明一点。
会分派给临时工干的事往往琐碎又折腾,手脚麻利的人更讨人喜欢。
刘嘉看了看女人今天的打扮,只能算普普通通,十分中庸,她平时在家穿的时候才会这样,通勤的时候绝不会这么穿。
女人还向刘嘉抱怨这种思想是不对的:“工作怎么能只看外表,我前几次的工作明明做得又快又好,他们还表扬过我,结果今天换一个派活的人,就挑了别的人。”
刘嘉安慰她:“他不认识你嘛,在所难免。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外貌和打扮就是对别人的判断标准,除非你已经强大到连局长都认识了。”
她说得在理,女人点点头:“我明白,今天早上我没什么心情打扮……”
这确实是个问题。
刘嘉以前上班的时候,有时很累,也得拖着身子在闹铃的嚎叫声中爬起来,仔细上妆,配衣服。
她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有一键换装就好了。
于是,她后来就给自己提前搭配好在不同场合下要穿的衣服,就算慌乱到极点,也不会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出门。
“其他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刘嘉询问。
果然就是普通的职业女性的打扮,黑、灰、土黄、格子、条纹,把自己往爷们儿的方向打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
“我有个建议。”刘嘉带着她到Emma’s house,挑了几件衣服,让她换上。
颜色鲜艳,十分有女性魅力,在Emma’s house这个花团锦簇的店里比较平凡,但如果把她放到外面的街上,在一堆灰暗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她。
“怎么样?”刘嘉问道。
女人非常喜欢,但是,她看了一眼价格,摇摇头:“太贵了。”
“我们有便宜的款式提供出租,五天起租,要吗?”刘嘉报了一个出租价。
五天起租,那还是贵啊,女人十分犹豫。
刘嘉说:“这样吧,你先把衣服拿回去,明天先穿着去试试,能不能得到工作,如果觉得好的话,再来付钱,如果没有找到工作,你把衣服还回来就行了,不要钱,怎么样?”
听说是免费,女人马上同意。
临走前,乔伊把自己的一个小木雕独角兽塞在刘嘉的手里,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谢谢。”
“谢谢我什么?”
乔伊笑嘻嘻地拖着小木马跑远了,女人急急向刘嘉道别,便向前追:“乔伊,慢点,别跑那么快,小心摔跤!”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有租衣服的业务了?”锦儿刚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有人拿了衣服不给钱。
“刚才。”刘嘉笑笑,“她家在哪我知道,她的蛾几长什么样,我也知道,我怕她跑?!”
锦儿向后退了一步:“小姐,您别这样,我害怕。”
等了一整天,昨天丢护照的人也没有找过来,刘嘉晚上在家政部跟几个喜欢烹饪的人留下来研发新菜,顺便吃晚饭。
刘嘉想起自己做的梦,便去问共同参加蹭饭大业的郑不艾:“你们家的香干,是不是又小又硬的豆腐丁?”
郑不艾摇头:“不是,是加五香粉、辣椒、酱油卤的,软的。”
“很好,继续保持,不要走上异端之路。”
郑不艾:“???”
第二天下午,乔伊的妈妈来了,她满脸喜色,对刘嘉说:“今天被派了一个大活,能干整整五天。”
“嗯,所以,你不要这件衣服了吗?”赚一票就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毕竟刘嘉自己就干过“办信用卡送XX”,拿到赠品之后,反手就把信用卡给销了的事。
女人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希望这几天能在局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做到所有人都认识我,这样以后就算派活的人换了,也会优先给我工作。所以,我想多租几天。”
“好的,那就去办手续吧。”刘嘉示意家政部的员工把她带走。
刘嘉打听到,除了警察局之外,巴黎还有很多单位都要临时工,所以,这种每天需要找工作的人不少。
此前Emma设计部曾经设计过一些档次不够高的职业装,被刘嘉否了,甚至都没有活到打样。
设计师们为它们脱过发,为它们熬过夜,不忍心把它们扔到废纸堆里,而是收藏了起来。
现在,它们从尘封的设计稿里诈尸了!
做出来的面试专用服放在家政部出租,旁边当然放着“某女士穿上这件衣服之后,喜提工作”之类的励志故事。
租满一个月,送化妆一次。
意思很明显:化妆是让你们去面试的时候以最美最好的状态去见人,之后混得怎么样,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乔伊的妈妈心情一好,就跟刘嘉说了一些事情,她告诉刘嘉,最近要小心危险份子。
刘嘉想起之前顾宗华的嘱咐,笑着说:“我明白,不要跟俄国人有任何关系。”
“不,现在还有一个荷兰人,……啊……他的名字很长,姓斯内夫利特,我今天听说,他是一个危险份子,大家要小心,如果有他的消息,一定要上报。”
“好的!”
刘嘉送走她,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打开那本荷兰护照,那串长长的名字又跳入眼帘。
亨德利库斯·约瑟夫斯·弗朗西乌斯·玛丽·斯内夫利特
你到底是谁?
138. 第 138 章 有些历史
浪凡夫人居然想要鸡!
她听说1921年是中国的鸡年,而法兰西民族先祖的图腾,正是鸡!
高卢鸡!
巴黎那么多华人,中国人和法国人的钱一把赚了,岂不是很快乐?
于是,她在服装的设计之中加入了高卢鸡的元素,代表着法兰西永不服输的战斗精神。
同时,她也希望刘嘉能在玩具中加入雄鸡。
“也不是不行……”刘嘉想到十几年之后,永不服输的高卢鸡坚持了四十多天就投降,还不如人家俄国的一栋楼。
斯大.林格勒的巴甫洛夫大楼,活生生的坚持了五十八天。
浪凡夫人到时候想起自己的这场秀,会不会觉得好丢人?
算了,这不重要,反正跟她没有关系。
刘嘉重新对开场动画的脚本进行修改。
雄鸡一唱天下白,雄鸡跟小狮子成为朋友之类。
大妞剪鸡的皮影十分利落,剪的那叫一个威风,感觉在雄鸡面前,小狮子就是一个萌萌哒的小可爱。
明明应该是“超凶”的猛兽,结果成了奶凶。
“哎呀,我重新剪一个小狮子。”大妞觉得这只小狮子太不象话了,又抄起剪子。
“挺好,就这样。”刘嘉忙拦着,憨憨的小狮子才符合童话的气质。
“《奥兹国的魔术师》里的狮子比你剪的这个还要憨,小朋友都喜欢,不要改,不要让小孩子一下子接触到残酷的现实,小狮子可可爱爱的就很好。”
大妞没有看过刘嘉说的动画,不过既然刘嘉说不用改,那就不改了。
阿花也做出了几个胸针,刘嘉临时决定把中间的半宝石替换成瓷制的高卢鸡纹样的胸章,她打算拿去给浪凡夫人看看,能不能用在童装上。
清晨,刘嘉便去瓷器工坊拿自己烧好的胸章,一边走一边欣赏,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人挡在她的面前,那动作,怎么看都不是来问路的。
刘嘉抬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留着胡须,袖子上还有血。
她以为是来拦路抢劫的,此时周围的商店还没有开门,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刘嘉一个箭步冲到路边,抓起店家摆在路边的木椅:“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小姐,我无意冒犯,我丢了护照,看到你在路灯上贴的告示,过来问问。”
这下刘嘉比刚才误以为他是拦路抢劫的更紧张。
拦路抢劫的人,可能只是看到她是单身女性,临时起意,看到激烈反抗,走了就走了。
那个丢护照的人,是巴黎警察局下发通告,盖了章的危险份子。
说不定是反社会人格呢,说不定越反抗他越兴奋呢!
刘嘉紧紧握着木椅,后悔不应该一时兴起没有开车过来。
“滚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让你领教一下中国功夫。”刘嘉举起木椅,作势要砸。
那个男人举起双手:“小姐,不要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护照。”
“呵,你没有恶意?没有恶意能被警察追?你害了多少人了!”刘嘉冷哼一声,还害了她的小青菜,种子都洒了。
男人无奈地向后退了一步,减少刘嘉的紧张感。
“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我的思想和这个社会不一样而已。”
那不就是变态?
刘嘉记得小丑、汉尼拔也认为自己的思想才是对的,只是跟主流不一样而已。
“你的思想?是杀人无罪,还是吃人肉有理。”刘嘉瞪视着他。
男人愣住了,他十分无奈:“小姐,要怎么样,您才可以把我的护照还给我?”
?“滚开!”刘嘉冷着脸。
此时不远处的街边已经出现了人影,是早上来开店的商家。
男人只得钻进小巷,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刘嘉放下椅子,长出一口气,对自己说:下次,在没有人类大规模活动的时候出门,一定要开车。
回到办公室,刘嘉掂着那本护照,叫来彭举:“给你一个合理见女朋友的机会,把这本护照交到警察局去。”
彭举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声,他翻一护照,看到那个人的名字,顿住了:“是他。”
“你认识?”
“不,不认识……”彭举现在比以前从容大方多了,但是一说谎话,还是会紧张到结巴。
刘嘉勾起嘴角:“为什么要说谎?”
“没,没有。”
“但凡你不结巴,我就信了。”刘嘉摇头,“您跟他是一伙的?”
“不是!”
“看,不结巴了。”
彭举被刘嘉步步紧逼,越发慌乱,不知说什么才好。
恰好郑不艾进来了,他看见彭举几乎要缩进墙角的模样,便问刘嘉怎么了。
“他说谎骗我!”
郑不艾“哦”了一声:“那确实不应该。”
对于这个毫无义气的兄弟,彭举皱着一张苦瓜脸瞪他。
郑不艾说:“刚楼下有个人说,想要回他的护照,问你是不是捡到了。”
“又是他!”刘嘉赶紧到窗边往下看,街上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刘嘉压低声音:“他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狂,你们小心一点。”
听到刘嘉这么说,郑不艾露出古怪的神情,想笑,又强忍着的那种。
“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刘嘉看着他。
郑不艾抓抓头:“其实,他是好人,他要去中国。”
“诶?”刘嘉翻开护照,发现其中确实有一页贴着中国的签证,显示为中国驻奥地利大使馆签发的。
“你跟他很熟吗?你怎么知道?”
郑不艾点点头:“嗯,他是去,嗯,开会的。”
“开什么会?”刘嘉追问。
郑不艾犹豫片刻,对刘嘉说:“他跟我一样,如果你支持我们的活动,就请把护照还给他。”
“哦哟?这么厉害的吗?”刘嘉笑道:“是慈父大林子派他去中国的,还是弗拉吉米尔·伊里奇?”
郑不艾越发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瞎猜的,哦对,这会儿弗拉吉米尔还没死,大林子没掌权。”刘嘉自问自答地说完,这才把护照交给郑不艾:“你告诉他,到了中国,别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突然跳到一个女士的面前。”
郑不艾拿着护照出去了,刘嘉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个叫斯内夫利特的是何许人也,事实上,她对外国人在中国革命史里的印象,就只有白求恩和李德。
如果她早知道这个名字巨长巨长的外国人,是出现在某条游船上的,那么对他的态度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好。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新闻,除了俄国跟波兰还在干架之外,就是土耳其和希腊干了起来,以及1月20日,土耳其独立了。
刘嘉对这事一点都不关心:“独立就独立吧,凯末尔一死,就变成狗中哈士奇,国中土耳其了。”
对她来说,离欧洲这么近的两国对撕,还不如小洛克菲勒发来的电报更吸引他的注意。
大意是协和医院的毕业生们散落在中国各个地区,而且,他们都已经在各自的医院里担任要职,收入丰厚不说,医院也不会轻易放人,他正在努力,以国际医学研讨会的名义,拉他们去东北。
同时也邀请经过一年基础学习的学生过去。
但是学生们表示,阿SIR啊,马上就要期末考啊,很难的!能不能不去啊,改个时间行不行啊?
期末考试大如天,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哪个脑子正常的学生也不会放弃期末考试。
刘嘉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等到鼠疫真正爆发的时候,现在的各家私立医院更不会放人过去。
1921年1月22日,哈尔滨第一起鼠疫出现,瞬间出现一百多个感染者,鼠疫以野火燎原的速度蔓延,无数人中招。
伍连德最担心的事出现了。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已有过千人感染。
在根本没有统一调度安排的情况下,1921的这次鼠疫,比1910年的鼠疫还要艰难。
刘嘉从江南送来的药物与口罩刚开始堆满了仓库、房间,连伍连德的办公室都不能幸免。
伍连德还曾对顾宗华开玩笑,说她一定很爱你,生怕你在哈尔滨有事,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回去的时候带走吧,我这没地方放。
不想眼睛一眨,曾经多到让人头疼的物资,便空了一半。
伍连德要顾宗华离开,说他在这里也没用,顾宗华不肯:“你连一个多余的护士都没有,让我留在这里,还能帮你维持秩序。”
东北鼠疫的消息瞬间传遍华夏大地,情况被媒体描绘得十分恐怖,仿佛中世纪的黑死病再现,十室九空,乃至全村死绝。
刘嘉从拉贝先生那里得到消息之后,脑子停转,一片空白,她知道鼠疫的厉害,也知道在伍连德的努力下,最终将鼠疫扼制在山海关之内。
可是,这次谁会死?
在历史上,并没有详细记录死亡者的名单,就算有,她也记不住。
顾宗华,他会不会在历史上那个冰冷的“死亡人数为9000人左右”之内?
刘嘉心里很难过,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动静。
锦儿想进去看看,又不敢违反小姐的禁令,只敢在门口转圈。
然后,她看见了钟和馨,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让她进去:“小姐说了,她要一个人静静,谁都不准打扰她。”
钟和馨拿出顾宗华的电报,字数非常多,总结来说,就是通俗意义上的“遗书”。
遗书上向刘嘉道歉,把公司的责任都给了她,如果她真的不喜欢,可以把公司转让给钟和馨。
他很庆幸自己能遇见她这样的女孩子,可惜今生无缘,如果上天愿意再给一次机会,他一定会珍惜。
以及,不用为他悲伤,他的命本来就已经是赚来的。
钟和馨没有说的是,还有一封遗书是给他的。
前80%的篇幅是告诉他不要玩弄刘嘉的感情,她是一个很天真很单纯的女孩子,一定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说气话。
后15%的篇幅是我会尽力活着回来。
最后5%的内容是不情不愿地说,要是我不能活着回来了,帮我照顾她,不要让任何人欺负她,你就算是她的娘家人。
在几天之前,还找各种理由不愿意来的协和医生们动起来了。
一位在私立医院里的医生,跟拦着他不让他去的院领导吵起来,说不让他去,他就辞职。
一位正在休假的主治大夫,他的领导告诉他这件事,说幸好你当时没去,否则就危险了。他潇洒地在桌上留下一封遗书,踏上了向北的火车。
协和医学堂内,无数学生得知此消息后,集体向学校提出要求:我们要去哈尔滨。
“你们如果要去,就赶不上期末考试了,三门以上不及格,就会被开除。”校领导说。
学生代表昂首挺胸:“如果连希波克拉底誓言都做不到,我们还做什么医生!就算赶不上期末考试,被退学,大不了我回家当诊所小大夫!”
校领导点点头:“很好,你们都没有忘记入学时的第一课。你们不会错过期末考试的,此去哈尔滨,就是你们的期末考试!”
学生们欢呼。
然后,几位微生物学教授走到学生面前,其中一位以严厉而著称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慈祥又和蔼的笑容:“为了不让你们给伍先生添乱,去哈尔滨的同学,必须通过微生物学的小测验,放心,不难的,都是基础。现在,请大家回到教室,试卷已经印好了。”
学生们:“……”
哈尔滨,鼠疫控制办公室。
负责联络各地事务的秘书被此起彼伏的电话铃搅得焦头烂额。
忽然,门房来找他,说门口来了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
来的人,不仅仅是协和毕业生、在校生,还有其他听到消息赶来支援的医生,以及护士。
他们手里还拿着行李。
秘书愣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啊,来了这么多人啊?我想想啊,安排你们去哪里住。”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医生朗声说:“不用,告诉我们,现在哪里需要我们,我们现在就去,住哪里的事情,等回来再说。”
顾宗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控制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在大院子的地上,站着许多人,他们弯下腰,从形状各异的行李包里取出白大褂。
一瞬间,大院之中皆白衣。
他们如披甲执戈的战士,义无反顾地向着战场出发。
139. 第 139 章 学霸什么的好烦哦
钟和馨站在楼梯口,犹豫片刻之后,便把顾宗华的遗书交给锦儿,让她看情况交给刘嘉,过段时间交也行。
“把什么东西交给我?”办公室的门开了,刘嘉慢慢从门里走出来,除了眼睛还有些血丝之外,神色如常。
她看着锦儿手里拿着的电报:“这是给我的吧。”
锦儿将拿着电报的手背在身后:“小姐……”
刘嘉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向锦儿伸出手。
一个字没有说,但是锦儿却完全无法拒绝,只能慢慢把那封电报递出去。
刘嘉的手捏住纸张的瞬间,锦儿甚至下意识地想把电报往回拽。
刘嘉抬起眼睛望着她,那双眼睛好像没有一点感情,与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吓得锦儿不由自主松了手。
打开电报,刘嘉的眼睛在纸上飞快掠过,最后冷哼一声,把电报随手折了几折,握在手里:“花这么多钱,说了一堆废话,他这是年底给电报局冲业绩么。”
锦儿与钟和馨还站在那里,不知应该做何反应。
“你们俩是没事干了吗?”刘嘉皱眉。
钟和馨忙说:“人造纺织品公司想约您有空的时候见面,您看什么时候可以。”
“明天上午。”
钟和馨拿出本子记下:“好的,我这就向他们回复。”
“等一下。”刘嘉叫住他,“除了杜邦之外,在巴黎有没有合作的做火.药的工厂?”
钟和馨回答:“有三家,各有所长,您具体需要他们做什么?”
“做烟花。”刘嘉说,“快要过春节了,希望1921年能有一个红红火火的好兆头。”
钟和馨:“好的,我这就去联系。”
等钟和馨走后,锦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嘉的脸色:“小姐,你怎么样?”
“没事,行了,你去把新的样片送给浪凡夫人看看。”刘嘉摆摆手,把锦儿打发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刘嘉把电报往抽屉里一塞,不再多看一眼。
她只给自己两个小时可以肆意放纵情绪的时间,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顾宗华给她的公司虽然看起来温和无害,但刘嘉知道这些业务的意义,将来明面上的物资运输渠道被封锁的时候,就得靠这些了。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渠道运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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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纺织品公司约刘嘉见面,是听说刘嘉做了许多个暖宝宝,但是对无纺布并不满意,他们想向刘喜介绍他们公司的专利产品,希望有合作的机会。
他们带了一些样品和产品名录给刘嘉看,热情向她介绍公司产品的优点,强过其他公司的地方。
在无纺布的范围里,他们的产品并没有太大的突破,只是对于布料上的小孔大小可以精确设定,如果要继续做暖宝宝的话,倒是可以继续跟他们合作。
他们的产品中最吸引刘嘉的是另一个产品——玻璃纸。
刘嘉手里揉搓着样品,质感基本上与刘嘉认识的玻璃纸没有什么差别,透明、轻薄,也可以印好看的花纹。
“我比较想要这个。”刘嘉说。
然后,她发现一个问题:这玻璃纸居然不是防水的!
世间竟有不防水的玻璃纸?
工厂设计它只是做为美观的装饰,从来没想过它还需要防水。
刘嘉问道:“能让它们变得防水吗?”
工程师交头接耳一阵,回答:“如果要做到防水,它就没有这么透明了,会变成毛玻璃一样。”
“没关系,毛玻璃也是玻璃,有没有样品,我想看看。”
样品是在废品间里被扒拉出来的,再迟一步,就会被销毁,刘嘉拿着那一大张毛玻璃纸,试着兜了一汪水,很好,没有漏。
“这样的玻璃纸我想要一些,透明的玻璃纸什么时候防水,也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会考虑买的。”
毛玻璃纸垫在有桌布的桌子上,会掩盖桌布的美貌,但是对于没有桌布的家庭来说,毛玻璃纸也算是一种装饰。
除此之外,刘嘉要给它安排的最重要的功能是用来包花束。
现在绅士们已经开始流行给女士们送花,包花的材料只有普通的纸,如果不及时把花放进花瓶,花朵就会枯萎。
有时候天气干燥,早上插好的花,到了晚上就会蔫掉,让存心给女朋友一个惊喜的绅士们非常烦恼。这样就不能在提前拿到花,然后在下班之后直接去赴约了。
有了防水玻璃纸,这个问题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把花束插在吸饱了水的海绵里,撑上整整一天毫无问题。
新的橱窗装饰,使用的就是使用毛玻璃纸包裹着的鲜花,玻璃纸上印着小圆点,或者条纹,让包装本身,也成为了美丽的组成部分。
尽管玻璃纸包装比普通纸要贵一法郎,但是愿意掏钱买一大捧花的男人根本就不在乎。
其余花店想有样学样,但是他们无法用刘嘉的那个价格拿到货,防水玻璃纸是专利产品,只有人造纺织品工厂才有,而且,他们并不稀罕做小花店的生意,市面上有且仅有刘嘉的店里才有这种纸。
“小姐,要不要多进一些鲜花?现在卖得很好。”锦儿说。
“现在不用进,你去直接找花农,看看能不能以现在的拿货价格,在2月14日优先供货给我们。”
钟和馨按照刘嘉的要求筛选可以制作烟花的公司,法国的那三家公司听说是Emma想要订购,很快就拿出代表各自最高技术的烟花产品。
“平凡。”
“普通。”
“无趣。”
刘嘉对这三家的烟花完全没有给予积极的反馈,确实是太普通了,普通到还不如钻天猴来得精彩,不如二踢脚来得刺激。
就这么“biu~”上天了,然后,“嘭”散开,结束。
有两家只有一种颜色,还有一家稍微出息一点,有两种颜色,爆开的烟花中间是红的,外面一圈是白的。
仅此而已。
“就没有更好一点的吗?”刘嘉摇头。
就这水平,还不如宋朝时的湖南浏阳烟花花样多。
“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开发新品。”化学工厂的人舍不得这笔订单。
刘嘉指着日历:“2月1日之前,一定要拿出能让我满意的烟花,能做到吗?”
现在都已经1月25日了,怎么可能做到,工厂接洽人无奈地摇摇头。
“就没有一家能做到吗?”刘嘉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钟和馨回答:“有,不过不是法国的,是英国的一家公司。”
“哦,也行,反正离得不远,实在不行你游过去也就二十九个小时,他们有样品吗?”
“没有,爆.炸品不能上飞机,我是昨天刚刚联系到他们的,他们正在找船送样品。不过他们送来了一盘他们公司烟花秀的胶片,您要看吗?”
刘嘉对这家公司顿时产生了兴趣,可以啊,现在就想到要拍片做宣传了,有志气。
“这公司很有想法,将来一定会做大的。”刘嘉夸赞。
钟和馨默默递上资料:“我去拿放映机。”
资料第一页写着:水晶宫烟火,是始创于1700年的布罗克烟火公司的产品。
原来这个布罗克家族财团已经卖了两百年的烟火了,1875年印度王太子巡游,1912年奥林匹克竞赛庆祝活动,都用的是他家的烟火。
除此之外,他们还生产信号弹、给炉子生火的药引、杀虫烟雾剂,还有驱赶鸟类的玩意儿……总之就是所有滋滋冒烟喷火的玩意儿,他们都做。
“吾辈楷模。”刘嘉顿时对该公司产生了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之情。
放映机来了,启动开关,刘嘉扶额:“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这颜色,太魔幻了。”
这部只有五分钟的短片始拍于1904年,拍完之后,采取了后期上色的方式,把黑白胶片变成了彩色影片。
不知是材料问题,还是技术问题,那个颜色看着特别的虚伪,就好像霓虹灯一样的诡异。
没办法,刘嘉只好半看半想像,透过现象猜本质,完成对影片的理解。
影片里果然有亮点,喷上天的烟花形状有两个公鸡,还有自行车,虽然没有后世那么精准到能喷国旗图案上去的水平,不过起码能看出来是公鸡和自行车,已经很了不起了。
钟和馨站在一旁说:“布洛克公司说,如果您有兴趣,可以提出设计要求,他们会评估您的要求,并完成火药装填,做出样品。”
“嗯,挺好。”
刘嘉点点头:“你去联系一下卢浮宫,问问他们,能不能在他们的广场上放烟火,如果不行,就换其他几个地方问问,只要能让巴黎大多数位置能看见就可以。”
在卢浮宫门口放烟火?钟和馨觉得刘嘉这是在异想天开,那可是卢浮宫啊,里面藏着多少珍贵的文物,能让你放烟火?
“嗯,就说是庆祝中国的农历新年,放个烟火,纪念中法友好。”
既然说是纪念中法友好,那就有两种形式,一种是让烟花放出两国国旗的形状。
法国的国旗是红白蓝三色,这没有问题。
中国的怎么办,现在法定的是五色旗,红黄蓝白黑的条纹,实在长得太难看了,难看到国父都看不下去,吐槽过:“此民国之不幸皆由不吉之五色旗有以致之也。”
或者换成两国的象征动物,高卢鸡与中国龙。
刘嘉在纸上画了一个初步的设想方案,看图感觉还挺不错,就是不知道布洛克公司能不能做出来龙的样子。
传真发过去,布洛克公司对接人默默打了个电话过来:“Emma小姐,您的要求,我们恐怕做不到。”
“啊,很难吗?”刘嘉看着自己画的中国龙,也没多复杂啊,不就是身上布满鳞片,鳞片还有光泽斑点,两根长而细的龙须在风中飞扬,然后还有几丝祥云在龙身旁环绕吗?
“太细致了,打到天上的时候,会看不出光斑,那两根须也可能会乱掉,祥云也太细了,会与龙身混在一起。”
“哦……”刘嘉勉为其难地将设计稿稍微简化了一下,然后再稍微简化了一下,又稍微简化了一下。
大概是布洛克公司自己都觉得再提简化要求,实在对不起他们百年老牌的名声,于是,他们表示:可以按现在的设计稿先试试。
新品还没有开发,布洛克公司送来的样品已经运到,刘嘉随便挑了一个晴朗的夜晚,在塞纳河边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一气放完,花样与五分钟短片上的一样。
果然,真实的颜色,看起来正常多了,不像后期上色那么魔幻。
“哇,好漂亮!”人群里传来赞叹声,听声音是年轻的学生。
还有一个女生用中文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哎,大章,你看到这烟花,想到了什么?”
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说:“我看见了碳酸锶、硝酸钡、氧化铜、碳合金、铝,哦,还有钾和钠,在天空中发出焰色反应。”
“……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化学。”
“那当然了,我打算明年报考巴黎大学的化学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考化学系?你看,化学多美啊。”
“我想考物理系,物理也很美,烟光凝而暮山紫就是丁达尔效应呢。”
然后,他俩居然就物理和化学谁更美争论起来了,刘嘉忍不住多嘴:“不如你们一起学《物理化学》吧。”
女生听了笑着对大章说:“对哦,还有物理化学呢,不如你一起跟我学物理,也能研究化学。”
“我就喜欢化学。”大章不服地嘀咕。
刚刚忙完的郑不艾走过来,向刘嘉汇报烟花燃放的情况,一眼看见那对年轻男女:“呀,大章,淑兰,你们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个时候应该在图书馆。”
“那么大的放烟花声,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淑兰笑道。
郑不艾向刘嘉介绍:“他俩也是来法国留学的,还在读语言班,他叫郑大章,她叫赵淑兰。”
“郑大章?”刘嘉睁大眼睛。
郑大章奇怪的看着她:“是,怎么?”
“没什么,那个,听你口音,像是合肥人?”
“诶?这么明显的吗?我还以为我的官话说得很好呢。”
郑不艾笑着说:“哈哈哈,你的官话,就跟彭举说得一样好。”
“比你好!你个瓜娃子。”郑大章学着郑不艾的四川腔调。
郑不艾瞪着他:“哎???你啷个骂我哦?!一笔写不出两个郑,你也太不敬老了。”
“呸,你跟我同一年生的!”
刘嘉清了清嗓子:“那啥,郑大章同学,化学很有前途的,你选择的没有错,加把劲!”
“呃?”郑大章和赵淑兰不明白,刚才刘嘉明明站在赵淑兰那一边的。
刘嘉说:“那个,物理和化学,都是重要的学科,互相支持比较好,都学一样的多没意思。多学一点,回国才能多带点东西。”
听起来很有道理。
烟火放完,围观的人三三两两散开,请来的清洁工处理现场留下的残余物。
“走,我请你们吃夜宵。”刘嘉招呼今晚加班工作的人一起去吃东西。
“她就是你说的刘嘉?”郑大章悄悄问道。
郑不艾点点头:“是呀,除了有时候提的要求不太容易理解,要转好几圈才能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之外,确实是个好老板。”
“再飘乎,也不会有化学试验难的。”
“确实。”
“我们要先回去了。”郑大章说。
刘嘉听见,笑道:“要是宿舍没有门禁的话,就一起来吧。来都来了,多两个人还能多吃几个菜。”
“这,不太好吧。”
郑不艾一把拖住郑大章:“有什么不好的!难得能打牙祭,一起来嘛。”
来帮忙的人里有改装车辆工坊的工人,他们抱怨如果不是现在油漆干得太慢,他们可以多接订单的。
刘嘉便转头问郑大章:“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油漆快点干吗?现在普通漆要晾七天,有没有可能缩到十几个小时?”
郑不艾哈哈笑出声:“他现在还在语言班,没有学知识。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懂。”
郑大章没搭理他,认真的说:“油漆的干,其实是一种固化现象,如果可以往油漆里添加能将油漆固化的成份就可以了。具体要看使用的是哪种油漆……”
接下来的内容,就在刘嘉的理解范围之外了,什么酯类啥啥啥,什么不饱和双键啥啥啥,什么酸类单体啥啥啥……
说到兴头处,郑大章还用筷子蘸了水,在桌子上写起了反应式,写完了,抬头看着刘嘉:“看,很简单的。”
刘嘉默默扫了一眼,嗯,她认出了碳、氢、氧……至于它们组合起来,仿佛是一种固定的化合物,至于是什么类的化合物……啊哈哈哈……全还给高中化学老师了。
郑大章还在热情地讲解,最后说:“……如果能找到有这些成份的东西,再测试往里添加。”
“嗯嗯,我会让油漆厂努力的。”刘嘉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吃着吃着,有人说起东北发生的鼠疫,这些人中有家里是东北的,原本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降到冰点。
全场变得一片安静,隐约能听见有人强忍住抽泣的声音。
刘嘉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挤出一个笑容:“大家都吃饱了吧,那先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众人走后,刘嘉想起郑不艾答应她做的小香干,她忽然很想吃凉拌香干,于是与郑不艾一同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郑不艾长长短短的敲了几下门,打开一看,满当当一屋子人,刘嘉扬起眉毛,好多熟悉的面孔。
他们看着郑不艾身后的刘嘉,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被郑不艾叫做飞哥的人知道刘嘉帮过他们,便对大家说:“没事,自己人。”众人才放松下来。
“谢谢飞哥的认证。”刘嘉笑着说。
忽然,有人从窗户翻进来:“快,警察!”
众人一惊:“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有警察。”
“还用说,肯定是被谁告密了!”
有人打算翻窗跑路,刚刚进来的人拦住他:“不行,安全通道也被堵住了。”
不等他们再多想办法,纷杂的脚步声已经从楼下传来,越来越近。
“别急!郑不艾,把我们的烟火方案发给大家。”刘嘉大声道。
郑不艾从挎包里拿出他们之前为了烟火试放做的各种预案,还有刚刚放烟火时,记得各种数据。
警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热烈讨论春节烟火活动方案的场面。
“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警察涌进来,随手抽走几个学生手里捏着的活动方案。
活动方案是严格按照刘嘉之前的工作习惯写的,只要识字,就能看出那只是一个节庆活动的组织方案。
“我叫Emma Liu,已经向巴黎警察局报备过计划燃放烟火的活动,刚才在塞纳河边我们刚刚试燃放了一次烟火,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很漂亮的。”
一个警察接话:“看到了,原来是你们放的。”
刘嘉笑盈盈:“是呀,因为是一个重要的活动,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对刚才的活动进行总结,这样在正式燃放的时候,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确实很漂亮。”警察将那几页活动方案还给她,但并没有完全死心,他们对房间进行了常规的检查。
一本书都没有发现。
警察皱眉:“你们不是在法国读书的吗?书呢?”
郑不艾坦然回答:“我们还没有在Emma小姐这里找到工作的时候,好几天没钱吃饭,就把书卖了。等Emma小姐给我们发工资之后,我们再把书买回来。”
警察眉头皱得更紧:“当学生的,书都不要了?!”
“把书卖掉之前,我们早把书背下来了。”郑不艾昂着头,开始背书。
他背了几段,警察突然让他停下,又指着飞哥:“你继续背!”
飞哥从容一笑,接着郑不艾的下句继续背。
警察连点了四五个人,他们背得毫无压力。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没有任何证据。
警察叮嘱他们声音小一点,夜深了,会打搅到邻居,然后就走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那个抱着一包袱书藏在屋顶上瑟瑟发抖的同伴叫进来。
“好家伙,把咱们的课本都给卷走了,害得我们刚才被私塾先生抽查一样的背书。”
“对不起,我刚才来不及看,实在太紧张了。”
刘嘉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又问其他人:“哎,你们刚才是临时编的吗?那么多,你们所有人,不会是真的都背下来了吧?”
有人觉得刘嘉的问题很怪:“诶?把书全都背下来,这不难呀。”
“对,以前我念私塾的时候,要是背不下来,要挨手板板的。”
“书也没多厚,才两百多页。”
刘嘉人生最辉煌的时候,也就是在教授宣布“这门课,没有重点,全都是重点”之时,为了不挂科,拼着三天没睡觉,硬把《国际营销》全本背了下来,考完即抛,现在只能记得一些概念,要全文背诵是万万不能的。
大概,这就是学霸与学渣的区别吧……
140. 第 140 章 墨镜、光学,虐猫狂人……
手工胸针制作需要时间,阿花先做出来了十个,放在店里销售。
做为一个有出息的老板,刘嘉充分给设计师想象的空间,阿花负责设计款式,刘嘉在看到设计图之后,又稍稍提出了一点细节。
她要求胸针的所有装饰部分都可以拆开,成为独立的一个部分,也可以组合起来,做成项饰和发饰。
想繁复就繁复,想简约就简约。
这批被稍微加了一些细节的胸针成为阿花手工史上最艰难的产品,以前一天能做五六个,现在一天只能做两个。
她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刘嘉对这么小的东西也要求这么高,而且,胸针使用的材料都不贵,并不会像真正的金银珠宝那样值得代代相传,成为骄傲的祖产,花这么多心思真的值得吗?
“你又不是顾客家里的老祖母,不要想这么多。”刘嘉告诉她:“你要打出的是你的名声。你看,这颗含铅玻璃。”
刘嘉拿起盒子里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除了够闪够亮眼之外,一无是处。同样大小的铅玻璃,施华洛世奇的价格比玻璃盘子的价格贵多了。
你的目的不是做出谁的传家宝,而是让别人想要买时尚漂亮的小配饰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走进Emma,寻找你做出的东西。”
阿花从未有过如此远大的理想,她只想平平安安混口饭吃。
刘嘉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她又说:“我给你发的是计件工资,多做一个,就多一个的钱。别人买的越多,你的钱也越多。让顾客认你的手艺,有事没事来买几个,你不就发了?”
最后一句话非常的简单易懂,阿花顿悟。
阿花曾身在烟花之地,那里有低级应召女郎,也有高级交际花,她们为了吸引客人的注意,会打扮成不同的模样,最受欢迎的是类似路易十六时期的洛可可风的简版,要有那个味道,又不完全一样。
那种风格,就连女郎们自己都很喜欢。
于是,她大着胆子做了几个珍珠与蕾丝为主的搭配,把现在最流行的大颗长款珍珠项链做出改变,串着蕾丝做的花,花瓣上缝着水钻。
胸针和项链仿佛是衣服的一部分,完全融合在一起。
除了干练之外,20年代的女装还流行着另一种风格:可爱乖巧。
女士们工作的时候希望显得自己干练,下班之后在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又不想显得太过霸气外露,以前想要变换形象,就得多带一套衣服。
阿花用珍珠和绢花做了一条贴颈的短款项链,项链共有五排珍珠,有三指宽,就像给利落的圆领口加了一个娃娃领,再换个发型,霸道强势顿时就变成甜美娇俏。
除此之外还有几款也是基于现在最火的流行款式稍做改动,尽量做到高于时代但不脱离时代。
那十款胸针与现在店里强推的几件衣服同时出展,在店里走来走去的“服装搭配师”一身穿戴齐全,衣架上挂着衣服最朴素的模样。
客人们对这样强大的对比效果吸引,凑过来仔细看胸针,听到价格之后,她们都有些意外,就胸针使用的材料而言,这个价格偏贵。
鲁迅有句话:越有钱就越不放松,越不放松就越有钱。
贵妇们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她们见惯了好东西,想要从她们身上赚到钱,就得让她们喜欢,得让她们能炫耀。
天然宝石是最容易炫耀的,手指一伸,钻石有多大,就足够说明有钱。非天然的东西,怎么也能卖这么贵 。
然后,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店员将胸针拆开,分成不同的部分,告诉客人可以怎么单独使用,又拿出其他款式拆开:“看,还可以组合搭配。”
买一件等于买好几样东西,买两件,还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顾客们从来没见过可以自由变化搭配的东西,再加上店员在刘嘉的指导下,给出说服理由:“家里的大宝石都是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才会佩戴,平时戴一些轻松休闲的款式会更显得年轻。而且这个价格买的不是一件东西,相当于买了五样,如果买两条,只要搭配得当,就相当于买了二十样,这样的好东西非常值得拥有。”
十件胸针,一下子就被卖光,最后一件还引起了争执,两位顾客已经各自买了一件,她们同时将手伸向最后一件。
店员说可以预订,很快就会有新款持续推出,才让一个预算不是特别充分的顾客松了手。
大妞这段时间没事,就跟阿花学习做胸针,大妞心灵手巧,很快就可以给阿花打下手了,生产效率提高了很多。
冬天的寒风,不仅让人们的衣服变得厚重而臃肿,也让愿意穿裤子的女士们变多了,再厚实的羊毛短裙,被风吹吹,腿也冷。
穿上裤子之后,暖和多了,而且行动也更加方便。
女士们一穿上就不愿意脱下来了。
当然,社会上对此依旧指指点点,很快,报纸上就出现了大篇文章,以骨科大夫的话做为开头,证实寒冷会对肌肉和骨骼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然后一步步将话题引到女士必须拥有穿裤子的权力。
除此之外,还出现了邪门的文章,以苏格兰男人穿裙子做为切入口,强调猛男才穿裙子。
撰稿人是一位苏格兰人,引经据典,妙笔生花。
猛男不想穿裙子。
对女士们指指点点的版面变成法国人指责英国人多管闲事,苏格兰作者说我不是英国人,Freedom !
聊政治更让男人们热血沸腾,于是,再没人关心女士们穿裤子还是穿裙子。
以前女士们出门,走路太慢,坐公共交通的话,时间又不稳定。
所以总要提前出门。
家里有自行车的女士们终于可以充分掌握时间自由,在巴黎城区,经常会看到风风火火蹬着自行车的女士们向前冲。
“你以前从来都不迟到的,今天怎么回事?”锦儿越来越有主管的气势,今天有一个店员上班迟到了十分钟。
“我新买了一辆自行车,又住得近,以为能在开业时间之前赶到的。”店员低着头。
刘嘉笑着摇头,这事她可太熟悉了,以前她的部门里有两个同事,一个住的鬼远,单趟就要两个小时,另一个就住在公司的马路对面。
结果,路上要两小时的同事永远第一个到。住在公司马路对面的那个却创下一个月内连续迟到五次的记录,最后主管忍无可忍,把他开了。
这个店员以前的工作态度还不错,刘嘉决定给她一个机会,又跟她聊了几句,问她骑自行车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她的意思是想问问自行车的款式或者衣服的款式有什么可以修改的。
店员说的却是:“风吹眼睛有点疼,我家过来的方向,正好对着东边,早上太阳光照在眼睛上,很不舒服。”
“那就戴太阳镜啊?”刘嘉随口说。
店员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是太阳镜?”
呃?没有吗?
刘嘉对巴黎几大眼镜店进行调查,只有近视镜与老花镜,确实没有太阳镜。
“不会吧,都已经有飞机了,怎么会没有飞行员墨镜?”刘嘉摇头,她很喜欢看的一个TVB讲飞行员的片子,一个个穿着制服戴着墨镜,超帅的。
再三确认,这个年代,确实没有太阳镜、墨镜等等所有相似的东西。
飞行员和摩托车手也只有那种巨大的,不戴的时候顶在头顶上的那种大防护镜,如同动画片里的人物。
“天气这么好,怎么能没有太阳镜呢?”
刘嘉记得金朝人刘祁曾在《归潜志》里提过,衙门的大人们会在问案时用烟晶遮住眼睛,免得被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按说,那也算得上最早的墨镜了。
怎么过了一千年,从中国到欧洲到美国,竟然没有人戴墨镜,就没有一丁点发展。
难道是大人们决定之后用眼神杀人,不稀罕戴墨镜,平民百姓觉得戴墨镜是大人的专属,自己戴了是僭越,于是就此失传?
又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失传案例。
眼镜已经发展那么多年了,不过是换个带颜色的镜片,有什么难的。
刘嘉自信满满,然后,她去眼镜店,试戴了一下眼镜。
往鼻梁上一架,她就感受到了世界的厚重。
现在的眼镜是玻璃的,不比后世的树脂那样轻。
现在主流的镜框款式是圆形厚重的,眼镜往脸上一戴,没过一会儿,就感觉压得耳朵疼、鼻子疼……用料要不要这么扎实,刘嘉感觉自己的鼻梁和耳朵就好像遭遇福建嫁女时的习俗——在脖子上挂了几百个金镯子。
几十秒后,刘嘉实在忍不住,摘下眼镜,做眼保健操第二节——挤按睛明穴,鼻梁给压得太难受了。
“习惯就好了。”店主安慰她。
……不,我不想习惯,永远也习惯不了,好重啊!!!
刘嘉去找了制作眼镜的工坊,问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把眼镜做得轻一点?
他们想过,也努力过:“但是度数高的人,镜片就是会很厚,没有办法。”
树脂镜片一时找不到可替代产品,镜框的重量应该可以减一减,那个塑料框,不装镜片放在手上掂掂,起码有后世两副眼镜那么重。
眼镜框也努力过,但是……“再薄就会断裂,在高温下也变得容易破裂。”
“为什么不用金属?”
“金属?”眼镜工坊的工匠摇头,“没想过。”
眼镜框最早是用木框,后来在1917年,有一位演员戴着牛角圆框的眼镜之后,牛角框又成了流行。
此时各位民国大师们的眼镜基本上都是那种款式。
眼镜行业还是功能性产品,他们从不主动跟时尚挂钩,有演员带货,他们就跟风发一波财。
没有人引领风潮,他们就苟着做安稳日子。
刘嘉实在受不了现在的眼镜重量,她提出:“我想用细一点的金属做眼镜框架,也不要这种圆圆的款式。”
但是,眼镜工坊不生产眼镜框,他们只是镜片和镜框的搬运工。
眼镜工坊只跟塑料厂有往来,想做金属镜框得找金属厂。
这不是问题,刘嘉手上就有合作的金属厂。
见到刘嘉来,金属厂老板如沐春风,Emma是公认的给钱大方。
现在生意不好,挑剔已经不是客人的缺点了,只要有客人来就好。
俗话说的好:爱钱,就要爱它的全部,包括挑剔的付款人。
“你知道有一种金属叫钛吗?”刘嘉开门见山,她有一个美好的梦想,一步到位,直接发搞钛合金眼镜框,轻便结实,多快乐。
老板愣了一下:“钛?请稍等。”
然后,他出门叫工程师。
刘嘉见他都没听说过,开始发愁,啊,不会吧,这个年代还没有钛?
不一会儿,老板和工程师一起来了,工程师听说刘嘉想用钛合金制作眼镜框,皱起眉毛:“不,这不可能。”
他说的是不可能,而不是没听说。
有戏!
刘嘉忙问他为什么不可能,是不是因为贵。
工程师回答:“买不到。”
这位金属专业的毕业生告诉刘嘉,现在外面卖的钛产品只有使用硫酸提取法做成的颜料——钛白。
至于让它像一个堂堂正正的金属那样发挥主观能动性,是不可能的。
至今都没有可以大量提取纯钛的方法,纯钛只存在于实验室,非常稀有,不会拿出来卖的……
工程师继续说:“而且钛也没法加工,因为……”
被各种专业名词说得头晕脑胀之后,刘嘉领悟了钛金属加工的两大难点:第一,难切。第二,难焊。
难切的理由有一二三,难焊的理由也有一二三。
涉及物理和化学。
现在任何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钛本身也少,无法像铜铁那样大量供人做测试。
刘嘉现在想要用钛做眼镜架,差不多就是身处恐龙时代想吃一碗腊味煲仔饭,首先,要从驯化野猪和野水稻开始说起。
没办法,不可能为了个眼镜架,从基础工业开始,刘嘉只好退而求其次:“铝合金可以吗?或者白铜,就是铜镍锌合金。”
她记得见过白铜眼镜框。
“可以试试,你的目标是多少克?”不愧是正经大学的毕业生,非常严谨,完全不给刘嘉说“感觉”“我想”之类不靠谱甲方词汇的机会。
“12克。“这是钛合金时代眼镜框的平均水平,刘嘉没太抱希望,随便报了一个重量。
搏一搏,万一工程师大哥突破自我了呢?
工程师看她的表情像看怪物,很显然,他不觉得自己那么好突破。
“18克。”这是现代地摊货眼镜框的水平,可能……也许?
工程师摇头:“Emma小姐,请不要开玩笑。”
“20克,不能再多了!”
工程师皱着眉头,拿着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报了一个最终数:25克。”
刘嘉对这个数字不满意:“可是这样眼镜很重啊。”
工程师为她指了一条阳关道:“Emma小姐,您还可以要求卖镜片的工厂减少重量。”
意思就是别盯着他们较劲。
刘嘉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反正树脂指望不上,1954年才有树脂眼镜,现在且等着吧,塑料片都没。
问了好几家,都说只会照着老规矩做,眼镜片说要减轻重量,不是把玻璃磨薄就行的,涉及到光学的问题,得去找专业的人确认数值。
刘嘉确实记得法国在光学领域不行。
她以前做活动,请摄影师拍展的时候,学到不少关于镜头和光学的知识,知道了尼康、佳能、宾得,还有卡尔·蔡司。
其中卡尔·蔡司是NO.1.
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卡尔·蔡司已经成立了75年,而且人家出生就在做镜片,过了百年之后,还在做镜片。
特别好!
比起没有出息的飞利浦和杜邦有前途多了!
不如去看看,如果卡尔·蔡司现在的技术还可以,那就可以找他们改进一下现在的照相机镜头和摄影机镜头。
刘拿拿出地图,卡尔·蔡司公司位于德国的耶拿,在柏林和慕尼黑中间,从巴黎开车过去要一千多公里。
不是不能开,但是不想开……现在的奔驰、福特都不舒服,路况也不好,起码得有二十多个小时缩在车里。
刘嘉向机场打听,得知承运伦敦往返巴黎的那家航空公司,拓展了业务,开辟巴黎至柏林航线,每隔一天有一趟飞机,今天的就在两小时后起飞。
“好,我马上来!帮我留着票。”
那边地勤回答:“没问题,您很幸运,这是最后一张票。”
最后一张?巴黎跟柏林之间的航线这么热闹的吗?
刘嘉不理解。
难道是法国人隔三岔五跑到柏林那里敲锣打鼓,叫他们快把凡尔赛条约里签的赔款给还了?
赶到机场的时候,刘嘉看到了飞机。
她大为震惊:“没弄错吧?”
地勤笑眯眯:“没有。”
那飞机,小得离谱,一共只有4人座!
四人座啊,那是民航客机吗!
大点的直升机都装得比它多啊!
刘嘉在国外学过开小型飞机,比这个还要小,只能坐下两个人,但那是教练机,这可是民航啊!民航!卖机票的!
刘嘉小心翼翼地用手戳了戳飞机外皮,又敲了敲,那声音,听着怎么那么清脆。
“小姐,请放心,这款飞机质量一流!”飞行员打扮的人笑嘻嘻地出现在她身旁,然后对着飞机外壳重重锤了一拳:“怎么样!够结实吧!”
这位飞行员同志的气质看起来,十分的不像平平常常的开飞机的人。
给人以一种非常武勇的感觉,如果他驾着飞机飞一半,突然决定轰炸柏林了都不奇怪。
“上来吧,准备出发。”飞行员招呼刘嘉上飞机。
刘嘉老老实实坐在一边,这飞机还行,挺有安全意识,座位上还有安全带。
刘嘉试着用力拉了拉安全带,想看看够不够结实。
飞机员扭过头:“绝对安全可靠,这可是轰炸机。”
“啊?”刘嘉又一次惊呆了,这是真打算要冲上云霄,直捣柏林怎么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飞机员那一脚油门, biu~上了跑道,然后划出一道斜线,飞上天。
刘嘉不死心:“你刚才说这是轰炸机……是开玩笑吗?”
旁边的一位乘客对他说:“哦不,小姐,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专门赶来坐这趟飞机。”
这位乘客是一位飞机迷,他向刘嘉介绍这飞机是由德国J-10轰炸机改成的F-13单翼民航机。
“别看它小,但是质量很好。”
刘嘉还能说什么,此时只能选择相信德国军工技术,再告诉自己“齐柏林”飞艇燃烧起火能被玩成梗,不是因为它质量不好,单纯是因为买不到氦气,只能用危险的氢气。
乘客继续介绍:“德温克机长在战争的时候,就是开轰炸机的,还拿过奖章。”
听见乘客夸奖的机长转过头,对身后的乘客们挥了挥手,像演员向观众致意。
刘嘉紧张地要命:“把头转回去,看路!啊不是,看鸟,小心别撞上。”
这么小的飞机,吃的喝的都没有,几个人挤在机舱里,感觉像拼车。
终于到柏林机场上空了,刘嘉看着底下的机场,心里疑惑怎么还不降落。
此时德温克机长兴冲冲地问:“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想不想体验一下俯冲轰炸?”
“好耶~”飞机迷乘客首先发出欢呼。
在飞机上颠了半天,刘嘉已经不紧张了,听到俯冲轰炸,也没什么感觉,唯一的想法就是:啊,会晕机吗?会吐他们一身吗?他们要索赔应该我赔,还是飞机员赔……
机上四个乘客,只有刘嘉一个是女的,她都没吭声,另外两个也没说话。
飞行员就当大家都同意了,然后,一个大俯冲,刘嘉感受到跳楼机、过山车、激流勇进灵魂附体,失重的感觉如蹦极。
刘嘉感觉到心脏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那种气压压迫着心脏的感觉特别难受,让她想张嘴叫出声,缓解一下胸腔压力。
此时,坐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乘客率先尖叫起来,叫得特别凄惨,单调九曲十八弯,中间转了好几个调,应该达到了男高音的水平。
刘嘉觉得自己的叫声肯定没他这么有气势,输了输了,还是别出声了吧。
感觉很长,在空中不过一瞬间,快要碰到地面的时候,飞机头忽然被拉起,在天上做了一个盘旋之后,再稳稳落地,在跑道上滑行、停稳。
刘嘉重重吐出一口气,她庆幸早上和中午都没吃喝太多的东西,并真诚地希望回去的时候不要再遇到这位热情似火的战斗英雄。
从柏林到耶拿很近,刘嘉雇车前往耶拿的时候,特别要求司机先去柏林的国会大厦转一圈。
挑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脑补了那幅世界名画《占领柏林国会大厦》,然后出发。
卡尔·蔡司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
当他们听说刘嘉的要求,也面露难色。
现在没有墨镜这种东西,当然,就玻璃工艺来说,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需要做一系列的检测,确定光线的通透率,免得暗色镜片对人眼的不利影响。
做为严谨的、大神级的光学食品公司,卡尔·蔡司公司非常珍惜他们的羽毛,没有把握的事,绝对不做。
刘嘉提出开发费用由她承担,卡尔·蔡司才帮助她联系M·维恩的物理实验室。
维恩的实验室也在耶拿,有一个光学研究组,常年与卡尔·蔡司有业务往来。
他们去拜访实验室的时候,也带上了刘嘉,毕竟让甲方自己说要求,比转述的正确率高很多。
在门口,刘嘉遇到一个发际线堪忧,戴着黑框圆眼镜的男人,他正在跟别人激情讨论着什么。
刘嘉笑着对身旁的工程师说:“他们聊的内容一定很有趣,可惜我不懂德语。”
工程师回答:“我懂德语,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发际线堪忧的男人转过身,面对着刘嘉他们,刘嘉觉得他很眼熟。男人看见了工程师:“嗨,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你好,这位Emma小姐,有一些关于镜片方面的光学问题。Emma小姐,这位是埃尔温·薛定谔。“
刘嘉此时终于想起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书上!
她现在最想问的两个问题是:你家有猫吗?你觉得量子力学能解释穿越吗?还能穿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