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辻祐希!”
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意识到诸伏景光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并高声呼喊他的名字。
——正常而言,上辻再信任他也没有到能轻易容许他抓住自己手腕的程度。这意味着他的情绪正处于失控中。
“……”
——汹涌的杀意几乎填充满他的大脑和四肢。刚才的那一系列动作甚至是出于本能。在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完成了一切。
而理智回来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疲倦。
——贝尔摩德是故意的。她不会不清楚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果说最开始她的态度还有些存疑,那么现在,这个女人大概确定了一些事情。
她猜到日本公安这样急迫是因为他们要把她转移给fbi了。这个女人手里大概还藏了什么,但如果她离开这里,她最后的希望也会落空。
——相比于美国人的实验室,总还是死在日本公安的眼前更划算。
“抱歉。”他松开手,又弯腰把滚落到地面上的钢笔帽捡起来,“我稍微有些失控。”
站在他身侧的公安警察微微放松了精神,但还是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状态:“可以理解……你需要休息吗?”
上辻低头看向还趴在桌子上、没完全缓过来的贝尔摩德。
“我的态度应该很明确了。”他轻声说,“这次之后,你应该也不会想再落在我的手里……稍微配合一点吧,贝尔摩德,希望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他走到审讯室的门口。
“滴”的一声,门上的红灯转为绿色。
他走了出去。
*
走廊里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一路走到这处大楼外部的绿化花园,上辻才找到一张长椅坐下来。
片刻之后,脚步声传来,诸伏景光递了一瓶冰镇过的波子汽水给他:“需要我喊萩原过来吗?”
上辻向他背后扫了一眼,知道那里有监控。但这个位置大概没有监听,而诸伏正背对着摄像头。
他摇了摇头。
他知道公安这会儿应该不止一个人认识萩原研二了,但他仍然习惯于尽可能避免在这些人的耳目附近提到自己的恋人。这是本能的保护欲和防备心理。
所以这个时候,他同样只是握着汽水瓶,没有开盖喝的打算,而仅仅是感受着那份冰凉的触感:“你们最好尽快转移贝尔摩德。”
“她刚才是故意的?”诸伏景光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也对,她的年龄放在那里,这张脸的样子,加上组织一直在研究的方向……”
他突然问:“你的资料库里,药物研究的数据只有相当少的一部分,是确实拿不到吗?”
如果心情再好一点,上辻说不定会对这句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他现在没什么情绪和诸伏玩默契游戏,所以只是平淡地回答:“我本身就不能接触太多科研组的信息。”
——但雪莉显然还活着。
公安方面不是没猜到这个事实,但上辻祐希的态度摆明了要庇护那个年轻人,宫野明美甚至和fbi的精英探员在谈恋爱、又是降谷零的幼驯染……总之,综合因素掺杂在一起,已经恢复原本身份的宫野志保相当安全。
听说之前还有人提过她作为雪莉是不是也要接受审讯,但档案里写得也很明确,宫野志保一直是被迫参与研究,甚至最开始参与这项研究时还只有十一二岁……总之最后,公安也只是由降谷零出面和她谈了谈,就算做结束了这边的探查。
如果他们知道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的信息,事情大概就没这么简单。但他们不知道,所以诸伏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跳过这个话题:“我们会尽快和fbi做交接的。朗姆那边,明天再去见?”
“一起处理掉吧。”上辻按了按太阳穴,“之前说的审讯室,你们已经复刻出来了吧?”
“完全按照基地里的排布,连同你报的工具名单也都拿过来了……你真的打算动手?”
“最好的可能是他被我吓住,不需要动手。”上辻说,“最坏的可能……朗姆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他知道自己身上背了多少罪,大概也从你们对待他的方式上猜到自己死定了,所以他宁可多留几个麻烦下来——我听说库拉索和卡慕基本已经把他们知道的都吐出来了。”
“库拉索自己选择的叛变,卡慕很识时务。”诸伏说,“但他们两个都说朗姆还藏着一点什么。”
“不奇怪。”
上辻深吸了一口气,把冰镇的波子汽水瓶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凉意带着刺痛感扎入他的神经,尽可能地平复着他的心情。
“……你的偏头痛又犯了?”
上辻按了按太阳穴。
神经性的头痛很容易被剧烈爆发的情绪所触发。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头痛了,一下子发作起来,被诸伏景光看出来也不奇怪。
“没事,我还扛得住……下午的审讯,再额外给我配一副隔音效果好一点的耳机。审讯由你们来问,我不需要听朗姆的声音,只需要负责动手。”
诸伏立刻理解了他的意图。
倘若马尔贝克还能和他对话,那朗姆说不定还能触及到后辈的弱点,但马尔贝克戴着耳机、听不到他的声音……那么他之后要经历的事情可就真的由公安说了算了。
而上辻祐希的审讯能力很强。他显然仔细地研习过人的痛觉神经排布,也很清楚怎么样能更轻易地给人施加痛苦。诸伏景光知道他的能力,朗姆当然只会更清楚。
——那个人会被这样的阵仗吓唬到吗?
诸伏无法确定,但这确实值得一试。
“我会安排好的。”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来得及,一起去吃午饭吧。”
*
比较出乎意料的,在警察厅这边的大楼的食堂内,上辻才坐下来,就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萩原研二的身影。
他瞥了一眼诸伏,后者举起手:“不是我。”
“我喊他过来的。”跟着萩原一起走过来的是降谷零,“早上的事情,我在监控里看到了……这边是公共食堂,警视厅的人和警察厅合作也偶尔会过来,不算太显眼。”
上辻顿了顿。
而萩原弯起眼睛:“不高兴看到我吗?”
只是一个简单的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萩原研二微笑的样子,上辻感觉自己心底的压抑和愤怒如烟云一样轻易地散开了。
“……我没事。”他低声说。
坐在旁边的诸伏景光:“……”
——刚才上辻祐希的语气几乎是冷硬的、危险的。哪怕和他认识了很久,诸伏当时还是觉得自己的神经在发出警报。但现在,他声音里的危险全部消失不见了。
非要他形容,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一点心虚。
他转头提醒萩原:“上辻君刚才又犯偏头痛了。”
话音刚落,诸伏就感觉自己在桌子下的腿被踹了一脚。
“……”
上辻也是动作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和萩原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转头:“抱歉,我可能还有点应激。”
诸伏景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当初绿川悠人刚成为马尔贝克的搭档时,他被带去见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时的事情。
公安警察“噗”地笑出声来:“没事。不过健康问题很重要……我要是瞒着萩原,估计之后踹我的就要变成萩原了。”
萩原研二立刻叫屈。
“小诸伏,我在你眼中是什么形象啊!”
“是对上辻君偏心到见色忘友程度的形象。”去打了两份鳗鱼饭回来的降谷零把一份餐盘推到萩原面前,然后在诸伏的对面坐下,“认识之后才第三年吧?我们都还没主动提出呢,你就一个个发消息过来说‘今年跨年不许来当电灯泡’——”
萩原:“!”
突然被出卖,他睁圆了眼睛,试图洗白自己:“那时候是小阵平先说不想过来的!”
“不想来太正常了。”诸伏吐槽,“你们两个相处、班长和娜塔莉小姐相处……哪怕站在十米开外都会感觉自己很多余。”
萩原:“……”
上辻接过话头,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谢谢夸奖。说到伊达警官和娜塔莉小姐……他们应该快准备结婚了吧?”
——不,这不是夸你们的意思,以及你这是在岔开话题吧?
诸伏景光微妙了一下,最后还是正常地接下了这个话题。
“是。”他说,“毕竟组织这边的事情也解决了,拉弗格也不再是问题。那个小提琴家——”
羽贺——或者说,现在的设乐响辅在一个月前刚结束他的欧洲巡演。
伊达航知道组织这边的决战时间渐近,和那位小提琴家联络时就建议对方多在国外留一段时间。相当信任他的小提琴家什么都没问,留在法国采风了一段时间,最近刚回国,看起来已经彻底放下了对当年的事情的心结,并宣布自己用回本姓。
“——也回国了。班长最近经常请假,应该就是在为之后的婚礼做准备吧。”
萩原研二沉吟:“班长都要结婚了。小阵平,还有你们两个还依旧是单身诶……”
降谷吐槽:“我和hiro也没这个时间思考这些事吧。”
诸伏景光笑了笑,调侃:“以前还能靠你捎带我们去联谊……”
萩原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联谊了!”
他扭头看向上辻。
上辻回以一个微笑,然后抬眼看向诸伏:“诸伏君,请不要欺负研二先生。”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我只是开个玩笑。”
上辻点点头:“我也是。”
“……”
一旁的降谷零拍了拍挚友的肩膀:“……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