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勒里所保存的较好的资料,我全给你带来了。自己挑吧。”
白城奶奶将将一棕色皮包放到桌面上。
“嗯,这次多谢奶奶了。”
这次回来的身影,只有她一个人。单从笛宇娅的表情来看,她并不意外。
“实验体的失控,看样子也在你的意料之内呢。”
“嗯呵呵,失控是在所难免的嘛。”
“总觉得你一直有事瞒我。”
“没啊奶奶。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已,没什么讨论价值。”
“······”
白城奶奶脸色不太高兴——直觉告诉她,现在的一切都不简单。
“我的直觉很准,你敷衍不了我。”
“哎呀,奶奶。”笛宇娅撒娇地说,“好吧。我告诉你关于这个实验体的一些‘秘密’。”
······
笛宇娅贴近白城奶奶的耳朵,悄声细语地说些什么。
“什么?他是希斯格之子?难怪他对火焰与光的运用如此纯熟。你怎么得来的消息?”
“我的线人告诉我的。当然,从血液分析上来看,他的诞生甚至和我们夜陨都有牵连。”
“这么重要的人被你拿来当实验体,现在还失控了。你不怕‘主’怪罪下来吗?”
笛宇娅一脸不屑地说:“那个十年半载见不到的‘主’,哪还有这心思管这事。我甚至怀疑,‘主’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幌子而已。”
此话一出,笛宇娅顿感心慌,内脏器官开始紧缩躁动。眼前开始泛起黑幕,她处在一种特殊的失明状态之中,周围除了黑暗以外什么都看不见。漆黑里,一双巨大的血色眼睛豁然睁开,透露出不可侵犯的怒火与轻蔑。笛宇娅在其中如同一只被围观的蝼蚁,渺小、不自量力。
恐惧、不安、焦虑在这一刻喷薄而出,身体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便是心里的思绪。
如今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主”的威严不可侵犯。
“主”,一直在监视着他们。
白城奶奶站在旁边,注意到了笛宇娅的状态不对劲,连眼睛也没眨一下,问她话也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持续了大概一分半钟,笛宇娅才回到了现实。
“咳咳、咳、咳······”
她脖子刚才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似的,真是可怕。
“你怎么了?刚才喊你都没反应。”
“呼、呼、呵······”笛宇娅揣着气,顺了之后说,“刚才被‘主’惩罚了一下。没想到他一直在监视我们。”
“唉。”白城奶奶摇了摇头,“我先走回去了。”
“嗯,再见。”
笛宇娅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心神。
这股来自“主”的力量控制了令者们,兴许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手段。
这时,她的通讯器响了。
“你好,笛宇娅小姐。”
“墨清?”
“我们的初步目的已经达成,合作愉快。”
“呵。答应我的那批药剂什么时候送来?”
“很快就到,别着急。最好别让‘他’察觉到,不然后果可由你自己承担。”
“你监听了我的对话?”
“不。这是用来测试我们之间合作的信任度而已。希望我们······”
笛宇娅愤怒地将通讯器掷在地上,用高跟鞋鞋跟对准一跺,将它粉碎。
“切,混蛋。”
时间来到半个钟之前——
一个球形磁雷暴由臻缘空手中轰出,让处在电场中的成谷宇躲无可躲,硬生生地正面接住这一击。
这个招式在小镇救泠林的时候展示过。
成谷宇整个人被雷暴轰飞出去,身上灰头土脸的,勉强杵着长枪安稳落地。
他的招式已经被臻缘空看穿。所有落过木屑与树叶的残影都是自己的一道分身,能够随时转换到相应位置。但是,臻缘空将雷电消化成强力的静电,在木屑与树叶这种绝缘体之间弹射传播,要是自己转换幻影必然会被电击。
这女人下手是真狠啊。
“收手吧。你无法战胜我。”
光是从两人的状态,胜负站边的方向已经很明确了。
“呵、呵、呵······”成谷宇喘着气笑道,“可别高兴得太早。”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种坚定的眼神,带着一丝自信,却透着些无奈。
臻缘空明白这种眼神——背水一战之人,安有退路?
成谷宇忍着电击快速穿梭在幻影当中,将臻缘空彻底的包围起来,乃至于上空也有幻影闪烁。
这些幻影皆有可能是成谷宇本身,速度太快,难以捕捉。
上空一阵木镖悄无声息地围着飞向臻缘空,身边同时出现四个幻影携长枪刺来,让她躲无可躲。
这招比较麻烦一些,困在里面仿佛置身于万军丛中的包围圈。她扭动起身体,利用刀剑挑开木镖制造缺口的同时腾跃而起,此时整个身体倒立在空中,带动起地上的电场,引发数道雷电降下。
她果断收回“鸣雷”,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雷电跟随引导,再猛地拉开双臂。以臻缘空为中心爆发强烈的雷霆风暴,掀起的烟霾伴随着逃跑的电流。
烟雾退去后,众人只见臻缘空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刀刃架在了成谷宇的脖子上。
成谷宇比之前更加狼狈了,或许之前他真应该停手的。反观臻缘空,除了衣服和袜子沾了灰,基本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你输了。泠林在哪?”
众人来到到臻缘空身旁。
成谷宇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这身衣着与之前的那般精致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抬起手指向一边,说:“他们往那边去了。顺带一提,算上刚才的时间,他们在你们来之前,已经离开有四十多分钟了。
“四十多分钟,足够他们离开了。”秋锦萧说。
“那现在怎么办?要追上去还是先回学院报告?”唐明姬问道。
姜辛和沈琼瑶捉弄着暂时失去战斗力的成谷宇,像两个被欺负的小孩要还手过去刁难他。
“不必了。”明齐莉雅向小队全体传达一则消息,“有一则紧急任务需要你们执行。监测部门发现有异常信号从基德勒堡的废墟里传出,结合泠林后颈的装置,我猜测可能是他。我希望你们去探寻究竟。”
“好的,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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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骗子!”沈琼瑶责骂道。
“等一下。起初我确实是见到泠林和一个老太婆离开了这里,但后来他又回来了。我以为是没拿齐什么东西,估计是去拿了再回去。我也没多在意。”成谷宇解释道。
他撑起身子,浑身的酸痛让他连腰都直不起,便杵着枪柄。身上基本是擦伤,再加上肌肉的麻痹才显得如此无力,并没有没有开放性致命伤。
白夜莺队看他再次掏出武器,纷纷做出警戒。
“嗯?怎么?有臻缘空在,你们还怕我反了不成?呵呵呵。”
成谷宇在他们眼前慢慢走了过去。
“你的危险系数也不低。”唐明姬说。
“呵。”成谷宇好像听到了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你是说我被学院驱逐一事吗?看来那件事还真是让我在学院留下了个‘好名声’。哈哈哈哈······”
凌梦婷和罗凯对当初的事情貌似有不同看法,在大家警戒的时候唯独他们没有向成谷宇亮出武器。
“虽然你当初也曾骚扰过梦婷一段时间让我不爽,但我还是······”
“不必了!没人在意那种虚伪的公道。”
说罢,成谷宇蹒跚离场了。他并不愿意提前之前的事。
既如此,白夜莺队便立刻动身前往基德勒堡。
临行前,臻缘空望着远去的成谷宇,他的步伐开始摇摆不定,倒有些于心不忍。
“缘空,走啦。”
“哦,稍等我一会。”
身体上的疲惫感越来越强烈,双脚像化作了铅,每一步走的都无比艰难。
啧,该死。
这里离达耶摩镇还有段距离,要是自己倒在这里被别人看到,也是十分丢面子的事。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与臻缘空战斗的样子。
臻缘空的每一个动作、眼神,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利索、尖锐、迅猛,没有其他词能够形容了。
实力强悍而美丽优雅的人,为何从未在逐光城内听说过?等等,如果臻缘空的名声在逐光城里传播起来,就等同于宣扬到了在整个天田国。
若真是这样,想必那些个贵族定会前来争取,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不张扬的低调行事,不被社会所关注,这才是明智的做法。掩藏在沙石下的金子,往往品质最高。
成谷宇不断的回想,最后轰然倒地。
从想象刚才的场景反思自己在战斗中的不足,渐渐到了脑子里只有臻缘空的身影——很危险!
成谷宇意识到自己再想下去,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臻缘空的样子。
不!
她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命中注定不会是自己的女人。如若再存有幻想,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他开始努力地忘掉刚才的一切,忘掉臻缘空,包括她的声音、她的身材、她的样貌,幻想一个黑影来取代她的身样。
“没事吧?”
勾人心魂的声音——
臻缘空站到了成谷宇面前。她伸出左手,掌心释放出数股闪电能量流触手,帮他吸收体内残存的磁电。
就是这些磁电深入到了身体各个部位,导致成谷宇身体的很难再支撑起来。
“多管闲事。”成谷宇虚弱地说。
“······”
“为什么要帮我?”
“感觉你是个好人。”
“好人?你确定?”
“嗯,我的直觉很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帮夜陨,但我想你有你的苦衷。”
“呵,你还真是善良。”
“······”
清理完磁电后,成谷宇果然很明显地感受到身体上的负担减轻了许多,疲惫感瞬间烟消云散,手脚甚至比刚才都要灵活。
他终于从地上站起身子,近距离看他的身高与泠林相差无几,都比臻缘空高半个头。
“你不怕我再刁难你们?”
“我再出手就是了,只不过下手会更狠而已。”
“······真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臻缘空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他没什么事,那自己该回到队伍里。
她掠过成谷宇肩膀的那一刻,成谷宇心里似乎幻现出一种声音,或是一种错觉——这次的交错掠过,将是命中注定的错过。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臻缘空的右手腕,皮肤白皙紧实,纤细却充满力量,触感极好。
等回过神来,又尴尬地松开。
“怎么了?”
“······”
成谷宇将手伸向臻缘空的大臂处,那里是仅有的一处擦伤,是交手时被木镖切破了皮。木镖上有毒,但臻缘空的体质特殊,加有莫德雷恩传授的雷电护体,基本没有大碍。
他的拇指轻轻沿着伤口一擦,就像是缝纫机一般,皮肤自动地合拢修复了。
“谢谢。”
“······嗯。”
“你是个善良的人。”
说罢,臻缘空离开了他,回到白夜莺的队伍。
成谷宇再深深吸一口气——走吧,像自由的鸟儿展翅离开吧。我不是属于你的辽阔天空,你也不属于这片荒凉的大地。不必留恋,不必挽留,你本就是那样自由。
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明明见过这么多女人,结果在今天,短短的时间里全然沦陷在了名为臻缘空的女人上。
可能是,他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那是一种拥有无限未来美好的影子,不惧怕任何挑战的影子。
另外,在男女关系之中,成谷宇一直处在“统治”的一方,只有他甩女人,没有女人敢甩他。他厌倦了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外表千篇一律的精美,实际里却是“邋遢无比”,而臻缘空的出现,让他忽感眼前一亮。
原来世上还真有那么个没有任何妆容便能如此秀色清纯的女子。她清澈、无暇、洁白,如宝石一般的存在,也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啧,明明想把她忘掉的,反而越陷越深。所以说,单方面的爱情就是一滩恶臭的沼泽。
自那起事件发生后,从来没有人真正愿意相信自己——他没有杀害任何人。死去的那四名贵族学生生前就中了毒,只是恰好在与自己对抗的同时毒性发作;打伤的那些学生明明不过轻伤,却摆出一副受了重创的样子,配合着制造了这一场诬陷。
之后贵族们控制舆论,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就是没人听,依旧被驱逐出了羲和学院,再基于家族的关系,来到了基德勒区仅有的达耶摩小镇当镇长。
贵族一般是指战争时期做出卓越贡献的家族,享有非常待遇与大量财富,没有行政实权。
他所挑逗的那些“贵族女生”,实际上都是贵族们买来的女奴,表面光鲜亮丽、实力强大,背后里不知道被贵族强迫做了哪些恶心的事。成谷宇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拯救她们”。
如果说为什么,多半以前的他也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实力的强大也源自一种名叫“炼襄”的特殊药物,服用后可能导致不孕、精神崩溃、剧痛,甚至暴毙。这种药物隐蔽性极强,以至于现在都未被官方检测出什么奇怪的成分。贵族们凭借着改良后的“炼襄”增幅实力,成功地进入羲和学院。
这种不是依靠锻炼得来的虚假,终究是无法战胜真正的强大。这些贵族整天混吃等死一般的潇洒,到了期末又依靠药物勉强过关。之所以没人敢向明齐莉雅举报,是因为在举报之前,贵族们已经将那个人的嘴堵上了。
成谷宇是唯一向明齐莉雅举报药剂及相关事件的人。
关于药剂的来源,再加上这些女生的反馈,多半与夜陨有关。那四名学生的死,很可能是服用了过量的药剂导致的,毕竟那是种十分危险的药物,就算改良过依旧有不少风险。
至于他们为什么突然服用大量药剂,他们的实力本就远不如成谷宇,服用大量药物才勉强有一战之力。
那四个人死后,贵族们不想将药剂的事败露,通过诬陷迫使自己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成功地做到了。
成谷宇在这一待便是两年,当初自己救下的众多“女友”没有一个来探望自己——真不希望她们再次受贵族们摆布。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世界由此从原来的多彩转向与达耶摩镇相同灰色调。
孤寂独影的他不再奢求所谓的公正。因为那无用,自己只身一人是永远无法撼动大众的意志,无法控制舆论方向,无法做出任何的“狡辩”,注定无法获得属于自己的清白。
这个世界的黑暗,使他的心满是哀伤。
与其内心独自苦闷,成谷宇更倾向于简单粗暴地全部释放出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既然你们认为我是恶人,那我就如你们所愿。
成谷宇开始用暴力残忍的手段威吓人民,以“恐惧”来统治这片小镇,以君王的姿态坐镇。镇上没有一个人敢不听从他的命令。
在这样的压迫下,人们没有感到不满,反而顺从。
成谷宇接手后,很好地管理了达耶摩镇,没有实质性的对任何居民造成任何损失,甚至将达耶摩治理得比以前还要漂亮,律法等方面更加完善。当然,达耶摩镇所有的律法都不适用于他本人。
他之前所用的那些残忍手段全都是针对当地那些“不可一世、称雄夺霸”的凶帮恶人,镇上百姓无不痛恨。
成谷宇单凭他自己一人,杀一儆百,以压倒性的实力肃清这些“不顺眼”的人,血洗达耶摩镇。
“从此以后,我就是这里的‘王’。但凡我看不顺眼的人,下场就是这般。”成谷宇坐在尸堆骨堡上是这样说道。
至此,达耶摩镇彻底成了由他一人统治的世界。达耶摩镇板块上附属于逐光城,但逐光城的法律与管理却是与这里完全不相干,基本都是镇长一个人说了算。
后来,成谷宇虽然取代了这些人的统治地位,他曾经的口头“威胁”的程度与那些之前用行动证实的人相比,那算不上什么。毕竟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守本分的普通人。起码这让他看着比较“顺眼”。
大家也正是因为这样,明白成谷宇的用心,配合着他,拥立他是“君王”。谁也无法保证把成谷宇逼急了,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
达耶摩镇人人都怕成谷宇,但人人又都敬仰成谷宇。
是他“改造”了达耶摩镇,哪怕手段不这么受人喜欢。他带领了达耶摩镇走出了“灰色地带”的阴影达耶摩镇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和平,人们得以安居乐业。
他不近人情,总是与人们保持绝对的距离。外表总是包装得像个纨绔子弟,整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时不时提出一些荒诞的想法。这在他人看来,完全是一种堕落余生的做法,但没人敢对他说什么。
时间久了,人民自然能感受到这位“王”心中的创口、不甘、寂寞,慢慢理解了成谷宇的为人与他的哭喊。
他不止一次醉宿在酒馆里,说着一些当地人听不懂的胡话,癫狂的笑。有时不小心哭了出来,他会表现得很愤怒,偶尔会掷拳砸坏酒馆的前台,怒吼着威胁看到的人都不许说出去。
人们无法为他排解心中的苦闷,但人民总会有人民报恩的方式。
他想要什么,人们便给予他什么;他想要人们做什么,人们也跟着做就是了。人们愿意这样配合他。
成谷宇,宛如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鸟儿。本该是自由的他,最终没能幸免遇难,坠落到了名为“人性”的深海中,被深渊步步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