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夕这半个月来的心情委实算不上愉悦。
最开始她以为那处机缘点是单人难度单人进去的,谁想人数可以扩大六十倍就算了,后面还有那么多糟心事。
此刻,她更是用无影戒指隐藏着身形,天还没亮就在机缘入口等着那一批又一批的人过来。
毕竟她也不能确定那两个宗门究竟会怎么做,如若坚决要抢开启物件,这玩意儿丢了也就丢了,主要还是怕不慎之下,连命都交代在这里。
所以她只好先过来,冷眼看着后续情况,一有不对,直接走人。
但是来得太早了,稀薄透亮的月光下,只有她一个人和脚下的石台面面相觑。
她在石台上慢慢走着,一边细细打量着。
台面很大,其上遍布玄奥繁复的纹路,被规整地划成了均匀的六个部分,在这六面的边缘处,还各自矗立六尊狮相,仰头张着血盆大口。
经过某一尊时,储物吊坠内的玻璃瓶倏地变得滚烫,比之前的反响强了几个度。
这一块就是属于她的部分。
将整个石台整体看过一遍后,辛夕站立于石台划分的她的那一块。
上次光顾着在那宗门的事情上费心,很多信息更是直接靠着询问得到,来去匆忙,都没有留意过这个机缘入口,现在看下来,其实很多那位修士交代的信息,都分布在石台上面的。
比如石台启动是将所有玻璃瓶嵌入狮相口中,再比如每一部分只能进去十个人,如果站在上面多于十个人,则会随机从里面带走十个人,还比如修为限制是化神初期到化神大圆满巅峰等等等等。
*
随着时间流逝,辛夕看着一方又一方队伍抵达这里,直至只剩下最后一方。
其实事实上,辛夕只等了两批人过来。
血剑门和武阳宗的人就占了三方,这三十个人是一起来的,武阳宗来了十人占一个部分,血剑门二十人每十人占一个部分。
另外一批人给辛夕的感觉格外良莠不齐,应该是一群散修,而且他们三三两两之间相处起来比较生份,应该是临时凑起来的。
神识另外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看样子两个宗门没有再耍什么花样心机,于是辛夕在距离石台一定距离显现出身形再往石台那边过去,伪造成刚来的样子。
两批人注释着辛夕走到她那部分的石狮前,然后一直往辛夕来的方向看着,半晌没有别的什么出现。
辛夕旁边血剑门的领头弟子诧异看过来,
“你是最前面得到开启物件的那两方人之一?消息没看完全吗?怎么孤身一人来了?”
辛夕挑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我是一个人来的,难道不可以一个人来吗?”
领头弟子还没说话,散修那方不少修士便神情格外不虞。
一宽面大耳,眉毛有些杂乱的中年修士有些激愤道,“当然不行,你这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就是因为你名额的不出让,迫使这名额在市面上价位的虚涨,你知道我和我兄弟过来这一趟付出了多大代价吗?!”
相比于散修的不满,宗门子弟这边秉持的态度各异。
有视若无睹冷淡处之。
有惋惜可怜的,“这决定委实有些没过脑袋,想想也知道,相比于其他一群人,她一个人往里面闯,就算拿了好东西,也不一定能守住啊!”
也有小声鄙夷着抱怨的,“不知道最后那方队伍的人是个什么神仙,辛苦保住这样货色的人的名额,唉,如果按照先前的计划,我师兄是可以跟着我一块来的”
……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武阳宗的领头人眼珠转了一圈,在嘈杂的人声中扬声喊了一句,
“名额这么珍贵这人却不懂得珍惜,既然如此,大家把她的开启物件抢了吧,等最后一方过来,我们另外五方每个人分两个名额!”
他们两个宗门可确实是规规矩矩按照既定名额的人来的,就算之前那位带着留影珠来,他们也不算违背什么。
而且能够多拿到两个名额,相信对方也比较乐意,不会再计较。
辛夕习惯了独来独往,之前居然一时没有想到将名额售卖出去。
这完全是利远大于弊的,但就因为这一疏忽,局面猛地一下跳出她的控制范围。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思考着如何应对下一步。
“一个人代表一方队伍怎么了?”
清润的声音输入了灵力,从侧边遥遥而来,众人缘声望去。
一抹颀长的身影自远处沐浴着日光,不疾不徐信步而来。
顶头杏白嵌玉发带上细密阵纹格外晃眼,罩身的雪色素软缎法衣清淡素雅,随着步履轻轻摆动。
散修一方中有修士认出了他,声音脱口而出,
“涂居主!”
不怪该人的失态,毕竟涂翌几百年前带着拂衣居横空出世,实力非凡,更是神秘莫测,大众猜测他少说也是个上尊,谁想本人居然只有化神修为!
涂翌在自己对应的位置站定,冷淡的眸子扫过在场一群人,
“正是因为名额珍贵,所以才不能随意售卖于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竞争,更何况,此处有传承!”
这一句话,果真在人群里激起了不小的效果,之前还想着拉帮结派表面上和和睦睦的人,现在看向身边,眼里更是多了一层意味。
机缘点有很多,但带传承的机缘点却是极其有限,修为越往上,碰到传承的几率更是呈直线下滑。
只限制筑基修为可进入的机缘点是传承属性的可能性最大。
他们虽然弱小,但没有形成自己的道,修炼更没有自成一套体系,很多大能要找传人,自然得找这种能经得起雕琢的璞玉。
血剑门某弟子这时站出来,强撑着摆出一副不信的姿态道,
“你说是传承就是传承,有什么证据表明?”
“我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你们后边过来的,看到的信息我删掉了一句话,其意大概是,此处乃星罗迭幻宗最后十余位弟子布下,其中涉及幻境机关暗器等及其组合,筛选出最后的修士,得我星罗迷迭幻宗传承”
“我这么做,一是怕引来更为强劲的竞争者,二是为自己独身一人过来却能留下活路”
“传承事前不暴露,优秀卓越的修士看不上,传承在当场爆出来,没有谁愿意要更多竞争者”
“关于是否要将进入的队伍重新分配,你们可要慎重考虑了!”
涂翌很快给出来解释,特别是最后一句,平静的口吻里隐有告诫。
听此,血剑门的其中一位领头人传音给另一位领头人,
“这人说得应该是真的,我师尊是宗门的老祖之一,岁数接近八万年了,见多识广,当时得知我有此一行,特地跟我说了几句,其中确实交代了,这处是几十万年前覆灭的星罗迭幻宗遗址,该宗以幻术闻名”
当修士修为越往上,遇到机缘有关传承的概率越低,而那些是传承的机缘点,往往传承的都是与修为关系不是特别深的某一方面,比如一些奇淫巧技。
但这些也不可小觑,很多时候甚至是扭转战局,命悬一线时决定生死的关键。
几百年前南域那边就出了冒出了一个与巫术有关的传承,被某一散修组织得到了,自此该组织高歌猛进闯入大众视野。
还有几千年前一位号称“妖兽克星”的真尊,无论哪种兽类什么等阶的与他碰上了,都只会被狠狠压制,落荒而逃。
这人曾经还炼制出了一种名为“驭兽圈”的法器,发挥着可以压制比自身高两个境界的兽类的作用,这人显然也是得到了这般类似的传承。
就是可惜,这位真尊在大陆上横行没多久,就暴毙了,听说是有宗门势力胁迫其交出相应传承,他不屈服,然后自杀了。
幻术相比之下没那么偏僻冷门,但也算得上一特殊绝学,作为传承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大部分修士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涂翌所言不虚。
散修更是所学所闻纷杂,自然存在有所了解之人,于是其中交换眼神的交换眼神,保持沉默看不出情绪的看不出情绪,茫然无措的茫然无措。
很快,武阳宗血剑门不少修士又感到困惑了,如果这位最后过来的涂姓修士是第一位发现这里的那一方的,那放言威胁着他们的又是哪一方?
他们注定要一直困惑了,因为情况稳定下来后,辛夕更加不会去做些什么了。
因为对两宗门行为的揭发,无疑在还没进入机缘点之前,就将两宗门和剩余三方的矛盾揭开,这不利于大局,而且这边三方人数更少,是受压制的一方。
眼下人已经悉数到齐,也没有其他异议,诸方站在自己的位置,一声之下齐齐将开启物件插入狮口。
一开始毫无动静,半晌后,台面开始散发出柔和点光芒,整个石台被光电萦绕。
遽然,六束颜色各异的光芒自狮相底座而发,冲天而起,声势浩大。
六道光柱在空中汇聚,不断交融纠缠,成为一道璀璨无比的彩色条柱,浩瀚的能量疾速翻涌,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无端掀起一阵狂风。
石台上的修士全部消失在当场。
*****
辛夕率先感觉脚下一滑,五觉顿失,然后是无尽的下坠感,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所有感观恢复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宽阔无垠的甬道。
不过这甬道并非一般山洞的甬道,甬道四面被冰覆盖且上下横亘而出长长的冰棱,就像犬类的牙齿一样参差交错。
目前传送到这里的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等会儿还会不会有修士过来,还是这一道难关考验的就是个人。
辛夕迟疑只有一瞬,很快就迈步朝着前方甬道过去了。
离甬道还有一定距离,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像一把凛冽的刀,辛夕只觉得脸上被刮得生疼。
呼气出来的气体很快就凝成细小冰颗粒,砸在嘴唇下巴脖颈处。
忍着寒冷屏住呼吸再前进了一段距离,辛夕停住,催动灵力化成无数尖锐的风刀,对准那道道冰棱激射而去。
叮叮叮叮。
清脆的响声在甬道中回荡,止歇过后,冰棱没有丝毫损毁。
辛夕又换了几种强攻术法,效果如故。
实在忍不了这刺骨的寒冷了,她几下又迅速折回到自己被传送过来的地点。
转头看着前方,她在心底抱怨着,这怎么过去?难不成还有另外一条出路?
也真是的,现在不过才第一道关卡,设置的这么难是做什么?
这么想着,她正准备去到处摸索些什么,谁知道,前方那宽阔延伸的冰棱横生甬道,右边一半突然开始消融,逐渐变得和寻常砖石堆砌而成的甬道无异。
辛夕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这是眼花了。
良久,无论她怎么看,前方的景象就是一半不正常一半正常。
这话不对,这甬道整体本身就不正常,只不过其中一半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
她在原地思索片刻,觉得光远远这么站着看着是得不出结论的。
于是,她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那甬道一半走过去。
走在正中间的时候,辛夕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什么,但她也没有过分在意继续朝着土石甬道那个方向深入。
走到之前左边寒气逼人的那一条直线时,辛夕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她又继续前进了一段距离,同一水平线上,记得左边这个时候已经是她这个经过体质改造的都不能忍受的寒冷了。
她再度身法步法运转往前跨越了一大段距离,还是没有什么不适,这时候,已经走过了左边不少有参差拦路的冰棱的道路了。
辛夕重新退到传送过来的地方。
摩挲着下巴在甬道两边看了又看,最终,她往左边那个看起来比较艰难的一半走去。
一段距离过后,熟悉的寒冷感再度席卷,她调转灵力抵御。
灵力的抵御逐渐失去效果,她咬牙忍着,一点一点挪到了那条冰层覆盖的道路之上。
由于有着上上下下数条粗壮的冰棱阻拦,其中可通过的间隙很小,就算是侧着身体也要被划到几处,故而身法步法压根施展不开,无奈辛夕只得徒步慢慢往前。
除却忍耐着寒冷,还要容忍时不时冰棱边缘从身体剐蹭而过的刺痛,好久好久,辛夕终于看到尽头,不再有冰棱突兀而出的冰层之上,是一个缓缓旋转着的传送通道。
脚下越发有力,辛夕加快速度出了这甬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