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
这次不仅是戈恩斯，连夏晚生都有些意外。
他清楚地记得所有恶魔都被杀绝了，如今一切的希望与种子都寄存在自己身上，这年头不可能再出现除他以外的任何恶魔……就算有其他恶魔出现了，那他们身为同类夏晚生也会有所察觉。
“你怎么知道那是恶魔？”
“因为......因为......”
乘务员的眼神有些迷离，恐惧让她暂时失去了语言的组织能力。
“出去看看。”
夏晚生说，而戈恩斯拦住了他。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得先联系店长。”
“我以为你会说先把这些人救出去。”
夏晚生看了眼双腿无力的乘务员小姐们，她们的丝袜上都破开了几道不同程度的口子，肌肤就曝露在空气里，平日里这春光乍泄的一幕可能会引来一阵围观，可现在大家都被吓傻了，稍微镇定的两位观众对她们也都没有什么兴趣。
“列车已经停了，也许是谁按了紧急停车的按钮，反正每扇窗户边都挂着破窗锤，她们不是傻子就能自己出去。”
戈恩斯说着给店长发去了信息，可很快他发现信息发送失败，信号格上标注着一个大大的红叉。
“没有信号？”戈恩斯看向夏晚生。
“你的手机能发送信息吗？”
“不能。”
夏晚生的目光定格在窗外的景色上——依旧是一片漆黑，按理来说一条隧道再长也不过3公里左右，而刚才时速表上显示Y156列车的时速是307公里，Y156在一分钟内就能驶出隧道。
他试着用手机的灯光去照外界，但什么都没能看见，光在玻璃的另一面被吞噬了。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戈恩斯眼神一凝，他取出窗户边的破窗锤砸在玻璃边角处，一声巨响，戈恩斯虎口被震得发麻，可玻璃却纹丝未动。
“见鬼！”
他吃痛松开了锤柄，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玻璃怎么可能这么硬！？”
戈恩斯的拳击力量能达到900磅，这股冲击由锤头的‘点’释放出去足以将铁块都凿出一个小洞，但现在不要说穿透了，玻璃一动都没有动，仿佛戈恩斯刚才只是往玻璃上吹了一阵风。
“信号没了，窗户也变得牢不可催，我想车门应该也没法正常打开吧，不然她们也犯不着进来。”
夏晚生说。
这诡异的一幕让戈恩斯产生了一种联想，这条列车被从外面锁死了，就像是个沙丁鱼罐头，而里面那一千余位乘客就是罐头里等待被食用的沙丁鱼。
“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
戈恩斯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他双手拍在一名乘务员的脸颊上，强迫她和自己注视，但她眼里的光在一刹那间就消失了。
对方的脸上突然肿起了三四团黑色的气泡，暗色筋脉像是裂纹一样涨开，下一刻，女人被无形的手捏断，清晰的骨头断裂声就在戈恩斯耳边响起。
“妈的！”
戈恩斯急忙与她拉远了距离，女人的尸体在地面上蛄蛹了两下，突然就被一股重力拖进了墙壁里，无数条黑线钻破她的皮肤……下一刻戈恩斯看清了，那根本不是‘线’，而是一条条尖叫狂舞的虫子！
啪！
头顶此刻也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一盏盏灯从远及近破碎，动力系统发出一声悲鸣后彻底罢工，黑暗如潮水般袭来。
“手电！”
戈恩斯还没喊出声，夏晚生就先一步将手机的照明对准前方，与此同时，黑暗里传来某种东西被拖拽的动静，以及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门被摔开了，车厢里回荡着惨叫与物体的倒塌声。
这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是几十秒后，哭喊声离他们越来越远，随后就是一片死寂，突如其来的寂静将他们吞没在正中心。
苦腥的冷风在偌大的列车里游窜，夏晚生额前的碎发随风轻轻起伏着，风里有股强烈的过氧乙酸味，黏在鼻腔里让人直想打喷嚏。
黑暗中，手机光线犹如刀刃似旋转着切割开阴影，圆形的光印在墙壁边缘游走，夏晚生能看到此刻车厢走廊内极其的空荡，地板与座椅都像被什么东西给撕裂了，扭曲的钢筋宛如发丝一样散开，墙壁上分散着粗糙的划痕，血液以一种狂荡不羁的气势被泼洒在上面。
“不可能是人类做的。”
夏晚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鼻尖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不是恶魔……远比恶魔要弱，但又无比类似，在夏晚生掌握的信息里只有一种可能——
“眷属。”
夏晚生不由觉得疑惑。
“不对……也不是眷属，是什么类似的其他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戈恩斯感觉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没有夏晚生的感知，因此对敌人的猜想还停留在某种异界生物或掌握超凡力量的人这上面，可他能察觉出来敌人十分的危险，前几分钟外面还能听见人声，现在车厢内安静无比，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光近一千人？光是从车头跑到车尾都需要近一分钟！
对方到底是什么？
他有种预感，得跑……而不是和那种东西作战。
咕咚……
掉落在他俩脚边的尸体突然动弹了一下，乘务员的身躯在一股莫名的力量下自立了起来。
“嘻嘻。”
她歪着脑袋，将脖子拧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对着两人‘翩然一笑’，随即迈着滑稽的步子向自己逃过来的方向小跑了过去，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嘻嘻嘻……”
同一时间，刚才所有窜入商务舱的死者都站了起来，接连不断的“啪嗒啪嗒”声回荡在两人四周。
人群又开始了逃窜，只不过这次是向着她们来的地方，从她们的身体里钻出来大量黑色的、只有头发粗细的线，“线条”扎根在毛孔下面扭动着身子，像是随波逐流的海虫。
“嘻嘻哈哈~”
那些尸体突然笑了起来，男人或女人、儿童或老人一边跑一边咯咯地笑了起来，嘴中像是在唱童谣一样念道：“要被缝起来了，要被缝起来了~”
人们消失在黑暗中，仿若车门的另一边便是死者之国，千千万万已经逝去的生命退居在不可视的阴霾下，窥视着生者的生命。
只是这个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在那尽头的光下迈出了一条腿，它踩在鲜血中踱步而来……接着是一只手，然后是折断的头颅，再是数不尽的肢体从黑暗处浮现，像是撕开了名为‘寂静’的屏障，更为嘈杂的哭声暴露在空气中，这一幕恍如地狱。
已经死去的尸体被‘人群’碾压着、因为失去了半边身子而在痛苦哀嚎的男性试图从人群中逃离、被火焰灼烧的人没入人群中，火势瞬间蔓延，头顶的消防器已经被打破了，向下滋出四溅的水流……
他们用沙哑的嗓子发出婴儿般呜咽的哭喊，人类胴体连同黑虫纠缠着交融，在他们的肌肤底下，依稀可见数百枚微微隆起的黑色物质，像是米粒大小的脓包，虫子在他们腹部的毛孔里扭动，并来回穿插，将他们缝合在一起。
火光冲天，惨白的肉身被照耀成泛黄的橘红色，他们的哭声宛如挽歌，水从天而降，好似在给予他们洗礼，整个画面神圣且惊悚。
“呜哈……嘻嘻~缝起来了~缝起来啦~”
人群高呼着，用或喜或悲的语调在高唱，这是一场死者的盛会！
戈恩斯发誓着一幕将会刻在自己的脑袋里，他后悔没带更多的武器来了，为了过安检他浑身上下就只有两柄被拆开的枪和一柄短刀！
可这玩意对非人的怪物有用吗？
要想战胜那种玩意得找来迫击炮轰炸它吧！
“妈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像是回应戈恩斯的疑惑，所有人的脑袋被无形刀刃横向切割开，仿佛正在被改花刀的生鱼，他们头颅都还连接着后头皮和脖颈，于是‘切片’朝四面八方散开，龙眼大小的眼珠挂在神经上鲜艳欲坠。
戈恩斯感觉面前的人类在刹那间变成了一朵巨大的、怒盛的鲜花，而在皮肉撕裂开形成的一团“花蕊”下，是森白色的花芯——那是人类的脊骨。
紧接着，戈恩斯听到了一道声音，它来自于那团‘花’最顶端的数位早已死去的女性，她们的声音同步响起，带着清脆的笑声说道：
“晚上好，人类，我是缝接。”
女人们朝着两人的方向伸出无数只手，轻快地笑着：
“然后……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