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瞧着, 一时间内心极其复杂。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解决困难的方法,就是面对困难?
他迈步走过去坐下,“云端喜欢?”
季云端点了点小脑瓜, 短手一指, “观沧舅舅没有骗人。”
苏折抬眼看去, 只见男人的面上一副隐隐的得意嘴脸。
没想到还真让他办到了。
对于对方的动机苏折十分清楚,觊觎季云端的那两块糖。
虽然这不算什么, 但怎么说也算是对方能亲近小朋友了。
别人的一小步,闫观沧的一大步。
出于对人进步的鼓励, 苏折挪着椅子蹭到闫观沧身边,“先生,你好厉害啊。”
闫观沧听后拿着餐具的手一顿, 平时他人对他的阿谀奉承不少,但百分之之九十九都源于事业能力上的钦佩, 生活中的他倒没怎么听过,一是他不想与人分享, 二是对谁都有着芥蒂。
现在猛地一听, 还有些不适应,但却也比以往那些奉承话听得舒心。
在商界这么多年,那些奉承他的话出于什么原因都能听出来,无一不是巴结他捞些好处。
闫观沧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小恩小利,给就给了。
而此时对方贴在身边说的话, 却带着几分真心。
仿佛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给他表扬夸奖。
别人夸他都会加些叙述词, 然而像小护工这么直白的还是头一个。
毕竟对方崇拜他的印象已经扎根在了心里。
闫观沧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 但握着餐具的手却迟迟未动。
苏折依然在耳边叭叭, “我就知道先生一定能做到的,我现在更崇拜先生了。“
闫观沧微微别过头,口吻随意,好像不值一提,“跟小孩子相处有什么难的。”
苏折:……嘴硬还得是你。
不是之前把小崽子吓地嗷嗷哭的时候了?
但苏折也没说什么,毕竟他倡导鼓励式教育。
用过早饭后闫观沧照常坐在沙发上听早间新闻,脚边趴着秃顶金毛。
苏折泡好咖啡放在人手中,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噔噔噔的声响,只见季云端迈着小短腿以肉球滚动的速度从楼上下来,一双小手中死死握着什么。
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来到闫观沧面前,羞涩的看了他舅舅一眼,小声道:“观沧舅舅,云端想跟你分享宝贝。”
闫观沧对小孩子的东西不感兴趣,“你自己留……”
季云端开心道:“是云端的糖果。”
闫观沧:可以。
苏折:……
好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
只见小家伙把手中的糖果分给了闫观沧一颗,随后又给苏折一颗,金毛瞧了也不趴着了,站起来目光期待的摇着尾巴。
然而一共三颗,就算有多余的也没有弟弟的份。
平时闫观沧吃糖时都十分隐蔽,不会让人发现,也根本不想让人发现,所以哪怕在家吃时都偷偷摸摸的装在小盐罐里,以假乱真。
季云端给他糖他吃了,是出于对小朋友懂得分享的爱护,一个十分恰当得体的理由。
随后便剥开糖纸丢进了嘴里。
苏折本也想吃,但看到闫观沧的面色顿时有些迟疑。
只见闫观沧将糖吃进去后,神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只见他眉头一拧,锋利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苏折瞧了有些意外,随后看向手中的糖。
激酸——
苏折:……
突然不意外了。
随后看向也正在吃的季云端,小家伙面上没有一丝难受的模样。
这一家口味各长各的。
苏折看了看手中的糖,又看了眼金毛,将没开封的糖果放在金毛面前。
金毛瞧了两眼,猛地仰起狗头。
人不吃的,我也不吃。
苏折:……
原来他也知道好坏。
季云端边吃着糖边期待的看向闫观沧:“观沧舅舅好吃吗?”
闫观沧愁容不展。
苏折接过话头,“当然了,好吃的你观沧舅舅说不出来话了。”
闫观沧:“你……“
苏折贴心,“不客气。”
闫观沧:……
和闫观沧关系得到世纪大破冰,季云端彻底挣脱束缚,开始和金毛一起在房子里撒欢的玩
这时闫晴樱从楼上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面容微微有些难看。
走到客厅后坐下来,看着闫观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闫晴樱:“观沧。”
闫观沧:“嗯?”
闫晴樱双手握在一起,有些纠结,“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闫观沧声音懒散,好像对方的愁苦他听不出来一般,“跟我有关?”
闫晴樱点了点头,“嗯。”
闫观沧:“那不当讲。”
闫晴樱:……
闫晴樱一愣,“你个臭小子,亏我……”
闫观沧无所谓的喝两口咖啡,“你早这么说不就讲上来。”
一旁的苏折:……
一时不禁怀疑他们姐弟是不是说话都要有这么个开头才能说下去。
闫晴樱冷静下来咳了咳嗓,“就是刚才你三叔给我打电话了。”
闫观沧挑眉 ,“让你回家?”
闫晴樱:“让你回家。”
闫观沧:……
苏折再旁默默旁听,可能是血脉问题吧,姐弟二人都对家没什么留念,都不想回家。
闫晴樱面色也有些难看,“我刚才和我爸通话时候,他让我转达的,老爷子那边说下周五让你回去一趟。”
闫观沧皱眉,“让我回去干嘛?”
闫晴樱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低沉仿佛仿佛坠了千斤,“观沧,家里都知道你眼睛的事情了。”
闫观沧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壁,几乎是难得的轻颤了下。
这个动作平时根本瞧不见,对方话出口的那一刻,闫观沧是有明显慌乱的,但很快镇定下来,然而握着杯子的手却暴起了青筋。
闫晴樱面色也不好看,“观沧……”
男人就这样沉默,久久没有开口。
不知为何,苏折瞧见刚才闫观沧慌乱的手,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忍。可能闫观沧在他心中的印象过于深刻,在商业翻云弄雨说一不二,年纪轻轻便成就的宏图伟业,好像这个男人无所不能。
要是生活琐事中的慌乱也就算了,毕竟对方在这方面本就匮乏。
虽然生活中有诸多不住,但在他的能力面前却不值一提。
相处近六年来苏折比任何人都清楚,闫观沧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他根本不想与人倾诉自己的难处,他只展示他想展示的一面。
不然也不会偷偷吃糖,也不会每次出门都要戴着帽子和墨镜,这都是他维持和坚守自尊的方式。
眼疾三月未愈,对方的心理压力苏折无法想象,闫观沧算严格意义上的工作狂,私下如何他不清楚,但工作上于他而言没有松懈放迟一说。
虽然他平时工作上对他要求苛刻,但这份苛刻他也给了他自己。
而那句都知道了,根本不亚于在这位天之骄子脸上狠狠甩一耳光。
闫观沧沉默许久,“什么时候的事?“
闫晴樱:“五天前。”
苏折听后不免惊讶,他本以为这事是对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然而闫观沧眼睛的事情五天前就传开了,那个时候闫晴樱根本还没来。
闫观沧想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但下落点却出现了偏差,一声脆响,玻璃四溅。
闫晴樱瞧了赶忙去招呼人拿清理工具,“观沧你先别动。”
可能是四周慌乱的脚步声过于聒噪,闫观沧面色越来越沉。
“先生,没关系的。”
闫观沧一愣。
“在我心里,先生怎么样,都是先生。”
在苏折眼中闫观沧虽然看起来目中无人,骄傲自满,但事实上也确实目中无人骄傲自满。
在他看来闫观沧算是不需要情感的人,因为所有人都迫切的给他,同样对方也是个被情感毁掉的人。
他的脾气他的傲慢和他的自负,无一不彰显着原生家庭带给他的爱意和满足,但他的回避和不善表达,无比反感别人对他的深度理解交流,也同时说着他十分排斥他人过分亲昵。
换句话来说就是想要却拒绝。
这番模样在闫晴樱母子二人身上便有所体现,他想留她们住下和他说说话,像别的家庭一样,但也希望对方马上离开。
苏折搞不懂作为从小众星捧月的对象,闫观沧为何会有这种情绪,但人无完人,谁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缺陷和不足。
跟对方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头一次看见闫观沧这般慌乱过。
就像似抱了一路的宝藏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空的。
而闫观沧眼疾这件事在家族内传开,也算是一种亲情的背刺,哪怕他们的感情大部分都纠缠着利益,不那么纯粹。
闫观沧听到对方的话,心头缓慢的松懈下来,但很快又恢复理智,往事他不愿回想,但又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他,他从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和包容,他要的是别人的顺从,以他为道理的臣服。
等地板上的玻璃碎片被扫净,闫晴樱见对方情绪渐渐有些偏激,便没再往下提,而是换了个话题到了季云端身上。
“对了,今天周日,云端有个兴趣班要上,我一会儿要去见朋友,你们帮我去送云端吧。”
闫观沧不答应也没拒绝,显然想着刚才的事情。
苏折默默抬手微微OK。
现在还是尽快转移闫观沧注意力比较好。
季云端十分有独立自主意识,到了时间自己乖乖背上小书包等在门口。
“舅舅,叔叔,云端要去上兴趣班啦。”
苏折拉着闫观沧来到玄关,“好的,那麻烦云端等我们一下可以吗?“
云端点了点头,“可以。“
苏折将墨镜和帽子递给闫观沧让人自己带上,随后矮下身给金毛拴狗绳。
一切准备就绪便带着季云端出门去上兴趣班,到了地方,是一所占地面积不小的儿童教育会馆,而季云端的兴趣班类似于体智类结合的兴趣教育。
器材和游戏项目很多,苏折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有钱人,孩子上课的教室直接一个大平层,家长一般可以在教室内的家属区看孩子上课。
季云端和两人摆了摆手,便跑去老师那里集合。
今天的课堂也算是个小比赛,孩子四肢在地上爬的同时越过障碍难关,谁先到达终点谁赢。
随后五个小朋友在自己的位置准备比赛,只听一声哨响,五个肉团子冲了出去。
苏折开始跟闫观沧说话,转移对方注意力,“先生,云端开始比赛了。”
闫观沧淡淡的回应了句。
苏折:“先生不给云端加加油吗?”
闫观沧声音冷淡 ,“我不在乎输赢。”
苏折:“哦,云端现在第五。”
闫观沧:……
闫观沧:“爬!季云端给我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