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定情
最终也没亲上那么多下, 因为季云琅坚持不让他们过来吃饭,就算江昼后来强吻了他好几次,把他亲得喘息连连,他也没松过口。
江昼拿他没办法, 推开他, 擦了擦嘴, 说:“那算了。”
季云琅先是被他抓着不讲道理地亲了又亲,接着被一把推开,此刻还亲眼看他擦了嘴,不禁冷笑, “前辈,你这点就比不上我师尊, 他跟我亲完,从不擦嘴。”
“那我哪点, 比得上你师尊?”
季云琅垂眸,往下面瞄了一眼,“你说呢?”
江昼朝他屁股上掐了一把,“年纪小, 脸皮厚。”
季云琅抓住他的手, 直接没撒开, 握在掌心捏了捏,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师尊放了?你要是再不放他……”
他不说了, 江昼瞥他, 用眼神询问:我不放,你能怎么样?
季云琅笑, 把他拽近到自己身边,在他耳旁轻声道:“那我就跟了你啊。”
“?”
“反正我师尊很无趣, 既没前辈你主动,又没前辈你嘴甜,我跟他在一起,早觉得没意思了。”
见江昼没反应,他自顾自道:“这么一说,你要是实在不想放他也行,前辈,我现在就跟他断了,好好跟你在一起……唔……”
又被按着亲了好一会儿,季云琅感觉屁股都被他掐出了指印,江昼还不松手。
他掐着,跟季云琅脸对着脸,警告道:“你以后,再说这种话……”
“啾。”
季云琅亲了一下他嘴角,笑道:“我懂,我再说,你就再亲我,因为你高兴。那说好了,前辈,我跟我师尊已经分开了,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一天~”
“……”
江昼僵着脸,松开了他的屁股。
不要脸!谁跟你说好了,这么轻易就跟师尊分开,这么轻易就能接受别的男人,胡夜对你那么差,把你的喉咙撞得那么疼,你都忘了?
一点也不记得师尊的好,还说师尊无趣,师尊哪里无趣?师尊最有趣!
他讨厌季云琅了,不想再理他,连让胡夜跟他亲热都觉得难受,他觉得胡夜像个第三者,跟季云琅偷.情成功,让他爱上了。
而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无辜的,惨遭背叛的原配。
他独自离开,季云琅却偏要跟着他,还往他身边凑,牵他的手。
“前~辈,我们在一起第一天,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江昼漠然道:“我们没在一起,我对你,没兴趣。”
下一刻,季云琅的话就让他停步在原地。
季云琅说:“那有什么,兴趣都是睡出来的,我师尊以前对我也没兴趣,睡得多了,他就爱上我了。”
说着,故意在他掌心挠了挠,“前辈,你要是想,我们也可以先睡,睡完再慢慢培养……”
江昼这回咬了他,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狠,持续时间还很长,因为这次季云琅没跟他求饶,疼红了眼还断断续续抱着他挑衅,“前辈……你这样是不是很爽?我总觉得……”季云琅故意拿腿蹭他,轻声道,“大了不少。”
他又说:“我能接受在外面……前辈要是想要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唔……”他闷哼一声,江昼下嘴更狠了,警告他别再继续说。
他偏要说,腿抵着江昼明显有了变化的地方,轻喘着开口:“我跟我师尊睡的时候……他特别……没情趣,不像前辈你,这么奔放……我现在才发现,江昼有什么好,我……唔……我以前,还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后来他没再能接着说,因为江昼把他按坐到最近的一块石头上,站到他面前,让他张嘴。
这回真的是在外面,随时要有人路过,江昼没像上次那样死按着他,反而给了他很多自由,手搭在他脑袋上,静静垂眼看着他,无声表示:要么卖力些吃完走人,要么等着被人看,反正我无所谓,你自己选。
既然季云琅不爱师尊,要喜欢八方域的流氓,那他就该知道,流氓就是这样,永远不会顾及他的想法。
真在外面这样,季云琅显然有些淡定不下去了,尤其是他边吃,江昼还边冷声嘲讽他,嫌他不够浪荡,嘴上功夫差,不会伺候人,又说,跟我在一起,你这样,太没劲。
季云琅第一次被这样羞辱,听得心里不舒服,他知道江昼在生气,故意这么说,可现在这样的场景、气氛,他冒着被人看见的风险卖力讨好,对方却丝毫不领情,张嘴就是那些难听的话……
江昼怎么能这样?
江昼见他心不在焉,按了按他的脑袋,终于说出了一句击溃季云琅最后防线的话。
他说,要是你这张嘴不行,就现在脱,别的地方够浪,也可以。
季云琅那一刻没想别的,只知道江昼要在外面让他脱,让他浪。
他咬了江昼,很重一口,江昼疼得猛然攥紧他后脑头发,直接偃旗息鼓。
季云琅抓开他的手,擦了擦嘴,冷冷看着他,嘴上却含笑,故意道:“前辈,你的确比我师尊难伺候,这回我累了,下次再让你爽。”
江昼没理他,现在还疼,疼得思考不了别的。
季云琅刚才下嘴的力度,简直是想给他咬断。
牙口真好。
这么不愉快,江昼以为两人该分道扬镳了,可季云琅竟然还跟着他,又和他牵上了手,美其名曰感情需要磨合,就算前辈这样,那也比师尊好,他已经铁了心要放弃师尊,跟前辈好好在一起了。
江昼:“……”
他骂也骂过了,欺负也欺负过了,季云琅就是不退缩。
真讨厌,他想。
师尊哪里不如前辈了?
到了沙牢,季云琅问他:“为什么来这里,前辈?”
江昼没理他。
前面传来声音,五大派那群人被关在了临近的几个大牢房里,牢房是由一个个三人高的大铁笼改造而来,每个笼子里都满满当当挤了很多人。
楼沙没事就来逗弄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宝贝儿们,此刻这些人一见到他就吓得集体往里缩,大喊着互相提醒:“那个变态又来了!”
他们越怕,楼沙越兴奋,让旁边的林霄和云姝自便,自己转而挑了个笼子进去,跟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宝贝儿们玩游戏。
他最近有了新兴趣,找季云琅要了笔和颜料,到处找人,在他们脚心画画。
八方域人的脚他画腻了,这群仙洲人来得正是时候。
他正在笼里四处搜寻合心意的小宝贝儿,让他们脱了鞋子来给他当画板,他今天想找五个人,花十幅画,正想着,人群里突然飞出几个暗器,直朝他面门而来。
楼沙在笼子里上窜下跳躲避,落地后兴奋地怪叫两声,在一阵惊呼声中猛地跳进人群,抓出了扔暗器的仙洲人。
不多不少,恰好五个。
这五人被他丢到了人群前的空地上,笼外的林霄猛然一怔。
云姝见状,问:“看见熟人了?”
林霄正要说话,刚被丢出来的几人就看到了他,一个比一个惊讶,纷纷喊道:“林霄?!”
这是几个清霄门的弟子,吃了败仗,又在沙牢关了一段时间,此刻华贵的门派制服早变得又脏又破了。
离笼门最近的一个人猛扑过去,伸出手臂拽住了林霄的衣摆,恶声道:“林霄!你凭什么在笼子外面?投奔这群八方域人了?好啊!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在哪儿都是狗,在清霄门当狗不够,出来还给这群野蛮人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一把小刀贯穿他的掌心,又被脚踩着重重扎进了沙里。
紧接着,云姝一边道歉,说着“抱歉,没拿稳”,一边蹲下身来,猛一下拔出了刀。
鲜血喷溅,那人立刻收回胳膊,抬着自己的手狂叫,血喷了他一脸,流了满地。
楼沙惊叫一声,猛然蹿出笼子瞪着云姝,抓住她两肩使劲摇晃,“你这个女人!你污染了神的画室,神要作画!作画!”
楼沙一直把她当情敌,以为她是风洵喜欢的仙洲女人,此刻终于找到了机会,边怪叫着边要把她关起来。
云姝被迫跟这个神经病拉拉扯扯去找笼子,走之前把手里沾血的小刀塞进了林霄手里。
没有八方域人在了,笼里一个弟子爬到门边悄声开口:“林霄!快!打开锁放我们出去!咱们这么多人,杀出去把他们八方域给占了!”
林霄:“……”
他身后的一众弟子:“……”
“蒋老八,”林霄看着他,神色复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肯让你来?”
这种冲锋陷阵的活,蒋长老可不会让自己儿子来干。
蒋明远哼了一声,“我爹不让,我不会偷跑出来?保护仙洲,人人有责!别废话了,你快点打开笼子,让我们杀出去!”
他身后有人说话了:“要杀你杀,我们可打不过。”
“就是,你们清霄门怎么回事?大家都说好了不惹怒那个变态,就你们有暗器,就你们爱秀,这也没伤到人家一根毛,一会儿等他回来,你们自己受着!”
“都闭嘴!”蒋明远恼羞成怒,回头吼道,“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是谁吗?知道外面这个是谁吗?我爹的名号说出来怕吓死你们,就说外面这个,他是我小弟!跟我好几年了,一会儿我出去了,你们都别走,自己在里面待着吧!”
说着,他又催林霄,“赶紧的,放我出来,你跟这儿的人熟吗?让他们给我安排个上房,弄顿大餐,等我爹带清霄门杀过来,我还能替他们美言几句,至于你……”
蒋明远瞥他一眼,哼笑两声,“你要是想接着跟我,也行,别在外面跑了,回清霄门吧,我想好了,给你改个头换个姓,你接着陪我……”
他滔滔不绝,林霄却站着不动,低下头,默不做声地拿出布来擦小刀上的血迹。
蒋明远停了停,看了眼他手里的刀,又瞥了眼那个被扎透手心的弟子,咳了两声,对身后一个人说:“赵亨,过来。”
赵亨正准备往人群里钻,被他一叫,不情不愿过来,“八……八少爷……”
赵亨跟蒋明远不一样,这时候根本不敢张狂。
他看到以前任他们欺辱的林霄在笼外,自己在笼内,第一反应是感到害怕,想赶紧藏起来,生怕被发现。
欺软怕硬惯了,对这种事再敏感不过。
蒋明远指指林霄面前的那块地,对赵亨说:“跪下,给林少爷道歉。”
赵亨想也不想就跪下,刚要开口说话,林霄就往旁边挪了两步,不让他正对着自己跪。
蒋明远见状,猛然抓起赵亨的头发,把他脑袋往铁笼上撞,在赵亨的惨叫声中连撞了十几下,把他额头撞得血肉模糊,丢到了一边。
接着,他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对林霄说:“行了,我替你报仇了,快点儿放我出去。”
林霄还没动静,蒋明远回头,在几个清霄门弟子里搜寻,要接着找人来揍给他看,揍到他满意。
不久,他又拖出来一个人,那人吓得满头冷汗,惨白着脸,“蒋、蒋少爷……啊——!!!”
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蒋明远二话不说,两根手指扎进他左眼,挖出了他的眼球。
接着,他把眼球放到手心,献宝似的伸出笼子,递到林霄眼前,殷切道:
“林霄,你看,跟你同院那个周老二还记得吧?经常斜眼儿看你那个,还有个跟他一块儿的,叫什么来着?忘了,但是脸我记着,老爱骂你,你等着,我再去把他舌头割下来给你。”
林霄不接眼球,蒋明远就直接扔到了地上,接着回过头,去人群里搜寻对应的弟子。
他眼眶猩红,呼吸急促,显然已经上了头,他让林霄放自己,林霄一直没反应,他开始怕了。
不等他找到人,被他挖了眼球的弟子突然暴起,猛地把他扑倒在地,一拳一拳砸到他脸上,绝望大喊:“姓蒋的!都是你指使的!是你让我们欺负他的!我的眼睛!你还我的眼睛!”
与此同时,人群里扑出好几个清霄门的弟子,个个吓得脸煞白,此刻他们一个比一个狠,围着蒋明远一阵拳打脚踢,嘴上喊着:
“你让我往他被窝里塞过毒虫!”
“你让我喂他吃过泥巴!”
“你让我……你什么也没让我做过,但是你该揍!”
找不到合适的牢房,云姝跟楼沙又拉拉扯扯回来了,看到笼子里乱成这样,楼沙直接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叫着冲出沙牢,要去找季云琅告状。
云姝在笼边看了一会儿,惊叹道:“你真有本事,我还以为需要回来帮你呢。”
又十分好奇地问:“你做了什么?”
林霄把擦干净的小刀递给她,说:“你一会儿还是洗洗吧,沾了血太脏,擦不干净。”
又说,“干净了也有味道,很腥。”
云姝不在意,收好自己的小刀,说:“谢谢。”
林霄又提醒她,“你出去后记得换双鞋。”
云姝闻言,低头一看,鞋尖正踩着半颗眼球,早已稀烂。
“……”
她肚子饿,又看到了恶心的东西,一时胃里难受,说:“我的胃生病了,我要去找云琅,让他做一顿饭来给我治病。”
说着,她往外走,林霄跟上去,摸着肚子询问道:“我也饿了。你跟他要饭的时候,方不方便帮我要一份?”
“那不叫要饭,真难听。”
“那你向他讨要食物的时候……”
“也不好听,”云姝说,“点餐。”
这太不要脸了,像是把人家当免费厨子,林霄说不出来,沉默着出了沙牢。
笼中几个清霄门的弟子杀红了眼,丑态百出,银袍沾了泥,染了血,还有不少互飚脏话时喷出来的唾沫,其他门派的弟子一避再避,全挤到了角落,生怕被他们蹭上。
这群人离得近,所以就算事不关己,也不敢看热闹,生怕引火上身。
临近笼子里的一些五大派弟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在这里待得无聊,此刻个个沸腾,扒着笼子大喊,让清霄门的打得更激烈点。
他们笼里也有清霄门的人,听他们这起哄声,不满,骂了两句,接着顺利发展成了互骂、互殴,再由两个人的互骂、互殴发展成两个门派的互骂、互殴。
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不同门派的弟子,谁都不想看自己门派吃亏,一时动嘴的动嘴,上手的上手,不出片刻,就全部乱成一团。
沙牢第一次这么热闹,季云琅站在拐角处,被吵得头晕,又被源源不断涌过来的血腥味儿熏得难受,喊了两声“好晕”,顺势从身后抱住江昼,脑袋往他肩上一搭,无聊道:“还看呢,前辈?”
江昼没出声,他继续道:“你故意让林霄来,就是想看他像云姝那样,用手里的刀子报仇。可惜没看成,其他热闹倒看了不少。”
“林霄只是站着擦个刀,就能让大家这么活跃,”季云琅唏嘘,“一会儿他点餐的时候,该好好犒劳。”
江昼仍旧没反应,只是静静盯着那几个笼子,看一群年轻弟子干架。
季云琅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没兴趣看,比起看打架,他还是更喜欢看江昼。
说起看江昼,其实他现在更想看的是师尊,看久了胡夜,总是很想念师尊那张令人心动的脸。
跟胡夜在一起算他委身,跟师尊在一起才是真的幸福。
还不能急,季云琅想,再逼一逼,让师尊主动出来,找他坦白,向他表达爱,或者对他发泄情绪。
喜欢也好,厌烦也好,都告诉他,也可以打他骂他,只要江昼愿意跟他多交流了,那季云琅就有把握把他吃干抹净。
要是实在不行,季云琅想,就得上手段了。
他正想着那些药到底伤不伤身、自己要不要先试试,江昼就动弹了,转过身。
季云琅还在他背后抱着,一感觉到他动,就松了些,等他转过来了,又抱上,变成了面对面拥抱。
他问江昼:“鱼还在吗?我可以给你红烧。”又亲了亲他耳朵,补充,“当作我们定情的第一餐。”
江昼想吃红烧鱼,又不想跟他定情,沉默片刻,突然托着臀把他抱起来,抱了短短一段路,走出沙牢,又放下。
季云琅突然被抱,还挺开心,落地后笑着问他,“你……”
江昼:“你喜欢?不用付钱,去做鱼。”
说着,又把他抱了起来,“我可以,把你抱到厨房。”
季云琅:“……”
来自爱人冷漠无情的收费抱抱浇灭了他心里甜蜜的小火苗,他骂:“你真的有病,真是哪里都不如我师尊。”
骂完又找补:“当然,就算这样,我也已经决定要放弃我师尊,跟你在一起了。”
找补完自己觉得昧着良心,不舒服,又重复道:“就算你哪里都不如他。”
江昼:“……”
他抱着季云琅问:“鱼,还做吗?”
“做啊,你承认是定情餐,我就做。”
江昼才不承认,承认了师尊不就输了?他们又没分开,季云琅别想脚踏两条船。
那些事两人都心知肚明,江昼可以接受季云琅说既喜欢师尊又喜欢前辈,也可以接受他只喜欢师尊,却怎么也不想让他放下师尊,只喜欢前辈。
这会让江昼觉得自己失恋了。
他把季云琅往旁边抱了抱,避开沙牢的正门,走到旁边,说:“我不好,别喜欢我,你师尊最好,乖乖和他在一起。”
季云琅:“我不。”
“我都好久没见他了,天天只跟前辈你亲热,就连我的身体都……”他放轻声音,“熟悉你了。”
江昼:“不要乱说话。”又问:“鱼,到底做不做?”
季云琅见他这么想吃鱼,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好吧,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做。”
“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现在忙不忙,前辈,等你闲了,跟我约会。”
季云琅让他看天上的月亮,“就在八方域,轮完一整个满月期间,你都要跟我待在一起。”
江昼问:“在八方域,约会?”
“嗯。外面我跟我师尊都约腻了,”季云琅垂眸看他,“你是我新找的,当然要换个新环境。”
一句话,又给江昼听难受了。
他把季云琅放下来,冷漠道:“可以。”
又说:“轮不了满月了,八方域很快,有太阳。”
“很快?”
“嗯。”
季云琅笑,“那样更好,你记得陪我看日出。”
江昼点头,又强调:“鱼。”
“好,”季云琅问,“鱼在哪儿?”
江昼回忆了一下,丢给风洵了。
他带季云琅去找,恰好碰见风洵坐在石头上生啃他的大鱼,已经啃了一半。
江昼:“……”
季云琅:“……”
吃着饭莫名其妙被围观的风洵:“……”
他视线落到两人相牵的手上,无声勾出一抹讥笑,沾了鱼鳞的嘴唇在血月照射下显得诡异万分。
“你们,”季云琅问,“是野人吗?”
江昼:“我不是。”
又瞥了眼风洵手里血肉模糊的大鱼,淡声道:“他是。”
第082章 刀
季云琅还是把剩下的半条大鱼做了, 没红烧,炖了汤,端来给风洵。
风洵嘴角还沾着鱼鳞,冷笑, 不接。
他左半边脸肿着, 是不久前江昼跟他抢鱼揍的。
他不接, 季云琅也没说什么,放到旁边,说:“趁热喝。”
风洵瞥他,“你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 你们是朋友,我跟他在一起, 总不能让你一直讨厌我。”
“我们不是朋友。”
江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跟风洵异口同声。
季云琅看见他, 问:“你吃好了?”
“嗯。”
江昼没吃到自己抓的鱼,却吃到了季云琅去找其他八方域人要的鱼。
今天之前江昼都不知道,季云琅竟然还教他们在八方域养鱼。
他对风洵说:“鱼汤,喝了。”
风洵不理他, 江昼没再说第二句, 牵起季云琅的手离开, 跟他说:“别管,他自己会喝。”
季云琅:“好。”
他低头, 看着两人相牵的手, 故意晃了晃,叫, “前辈。”
“嗯。”
“记得提醒我师尊,按时喝药。你关着他这段时间, 他喝药了吗?”
“……”
江昼:“喝了。”
季云琅:“没喝对吗?”
江昼不说话了。
季云琅叹了口气,“你让他来找我一趟,他也真是的,没人催着,自己就不喝。”
他停了停,又补充:“毕竟爱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喝药。前辈不吃醋吧?”
江昼:“嗯。”
一个“嗯”也不知道吃还是不吃。
江昼看了看天,说:“再晚些,让他去找你。”
季云琅明白,江昼又有事了。
他试探着问:“我陪你?”
江昼看了他一眼,说:“伸手。”
他伸出一只手,江昼又说:“双手。”
伸双手肯定是要捆他,季云琅不太情愿,垂下眼,“不陪就不陪,我又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你把我留在家不就好了?还要绑,绑了把我关沙牢吗?我们刚在一起你就这样,前辈,你真是……”
江昼拿出绸带,把他两手绑好,拽着说:“不关沙牢,我先,送你回去。”
季云琅动动手腕,“我要蝴蝶结,你解开重绑。”
江昼不会。
江昼:“我不喜欢,蝴蝶结。”
“我教过我师尊,你要是不会的话,去找他请教。”
“我会。”
季云琅不说话了,一路被他拽到森罗兽骨殿,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皱了皱眉,刚要跟江昼说“你别进,我去看看”,江昼就先把他捆在了殿外的骨架上,说:“等一下,来接你。”
随后独自进了大殿。
季云琅盯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笑了。
楼沙在黑沙里跑了半晌,四处找季云琅,此刻绕回森罗兽骨殿,远远看见他,大叫着过来告状,说那群仙洲人弄脏了自己的沙牢。
楼沙刚跑近,就见他被捆着手腕绑在外面,当即兴奋地大喊一声猛扑过来:“你们在玩什么?让神也参与!”
季云琅一脚把他踹开,往骨架后面挪了两步,“八域主,少犯病。”又指指里面,“一会儿他出来揍你。”
楼沙往里看了看,问:“那个男人,真的是你心里一直想的那个人?”
“嗯。”
楼沙沉默,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他在季云琅旁边站着,盯着他,不动也不出声,似乎在思索。
季云琅没在意他,以为他一会儿就会自己走。
然而江昼许久不出来,楼沙也许久没走。
季云琅让他盯得难受,刚要说话,就见江昼出来了,手里拖着那个装宋扬的大柜子。
“前辈……”
季云琅刚开口,楼沙猛然起跳,大喝一声“来吧!让神亲亲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撅起嘴就往他脸上怼。
“……?”
季云琅没躲,因为江昼不可能让楼沙亲到他。
只在瞬间,大柜子飞来,把楼沙整个压在了下面。
江昼走近,把绑季云琅的绸带从骨架上解开,将他拽到自己身边,问:“他为什么,要亲你?”
“我怎么知道?”季云琅莫名其妙,瞥了眼柜子底下装死的人,“可能是……你干什么!”
他呼痛,江昼毫无预兆地朝他脸上咬了一口。
江昼说:“尝尝你,白白嫩嫩的,小……”季云琅捂住了他的嘴。
殿内的血腥气就是从这个上锁的柜子里传出来的,季云琅垂眼去看,对江昼说:“你别告诉我,宋扬死在里面了。”
“嗯,”江昼把他脸掰过来,“别打开看。”
“死得很惨?”
江昼不语。
“不对啊,”季云琅眯眼,又偏过头去看,“我抱鸽子回来的时候他还活着,在柜子里发出动静,我才走没多久,他就死了?”
这时,殿内咕咕两声,飞出来一只胖鸽子。
季云琅瞥过它染血的翅膀和爪尖,疑惑,“难道凶手是鸽子?”
江昼仍旧不语。
见他这样,季云琅笑了,肯定道:“就是鸽子。总不能是养鸽子的人……”
他话没说完,江昼就拽着绸带他往内殿走,季云琅四面环顾,空气中仍有淡淡的血气,他住的地方显然被人仓促收拾过,却还是比走之前乱了不少。
“你不会收拾就放着,”季云琅嘀咕,“弄得乱糟糟的。”
江昼回头看他。
季云琅:“怎么了?”
不等他戳破,江昼就主动说:“我去吃饭之前,来过这里。”
季云琅:“嗯。是来找我吗?”
“不是。”
“专程挑我不在的时候来的?”
“嗯。”
季云琅:“这样太像贼了,前辈,你来偷了什么?”
“没什么,”江昼说,“偷看了鸽子,带回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
季云琅去找过神医,有什么话当面就说了,没想过鸽子身上还藏着东西。
江昼却不跟他多说,把绸带另一端绑到床头,“待好,等你师尊找。”
季云琅:“嗯。”
他乖巧应下,心里想,江昼像个傻子,小小绸带,怎么绑得住他?等江昼一走,他就跟上。
正想着,就见江昼的手环处飘出几缕黑雾,把他手腕整个缠绕了起来。
季云琅这才意识到,江昼早就不绑蝴蝶结了,为什么?强行给小猫解开了?炭炭明明很喜欢。
这下季云琅是真的挣不脱了,只能目送江昼离开,遥遥喊道:“前辈,我让人给师尊煎好药,你记得叫他来喝。”
江昼似乎应了声,季云琅没听清楚,因为殿外突然响起楼沙的喊叫,江昼把他从柜子下面抽出来,自己拖起柜子离开了。
季云琅靠坐在床头,不多时,楼沙手里抓着那只沾了血脏兮兮的鸽子进来了。
季云琅伸手:“给我……等等,你离我远点。”
楼沙沾了满身的沙子和血,在身上凝成了暗红的血泥,季云琅刚看清就皱起眉,不让他靠近。
楼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身体,又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季云琅和床榻,嘴角勾出一抹邪恶的笑,他大叫一声,张开双臂猛扑过来,下一瞬,就被蹿出的黑雾按趴在了地上,鸽子从他手上飞走,落到了季云琅身边。
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传来阵阵血腥气,细看还有几丝微小的碎肉留在里面,季云琅丢开竹筒,这个神医怎么这么恶心?
他去梅庐时,金乾刚要给他回信,见他来了,就当面把脸皮和鸽子交还给了他,顺便让他放心,那具炸裂的尸体被他们清理掉后就装在了一起,现在还是块儿,泡过他们的药水,是拼不起来的。
又说,他不久前检测过了,这张脸皮的确是那具尸体身上的,但没什么危险,让他不用担心。
金乾当时一边跟他讲话,一边从竹筒里把卷好的脸皮拿出来给他,季云琅没细看,随意收起来了。
此刻他去乾坤袋里掏,拿出脸皮来细细观察,发现上面果然沾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血迹。
原本金乾想给他寄信,所以把脸皮装进了小竹筒里,后来季云琅亲自过去了,金乾便拿出脸皮,当面交给了他。
所以说,脸皮上原本就沾着血肉,留在了小竹筒里,现在又被鸽子带了回来……
季云琅垂眸,看楼沙满身的血,问:“你刚才被压在柜子下面,有没有注意到里面什么情况?”
“有!全是血,非常臭,血从柜子下面流出来,带得神也满身臭气!神受不了,神要去洗澡!”
“行吧,那你快去洗干净,换衣服,”季云琅说,“别来烦我。”
黑雾闻言松开了楼沙,他捂着自己喉咙爬起来,一边呕呕呕,一边转身快速离开。
季云琅把鸽子丢到一边,指尖绕着黑雾,等江昼回来。
这期间,琥生把煎好的药端过来,见他再次被绑住了,兴奋道:“大哥怎么又绑你!”
“他爱绑人,没办法。”季云琅笑了笑,把他叫到身边,揉揉他脑袋,问,“最近天天学做饭,累不累?”
“不累!他们都说我做的饭好吃,连你也夸过我!”琥生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有机会能让大哥也尝一尝吗?他都只吃你做的饭,不理我。”
“行。”
琥生好久没有见他,他回来后也没怎么跟他说过话,此刻不想走了,盘腿坐到床上,跟他滔滔不绝,说感觉这段时间的八方域很热闹,大家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又说,仙洲来的朋友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搞得大家更向往仙洲了,他讲完云姝讲林霄,连林霄的爹的也没落下。
季云琅靠在床头听着,偶尔搭腔,琥生应该是累了,讲着讲着就打起哈欠,歪到床上睡着了。
黑雾慢悠悠地绕到琥生头顶,去玩他的头发,给他绑蝴蝶结。
炭炭这就学会绑蝴蝶结了,季云琅笑,手指点点黑雾,顺便摸了摸琥生脑袋。
都把孩子养这么大了,他想,和江昼在一起也好多年了。
他把黑雾绕到指尖,轻轻吻了吻,小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他就是问问,没指望能有回应,不出片刻,黑雾里飘出小猫毛毛,师尊的声音响在耳边,“良辰吉日,你挑。”
季云琅:“……”
江昼留下黑雾,不光捆他,还监听他?
“我不挑,”他说,“师尊哪儿去了?这么久不露面,我都移情别恋了,你知道吗?”
江昼似乎忙,没空跟他闲聊,说完第一句后就再没理过他。
季云琅又说了一遍,“我不挑。”
接着从乾坤袋里翻出仙洲日历来。
就是看看,他想,他才不会上赶着挑,不然显得他很急,该等师尊回来,让师尊挑-
承载“阁”的那座岛自从被八方域人包围后,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扔几个炸弹威慑,他们找不来外援,却也没人愿意下岛,在这里待久了,“阁”里的一切都是心血。
江昼带着宋扬的尸体上岛,顺利进了“阁”,里面的人一见江仙师,各个热泪盈眶,他们虽然没少让人伪造江仙师的脸,但真真假假还是分得清的。
更别说江昼不光去云家杀了宋扬、绕过八方域人的围堵上岛、还……带回了他们丢失的东西。
为首的几个五大派长老就差给他跪下了,一边“哎呦哎呦”道着谢,一边想接过自家的宝贝们。
可惜江仙师不给。
不给就不给,在自己人手里就行,不少人凑过来关怀道:“江仙师这些年以身饲虎,实在是受苦了,你对仙洲的恩,我们不会忘的。”
江昼过去跟他们关系搞得不错,当年又给他们送过季云琅这个“羔子”进八方域,在那时也就意味着变相加入了“阁”。
那时候“阁”里的人都很兴奋,江仙师座下有个恶徒人尽皆知,现在这个恶徒还残忍虐杀了江仙师的好友,这样的人,放进八方域,大有搞头。
后来阴沟里翻船,谁也没想到季云琅进八方域的那天,就是他们今后一切噩梦的开端。
季云琅打开了八方域的通道,那时候五大派的人还怀疑江昼,只是刚怀疑上,就听说他被徒弟大张旗鼓地掳走了。
派去的探子传信回来说,他们师徒整日打打杀杀,不共戴天,关系极差。
又声情并茂讲述道,江仙师忍辱负重委身恶徒,才换来咱们仙洲的和平,他在,才能稳住他徒弟,稳住他徒弟了,才能稳住八方域,给我们提供时间,解决隐患。
江仙师,大爱,大义,仙洲的光!
现在五年过去了,虽然他们仍旧没想到好的方法解除隐患,可丝毫不妨碍江仙师继续当仙洲的光。
有一人开口道:“江仙师,冒昧问一下,你不是……仙逝了吗?外面还传,清霄门的弟子撞见季云琅去抢了你的尸体,现在这是……”
江昼淡定道:“伪装。”
那人当即点头:“我懂,我懂,靠假死来摆脱徒弟的纠缠,江仙师,你很会啊!”
他夸了,其他人也陪着笑夸,一派其乐融融。
其实心里个个在骂,你逃脱徒弟了,自己爽了,把仙洲置于何地?把我们置于何地?我们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可他们只在心里骂,暗自剥夺江昼“仙洲的光”这一头衔,嘴上却说:“幸好你回来了,江仙师,我们没你真不行啊!”
江昼:“嗯。”
江昼来之前,他们正在忙碌,每层楼都乱成一团,因为需要尽快把八方域的“太阳”给到位。
地上横躺着不少尸体,全是受不了自杀的,他们不流血,只自缢,流了血会污染这里,影响其他人干活。
资历最高的长老引他上楼,提醒他注意脚下,他们迈过那些尸体,长老笑呵呵道:“今天新死的,还没来得及处理,江仙师多多理解。”
江昼扫过地上那些大张着嘴,面色发青的尸体,想吐,强压下了。
他们打死也不愿意下岛,是因为舍不得这些付诸心血的成果,不愿意离开自己多年来狂欢的地方,如今看不到希望,只有去死这一条路可选。
江昼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群人面对八方域毫无反击之力,只会惧怕、焦虑。
但他们怕得不是自己死,焦虑得也不是仙洲的未来,而是他们无法跟上次一样,把八方域里的一切变数全部清光,重新开始建造他们的乐园。
当然了,江昼想,上次他们面对的是江逝水和云征月,两个爱发善心的笨蛋。
跟这群脑子有病的疯子作对,善心没用,就得扛刀。
江昼带着东西来到“阁”里,几乎是众星捧月,唯有几个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带着惊恐和猜忌,这几人离他很远,走在人群外围。
江昼只认识一个,就是当年为他做脸的人脸术师。
云晏的人。
江昼止步,直接点了外圈这几个人,包括人脸术师在内,对长老说:“找间空房,我单独和他们聊。”
他在这里有求必应,那几人不情不愿,被推搡了进来。
门关上,江昼什么也没说,亮了刀,只在霎那,除了人脸术师外,其余几人的脑袋一起咕噜噜落了地。
有人张嘴了,却没来得及喊。
人脸术师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惊恐地望向他,悄声道:“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八方域现在的统治者是你,我知道……我没跟他们说,一个字也没说!”
“我知道,”江昼说,“你不敢。”
人脸术师当年帮着云晏给江昼这个八方域人换脸,把他带出来,已经是背叛了“阁”。
后面云晏跟“阁”里越来越不对付,这人想独善其身,接着在“阁”里待,就得咬死了这个秘密不能说。
江昼在他衣服上擦刀,“当年,云晏去清理八方域,却没全杀,‘阁’里有不少人知道,还帮过他。”
不是问句,人脸术师却知道他在发问,忙点头:“没、没错……云家主都许过他们好处,还给了封口费。”
他喘了口粗气,继续道:“谁能想到后来云晏搞了那种缺德事,阁里都恨死他了,我们几个当然更不会往外说……所以你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乱说过,以后也不会说……真的!”
云晏有钱,江昼知道,他问,“除了钱,还许过什么好处?”
那人支支吾吾不说,江昼不在衣服上擦刀了,改去他脖子上擦,那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深吸一口气,紧闭上眼,小声又急促地说了一段话。
江昼原本不紧不慢擦刀,听清他的话后却瞳孔收缩,猛地后退两步,一阵反胃感涌上来,到角落吐了个彻底。
他缓了半晌,抬眼望向地上几颗人头,眸光冷厉,问:“除了这些,还有多少?”
他能看出来不对劲的只有这几个,可就人脸术师刚才那句话来看,不止。
第083章 讨厌
人脸术师怕他手里这把刀, 把人名一个不落全报了出来,又说:“这些人只……只是跟着云晏在八方域享乐过,不知道你的事。”
江昼拿出云晏偷走的地图和法器,问他, “这些人里, 有没有懂这个的?”
“都懂!”人脸术师急忙道, “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负责八方域的环境气候,现在给八方域造太阳的就是这几人。”
“云晏专门,找这样的人?”
人脸术师摇头, “不知道,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昼记下那几人的名字, 收起刀,把人脸术师从头到脚捆好丢到一边, 出门去,对长老说,安排他们在里面办事,不要进去打扰。
又拿着地图和法器问长老, 有没有懂这些的, 一起进来商量。
长老一看商量的是这事, 当即喜上眉梢,“有!有!江仙师这是要替我们拿下八方域啊!”说着, 吩咐旁边的侍从, “快,快去楼上叫人, 全叫下来。”
侍从犹豫道:“可他们正在忙着给八方域……”
这时,楼上跑下来一个人, 激动大喊:“完事!有太阳了!谁现在出去给那些八方域人喊话?让他们确认一下!”
无人应答,大家都不是傻子,出去了就回不来,会被嘭得一声炸成血烟花。
长老摆摆手,“行了行了,把人都叫下来,白忙活了,都来看看江仙师带了什么好东西。”
下来了十几个人,江昼手里却只有五个人的姓名,他并不能确定人脸术师话里的真假,有没有瞒报,少报。
他思索片刻,开门,对那十几人说,“进来。”
长老带着不少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实在等不下去了,听里面又一点动静都没有,干脆破门而入,刚进去就大吼了一声,盯着地上几个人头和几具断头残尸,眼珠瞪得老大,脚步一虚,当场晕倒。
几步之外的窗户大开,刚进去的十几人和江仙师全都消失无踪。
八方域亮了,大多八方域人都去过仙洲,见过白天,此刻还算淡定,那些没见过的却一点也忍不住,满脸惊异,冲出来到处乱跑。
江昼又捆了一大群仙洲人回八方域,不同的是,这次都拿小麻袋套头挡着他们的脸。
他亲自带这群人去沙牢,风洵中途想接手,被他拒绝了。
风洵跟在他身边,不声不响准备摘下一个人的头套,直接被他抓住胳膊推得老远。
风洵问:“什么意思?”
“这批人,你不用管。”
他越这么说,越能激起一些逆反心理,风洵跟了他一路,瞅准机会就过去摘头套,回回被江昼挡住。
等把人关好了,挂上锁,江昼又专门让炭炭放了黑雾来守门,无数黑色猫毛飘进牢房里,将里面的人和外面彻底隔绝。
他这举动过于可疑,风洵盯着他看。
江昼避开他的视线,说:“有太阳了,你可以去,跟他们学种菜。”
风洵冷笑,“种菜?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
江昼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启步离开了。
“……”
风洵神色怪异地盯着被黑雾完全笼罩住的牢房,半晌,也离开了。
有了太阳,外面已经是白天,只是不知道日月轮换能不能正常,江昼站在森罗兽骨殿门口,先看了会儿太阳,接着放出炭炭,让它去跑着玩,自己启步进了大殿。
他已经换上了师尊的脸,进去想给季云琅一个惊喜,却只见床上睡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琥生趴在床尾呼呼大睡,季云琅靠着床头,也睡熟了,两手还被绑着,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江昼过去,先是看到了桌上的药,被灵气盖着,端起来还热。
他喝完药,坐到季云琅身边,挤挤挤,把他挤醒了。
季云琅睡到一半,一睁眼就看见师尊这张脸,以为在做梦,迷糊着抬起手,狠狠一捏,低声道:“江昼,你也就会在我梦里露脸,真讨厌你,这么久不让我见,你不想我,我知道,你……”
江昼偏头,朝他手上咬了一口,季云琅一疼,眼神瞬间清明,“……师尊?”
“嗯。”
季云琅松开掐他脸的手,瞥到药碗,问:“喝完药了?”
江昼点头。
“真喝了假喝了,”季云琅怀疑,“你会不会因为不想喝,偷偷倒掉?”
江昼闻言,凑过来要让他尝尝,季云琅推开他的脸,冷淡道:“不了,师尊。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跟你说。”
“我爱上别人了,我们分开吧。”
江昼:“……”
真是一点也不犹豫,不知道会伤师尊的心吗?
“为什么?”江昼问。
“师尊好久不理我,”季云琅偏过头,“我去找别人亲热,发现他比你好。”
“他哪里好?”
“哪里都好。”
江昼捧着季云琅的脸让他跟自己面对面,又问:“他哪里好?”
季云琅这么近对上他的眼睛,编不出瞎话,闭眼,重复道:“哪里都好。”
他一闭眼,江昼就顺势往他唇上啾了一口。
季云琅睁开眼,手还被绑着,往床榻里面挪,“你别骚扰我。”
“这不叫骚扰,我们没分开。”江昼不去逮他,就在原处看着他,“云琅,过来亲师尊。”
季云琅不,往里挪得更多,“师尊让我亲我就亲?说了我移情别恋了,我们各自放手吧。”
这些话一次两次还能忍,他一直说,江昼就有些不高兴。
他抓着床头的绸带,把季云琅一点一点拉扯回来,问:“闹什么?”
你不支持师尊,一直办坏事,师尊没跟你生气,也没跟你计较,这种时候不是正该黏糊糊地凑过来讨好师尊?
结果讨好的全是胡夜,边讨好他,还要边贬低师尊。
江昼在八方域不方便顶着仙人的脸行动,这就给了季云琅机会,缠着前辈一直闹腾。
真讨厌,江昼想,季云琅又不是不知道前辈就是师尊,为什么故意不戳破来跟他演戏?
他还没说什么,季云琅就先不舒服了,被绑起来的两只手推了他一下,“我闹什么了?我没闹,明明是师尊你不愿意理我,连亲热到一半都能说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昼知道他在讲那天,森罗兽骨殿里没让季云琅尽兴,所以他才惦记到现在。
但那晚江昼就是没兴致,让他抓着季云琅硬来,两人体验都不会好。
他把自己戴着锁灵链的手腕送到季云琅面前,无声表示:师尊那天是不是满心欢喜来找你亲热?是不是你中途非要锁师尊?你锁了我,我为什么还要跟你亲热?这都是你的错!
瞥见锁灵链,季云琅冷冷勾唇:“怎么了,师尊怪我?爹娘让我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办法?你都不理解我,不敢跟爹娘闹脾气,就来跟我闹,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我们能好好在一起?”
他这态度,江昼跟他说不通了,其实季云琅跟他道过歉,被胡夜按着脑袋欺负那次,说了软话。
可那是跟胡夜说的,江昼想,他根本没有当面跟师尊道过歉,师尊为什么要原谅他?
说不通就不说,他拍拍自己腿,让季云琅趴过来。
江昼又想打他屁股,屋里还有孩子在睡,季云琅不情愿,“我们都分开了,师尊,你少跟我玩这些情.趣小游戏,我很专一,既然已经移情别恋了,就只会喜欢那个人。”
边说着,他边瞥琥生,心想,江昼要是强行来抓他,他就先把琥生叫醒,让孩子去隔壁睡。
江昼这样打他,勉强也算在跟他亲热,那他也可以考虑跟师尊重归于好。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没注意到江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江昼已经不耐烦了,看他三番五次这样,干脆什么也不说,僵着脸起身就要走。
刚站起来,季云琅就抓着他的手把他拽了回来,然后挪到他身边,坐到他腿上,手在他怀里摸索。
江昼:“……”
季云琅在找他的乾坤袋,江昼不可能再让他有机会碰到,抓住他的手,膝盖顺势顶了下了他屁股。
季云琅摸不到,只能口头跟他说,“把你剩下的药给我,我让人给你煎好,你按时过来喝。”
停了停,又补充,“毕竟爱过,好聚好散。你来的时候记得避开我新谈的那个,别让他误会。”
“……”
火上浇油。
季云琅说完,还继续坐在他怀里,盯着他看,明晃晃地询问:生气吗?想罚我吗?那你现在就来,把我干服,让我想不了别人。
可惜江昼不如他的意,看他的眼神里写着四个大字:你想得美。
把和师尊的感情当儿戏,什么话都能随便往外说,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江昼都不想原谅他。
他推开季云琅,起身要走。
季云琅问:“药呢?”
江昼把药拍桌子上,又要走。
季云琅把一个东西塞进他手心,朝他背上推了一下,“你快走吧,不然显得我在跟你偷.情,我现在谈的这个就是偷.情偷来的,真怕你待久了,我会跟你重归于好。”
江昼:“……”
季云琅,讨厌死了。
他看也不看手里的东西,冷着脸走出去很远,本来准备随手扔了,后来决定扔前看一眼。
是一本小小的仙洲日历,翻开来,上面用红笔勾出了不少日子,或近或远都有。
勾日期也不好好勾,要画爱心,随便一翻,隔几页就有勾画出的爱心形状往眼里蹿,花里胡哨,不正不经。
江昼内心毫无触动,依然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把这本小册子扔到乾坤袋最里侧,扔完又冷漠地拍了拍,确保它被收好了。
楼沙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个跟季云琅关系不错的变态此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着脑袋出神地看太阳,眼睛被刺激得不停往外流泪。
江昼走近,一脚把他踹下了石头。
楼沙猛地扑到地上,惊醒回神。
“谁?!”
他愤怒扭头,看清人时一怔。
江昼没换下脸,带着一身飘然出尘的仙气,安静站在石头旁看他。
在八方域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脸,楼沙双手捂住心口,陶醉地“啊”了一声,也不生气了,爬起来凑近问:“你是哪来的小宝贝儿?刚才那样,是不是想引起神的注意?”
江昼指了指森罗兽骨殿的方向。
从领主房里出来的小宝贝儿,楼沙更兴奋了,他绕着江昼转了好几圈,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近闻了闻,感叹道:“你真香~脸蛋儿比领主还白嫩,来,先让神亲一口,神一会儿好好疼爱你……”说着,就要来搂他。
下一瞬,就被人拧住手腕,一个过肩摔砸进了黑沙中。
风洵摔完他,一言难尽地看向江昼,“你有病?”
江昼看向被摔在地上的人,“你曾经说,你跟他,是通过花珈认识的。”
他突然提这个名字,风洵面色一僵,刚要说什么,江昼就继续道:“当时花珈身边,除了他,还有很多人,都在森罗兽骨殿。”
风洵想起什么,厌恶地皱起眉,“没错,很多。”
“那些人现在,在哪?”江昼说,“我去杀花珈那天,他殿里,是空的。”
“那些人都养在八域,花珈不准我杀,让我每天面对着他们。”风洵冷声道,“男人,恶心。”
“现在,还在八域?”
风洵指指面前半个身子摔在黑沙里的男人,“现在都是他的人。”他又重复,“男人,恶心……”话音未落,江昼就转身,“知道了。”
森罗兽骨殿内,江昼离开,季云琅把自己砸到了榻上,刚一侧头,就对上琥生黑亮的眼珠。
“……”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季云琅问:“睡够了?”
“没有呢,”琥生打了个哈欠,躺正,把被子扯过来盖到自己身上,闭上眼问他,“你跟你媳妇吵架了吗?”
季云琅笑,“你早就醒了?”
“嗯,你们太吵了。”琥生继续道,“我听见你跟他讲话了,为什么要分开,你不喜欢他了吗?”
“喜欢啊,我喜欢他那么久,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琥生有点犹豫,睁开眼睛,“你选了大哥,我是很开心,可是你媳妇就这么被你抛弃了,他还有宝宝,太可怜了。”
“谁选大哥了?你别出去乱说,我不喜欢你大哥。”
“你不是跟你媳妇说你移情别恋了吗?”
“我骗他的,”季云琅强调,“我就喜欢他一个。”
琥生更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要骗他,为了跟他吵架吗?”
“当然是为了跟他和好。”
琥生:“……”
他拿被子蒙住脑袋,疑惑道:“我为什么不懂呢?因为我是小孩子吗?”
季云琅:“对啊。”
随即他又叹气,“可我师尊不是小孩子,他为什么也不懂?”
这时,感觉脚边软软的,炭炭跳上了床,到他身边来,咬掉了绑他手腕的黑雾。
季云琅揉揉手腕,看着小猫,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给我解,要让你来?”
炭炭:“喵喵~”他在忙~
“他是真忙还是生我气了?”季云琅不满,“不高兴他可以当面骂我,他骂了,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不理我算怎么回事?”
他下床,又抱怨,“真是的,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不高兴就不理人,再这样谁还喜欢他?炭炭,你以后别跟着他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小猫。我们都不理他,到时候没一个人喜欢他,看他慌不慌。”
琥生见他边抱怨边换衣服整理仪容,问:“你要去哪?”
季云琅:“找他。”
琥生:“……”
“你看起来好像要更慌一点……”
“有吗?”季云琅抱起小猫,顺便问琥生,“让你别给大哥那边的人吃饭,你听了没?”
“当然!好几顿没给他们分饭了!”琥生停了停,“但是他们都很想吃,馋得不行,一直到处找你亲嘴呢……以后都不能分享给他们吃吗?”
“不是,”季云琅说,“你一会儿回去,先找八域主,让他把乱传谣的揪出来,告诉他们,跟领主亲嘴不能分到饭,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打败领主可以,他们中只要有一个人击败我,所有人都可以一起来吃饭。”
琥生猛然坐起来,“可你有骨龙,打败你意味着要打败骨龙,他们那边只有我大哥才能……你想让我大哥挑战你,你要跟他打架?!”
“嗯。”
琥生不愿意,跳下床来跑到他身边,“你为什么要跟大哥打架?大哥挑战你,所有八方域人都会来看,你要是输给他,那你就不是领主了!”
季云琅:“没事。”
“有事!”琥生急着劝他,“大哥是因为喜欢你,才一直不挑战你,不然你和骨龙都输给他,太丢人了,他那边的人会跟着一起欺负你的!”
季云琅笑,摸摸他脑袋,“说了没事,我跟你大哥打,不会输,而且……”
他凑近琥生,压低声音道:“我有凶兽,你大哥也有,他要是挑战我,那两只凶兽打架才是最有看头的,没人会关心我们。”
琥生惊讶道:“大哥的凶兽……你是说那只大老虎?好久没见过它了,它会出来跟骨龙打架吗?”
“嗯。”
炭炭歪头:“喵?”谁要跟它打了!
琥生欣喜道:“那它们谁更厉害?”
季云琅揉揉小猫脑袋,“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它们打架。”
他催琥生,“快去,多找几个人往外传,打败领主才能吃饭,顺便多弄些香气大、飘得远的食物,让他们闻。”
琥生又期待又为难,学着大人的模样,故作老成,叹了口气,“那我尽量吧。”
“嗯,”季云琅夸他,“长大了,真能干。”
琥生脸红,不想让他看,低下头跑掉了。
季云琅刚准备紧随其后踏出内殿,就听琥生惊呼一声,“有太阳了!”
他一愣,在内殿看不到外面,他一直不知道江昼真的弄了太阳过来。
师尊刚才来,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抱着小猫出去时,琥生已经兴奋地跑远了。
季云琅环顾亮堂的大殿,对着小猫轻声抱怨:“你看他,这么好的事都不知道和我说,他要是说了,我就亲他了……刚才没亲他,我还说我移情别恋了,他会生气吗?”
炭炭想了想,摇摇头,随即从他怀里跳下来,扬起脑袋,严肃地看着他。
“喵喵喵!”
小猫才不关心你们亲不亲,但是跟骨龙打架是什么意思?你最好给小猫一个合理的解释!
季云琅跟它对视,“我知道,你一直想跟它打架,它是小蛇的时候你就没少揍它,你们分出过胜负吗?”
炭炭摇摇脑袋,“喵喵……”
季云琅叹气,“我知道,离开了爹娘,你就只听江昼的话,他不让你打,你就不打。”
“可你是小猫,你说的话他又听不懂,他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季云琅俯下身,把它捞起来,边往外走边说:“炭炭,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厉害,但是在八方域,骨龙才是公认最厉害的凶兽,你这么威猛帅气,哪里不如它?你难道就甘心永远在八方域没有姓名?你不想证明自己吗?”
他的一番话点燃了小猫心中战斗的小火苗,它先是跟着慷慨激昂地“喵”了一声,随后摇摇脑袋,“喵喵~”
季云琅叹气。
小猫还是要听江昼的话,江昼没让它打,它就不能打。
季云琅把它抱到眼前,“那我不逼你,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先去找他。”
炭炭点点脑袋。
路上,他问:“江昼最近在做什么,有干坏事吗?”
炭炭摇头,“喵!”有小猫看着!
季云琅戳它毛绒绒的脸颊,“小猫咪,你真是一会儿乖,一会儿不乖,那你记得看好他,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
炭炭露出尖牙,轻咬了下他的手指。
小猫最乖!
季云琅抱着小猫,循着江昼的气息,停步在一间可疑的、被重重黑雾绕着的牢房前,江昼这架势,是不想让人进。
季云琅试探着碰了碰,进不去,他低下头看小猫。
小猫摇摇脑袋,“喵”了几声告诉他,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你可以在外面等。
“我等,那你呢?”
小猫从他怀里跳下去,钻进了牢房。
季云琅只好一个人在外面等,炭炭一进去,锁灵链的气息就消失了,刚才里面还是师尊,再出来就得是胡夜了。
季云琅去怀里摸索,拿出了找神医讨的那些药。
他实在不愿意用药,这样显得在耍手段,可他总觉得现在跟江昼相处起来不舒服,提心吊胆的,一不小心惹江昼生气了,他就会不理人。
他想知道江昼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他,喜欢多还是讨厌多,跟他在一起真的开心吗,以后还会不会像不久之前那样,心情不好了,就不跟他说话。
江昼能不能告诉他?
是他先喜欢江昼的,也是他一直在强迫江昼,虽说他现在知道了江昼也喜欢自己,可他不能确定这份喜欢可以维持多久。
他和江昼睡了那么多年,一多半感情都是睡出来的,但现在他们已经好久没亲热了。
季云琅本来就慌,一想到这个,更慌。
想要江昼,想被他夸,被他骂,被他喜欢、被他欺负,想和江昼永远在一起。
季云琅以前爱跟师尊闹,不计后果,现在他想闹一下都得三思,因为不知道江昼是不是真的会生气。
所以他今天闹完后还专门给师尊塞了勾画着良辰吉日的小册子,变相告诉他,虽然我说了那些话,但我心里还是念着跟你成亲的,你到底懂不懂?
江昼到底懂不懂?
正想着,就感觉身前覆上一道阴影,一抬眼,对上了胡夜那张脸。
“……”
跟师尊差远了,季云琅想,差太远了。
江昼问:“你在干什么?”
“等你,前辈,”季云琅向牢房里张望,“里面有什么?”
江昼把他脑袋掰回来,让他别乱看,说:“过几天,有星星。”
他一说这个,季云琅就有头绪了,猜测道:“你去五大派抓人了?然后关在里面帮你干活……”
江昼没听他说完,往沙牢外面走,季云琅跟过去,跟他牵手。
江昼瞥了眼两人相牵的手,止步,对他说,“亲一下。”
季云琅乖乖来亲,他没说亲哪儿,季云琅就先含蓄了一下,亲了左脸。
随即就见那张惯常平静的脸上有了情绪,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唇也勾出了一抹冷笑。
季云琅捕捉到,问:“怎么了?”
他以为江昼不满意,又朝右脸亲了一口,第三口就该接吻了,他观察着江昼的表情,酝酿着过去亲。
唇刚碰上,江昼就开口了,说:“我讨厌你。”
季云琅一愣,撤开唇,“什么?”
江昼松开跟他牵着的手,擦了擦嘴,重复道:“我讨厌你,对你没兴趣,别缠着我。”
“你再这样,”江昼看向他,补充,“你师尊,也会讨厌你。”
“……”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季云琅眼直接红了,“我干什么了?不就亲了你几下?你让我亲的。”
“让你亲,你就亲?”
“对啊,我喜欢你,你不让我亲我也会亲,”季云琅抬眼看他,“有什么问题?”
他眼眶红,江昼不想看,转身要走,季云琅抓住他的手,让他说清楚。
江昼甩开他,“自己想。”
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段路,江昼停步,等了一会儿,季云琅没追上来。
讨厌死了,江昼想,不久前师尊让他亲他不亲,有一堆话来搪塞,什么“移情别恋”“我们已经分开了”,找什么借口,就是不想亲。
现在胡夜一让他亲,他就来亲,就算季云琅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那又怎么样,他亲了别人,不亲师尊,这是事实。
他肯定对师尊没兴趣了,觉得胡夜新鲜,嘴上老是说着“移情别恋”,说着说着,心就真的移过去了。
江昼心想,他早该想到的,徒弟这么年轻,情窦初开时就只喜欢过师尊一个,现在大了,见的人多了,就会发现很多人都比师尊有趣,比师尊更能吸引到他。
这么一说,他反而还该庆幸,让季云琅移情别恋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江昼给自己想得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
季云琅还说过,想跟前辈先睡,睡完再培养感情,江昼毫不夸张地想,再这样下去,他跟徒弟的第一次就要被前辈截胡了。
他后悔了,那时候为什么要让胡夜跟季云琅见面,为什么忍不住要一直调戏他,这下好了,胡夜追爱成功,他要失恋了。
真想杀了胡夜。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启步离开。
他走得潇洒,没回过头,也就没注意到身后隔着很远的距离,季云琅缓步跟着他,望向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眶通红,目光阴沉-
季云琅砸了森罗兽骨殿,楼沙闻讯赶来,拼命阻止他,看着被毁了一半了大殿,晃着他的肩膀抓狂道:
“你好大的脾气!你干什么?你说过要把这里送给神的!神还没住几天你就回来了,你让神滚,那神就滚!现在你不想住了可以再送给神!砸什么!”
季云琅一把攥住他领子,问:“你也觉得我脾气大?你也讨厌我?”又推开他,自语道,“你讨厌我还知道骂我,他呢?什么也不说,连骂我也不会,他又不理我了……”
楼沙听出他失恋了,更意识到他是因为这点小事就砸了森罗兽骨殿,当即恨得牙痒,大手一挥把自己的宝贝儿们全叫过来,狞笑着要扒他衣服,让他忘却痛苦。
后来没忘成,季云琅红着眼瞪了他,楼沙又把人都赶走了,抓着他去外面,指着天上再次出现的血月问他,“太阳呢?”
季云琅本来不想理他,结果楼沙在他身边上蹿下跳不停问:“太阳呢?”“太阳呢?”“太阳呢?”
又说:“神还没看够,太阳呢?神的太阳呢?太……”
季云琅只好找东西堵住他的嘴,对着月亮,给他讲仙洲日月轮转的道理。
八方域的另一侧,江昼已经打趴下了第九十九批来找他切磋拳脚的八方域人,一群人起哄着让风洵带人上。
风洵又不是傻子,他找了棵老高的秃枝树,坐在上面事不关己,冷眼观战。
有人倒下得太轻易了,被弟兄们嘲笑,他面上挂不住,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粗声道:“饿了!饿了!要是不饿,我还能再战十轮!”
他一喊饿,众人纷纷应和,“饿!我也饿!”
“以前没吃过什么好饭,不知道饱肚子的感觉,现在真是饿一顿都撑不下去!哪有饭啊!”
“哪有饭啊!”
“饭来!饭来!”
众人举着兵器高呼,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什么战前口号。
突然,有人开口,“你们听说没,那边放出消息,说咱们这边只要有一个人打败领主,所有人都能去随便吃饭!”
“我听说了!他们今天做的饭可香了,说是有了太阳,种的菜都好吃不少!”
一时,咽口水声和肚子的咕噜声此起彼伏,放到以前,这群人想要什么直接就去抢了,可现在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不小心惹恼了他们,再也不种菜做饭,那大家都会馋死的。
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江昼,也没人敢说让这个很能打的新老大过去挑战领主。
毕竟他俩是抱着亲嘴儿的关系,在八方域里说到挑战,都默认是要往死里打,最终分出个你死我活的胜负出来。
他俩,不可能。
风洵从树上跳了下来,一群人凑过来悄声问他,觉得有没有希望,能说动新老大为了大家的饭和肚子战斗,毕竟亲嘴儿的没了可以再找,饭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风洵当即否决,说:“没这种可能。”
几人正惋惜,忽听前面一阵高举兵器的欢呼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新老大答应了,还说要把对面打得嗷嗷叫唤抱着他哭。
这几人欣喜若狂,也顾不得理会风洵了,跟着跑过去高举起兵器欢呼。
唯有风洵一个人站在原处,冷笑,再次笃定道:“没这种可能。”
什么都敢信,这群人就等着看八方域迄今为止,最恶心、最无聊、最腻人的一场挑战吧。
第084章 药
季云琅正坐在砸了一半的森罗兽骨殿里跟骨龙大眼瞪小眼, 琥生匆忙跑进来,“我听他们说,大哥决定要挑战你了,他让人给你带话, 三天后角斗场, 不来就……就……”
季云琅猛一下起身往外走, 琥生一惊,忙去拉他,“三天后才挑战呢,你不用这么早过去……”
“我去给他煎药。”
“啊?”
江昼从沙牢出来时, 琥生正端着药碗站在外面等他,见到他后把碗送近, 小心翼翼道:“大哥,这是嫂嫂亲自煎的药, 他让你趁热喝。”
江昼没说什么,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
晚些时候,江昼又要进沙牢,发现琥生依然在门口等他, 把药端给他说:“嫂嫂刚煎好的。”
江昼喝。
等他出来时, 又见琥生, 不过这次是空着手。
琥生说:“第三顿药还没到时间,听说大哥前两碗都喝了, 嫂嫂很高兴, 让我来问问大哥苦不苦,觉得苦的话, 他第三碗给你弄得淡一些。”
说完看他面无表情,还专门强调:“大哥, 嫂嫂很关心你的。”
江昼:“嗯。你告诉他……”
大哥终于有反应了,琥生期待地把耳朵凑过来,“什么?”
“要是怕三天后挨揍,现在可以,过来求饶。”
琥生:“……”
江昼怕他瞒着不说,还专门强调,“原话带到。”
琥生原话带到了,季云琅什么也没说,让他端来的第三碗药却比前两碗都要黑,看着像是苦了十倍。
琥生犹豫道:“大哥,要不你先别喝了,我去给你煎新的。嫂嫂给你煎药的时候有点生气,好像是把几天的药给浓缩成一碗了……”
江昼皱眉,“他在挑衅我?”
琥生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就是赌气,想让你苦,你别喝了大哥,我去给你煎新……”
江昼一饮而尽,面不改色道:“告诉他,不是谁都和他一样,怕苦。”
“……”
琥生再次原话带到。
接下来的两天,他端来的药一顿比一顿黑,一顿比一顿苦,装药的碗也越来越大,云姝曾半路拦下他,惊疑道:“这么喝不会死人吗?”
琥生满脸为难,抱着大碗对云姝悄声道:“嫂嫂专程问过神医,说这种药喝不死人,顶多犯两天恶心……我也不想让大哥喝,可嫂嫂一直盯着我呢。”
他示意云姝看不远处某个隐在树后的可疑红影,声音更轻:“他们闹别扭,每次大哥都一滴不剩全喝光,然后嘲讽嫂嫂几句,嫂嫂总会被他刺激到,回去就气冲冲煎药,说要好好治治他这个毛病,这两天煎药都快煎疯了。”
云姝不拦他了,让他快送去。
这一碗实在太多,江昼难得被苦到,还喝撑了。
这次他没再嘲讽季云琅,因为明天就可以当面教训徒弟,没必要这时候浪费口舌。
他回到洞穴,炭炭照常从他身上跳下来去和大猫嬉闹,江昼坐在一旁,想,牢里那群人还算卖力,明晚就能有星星了。
恰好明天把季云琅揍服,绑了,晚上一起看星星。
得聊聊,江昼想,问清季云琅到底是真的喜欢胡夜了,还是在闹气。
季云琅要是乖乖跟他聊,那他们就还能好,要还是那么不懂事,江昼就打算一直绑着他。
他过去那些年对季云琅太纵容,养成了他这种无理取闹的性子,现在连“移情别恋”“跟师尊分开”这种话都能拿来说,要实在没别的办法,教不好他,关上几年磨一磨总能好。
他在想着明天怎么教训季云琅,不能让他太疼,也不能让他太舒坦,炭炭好像突然感受到什么召唤,从大猫身上跳下去,哒哒哒跑出了洞穴。
江昼看了它一眼,没管,打开乾坤袋翻明天要用来绑人的绳子。
季云琅靠在树下看月亮,依稀好像看见几颗暗淡的星星,炭炭跑过来,扒着他的腿跳上他肩头,“喵喵”两声问他怎么了。
季云琅摸摸小猫脑袋,开口就是小猫话,轻声喵道:“你知不知道我明天要跟江昼打架?”
炭炭点头,他讲了小猫话,炭炭感觉很亲切,歪过脑袋来蹭他。
季云琅戳戳它的脸,“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喵?”炭炭以为他怕挨打,当即抬起小爪子来,喵喵着安慰他,说不要怕江昼,骨龙就算被打趴下了,也还是会保护他的。
“不是,”季云琅说,“我希望明天你能出来跟骨龙打,让我和江昼单独打。”
他又提到这个,炭炭低下头思索,它的确很想跟骨龙大战一场,可江昼总是没那个意思,它也没问过江昼可不可以。
季云琅见小猫沉思,凑到它小耳朵边,喵喵道:“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还在跟江昼吵架呢,明天想单独跟他打……聊聊。”
炭炭是哥哥,轻易不会拒绝弟弟的请求,它想了想,让季云琅等一下,接着跳下去,跑回洞里找江昼,一跃跳到桌上,仰起头看他。
江昼找出了一大捆颜色各异的绸带,此刻正在练习绑蝴蝶结,小猫突然出现,他有些尴尬,若无其事地收回绑蝴蝶结的手,问:“有事?”
他听不懂小猫话,炭炭只能给他画图,长尾巴在空中摇摆几下,勾勒出了小猫小蛇大战场景的简笔画,接着小尾巴弯成一个“?”,眨着眼睛等他回答。
这是在询问他,自己能不能跟骨龙打架。
江昼把它的简笔画挥灭,小尾巴掰正,冷漠道:“不能。”
被拒绝了,炭炭垂下脑袋,正想喵喵两声表示“好吧”,就紧接着听头顶传来一句“你打不过它。”
炭炭猛地抬头,“喵!”谁说小猫打不过!
结果江昼根本看不见小猫的凶狠,自顾自道:“你是宠物,他是凶兽,差远了。”
“骨龙是最强的。”
“你不要,想着自取其辱。”
“小猫,咪。”
炭炭:“……”
所以江昼不让它跟骨龙打,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江昼根本看不起它?
炭炭怒了,在桌上对着江昼一跺脚,转身飞速跑出了洞。
它又委屈又生气,扑进季云琅怀里,喵喵喵喵诉了好久的苦,季云琅跟着骂,“太过分了,江昼怎么能这么说你?明明你才是最强的。”
“证明给他看,好不好?”
江昼终于练习好怎么顺畅地绑出一个蝴蝶结,炭炭也哒哒哒跑了回来,像在闹脾气,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直接窝进了大猫怀里,江昼看见它,忍不住又说:“不要招惹骨龙,你被揍哭,我不管。”
炭炭:“……”
“喵!”你等着吧!
自从新老大答应挑战后,这群八方域人心甘情愿饿了三天肚子,此刻一大早就各自举着兵器,把角斗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天这场挑战,意味着八方域的领主马上要换人了,这群人个个热血沸腾,挑衅似的朝对面喊话,让他们赶紧回家做饭,顺带呼喊着让决斗的两人快出来。
另一边也不遑多让,他们用更粗犷的嗓音吼回去,朝对面扔烂掉的菜叶子,潜过去抓人往脸上抹锅灰。
约好挑战的两人还没出来,两拨人就快干上了。
后来角斗场中央终于有了动静,两拨人暂时休战,各自朝下方呼喊。
角斗场很大,中央是凹陷的圆台,四面的看台更高一些,足以容纳大半的八方域人观看决斗。
季云琅出来时没拿剑,赤手空拳,结果看到江昼竟然提着刀,他心里不是滋味,江昼什么意思,真要拿刀砍他?
江昼见他来打架,兵器也不拿,心想,跟师尊约战,态度这么随意,一看就是没放在心上,小小徒弟,今晚就让你哭着跟师尊道歉。
正想着,季云琅就亮出剑了。
他这两把剑还是江昼送的,曾经两次挡过江昼的大刀,第一次是杀林威,第二次是杀胡总管。
江昼盯着看,心想,第一次时季云琅不知道胡夜就是师尊,出剑是想抢林威的人头,第二次是不想让师尊以他的名义把当时在“阁”外的人全杀光,因为他不支持师尊,不想跟师尊当一路人。
第三次挡他的刀就是现在,江昼这一刀劈得看似不留情,其实根本伤不到人,他刀向下压,两人脸离得很近,他对季云琅说:“现在求饶,别等我揍你。”
季云琅视线落到他脖颈那个纯黑的颈环上,笑,“前辈真爱打扮,出来打架还不忘收拾自己,你到底是来打我,还是来勾.引我?”
“我一直这么戴,”江昼说,“与你无关。”
“真的?”
他废话太多,江昼一刀把他震开,紧接着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猛攻而上。
他不放水,季云琅不好招架,被刀背拍过肚子,绊过跤,还打飞了一只剑。
季云琅骂了他几句,江昼把他带起来往地上摔,快摔时又拿刀背托住他的腰让他站正,刚站正就换了个方向继续摔他,快落地时总能有办法接住他。
不像在揍人,像在逗弄他,角斗场第一次这么久不见血,江昼看似攻得猛打得凶,其实一点皮都没让他破。
上面观战的八方域人忍不住了,他们看多了赌上生死的决斗,这里面有没有水,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人朝江昼喊:“行不行啊老大!还没跟我们打着玩儿的时候狠,实在不行你俩回家亲嘴儿吧,就当兄弟们白来了!”
众人想应和,又不敢,憋了一会儿,又有人喊:“你敢不敢让他摔一次?你现在就是把他亲晕,都比把他打趴下来得快!”
“就是!想想兄弟们的饭!别心软啊!为了饭,战斗!战斗!”
“饭!饭!”
“战斗!战斗!”
“……”
江昼自动屏蔽耳边的声音,对季云琅说:“你现在求饶。”
季云琅才不求饶,几遭下来,他看出江昼下不去手揍他,故意道:“没听上面喊吗?你要么把我打趴下,要么把我亲晕。”
“我不亲你。”江昼说,“放骨龙,我不跟你浪费时间。”
季云琅问:“你确定?”
江昼没再说话。等打趴骨龙,就把季云琅绑了带走,反正迟早也要打。
江昼不理他,季云琅也不出声了,只听见一声冲天龙啸,骨龙落到了他身后,大张开嘴,亮出可怖的尖利骨牙。
这下台上都沸腾了,他们只知道新老大能驯服骨龙,却没见过他们的战斗现场。
在上方一阵哄闹声中,季云琅收起自己的剑,朝江昼走近一步,抬手摸他脖上那个颈环,关切道:“害怕吗,前辈?你要是打不过,现在跟我求饶也行的。”
江昼没说话,他驯服骨龙的时候,季云琅还没出生。
季云琅来摸他,他直接抓住季云琅的手没让他收回,拿出绸带来往他手上绕了一圈,把另一端塞他手里,推开他,说:“等着。”
打完再来绑你。
季云琅拽拽手腕的绸带,笑了笑,“好。”
骨龙出场,战况明显比刚才激烈不少,大刀和坚硬的骨架相击,骨龙大张开嘴死死咬住刀身,意在把他的武器甩飞,江昼直接弃刀飞身跃上龙背,从背后抱起龙头,双臂发力,猛一侧身带它整条龙摔到了地上。
他打骨龙习惯把它整条龙从头到尾绑起来,这就需要紧紧纠缠不停抱摔,以此来找机会抓住它的尾巴,绕到身前缠住嘴,让它张不开嘴咬人。
他这打法考验体术,不可避免要在地上翻滚,只是刚开打没多久,他就感觉颈上和手腕上用来隐藏锁灵链的黑雾不停往外泄,炭炭似乎感受到了战斗时的躁动,忍不住要出来了。
江昼皱眉,按理说他不允许炭炭出来,黑雾很难扩散成这样,除非……
下一刻,他就从溢出的黑雾中感受到了季云琅的灵气。
季云琅联合小猫,一起对他做了手脚。
上面观战的人正惊叹他能徒手压制骨龙,见他停了,许多人不满,纷纷喊话,让他再抱摔几次,把骨龙彻底搞晕。
就在这时,震天的虎啸突兀响起,一只黑色巨虎凭空出现在角斗场中央,一爪从江昼怀里拽出骨龙,甩到一边,紧随其后扑过去厮打。
骨龙一看见它,瞬间战意翻涌,怒吼一声和它缠斗到一起。
它们打到了角落,凶兽打架有天然优势,牙和爪都是最好的利器,战斗起来更加狠辣激烈,新老大竟然也有凶兽,这就更有看头了,众人纷纷挪过去,观看一虎一龙激战。
角斗场中央,江昼默不作声从地上起身,盯着自己身上两条卸除伪装的银链,抬眼看向季云琅的方向。
季云琅也在看他,不知看了多久,在对视的瞬间,掌心聚起灵气,把他抓到了身边。
季云琅不说话,攥住他手腕就往外走。
江昼跟了几步,抓起绑在他手腕上的绸带,对他说:“伸手。”
反正都要绑,早绑晚绑都一样。
季云琅倏然停步,说:“师尊,你别怪我。”
江昼刚要开口,下一瞬,只觉得腕上锁灵链异动,熟悉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瞳孔骤缩,猛然甩开季云琅的手,“你……”
季云琅刚被甩开就又抓住他,强行把他拽进怀里,“怎么了?师尊,你用另一张脸骗我这么久,要不是今天当面露出锁灵链,你是不是还不准备让我知道?”
季云琅又对锁灵链做了手脚,这让江昼很愤怒,他强忍住怒意,沉声道:“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和你告诉我是两回事,”季云琅抱紧他,脑袋搭到他肩上,“江昼,你总是不说,让我猜,我猜到了还好,要是猜不到呢?你瞒我一辈子?”
“你知道了,所以我才没说。”江昼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云琅,锁灵链,解开。”
“不解。”季云琅从他怀里出来,牵起他的手,往森罗兽骨殿的方向走,期间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只说,“江昼,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别讨厌我。”
“你这样做,还想我不讨厌你?”
“我没办法了,”他轻声说,“师尊,你忍一忍,我……”
江昼往他屁股上猛踹了一脚,季云琅猝不及防松开相牵的手,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摔了。
他震惊回头,只见江昼已经换上了师尊的脸,原本胡夜打架时弄脏的衣衫也被褪下,丢在了脚边。
这么对上师尊,季云琅莫名有些心虚,移开了眼,他拍拍自己刚被踹了脚印的屁股,又过去牵上江昼,“你踹我了,消气了吗?”
江昼没理他,无声表示,你说呢?
到了森罗兽骨殿,原本被砸坏的地方季云琅已经全部修整了一遍,但还是能看出砸过的痕迹,江昼环视一圈,知道了他在不久前来这里发过脾气。
为什么?因为自己说了讨厌他?
季云琅把他带进内殿,关好门,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灰的衣服,当着他的面脱下来,又从乾坤袋里找出一件换上。
他换衣服,江昼就盯着他看,季云琅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穿衣的手停了一下,眼神往榻上飘,就差问他一句,师尊有没有兴致,你要是有,我就不穿了。
江昼不再盯他,走到桌前,看着满桌的酒菜想,季云琅这是早就盘算好了,准备得这么齐全。
季云琅换好衣服走近,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道:“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给师尊做过饭,你吃一些,吃过了,念起我的好,就别讨厌我了。”
江昼心说念你什么好,吃你饭最多的时候就是那五年被你用锁灵链束缚住,现在故技重施,想让师尊说什么,夸你吗?
江昼不理他,季云琅强行按着他在桌前坐下,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自己坐到他对面。
无声对视片刻,季云琅出声了,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平和道;“专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师尊别一口也不吃。”
江昼垂眼,扫过面前这些菜,季云琅又开口:“求你了,师尊。”
江昼动筷了。
季云琅松了口气,给自己倒酒,看着江昼吃菜。
全是江昼爱吃的,他想,过去在宅子里,江昼总是会吃很多,不同于那时候为了应付他而多吃的饭,季云琅可以肯定,这几道是他的真爱。
以前荷花酥摆在桌上,就算他不催江昼,江昼也会主动去拿着吃,有时嘴角沾了糕点屑,他就过去帮师尊抹掉。
红枣粥热气腾腾,肥糯香甜,樱桃肉山药酥烂软嫩,回甘鲜香,笋鲜、三丝爽口,葱泼兔咸辛,虾橙脍甜酸,藕粉桂花糕清甜软腻,就是有点粘牙。
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摸透师尊的脾气,却很了解师尊的口味。
此刻江昼再尝到熟悉的味道,会不会念起他的好?
他正盯着这些菜出神,就听江昼小声道:“虾好吃。”
他惊喜,正要接江昼的话,紧接着就听江昼继续说,“粥也还行,其他都一般,尤其是兔肉,这么多年还是老毛病,咸得要死还自我感觉良好,他放这么近,难道要跟以前一样逼我全吃光?”
“意思意思吃两口吧,江昼,他都求你了,他要是敢逼你吃完,你就摔筷子。”
季云琅惊疑抬眼,眼睁睁看着江昼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把筷子伸向那道他并不喜欢的、咸死的兔肉,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昼跟他对视,目光平静,无声询问:有事?
季云琅垂眸,把离他远些的虾推近,葱泼兔换到自己这边,想了想,把荷花酥和桂花糕也换了过去,接着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拿起筷子对着兔肉猛吃,低下头喝酒。
他一个人吃上了,江昼就可以顺理成章不吃了。
又等了一会,季云琅一壶酒喝完了,去拿新的,当着江昼的面拿出几包颜色诡异的药粉,一股脑往里倒,倒完晃了晃,又自顾自地喝。
过了片刻,又听见江昼小声道:“他往酒里放那么多药干什么?他生病了?那也没有用酒配药喝的,又想闹什么脾气,把自己身体喝坏让师尊心疼?”
“用烂的老招数,到时候还不是自己难受,他喝了两大壶,肚子会不会疼?不想让他喝,但是也不想理他,江昼,别去阻止他,你过去他一定会灌你,他就是这种人,这就是他的乐趣,他愿意闹就让他闹,疼死他。”
江昼说完,仍旧面不改色吃饭,季云琅抬起酒杯,想喝,又放下,停了片刻,对江昼说:“师尊,我刚才放进酒里的,是春.药。”
江昼:“嗯。”
原来是春.药,那就证明没生病,配酒也不会喝坏肚子,是春.药而已,春.药,喝春.药是为了……
江昼夹菜的手一顿,猝然抬眼。
什么药?
季云琅已经撑着桌子站起了身,他喝了很多混药的酒,上了脸,面颊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那双紫眸变得水润润,眼底蕴满春意,隔着桌子望向江昼,轻声问:“师尊,吃好了吗?”
“……”
第085章 太吵了
江昼没吃好, 可季云琅才不给他机会拒绝,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起来摔到榻上,紧接着就扑上来寻他的唇。
季云琅身上滚烫,呼出的气息很热, 混着酒气, 江昼躲闪不及, 被他掰着下巴强吻了好几下。
季云琅嫌他不张嘴,捏了捏他的腰,抱怨道:“这么不热情,师尊, 我很难受,你能感觉到吗?你亲亲我。”
江昼想让季云琅先起来, 还想问季云琅为什么给自己下那么多药,可现在他被锁灵链束缚着, 季云琅轻易就能按住他让他不能动弹。
“云琅,”他挣了挣手腕,开口,“喝那么多药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季云琅药性上了脑, 整个人看起来都懵懵的, 垂下眼来跟他对视, 讲话的语调也黏腻。
“你不肯要我,师尊, 你对我没兴趣了, 我又不敢给你下药,怕你生气, 只能自己喝了……”
说着就低下头,狠狠亲了口他的嘴唇, 眼神缱绻之余添了几分凶狠,撕拉一声扯坏他的衣服,直白道:
“我想跟你做,江昼,我们都多久没亲热了?既然你不想要我,那我就来,我让你舒服了,你才会更喜欢我……别乱动,你又反抗不了,反正你也不是哑巴,一定比以前更会叫……”
提起这个,季云琅手一边去捏他,一边自语。
“对啊,你比以前会叫了,师尊,那你多叫两句好听的,我让你更舒服,好不好?”
他脑子不清楚了,下手力道也没轻重,捏得江昼疼,还嫌江昼一直没反应,脑袋埋到他颈间,惩罚似的重重咬了一口,骂道:
“真不乖,师尊,我都这么难受了,你摸,你不是该跟我一样难受吗?你能不能快点好?一点也不给面子。”
江昼:“……”
有病吧。
现在情况特殊,季云琅又不理智,江昼不跟他硬碰硬,开口,“云琅,你……”手轻点,师尊就能有反应了。
没说完,季云琅已经给他打上了“不给面子”的标签,此刻抓来自己还剩半壶的酒,掰起他的下巴给他灌,边灌还边嘀咕。
“我知道了,师尊。我喝了药,你没喝,所以只有我一个人难受……那你也喝,全喝光,我们一起难受。”
江昼的确被他灌得难受,几次都差点呛到,终于喝完了最后一滴,季云琅把酒壶一摔,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低下头来吻他。
这下有了药力加持,江昼变得很给面子,季云琅满意了,把自己跟他蹭到一处,抓进手心侍弄。
“师尊,”他轻声问,“喜欢吗?”
江昼现在看见他就烦,偏过脸,不出声。
他这反应刺激到季云琅了,手上力道猛然加重,两人一起疼。
“云琅,”江昼带着喘息开口,“别闹了。”
“我没闹。”
听见他说话,季云琅出声反驳,手却跟着松开了,坐在他腿上看他,低着头道:
“我喜欢你,师尊,想和你亲热,害怕你不要我了……我之前说喜欢胡夜、要跟你分开,都不是真心的,我就是想让你生气,来罚我……可我只想让你罚,不想被你讨厌,你懂不懂?能不能明白?”
他这么说了,江昼自然明白,沉默片刻,开口,“那你跟我道歉。”
“好,”季云琅答应得爽快,低下头来吻他,软声道,“对不起,师尊,我以后不说那些话了,你别讨厌我。”
江昼心里舒坦些了,刚要让季云琅松开他,又突然感觉腰上一疼,季云琅拧了他,说话也不再软声软气,恶狠狠道:
“我跟你道歉有什么用?反正你也不爱理我,你已经讨厌我了,还是得让你舒服,你不舒服,不会原谅我。”说着,就又去捏他。
江昼说:“我原谅你了,你松开我,好好说话。”
季云琅不放他,此刻江昼身上药性发作,季云琅还故意刺激他,一来二去就跟着不对劲了起来。
季云琅感觉到了,故意低下头来他耳边亲,边亲边说:“你喜欢了?我一会儿让你更喜欢,好不好?你别讨厌我了。”
江昼:“我不讨厌你了。”
季云琅笑,柔声道:“又开始委曲求全了,师尊,没事,你接着讨厌,我会让你喜欢的。”
江昼重复:“云琅,我不讨厌你了。”
“嗯,”季云琅应声,手在他身上摸索,自顾自道,“师尊以前不爱说话时就是这样,为了敷衍我,什么违心的话都能说,我还没哄你,你怎么就不讨厌我了?”
他善解人意,补充道,“你不用这样的,师尊。”
江昼:“……”
江昼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憋得胸口生疼,简直烦死他了,季云琅坐在他身上,想扯他衣服,他冷着脸,猛然用力,将季云琅整个人在腿上重重颠了一下。
季云琅被他颠得一惊,像是突然恢复了片刻清明,看向他,“师尊,我……”
江昼颠他那下就是为了泄愤,此刻偏过头,不想理他。
季云琅神色黯然,低下头,其实他清醒些了,可以不再按着江昼,可江昼这样,他心里依然不舒服,正想着要不要继续,耳边就又传来江昼极其微小的声音。
“他到底有完没完?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听不懂人话,还敢拿以前来说事,都说了不讨厌他,不讨厌他,非不进耳朵,喝两大罐春.药喝傻了?有病。”
“不光徒弟有病,江昼,你也有病,陪他胡闹什么,就不该让他认识胡夜,不该让他有机会闹这些事。”
“怎么才能让云琅忘了胡夜,脑子里只有师尊?毫无办法,毫无办法,这是你应得的,江昼,让你放任胡夜调戏他,让你当初跟他说什么‘放弃你师尊跟了我’,这下好了,活该,你这辈子都不能独占徒弟了,你要吃一辈子的醋!”
听他说到要“一辈子独占徒弟”和“吃一辈子醋”,季云琅坐在他身上,怔怔看着他的侧脸,脸直接红到了耳根,这回不是药性,是害羞。
江昼偏着脸不看他,什么也没注意到,又说:“手呢?怎么不动了?给师尊灌那么多药,灌完就不管了,还口口声声让师尊舒服,这就累了,真没用。”
季云琅默默动起来。
江昼偏回脸来,冷淡地瞧了他一眼,见季云琅低着头不看自己,干脆什么也没说,又把脸偏了回去。
他忍着喘,心想,“小小徒弟,手上功夫倒也还行,现在话还算少,不烦人,知道先让师尊舒服,哪像以前……”
季云琅突然手重了些,江昼闷哼一声,刚偏过脸就对上徒弟亲吻来的唇,季云琅“啾啾啾”亲了他好几下,轻声道:“舒服吗,师尊?师尊喜欢的话叫出来,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提,别闷在心里,好不好?”
江昼淡声道:“没有。”
季云琅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季云琅自己身上药性更强,此刻却完全不顾了,沉默着卖力讨好他,听江昼在耳边滔滔不绝。
“刚说你不烦,又来问了,跟以前一样,师尊舒不舒服你不知道?”
“答了舒服是不是还要说出哪儿舒服、怎么舒服、为什么会这么舒服、谁让你这么舒服的,我要是答出来还好,答不出来呢?又给你机会闹了。”
“烦死了天天问问问,就这样还想跟师尊成亲,要跟师尊厮守一辈子,那你就该乖乖软软地向着师尊,别搞这些师尊不喜欢的事,把师尊哄好了,师尊自然愿意跟你成亲,至于现在,你就是哭着求师尊,师尊也不会……”
“师尊,”季云琅开口,跟他聊,“我给你的良辰吉日的册子,你看了吗?”
“嗯。”
“那你有没有选好日子?”
江昼:“再说。”
季云琅凑过来亲了亲他嘴角,轻声道:“再说是什么意思?夫~君,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我成亲?”
季云琅不是第一回这么叫他,从前每次提到成亲,徒弟都要凑到耳边来喊一声。
江昼爱听,只这一声就能被哄好,此刻不跟他冷脸了,回道:“日子一起挑。”
季云琅很高兴,弯起唇,“好~喜欢你,师尊。”
“嗯。”
“师尊也喜欢我,对不对?”
江昼说:“喜欢。”
季云琅又问:“那师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第一次亲热吗?还是那五年里的某一次?”
江昼:“不记得了。”
季云琅不满意他这个回答,却也没再追问,默不作声抱着他,听江昼在耳边说:“磨人的小徒弟,厚脸皮的小徒弟,肯定又想说什么‘感情都是睡出来的’。”
“这种话真难听,非要这么问,不就是觉得师尊以前一直不喜欢你,是跟你睡得久了才动心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师尊很早就喜欢你了,就算不睡也没关系,也就是我那时候没机会跟你好好说话,不然都不用等到舌灿莲花,单单酝酿好在你耳边叫上几声夫君,爱徒又当如何应对?”
季云琅:“……”
江昼:“也就是想想,我才不叫,我是师尊,怎么能那么叫他?云琅爱叫就让他叫,乖乖叫上一辈子……”
季云琅猛然抬起头,“不行!”
他还等着师尊成亲后也能这样叫他,江昼怎么能一辈子都不叫?
江昼莫名其妙看着他,“什么?”
“……”
季云琅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这时候对师尊说,没想到吧,你已经舌灿莲花很久了。
他从江昼怀里出来,也不摸他了,坐到榻边思索。
江昼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这几天用药太猛,讲话直接错乱了?心里想什么都往外说,自己还发现不了。
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季云琅是爱听,可江昼还能好吗?要是以后都这样,也太……
正想着,耳边就又响起说话声,“不行?谁不行?师尊明明很行!干嘛我一问完他就走了?”
季云琅:“……”
“手也不动了,也不管师尊了,明明是他先给师尊灌的药,他这样子难道真觉得我不行了?”
“他是不是误会了,我这么久不跟他亲热是有原因的,只是没兴致,不是身体有问题。”
想着,江昼就在身后踢了踢他的屁股,明示他,师尊还没完事,快回来。
季云琅没动,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果不其然,下一刻,耳边又炸起了叽叽喳喳的讲话声。
“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理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觉得我不行了?”
“不就是没好好疼爱他,不就是对他冷淡了点?说了那是没兴致,不是身体原因!”
“难受,被灌了春.药,难受,云琅还在房里,总不能自己弄……江昼,你真可怜,你要被徒弟下的药憋死了。”
“浪荡的小徒弟,你要是现在过来,师尊一定好好疼爱你,让你知道师尊有多行。”
“你过来啊,干嘛干坐着不动,嫌弃师尊了?觉得师尊不行了?以后都不愿意跟师尊亲热了?凭什么?云琅,师尊数三个数,你要是乖乖回来,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要是不回来,就别怪师尊……”
“师尊。”季云琅脑袋要炸了,忍无可忍,也不管江昼会不会尴尬了,直白道,“你太吵了。”
江昼猛然噤声。
江昼猛然噤住自己的心声。
江昼:“现在呢?”
季云琅:“……不吵了。”
江昼面色平静,扯过一旁的被子来盖住自己脑袋,“哦。”
季云琅刚松了口气,下一瞬,耳边再度炸起急促又抓狂的讲话声,“他嫌我吵,为什么?我全说出来了?我说了多久?他听到多少?”
“江昼,你是师尊,真不稳重,真丢人,你如今在徒弟心里是什么样子,你敢想吗?你不敢想!”
“不敢想就别想了,江昼,放弃吧,歇息吧,谁知道你现在是在想还是在说,会不会传进徒弟耳朵里……云琅,你在听吗?”
季云琅:“没有。”
江昼:“哦。”
这次是真的彻底安静了,季云琅想,大概是因为江昼意识到了,能藏住。
他转过身来,一句也没提,也不笑话江昼,隔着被子抱住他,问:“师尊,还想要吗?我帮你……”
话还没说完,江昼膝盖一顶,把他顶下了床。
江昼脑袋蒙在被子里,说:“你先出去。”
季云琅:“……”
他不靠近床榻,找了个角落待好,“我喝的药比你多,现在这样不方便出去,师尊。”
江昼沉默片刻,掀开被子,一边整理自己衣服,一边说:“那我出去。”
“你这样也不能出去,”季云琅视线向下,瞧他,“都没完事呢。”
江昼动作一顿,站在床榻旁不动了。
季云琅故意窝在角落跟他离得远,不让他烦心,两人都用了药,衣衫不整,在房里沉默。
季云琅喝得多,药效厉害,还没怎么被照顾过,此刻全身都燥热,呼吸也一声比一声重。
江昼听在耳朵里,知道他难受,看了他几眼,说:“过来。”
季云琅闻言望向他,眼睛悄悄一亮,又心想,直接过去显得自己太急,要不要矜持一下?
正想着,江昼就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第086章 害羞
江昼走近了, 季云琅靠在墙边主动伸出手,想让师尊牵自己。
江昼没牵他,顺势把他抵到墙上吻。
两人都喝了药,身体本来就敏感, 唇舌勾缠间, 季云琅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整个人贴到了他身上。
“师尊……”接吻的间隙,季云琅轻喘着叫他,故意在他身上蹭,轻声问, “你要我吗?”
“嗯。”江昼托着他的臀,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手隔着衣料掐了满掌的软肉。
季云琅双腿顺势环上他的腰,被他掐得心里颤, 刚要说些调.情的话,江昼就好像失了力气一样,俯身把他放了下来。
季云琅惊讶:“怎么……”
“没力气了,抱不动你。”
江昼把戴锁灵链的手腕伸到他面前。
“……”
季云琅当即给他解开新加的那层束缚, 让师尊有足够的力气来抱他。
可江昼还不动。
季云琅现在很急, 也懂江昼的意思, 想让他把锁灵链完全摘下来。
他主动去抱江昼,整个人往他身上挂, 在他耳边呼着热气, “你别欺负我了,师尊, 我难受死了。”
江昼问:“不解开?”
季云琅转移话题,一边摸他, 一边亲吻他,“喜欢你,师尊。”
江昼没再多说,抱起他丢到榻上,拿出绸带来绑住了他两只手腕。
绑了漂亮的蝴蝶结,季云琅喜欢,配合他一层一层褪自己的衣衫,问:“师尊不急吗?你直接撕就好。”
江昼脱掉他的上衣,在他胸口亲了一下,“不急。”又说:“怕你难受。”
季云琅笑,赤着脚踩他,“师尊怎么样我都不会难受。”
又说,“你硌得我脚心都疼,师尊,真的不急?”
江昼知道他乾坤袋里有东西,全倒了出来,盯着那些瓶瓶罐罐沉思。
季云琅见他不是很懂,起身坐进他怀里,用被绑着的双手一个一个拿起来跟他讲。
刚讲没几句,江昼就听烦了,堵住他的唇,把那些助兴的东西全丢开,只留一个小瓷瓶在手心。
江昼这下有些急了,季云琅让他亲得意乱情迷,“师尊,你先……!”
季云琅之前被他用手弄过,此刻还算接受良好,但手上功夫看不出什么,他怕江昼一会儿亲身上了不得章法,于是在接吻的间隙开口:“师尊……你稍后,记得慢些,不要莽撞,不然你会疼。”
又体贴道:“不用顾及我,师尊先让自己舒服……!”
江昼故意使坏,逼他出声,亲了亲他的脸说:“放心,让你舒服。”
又吻到他耳边,提醒道:“这里隔音不好,你声音别太大。”
季云琅笑,偏过头跟他蹭了蹭脸,“师尊这么厉害,还能让我大声叫?”
“嗯,”江昼托了下他的臀,手掌拍上去,发出清脆的响,“还能让你哭。”
这话是在调戏人,季云琅听得脸红扑扑的,心里更爱他了,弯起唇,甜甜道:“那等你把我弄哭,师尊。”
后来的确哭了。
季云琅第一次哭,不是自己想,是单纯被逼出了眼泪。
他之前说的话江昼完完全全、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说好了慢一些,不要莽撞,他偏不。
季云琅无所谓自己怎么样,江昼舒服就行,于是他没吭声,就那么盯着江昼,被他来来回回地摆弄。
他全身颤,眼尾水润润的,泪自己就出来了。
第二次哭是委屈,江昼在经过长达半个时辰的摸索后终于成功,并且从中享受到了独特的乐趣。
他得了趣,就有心情闲聊了。
他问季云琅,舒服吗。
季云琅说,舒服。
他嫌季云琅答话干巴巴的,一点也没有之前的甜腻,让他重新回答,不答,师尊就不让他舒服。
季云琅嘴硬,坚决不答,于是他停了。
季云琅在这时候才能松口气,身体放松了,面上却要装得难耐,软声求道:“师尊……”
其实心里在想,江昼千万不要体谅他,多停一会儿,多问几回,不用这么急着让他舒服,他真不急。
可师尊实在太体贴他了,一看徒弟这么听话,乖乖撒娇,就想着要让他更舒服。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整个时辰里都没有停过,再没问过他舒不舒服这种话,也就没给季云琅任何放松的机会。
季云琅浑身难受,药都被江昼吓得不起作用了。
但是他要陪着演,他知道江昼喜欢了,在他耳边说了很多情话,腻腻歪歪的,戳人心窝,就冲这些话,季云琅都能再陪他一天一夜。
可江昼刚讲完情话没多久,就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停在一个自认为徒弟最难耐的地方,让季云琅给他解开锁灵链,不解,就让他受不了。
原本江昼还说些情话,季云琅即便身体不舒服,心里也甜蜜。
可现在他威胁人,不光让他难受,嘴上说的话还不好听,季云琅忍了那么久的委屈直接倾泻而出。
他不想陪着演了,红着眼瞪江昼,说:“你放开我。”
江昼了然,舒服哭了。
他亲掉季云琅流出的泪,轻声道:“云琅,解开锁灵链。”
他补充:“不然,师尊让你接着哭。”
季云琅:“……”
季云琅开口,“你伸手。”
江昼伸手,季云琅先把锁灵链给他解了一半下来,“师尊,我不想了,你答应不继续,我就给你解开。”
江昼:“可以。”
季云琅把锁灵链解下来,准备戴到自己手上,可他双手还被绑着,只能给江昼,说:“给我戴上。”
江昼给他戴到了脚腕上,然后攥着,把他翻了个身。
季云琅回身看他,“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江昼意犹未尽,不愿意放他,回道:“骗你的。”
季云琅:“师尊,你靠近一些,我跟你说个秘密。”
江昼手撑在他身侧,从身后靠近,先跟他接了个吻,柔声道:“你说。”
季云琅亲了亲他耳朵,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我也是骗你的,我一点也不舒服,你技术真的很差,江昼。”
“……”
季云琅说完,心里舒服了,准备等江昼自我怀疑,放开他。
都这么亲热了,也不怕江昼会再不理他,过会儿来鼓励一下就行。
正想着,江昼就轻轻掐了一下他大腿,吻他耳朵,温声道:“云琅,不要害羞,师尊不欺负你了。”
季云琅:“我没害羞。”
江昼:“嗯。”
江昼俯身过来,夸他:“真可爱。”
季云琅想跑,又被他掐着腰不能挣脱,停了停,像是妥协,脑袋砸到被子上,“行吧。”
见他藏起脸来不好意思看师尊,江昼问:“真的害羞了?”
季云琅:“嗯。”
季云琅:“好羞。”
江昼心里满意。
乖乖的小徒弟,可爱的小徒弟,不过稍稍疼爱一下,就羞成这样,这下他肯定知道师尊有多厉害,再也不会觉得师尊不行了。
江昼,你真行。
后来天黑了,江昼要带他去外面看星星,季云琅趴在床上不想动,他问:“师尊尽兴了?看完星星回来还要吗?”
江昼刚穿好衣服,见他还半挂着衣衫趴在床上,过去朝他臀上轻拍了一掌,“不要了。”
“哦。”季云琅闭上眼,作势要睡,“那我歇了,师尊自己去看星星吧。”
“?”
江昼又拍了他一下。
季云琅仍旧蔫蔫的,不动弹。
江昼只得把他抱起来,翻出衣服来给他穿。
季云琅睁眼看他,问:“你干什么?”
“去看星星。”
“不想看,想睡觉。”
江昼自顾自给他穿衣服,问:“你不好奇,为什么有星星?”
“你在沙牢里关着人干活。”
江昼:“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季云琅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不让他给自己穿衣服,腻声道,“我累了,师尊,我们睡觉吧,星星明晚再看。”
江昼不答应,坚持要给他穿衣服,连拖带拽把他带了出去。
继太阳之外,天上又有了星星,外面已经聚了不少八方域人在看,江昼牵着他,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寻了棵高大的秃枝树坐上去。
这个视角能看到远处的角斗场,那里早已休战,也不知道黑虎和骨龙什么时候打完的。
季云琅坐下顺势靠到江昼肩头,眯起眼看天上整片亮闪闪的星河。
“师尊,”他说,“八方域有星星了,你要不要写信告诉爹娘?”
听到这话,江昼偏头看他,“你想找爹娘告状?”
“不是,”季云琅搂住他胳膊,“师尊这么厉害,一个人就有办法建设八方域,我告什么状?只能跟爹娘夸你。”
江昼:“嗯。”
江昼话还是少,季云琅想问他能不能多说些,倒也不用跟今天一样叽叽喳喳,稍微活泼一下就好。
可他怕江昼尴尬,不敢问,于是叹了口气,抱他胳膊抱得更紧,跟以前一样,主动找话说。
“师尊,你那天趁我不在,对宋扬做了什么?”
“鸽子带回来的竹筒不干净,”江昼说,“沾了云晏的血肉,鸽子落到柜上,血渗进去,柜子里恰好,有你上次撒剩下的药粉。”
“所以宋扬又异化了?”
“嗯。我来的时候,他正在试图撞开柜门。”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来?”季云琅嘀咕,“肯定不是为了找我。”
“我来,是要杀宋扬,恰好碰上,就直接动手了。”
“果然不是找我,”季云琅说,“你真凶,江昼,杀人不眨眼。”
江昼揽住他的腰,抱到了腿上。
借着不久前的余韵未过,直入正题。
季云琅手攀在他肩上,不解道:“你不是不要了?”
“嗯,”江昼在他侧颈轻轻咬,“在房里不要了。”
没说在外面不要。
季云琅没忍住,被他气笑了,“江昼,你真是……”
他说再多遍江昼也不会反思自己,只会觉得徒弟又害羞了。
季云琅没办法,只得开口指导他。
江昼嫌他烦,没说两句就堵住他的唇,季云琅见缝插针,在接吻的间隙坚持要多说几句。
指导得多了,江昼生气,僵着脸问,“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
“……”
季云琅:“你是。”
季云琅:“我不说了,师尊别生气。”
江昼:“嗯。”又亲亲他,“说点别的。”
季云琅沉默,他知道江昼想听什么,他刚才在房里配合江昼,没少昧着良心夸赞他,每次一说,江昼都会变得更兴奋。
可季云琅现在说不下去了,正是因为他念了很久想跟江昼亲热,这时候心里才会委屈。
江昼太糙了,太笨了,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根本不在意他,指导几句还给他脸色看。
他不管了,偏过头,默默承受。
疼就疼吧,起码是在跟师尊亲热,而且江昼舒服,这就够了,季云琅一想到师尊舒服,自己心里也就跟着舒服了。
只是他现在没了精力,不能像在房里那样甜腻腻地叫,也不知道江昼还喜不喜欢。
事实证明江昼喜欢,把嘴硬的小徒弟一点点玩弄得乖巧粘人,是他今晚的一大乐趣。
季云琅被他闹得受不了,迫不得已又陪着演了起来。
等师尊终于尽了兴,抱着他亲吻,他才在心里自我安慰,不管怎么样,做完后江昼显然更喜欢他了,那也挺好的。
两人回房休息,进门后边亲吻边黏黏糊糊地上了床,季云琅是真累了,环着他的脖颈,边亲就边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间恍惚听见江昼在他耳边轻声讲话,夸他可爱,浪荡,招人喜欢。
又说让他好好休息,明天早点醒,师尊现在特别喜欢他,决定空出一整天的时间来疼爱他,弥补两人这么久没有亲热的空档。
季云琅:“……”
一整天?
他睁着眼在榻上思考了很久,半夜,默不作声从江昼怀里出来,下床,走了。
第087章 不用羞
刚有了太阳没多久, 八方域人还没学会早出晚归的正常作息。
季云琅半夜走在外面,总能迎面撞上不少闲逛的人。
有人想上来跟他搭话,季云琅都摆摆手拒绝了,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应付人, 现在只想找床来睡觉。
他今晚明明该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为什么要跑出来?
季云琅想想, 觉得心里悲凉,还能为什么,怕江昼太热情,明早真的抓着他不放, 疼爱一整天。
他明明盼了很久,现在却沦落到从师尊怀里落荒而逃。
都怪江昼, 笨死了。
江昼睡了他的床,他准备去找江昼的床睡, 正要启步去师尊住的洞穴,就注意到前方几个拉扯的身影。
是楼沙和他的几个伴侣,他们满脸焦急,步子越来越快。
季云琅远远看到, 脚步一转, 跟了过去。
他离得远, 隐隐听他们提到“沙牢”。
沙牢里现在关得全是仙洲人,除了那群五大派的小辈, 就是江昼不久前带回来藏在黑雾之后的人, 楼沙过去要找谁?
季云琅跟在他们身后,到得晚, 刚进沙牢就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肉气息,前方传来阵阵惨叫。
楼沙在对人动刑。
他动别的人季云琅管不着, 可听声音的方位,他动得是沙牢最里面,江昼藏起来的那批人。
江昼需要这批人干活,要是楼沙把人杀了,江昼那里不好应付,生气了可能要他命。
季云琅总不能为了保他性命,再去跟师尊闹腾。
他到时,牢房前已经围了不少八方域人,仔细看,发现都是陪在楼沙身边的,他的那些“宝贝儿”们。
原本被黑雾笼罩的牢房不知怎么从侧边缺了一块,露出不宽不窄的缝隙,恰好可以让人窥见里面的景象。
此刻,一个仙洲人正侧着身卡在缝隙里,他只有左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胳膊已经被切掉,不停地向外喷血,那一声声惨叫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楼沙被这群八方域人围在中间,溅了满脸血,他蹲着身,一手握刀,一手抓着那个仙洲人的断臂,嘴里哼着诡异的小调,准备继续切割掉他的左腿。
季云琅拨开人群走近,叫了他一声。
楼沙应了声,没回头,刀子已经切进了那人大腿根,对季云琅说:“你来得可真慢,大老远就看到你了。”
边说着,边在那人的惨叫声中稳稳切割。
季云琅没离他太近,防止血溅到身上,垂眸看着他刀锋和那人血肉的连接处,问:“仇人?”
楼沙猛地往下一切,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丢掉刀子,手指扎进伤口中向外生撕,舔了舔溅到唇上的血,嘴里发出怪笑。
“不是仇人,这可是神和宝贝儿们的第一个男人,我们当初每天都撅着屁股等他来,刚才看到他,神有几个宝贝儿还忍不住爬在地上脱衣服呢……”
季云琅一怔,“你……”
楼沙说着,自己先陶醉了,他回头叫了一个围观的漂亮男人过来。
这男人衣服乱糟糟,低着头,软着腿,颤抖着身体蹲到他身边,蜷进了他怀里。
楼沙一边撕扯这仙洲人被割开的血肉,一边抬起怀里男人的下巴跟他接吻,他吻得越忘情,手上撕扯的力道就越重,在一声尖利的哀嚎后,手心抓了一大块血肉。
腿没断,那人疼晕过去了。
楼沙丢掉手心的肉,带着满身满脸的血,抱起自己正在亲吻的人,边吻边往沙牢深处走去。
剩下几个围观的八方域人一拥而上,把季云琅挤到了外圈,拽着那人的脚和小腿,齐力往外拔。
那人又疼醒了,惨叫声再度响起。
这样下去,迟早引人过来。
季云琅透过缝隙向里看,剩下的仙洲人全都捂着脑袋,颤抖着窝在角落,他们从头到脚都被锁链束缚,其中几人抖得格外厉害,带得连接在墙上的锁链不停颤动。
江昼关了这么些人在这里,也不知道楼沙的仇人到底有几个。
杀一个还好跟江昼交代,要是后半夜他们待在这里把人杀光,那江昼明天就该去八域逮人了。
季云琅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几小团炭炭的猫毛,飘去拨开黑雾,把这个人从卡着的缝隙里完全弄了出来。
接着,这几团猫毛融入黑雾,补上了牢房的空隙。
可能江昼没注意,让黑雾缺了口,又恰好有楼沙身边的人窥见里面,认出了这个仙洲人,便想法子强行把人拽了一半出来报复。
这个人已然半死不活,再关进去没用,反正江昼迟早得发现
季云琅对面前几个八域的人说:“这个人你们带走。”
楼沙跟季云琅关系近,这几人不管他是不是领主,都会听他的,此刻他们对视几眼,抬起这个人,捡起地上的断肢和血肉,出了沙牢。
季云琅得等楼沙出来,再多问几句,楼沙一向表现得对仙洲不感兴趣,曾经对他直说过,自己一点也不想去仙洲。
这也是为什么季云琅当初跟他走得近,楼沙对仙洲没兴趣,自然不会想着带人出去,那些年季云琅靠他来管人,效果很好。
现在才知道他有仙洲的仇人,还是那种听起来就黑暗的过往。
牢里这群人被江昼关着造太阳造星星,那应该是“阁”里的人,楼沙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有过接触?
他在牢房外思索,没等到楼沙出来,先等到了风洵。
风洵面色阴沉,手上沾着血,他也住在八域,看到了那几个人带回的半死不活的残躯。
风洵走近,无视季云琅,上来就对着包裹牢房的黑雾进行攻击,试图打散它。
季云琅在旁边提醒,“打不掉。”
风洵这才回头看他,问:“你能?”
季云琅摇头,“需要江昼来。他还在睡,你要么去叫,要么等。”
风洵闻言,跟他一起等在了牢外。
白天角斗场,众人都去观看凶兽战斗,唯有风洵还关注着他两人,自然也就知道他们是拉拉扯扯离开的。
此刻季云琅大半夜不跟江昼一起睡,反而跑来沙牢,风洵冷眼瞥他,问:“他终于想通,跟你掰了?”
“没啊。”季云琅疑惑,“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不一起睡。”
季云琅说:“那是因为我床小,江昼很霸道,一个人占了一整张,我没办法,就出来了。”
他瞎说的,可风洵信了,冷声道:“江昼,就是这样的人。”
他说这话时眼神带着恨意,死死盯着被黑雾笼罩的牢房。
季云琅没说什么。
不多时,被楼沙抱进去的那个男人出来了,他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擦脸上的血,见到风洵在,他一愣,转头回去给楼沙报信,有他带路,风洵直接跟了过去。
季云琅瞥了他们几眼,没管,他有些困,在里面被熏得难受,走到沙牢外面待了会儿。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他靠在一棵树旁,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的时候在被人亲,他知道是江昼,睁开眼,对上了胡夜的脸。
季云琅现在吃到师尊了,自然不用再跟胡夜委曲求全,他偏了偏脸,分开唇,直截了当道:“我不想跟你这张脸亲。”
江昼明白。
可他在八方域里不方便顶着师尊的脸乱跑,又随时想亲季云琅,总不能让他忍。
于是他坚持朝徒弟脸颊吻了一下,拍拍他屁股,商量道:“那你在心里多念着师尊,我亲你,你不用回应。”
季云琅一被他拍屁股身体就颤,拿开他的手,“嗯”了一声。
接着,江昼一次性问了他两个问题,一是他什么时候睡醒离开房间的,二是他为什么会在沙牢外。
第一个问题季云琅没办法回答,他说过很多次江昼床技差,江昼不信,还觉得他害羞。
第二个问题不需要他回答,风洵刚才那模样,一看就有满腔的话要跟江昼说。
所以季云琅一个也不答,靠在树上不动弹,指指沙牢,无声表示,你直接进去就行。
江昼点头,刚要进去,就发觉不对,季云琅怎么对他这么冷漠?
昨天刚刚亲近过,现在不说多黏糊,基本的热情总该有。
于是他在走了几步之后对季云琅伸出手,示意他来牵。
季云琅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走近了,没牵,说:“那我陪你进去,一会儿就先走了,要去给你煎药,顺便传信问问神医……”
你昨天那么吵,到底是不是喝药的原因。
这话季云琅没说,说了江昼尴尬。
江昼见他不牵,不太高兴,“云琅。”
“嗯。”听出他语气不满了,季云琅才来牵。
江昼总觉得怪怪的,徒弟明明昨天还在师尊的疼爱下那么乖巧,那么可爱,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难不成一觉睡醒还在害羞?
“云琅,”他说,“今天,我们可以……”继续亲热。
季云琅:“我不一定有空,师尊,你实在想要的话,我尽量抽出时间。你很想吗?”
江昼:“……”
江昼想。
江昼:“还好,你有事就先忙。”
季云琅:“嗯,那今天就先不做了,可以吗,师尊?”
江昼想了想,问:“你要忙什么?”
季云琅不说,因为他根本不忙,是编的。
江昼了然,“还在害羞。”
季云琅叹了口气,“对,我羞死了,师尊,现在不好意思跟你太亲近,你让我缓两天,等不羞了再找你,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江昼只能同意,捏捏他的手,安抚道:“对师尊,不用害羞。”
季云琅:“嗯。”
江昼:“……”
好冷淡。
季云琅虽然跟他牵着手,却走得比他快,离他很远,他把季云琅拽到身边,刚要再说几句话安抚,拐角处就迅疾蹿出一道人影,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江昼心思都在季云琅身上,猝不及防挨下这一拳,接着抬手挡住了风洵砸来的第二拳。
季云琅离得近,拳风从他脸边呼啸而过直朝江昼而去,他直接怒了,虽说胡夜这相貌他不喜欢,可好歹也是江昼的脸,这一拳下去,不知道要丑成什么样。
“你……”他刚要开口,江昼就把他转了个身,朝他背上推了一下,说,“你先走。”
风洵冷笑,“不敢让他留下?”
江昼没理他,又对季云琅说:“云琅,先走。”
季云琅往他被打伤的脸上看,抬手抹掉他嘴角出的血,不情不愿应声:“知道了。”
江昼反应真慢,就这么站着挨打,脸都肿了,难看死了。
他走之前回头,阴恻恻看了眼风洵,风洵跟他对视,扯了扯唇。
江昼不经意侧眸,恰好瞥见徒弟凶巴巴瞪着风洵的模样,心里一甜。
他抬手,摸了摸季云琅脑袋,又把他往外推了一把。
季云琅离开了,江昼启步往沙牢里面走,问风洵:“牢里的人,你看见了?”
“不止看见了,”风洵说,“还杀了一个。”
江昼瞥他,“你杀的?”
风洵:“嗯。”
“尸体呢?”
“带走了。”
江昼直接戳穿他,“那个叫楼沙的变态,是他动的手。你怕我杀他?”
风洵皱眉,“你故意的?先让他的人发现你牢房里关着谁,再放一个人出来,让他们杀。”
江昼不出声,算是默认。
风洵又准备揍他,先沉声道:“你把他们藏了这么久,还专门戴着头套不让我看脸,江昼,那些事,你知道了?”
“嗯。”江昼停在牢房前,盯着面前的黑雾,平静道,“花珈当时,为了从五大派手上留你性命,答应了云晏,带几个八方域人一起,陪五大派的人享乐。”
“你在仙洲待得久了,说话都难听,”风洵盯着他,眼底恨意弥散,“不是陪他们享乐,是被他们奸.污。”
江昼改口:“是。”
风洵不跟他多废话,说:“打开牢门,人交给我。”
“给不了,留他们有用。”
风洵冷冷看向他,“你不杀他们?”
“用完再杀。”
风洵又给了他一拳,这下是捶在心口,沉怒道:“江昼,别忘了我们是要干什么,外面那些人你抓了不杀,理由是他们没上岛,里面这几个你又说有用……当初你要是不离开,不会发生那些,花珈被奸.污,爹娘被杀,都是因为你。杀了所有仙洲人,这是你该做的。”
江昼静默看着他,良久,回道:“爹娘被杀,是因为花珈勾结五大派。花珈遭受那些,是因为他要留你的命。”
“风洵,你当初跟花珈分开,是因为发现他在八方域乱搞,觉得恶心。”
江昼向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后来花珈为了留你性命,又和很多人做了那种事。他做完,保下你的命,强留你在森罗兽骨殿那些年,你是恶心他,恨他,还是爱他?”
“在你眼里,爹娘的死怪我,怪五大派,怪仙洲,就是不怪花珈?”
风洵发出沉重的呼吸,低声道:“我没那么说过。他做过什么,我一清二楚,我恶心他,不爱他。”
江昼从他怀里拿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人皮面具,将那张艳丽的面容送到风洵眼前,“我记得,上回找你的时候,把它扔了,你还踩过,现在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风洵不语。
外人面前当烂泥,背地里藏起来做宝贝,江昼骂他,“你真够恶心的。”
风洵夺过面具,收好,“说这么多废话,你就是不杀这些人。你这段时间到底是在处理感情问题,还是让感情处理你?”
“杀,”江昼说,“不是现在。我留他们有用,用完一个,像今天这样,给你送去。”
风洵沉默半晌,算是妥协,又问:“准备什么时候攻占仙洲?”
“我先安排你见爹娘。”江昼突兀道。
风洵停了停,“行。”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江昼问:“见他们,你不心虚?”
“我既不是花珈,也不是你,”风洵说,“为什么心虚?”
江昼沉默。
他一直因为爹娘的死恨自己,恨花珈,连带着恨苟活的风洵,但在爹娘眼里,家里三个孩子,只有风洵最懂事,也最无辜。
他既不跟爹娘吵架,也没离家出走过,让干什么都默不作声乖乖干。
别看风洵现在跟他商量什么毁天灭地的大计,到了爹娘面前,一个字也不会提。
风洵一过去,就会衬得江昼很坏,做错事,顶撞爹娘,不听话。
江昼冷了脸,当场反悔,“爹娘身体不好,不方便见人,下次吧。”
风洵:“我见了爹娘,说你好话。”
江昼:“下次吧。”
风洵:“说你们好话。”
他补充,“说你和他感情好,很合适。我支持,建议爹娘也支持。”
江昼:“行。”
风洵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的脸,等他打回来。
江昼不打,准备拨开黑雾进牢房里,跟他说:“你先走。”
风洵问:“你白挨我的打?”
“不白挨。”江昼说,“你出去后小心他,打了我,他心疼,会报复你。”
风洵:“想让他心疼,我可以多揍你几拳。”
“还有,”他补充,“你语气不用这么得意。”
江昼:“嗯。”
想起徒弟刚才为了师尊凶巴巴瞪人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得意,风洵要走了,他拽住风洵,问:“你觉得……”
风洵止步,以为他有正经事要聊,“什么?”
江昼眸光温柔,像在回味:“他可爱吗?”
风洵:“……”
风洵:“江昼,你这些年变得,真恶心。”
第088章 真可爱
风洵离开, 江昼拨开黑雾,独自进了牢房。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地图和法器,问他们:“还会做什么?”
这群人里牢门很远,远看只让人觉得他们被满身的锁链禁锢在墙角, 近看才知道, 这些锁链穿透他们的血肉, 锁的是他们的骨头。
江昼专门给他们止了血,让锁链和血肉严丝合缝地嵌连在一起,这种状态下,每活一刻, 都是噬心的疼。
见他进来了,一个人忙扑到他脚边, 用嘶哑的嗓音开口:“我……我会让八方域的土变得跟仙洲一样肥沃,那些黑沙, 我都可以变!我研究过!”
江昼点头,确认过他的身份,不是当初跟云晏一伙的人。
江昼把禁锢他的锁链从墙上拆下来,准备带他到隔壁相连的另一间牢房, 这时, 另一人猛扑过来, “我会……”
江昼叫停他,“一个一个来, 你们人多, 我顾不上。”
这人肩胛和四肢都被锁链穿透禁锢,疼得面容惨白唇无血色, 听到还要等,他绝望地扑腾着四肢大哭出声:“怎么每次都是我等?你杀了我吧!我把会的全告诉你, 求求你杀了我吧!真的好疼啊!”
江昼对他的哭喊充耳不闻,带指定的人进了隔壁牢房,这人动作颤颤巍巍,呼吸粗重,眼神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满足,喃喃道:
“没想到我这就要死了……我会死在八方域,哈哈,我会死在八方域……我死前还在建设八方域……我爱这里!我爱这里!我……”
江昼叫停他,“活干得不好,不让你死。”
这人立时噤声,挂着满身锁链朝他点头哈腰:
“你放心,你放心,我研究八方域这么多年,很熟,超级熟,黑沙玩腻了,我早就想给你们换上新土了……”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的名字当初就是我取的,一大群名字里征用了我一个人的,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哈哈……我要死了!我要死在家里了!”
他说着,就开始手舞足蹈。
江昼将地图在半空中铺展开,扔出那些法宝给他用,边监督他,边问:“做这些事,你在阁里快,还是这里快?”
“那当然是这里,你这些东西,可是八方域的根。”
这人陶醉地抚摸着久违的地图和宝器。
“自从那个姓云的偷走这些,我都多久没好好摸过它们了……”
“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再用它们一回,你找人造星星的时候,馋得我直流口水,我也会造星星,你该让我过来摸它们的……”
“现在也不迟,”江昼说,“造完新土,我给你痛快。”
这人立时噤声,牢房里陷入长久静默。
和以往一样,江昼清晨来,待到夜晚血月出现。
这人经过长达一整天的工作,耗干了自己的灵气,结合法器和地图,为八方域造就了新的土壤。
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来做这些,他短短一天就面颊凹陷,呼吸虚弱,瘫在地上,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江昼盯着地图上流转的灵光,问:“和星星一样,要等第二天,自然出现?”
“没、没错……”
这人说话都困难,却瘫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笑,“哈哈!八方域是我的!我死前还在建设它!就算死了……”
说到死,他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含泪,惊慌地看着江昼。
“其实我、我不止会造新土的,你们要不要新的植被?新的河流?新的风?新的雨?全让我来给你造,行不行?”
“不需要。”江昼说,“你全做了,外面那些人,做什么?”
这人痴迷地看着那些宝器,泪如雨下,“我想多摸摸它们……”
江昼问:“这么多年,没摸够?”
“摸不够,摸不够……这里面有我的心血,八方域就像我的孩子,八方域是我的,我才是最懂它的!”
“上一个人也这么说。”
江昼坐在一旁,把刀横放到腿上擦拭,“你这么爱它,就该好好建设,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在仙洲有家人吗?”
“有,我成亲了,还有两个孩子,很可爱……”
那人兴奋地勾起唇,“你会让他们给我陪葬?太好了,太好了,最好把他们也抓过来,孩子们还没见过我们的第二个家,我们可以一起死在这个家里!”
江昼拿出纸笔来让他写了住址,说:“等你死了,我把你送回去。孩子多大,经不经吓?”
他急忙道:“孩子才五岁!你可以带过来杀了,别吓他们!”
江昼点头,“留你全尸。你为什么死,我也会告诉他们。”
这人慌了,“你不能说!你要么让他们死,要么什么都别告诉他们!我爹娘……我媳妇儿……我孩子……都不能知道这些,除非他们死,除非他们跟我一起死!”
“他们不会跟你一起死,”江昼说,“你敢做,就别怕你家里人知道。”
他擦了大半天的刀,刀尖锃亮,猛一下扎进这人脖颈,缓声道:“被你们送进八方域的这些人,他们在仙洲也有家,这些事,我不但会讲给你的家人,也会讲给他们的家人,到时对方会不会找到你家寻仇,看命。”
他抽刀,盯着上面带出的血,“不只你,‘阁’里的所有人,都会这样安排。”
刀抽出的瞬间,这人脖间鲜血喷涌,瘫软在地上大笑,“好啊,你去阁里把他们都抓过来,我们活着一起快活,死当然也要一起死!哈哈!一起死!一起……”
他猝然噤声,脖子一歪,彻底断了气。
牢房里血腥气浓重,江昼收好东西,忍着恶心收拾了这人的尸体,带到他所住洞穴附近的另一个洞中。
这里洞口狭窄,内里却无比开阔,最里侧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炸弹,剩余空间整整齐齐摆放着近千口棺材。
江昼随便掀了一个空棺材,把这人的尸体放进去,再将写有他家住址的纸张贴到棺盖上,用灵气加固。
洞里已经有了不少这样贴了纸条的棺材,江昼环视一圈,转身出洞。
洞外红月高悬,星河漫天,目之所及仍是无垠的黑沙荒漠。
他沾了一手的血和满身腥气,在八方域沐浴不方便,他其实该用灵气洗净全身,再去见季云琅,不然徒弟那么讲究,见到他这样,绝对要嫌弃。
可他没洗,就这么带着一身血去找了季云琅。
季云琅一整天不见江昼踪影,煎好的药、做好的饭都摆在外面新造的大石桌上,他百无聊赖,一个人坐在石桌旁看星星。
偶尔有嘴馋的八方域人过来想尝一尝菜,季云琅不让,说:“做给你们老大吃的,你们一人尝一口,尝完了,他吃什么?”
那些人被拒绝了,又不敢跟他抢,面上挂不住,其中一人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恶声道:“我们饱了!谁稀罕尝!”
“你们为什么饱,还不是我让你们来吃饭?明天开始,不帮着种菜,都没饭吃。”
“你!我们哪会种菜!”
“不会就去学,”季云琅指指身后,“那么多人都会了,他们学得会,你们不能?”
这群人一个个摆手说“不学”“不稀罕”,唯有一人,黑脸微红,挠挠脑袋,“嘿嘿”两声蹲到桌前,凑到季云琅身边,不好意思道:
“领主,要是你教,我就跟着学,到时候你的小嫩手儿握着我的手,我一偏头就能闻到你又香又软的脸蛋儿,就跟热乎的大饼一样,那多幸福啊……嘿嘿……”
季云琅微笑,“你回头。”
那人看他的笑看直了眼,呆呆点头,愣愣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腿,抬头,恰好跟背着大刀满身血气正垂眸看他的老大对上视线。
而老大身后,原本跟他一块儿的那些弟兄早跑没影了。
这人什么也没说,扭过头来,最后留恋地看了季云琅一眼,把身体团成一个球儿,都不用等老大动脚,自己猛一发力,咕噜咕噜滚远了。
季云琅捏捏自己脸,问江昼:“像大饼吗?”
江昼坐到他身边:“尝尝。”
说着,朝他侧颊咬了一口。
季云琅嫌弃他一身的血,往旁边挪,刚挪一步,就被江昼揽着腰带了回来。
江昼要吃饭,季云琅不准他碰筷子,夹了两口喂给他,实在忍无可忍,指尖溢出灵气准备给他清洗干净。
江昼问:“嫌脏?”
“不是我嫌,”季云琅瞥他,“是真的脏,你干嘛这样来搂我,故意的?”
江昼:“嗯。”
又补充,“故意的。”
“……”
也就胡夜这么糙,师尊才不这样。
季云琅拿灵光去点他的脸,洗净他皮肤沾到的血,江昼没拒绝,偶尔想吃东西了,还让季云琅腾出手来喂。
弄了半天,季云琅把他折腾干净,也把他喂饱了,端起药来让他喝。
“今天就喝这一顿,你待在沙牢一整天没出来,喂药都没地方喂。”
江昼喝完了,说:“有点苦。”
“不可能,我放的正常药量。”
季云琅侧眸看他的脸,被风洵打过的地方发红,肿起了一片,他低头,去乾坤袋里翻药,要给江昼抹,嘴上嘀嘀咕咕骂风洵,翻出药了,刚抬起头,江昼就来吻他。
这么短短一瞬,他就已经换上了师尊的脸。
跟师尊可以深吻,季云琅尝了尝,的确苦,分开唇时问他:“你不是不怕苦?”
“不怕,”江昼说,“就是想让你尝尝。”
就是想亲你。
季云琅挑了挑唇,“嗯。”
他手里拿着药膏,对江昼说:“脸皮摘了,刚要给你抹药,你就藏。”
“……”
这种感觉对两人来说都很奇妙,江昼先捂住了他的眼。
季云琅视线再清明时,对上的就又是胡夜的脸。
他指尖沾了微凉的药膏,让江昼偏头,他边抹,江昼边说:“抹药,不如亲一下好得快。”
季云琅笑,故意往他红肿的地方戳,“你就不怕我亲你亲多了,不爱师尊,来爱你?”
江昼听他提到这个,想起来自己还有话没跟季云琅说。
他抓下季云琅给他抹药的手,正色道:“云琅,你可以同时喜欢两个,我不生气。”
季云琅:“……?”
“你可以只爱师尊,也可以同时爱师尊,和我,但是不能不爱师尊,只爱我……”
季云琅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打断他,阴下脸,“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同时爱两个?”
江昼沉默片刻,问:“所以,你不爱我?”
季云琅:“……”
这话问的,他怎么答都不对,显得他在伤江昼的心。
他干脆不答,一边沉默,一边自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爱师尊爱了那么多年,今年才知道都是假的。
最爱的师尊是江昼的假脸,反而喜欢作弄人的胡夜才是真脸,这么跟江昼相处,季云琅总觉得有种低人一等的别扭感。
戴了这么久假脸,也不知道江昼难不难受。
可他也做不到善解人意地跟江昼说,你放弃假脸吧,以后都用真脸,还舒坦一点。
这样的话,爱了那么多年的师尊就不存在了,季云琅就失恋了。
“我知道这么想不对,”季云琅说,“但是我没办法,江昼,你千万别丢了师尊的脸,我接受不了的。”
江昼:“嗯。”
他本来就不准备丢,季云琅喜欢,他会留一辈子。
他说那些话,只是怕季云琅跟胡夜待得久了,心里会纠结自己到底能不能喜欢除师尊外的另一张脸。
所以江昼先告诉他,可以喜欢,师尊不生气,但是就算喜欢了胡夜,也不能不要师尊。
毕竟江昼没办法时时刻刻戴着师尊的脸跟徒弟亲热,有时候他用自己本来的脸,也会想亲季云琅。
他当然希望季云琅只喜欢师尊,心里眼里只有师尊,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
两人坐在一起,沉默片刻,季云琅小声道:“我还是喜欢师尊。”
江昼:“嗯。”
他捏了捏季云琅的手,不聊这个了,转移话题,对他说:“明天可以找人扩一下菜园,八方域的土,马上变得跟仙洲一样,你不需要再从仙洲带土给他们。”
季云琅闻言看向他,“你忙活一天,是做这个去了?”
“嗯。”
“杀人也跟这个有关?”
“用完了,该杀。”江昼说,“这个人很卖力,土质应该不错,你可以安排人,多种些别的菜。”
季云琅不答话,他又自顾自道:“至于水源,我还没想好,降雨跟河、湖应该一起建设……”
“八方域里绿洲很少,他们现在都是从仙洲引水,太远了……”
“抓来的那些人手不一定够,这几天,我还要出去一趟,再抓些人回来,不能等阁里人都自杀了,那很浪费……做这些,需要他们烧命……”
“每回都沾一身血,很恶心,总不能回回脏着来找云琅……应该锻炼风洵,让他学会用聪明的脑子办事……对,脑子,他哪有脑子,他们都没脑子,还得想办法找回他们的脑子……”
“江昼,你真累,你真忙,想亲亲云琅,补充一些能量,但是脸上抹了药,换脸难受,不换,云琅又不喜欢被亲,那忍忍吧。”
“江昼,爹娘不喜欢你,徒弟也不爱你,你真可怜……”
江昼边想着就边给季云琅倒了一箩筐的话,他的安排,他的考量,他的行动计划,甚至于他的委屈。
季云琅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开口:“江昼。”
江昼一停。
片刻,问:“我又说出来了?”
季云琅盯着他的眼睛,问:“什么叫‘徒弟也不爱你’,你一直觉得我不爱你?”
江昼:“我……”
“还是说,你嘴上说着只爱师尊就行,我爱师尊,你就满足了,但其实心里一直在意我没有两个都爱,你想让我既爱师尊,也爱胡夜?”
“……”
江昼:“不用。”
没说“不是”,而是“不用”,他语气平淡,可季云琅就是觉得他委屈,思索再三,冷着脸哼了一声,牵起他的手,“你这张脸,我不跟你做,别的都行,你有需要,可以直接说。”
江昼:“没有。”
“你刚才不是还想亲?以前又不是没亲过,你不是很会强吻我吗?现在装什么可怜?”
江昼:“你说了,以前你委曲求全,你不喜欢,就不亲。”
听着更可怜了。
季云琅不跟他废话,掰过他的脑袋来亲,亲完问:“能量补充得怎么样,还要吗?”
江昼:“那是我心里的话,你不要说出来。”
季云琅:“哦。”
江昼:“浪荡的小徒弟,亲嘴就喜欢伸舌头,这不是在勾.引师尊?被他亲得想做了,他还害羞吗?但是不想让胡夜跟他做,那不做了,捏捏屁股吧,云琅乖乖的不要动,师尊要来捏你……”
季云琅:“江昼。”
江昼噤声。
手还是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故作淡定,问:“神医回信了没有?我这是,什么情况?”
季云琅:“还没。”
江昼:“哦。”
季云琅:“我还羞,师尊,你能体谅我吗?”
江昼:“能。”
江昼:“那些药,要不要先停了。”
“喝着吧,”季云琅说,“师尊不喝,我永远不会知道你心里这么热闹。”
江昼:“……”
江昼:“云琅,趴过来,我要打你屁股。”
季云琅:“这是你心里说的吗?”
“不是,”江昼拍拍自己腿,面无表情道,“别等我抓你。”
季云琅昨天被撞得又红又疼,还让江昼掐了个尽兴,今天才不可能乖乖给他打,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昼来抓他,季云琅直接拔了剑。
江昼:“……你真的只是害羞?”
季云琅拿剑拨开他的手,“对啊,特别羞,今晚你睡哪?”
江昼:“你的床。”
季云琅点头,“那我去睡你的床。”
“我的床就是大猫,你过去了,它把你当猫崽。”
季云琅提着剑转身就走,留给他一句:“喵~”
江昼:“……”
他盯着季云琅离开的背影,看看腰,又看看屁股,想把他带回来抱着睡觉,徒弟羞,那可以不做,搂搂腰捏捏屁股总没问题。
可现在季云琅通通拒绝,只留给他一句神神秘秘的“喵~”,干什么,欺负师尊不懂小猫话?
他摸摸自己脖上的颈环,炭炭跃出来,歪着脑袋:“喵喵?”
江昼把它抱到眼前,僵着脸问它,季云琅刚才是什么意思。
炭炭想了想,仰着小脑袋给他解释道:弟弟刚才那声“喵~”的意思,就是“喵~”,这下你懂了吧~!
江昼听着小猫“喵喵喵喵”了一大串,把它放下,说:“算了。”
他听不懂季云琅的小猫话,自然也听不懂炭炭的小猫话。
小猫,小猫,全是小猫,真讨厌。
他现在满脑子季云琅走前的那声“喵~”,心里嫌弃得要死,嫌弃着,就嘴随心动,情不自禁地骂了出来。
“真可爱。”
炭炭:“喵?”
第089章 ^3^
季云琅跟大猫一起睡, 第二天一早沾了满身的猫毛。
他换好衣服,边摘自己头发上的毛毛,边出洞,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在外面蹲守他的楼沙。
楼沙见他可算出来了, 指指天, 阴沉着脸道:“神跟着你回来, 在外面等得月亮都没了你才出来,你只有一个人,这么能睡觉?”
季云琅说:“我是正常作息,你也该学习。”
他见楼沙态度严肃, 紧接着问:“找我什么事?”
“你昨天在外面跟那个男人亲嘴儿,神看见了, 领主,你愿不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 帮神一个小忙?”
季云琅:“不愿意。”
楼沙忽然大叫,猛扑过来抱住他,“你愿意!你愿意!”
季云琅让他吵得耳朵生疼,推他, “你先说。”
楼沙不撒手, 死命抱着他, 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了一大通,最后猛地撒开手跳得老远, “神说完了!你赶紧答应!”
季云琅垂眸思索。
楼沙说他昨天在沙牢偷听到了江昼和风洵讲话, 他的那些仇人们,得等江昼用完了放, 而且他再放,就是直接放给风洵了。
楼沙和他的宝贝儿们都想亲手报仇, 可昨天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刚带回八域,就被风洵截了胡,风洵也想亲手报仇。
楼沙要报的是自己的仇,而风洵跟他们抢人,要报谁的仇,不言而喻。
八域主活这么大,第一次被膈应到,抓着季云琅疯狂晃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
“气死神了!气死神了!他竟然一直把花珈的脸皮塞在胸口的衣服里!神都不知道!啊啊啊啊!这叫什么?这叫什么?他喂神吃橘子的时候,跟神亲嘴儿的时候,花珈都在贴着他的心口!心口!啊啊啊啊啊啊——”
季云琅差点被他喊聋,踹了他一脚,“声音小点,我听得见。”
楼沙音量收小,绝望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花珈多可怕,多恶心,神、神以前是他的奴隶,他不许神穿衣服,把神送给那些人玩弄,神要跪着亲他的脚,神的宝器连带神整个人都被他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又大喊起来,季云琅第二次差点被他震聋。
后来楼沙又说:“神相信你,神爱你,领主……神以前犯过错,你都没有送神去当奴隶,你要帮帮神!让神报仇!”
他咧开嘴笑,幽黑狭长的双眼眯起来,“你就抱着他亲嘴儿、亲嘴儿不停亲嘴儿,然后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迷死他,迷得他什么都听你的,让他把神的仇人全交给你,神再来你这里接走……”
楼沙一整套下来,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就等着他找江昼献出身体,为自己两肋插刀了。
季云琅一直在思索,不说话,楼沙急了,跳过来又要晃他,甚至抓着他的手来捏自己的胸肌,妄图先自己上,迷死他,再让他去迷死江昼。
江昼抓着鸽子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不清不白拉拉扯扯的景象。
季云琅的手甚至放在那个变态的胸上!
他步伐加快,脚底灵,瞬息便到了他们近前,冷着脸出手,把楼沙甩飞。
接着不等季云琅反应,攥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胸口贴,不光贴,还覆上他的手背,带着他捏。
然后无声跟他对视。
季云琅:“……”
季云琅都不用等他问,善解人意道:“你的更好捏。”
说着,还主动揉了两下,“喜欢。”
“嗯。”江昼淡淡应了声,把手里的鸽子递给他,“你和神医的传信,送到我那里了。”
刚说完,他就觉得不顺嘴。
什么你这里,我那里,搞得两人真在分居似的,徒弟不就是害羞?还能忍多久不跟他一起睡?
季云琅瞥了眼鸽子腿上的小竹筒,看得出来,信被拆过,江昼提前已经读了。
他不在意,展开信,发现神医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来分析江昼的症状,他看不懂,直接看最后的结论:这证明治疗有效,副作用先不管,药别停,再观察。
还贴心地附带了一大包的药,用灵气包裹着塞在小竹筒最底部。
这些都没什么,就是正常的病情交流,真正让季云琅僵在原地的是下一页夹带的爹娘的信。
爹娘问他,监督江昼监督得怎么样,需不需要给锁灵链再添一些能量,需要的话就把江昼骗回来,爹娘好好收拾一下他。
后面明显是江逝水的口吻,问他在外面有没有受江昼的委屈,有没有把所有事都嫁祸给娘,扇巴掌也好,锁灵链也好,都怪娘就对了,江昼又不能拿娘怎么样。
最后说:在你哥身边隐蔽好,扰乱他的诡计,二仔,爹娘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最后还给他画了一个巨大的爱心,传送给他满满的父爱母爱。
季云琅合上信,抬眼看江昼,江昼神色如常,见他读完了,从他脑袋上揪下几团猫毛,说:“去煎药,还有,饿了。”
换做平时,江昼这么冷漠地指使他,季云琅少说也得闹他一个上午。
现在他不闹,也跟江昼一样,神色如常,点点头说:“好。”又问:“想吃什么?”
江昼开始给他报菜名。
季云琅皱眉,“早上别吃那么多。”
“我今天出去,”江昼说,“迟一些回来,一整天不能吃。”
只有早上有时间。
“太多了,”季云琅说,“做不完。我先做两样,剩下的等你回来吃。”
江昼不语,季云琅失笑,“你拒绝?”
江昼:“嗯。”
这就是在为难他了。
季云琅只好换个法子把他喂饱,让他松口,少报些菜。
吻完,江昼轻啄他嘴角,改口道:“不饿了。”
“好,”季云琅跟他蹭了蹭唇,又说,“你得喝药,多少吃一些。”
“嗯。”
江昼应完声,盯着他看,季云琅问:“怎么了?”
“爹娘问你,有没有受我的委屈,你要怎么回?”
季云琅笑,“你想让我怎么回?”
江昼拿过他的纸,翻出笔来,直接在爹娘那封信上勾画,递给季云琅说:“原样,送回去。”
季云琅垂眸看了一眼,在原有大爱心的包围圈里,江昼嚣张地添了几笔——
(^3^)(^v^)
(^v^)(^ε^)
(^3^)~(^ε^)
(^v^)~(^v^)
用简洁的图画表示:没欺负,每天亲亲,很幸福,很融洽,爹娘不~用~担~心。
这东西自然不能给爹娘看,季云琅以为他在开玩笑,刚要说话,江昼就说:“云琅,现在送。”
“……我不想送。”
明明是江昼画的,却要他来寄出去,这算什么?给爹娘看笑话?丢死人了。
“你不送,是因为不想让爹娘知道我们恩爱,你对师尊的感情,比不上爹娘,”江昼给他扣帽子,“云琅,这么不听话,你现在就算跟师尊吵架,也没关系了?”
季云琅急了:“不是!你别拿那些威胁我,我不跟你吵架。”
他又低头看了眼纸上大爱心里明晃晃的恩爱炫耀,哪有孩子给父母回这种信的?江昼自己倒是全身而退,要让他来干这种叛逆的、丢脸的事。
他不情不愿,臊得脸都有些红,把信发出去了。
江昼摸摸他脑袋:“乖。”
季云琅绕开他,哼了一声,“不乖。”
后来他让江昼喝了药,随便塞给他几口糕点,让他赶紧出去办事。
江昼没吃到自己想吃的,走之前往他屁股上轻轻扇了一掌,季云琅扇回去,“你少在外面这样。”
扇完,他有些不自在,问江昼:“我要是跟着你,你愿意吗?”
江昼摇头。
他不想让季云琅跟,说:“你跟着,我嫌碍事,你要是敢偷偷跟,我就把你关起来。”
季云琅:“然后吵架,连着好几天不理我?”
江昼:“嗯。”
“好吧,”季云琅摆摆手,“那我不跟,你走吧。”
江昼自从舌灿莲花后,脑子也灵光不少,知道他就怕这个。
季云琅心里别扭,“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对我,次数多了不管用的。”
江昼:“嗯。”
“我也喜欢你。”
季云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放下,平静道:“我知道。”
江昼摸摸他脑袋,“我晚些回来,今天要不要一起睡?”
季云琅:“不。”
“那你今晚藏好,我要是抓到你,就把你带回房。”
季云琅笑,“说了不要,你怎么还想强迫我?”
江昼转身走,留给他一句,“你喜欢。”
“……”
季云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当然喜欢,江昼这么想跟他亲热,他心里爱死了,但是身上这道坎儿过不去,疼得要命。
而且江昼也不是在故意欺负他,是真的觉得他舒服,所以一点也不让他教,一教就生气,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徒弟从内到外地征服。
季云琅不想每次都哄骗他,跟他演,一辈子这么长,他和师尊总不能一直这样。
到底怎么才能让江昼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边苦恼,边准备转身去安排人,扩建菜园,迎接新的土壤。
眼神还没从江昼的背影上离开,江昼就回了头,季云琅遥遥跟他对上视线,恍惚好像见江昼唇角弯了弯。
下一瞬,江昼指尖飞出一丝灵光,像小烟花,在他眼前炸开——
(^3^)~(^ε^)
“……”
走远了还调戏人,季云琅看到这个就想起他刚才威胁自己给爹娘发那种信。
他抬手要把这团不正不经的灵光挥灭,挥了半天都没动静。
总不能让它就这么亮在半空,被人看见太奇怪了。
季云琅思索再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过去,朝这团灵光亲了一下。
只听“啾”的一声,灵光碰上他嘴唇,像跟他接了个吻,随后散开。
季云琅盯着灵光消散的地方,没忍住笑,抬起手摸了摸唇,轻声骂:“有病啊。”
第090章 跑了
在耗了“阁”里人不少天数后, 围在岛外的八方域人齐齐涌上了岛,将“阁”包围。
胡总管之前被季云琅救下,大难不死,此刻焦急地扒在窗口, 一边观察这些人, 一边疯狂给季云琅传信。
他才不跟“阁”里其他人一样, 还闹自杀,他想活,现在唯一能求助的就是一直对他很友好的季领主。
他写完一段话,说了目前“阁”被包围的情况, 问季云琅能不能施以援手。
又写:怎么说季领主也是仙洲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野蛮人在咱们家搞破坏吧。
刚要发出去, 就感觉脖颈一凉,一把刀架了上来。
江昼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盯着半空中浮现的几行字,低声问:“就是你在一直给他传信?”
胡总管急忙要中断自己的灵光,却被江昼攥着手腕向后一掰,痛嚎一声, 生生断了手。
江昼把他的灵光引过来, 抹去他的话, 给季云琅新报了一长串菜名发过去,然后把这股灵光收进自己掌心。
他从前想跟季云琅远程对话, 只能通过炭炭, 很不方便。
既然“阁”里人有这样的能力,那他就不需要客气了, 带回去自己研究一下,以后随时能和徒弟讲话。
“你……”
胡总管捧着断手惊恐地瞪着他, 刚出声,就被一掌劈晕,丢了出去。
外面风洵已经带人捆了不少“阁”里人,他们守了很多天,此刻一声招呼不打就闯进来,收获颇丰。
地上躺满了自缢的尸体,全是些受不了,最先自我了断的。
而活着的那些,在他们闯进来的前一刻还在锲而不舍地守着自己残留的、可以影响八方域的法宝器具,不愿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江昼当着他们的面,斩杀了几个五大派的长老,接着亲自上手,把那些身首分离的尸体收起来,指挥人把“阁”里的东西全搬回八方域。
他们边搬,他和风洵边在“阁”里安装炸弹。
他们做这些,都是当着那些“阁”里人的面,那些人或断手或断脚,被江昼用灵力束缚,捆着丢成一堆,此刻看到他们强盗般的行径,一时目眦欲裂,哀嚎怒骂声不绝。
江昼所修是清霄门的功法,若有厉害些的清霄门弟子在,一眼便能认出来。
奈何清霄门的大长老蒋年背了“监察不力,放门里弟子季云琅进八方域”的锅,早早就离开“阁”里了,他走了,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心腹在“阁”里留。
江昼捆人时粗略扫过一眼,“阁”里活着的这群人里,清霄门的弟子很少,而且一个个诚惶诚恐,开口骂人都不敢,反倒是地上自杀的,穿清霄门制服的一抓一大把。
本门长老不在,他们没有主心骨,知道自己绝对会被放弃,不像其他四派,自家长老在,还能期待一下门派赶来救援。
可惜不管是他们还是其他四派,都不会有人来救。
从前出入自由,他们是位高权重的长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门派供着他们。
如今被困,注定出不去,地位和权力都是屁,谁还在乎他们的死活?
布置好炸弹,这群人被带上了船,折腾许久,已经黄昏,夕阳照在水面上,泛着暖融融的光,江昼要放烟花给他们看。
为首的几个人伸着脖子望向里里外外布满炸弹的“阁”,红着眼扯着嗓子嘶吼,“不——!”
与此同时,一道强力灵光携着火焰击去,只听“嘭”得一声,水震,船也震,整座岛直接被炸掉了一半,写着巨大“阁”字的牌匾碎裂,高楼轰然倒塌,顷刻间变为废墟,缓慢沉进了水里。
这时,几艘大船上同时发生动乱,不少被捆住的“阁”里人都疯魔了,要么猛冲过来把自己的脖子往八方域人的兵器上抹,要么全身灵脉爆裂,以自毁的方式炸开束缚,跳进水里,接着用残存的力气跳进水里,拼命朝那片废墟游动。
这么做的人不少,一时间每艘船上都传来伴随着怒吼的自爆声和急促的落水声,江昼静静看着,不动。
风洵走到他身边,问:“不管?”
江昼没出声,等最后一个疯魔的人自爆完逃了下去,他提刀,下了水。
看见“阁”被毁掉时越疯,证明他们对八方域做过的恶就越多,江昼对付这些人不需要多余的助力,一把刀足够。
有不少人,他的刀很慢,他们血流得也很慢,从黄昏日落到夜幕降临,天上挂满月亮,出现星星,鲜血混着碎肉漂浮在水面上,染红了整片水域。
一大群水底生物闻到味道,争相过来抢食,大片密密麻麻鱼类开合着嘴进食的场景冲击着每个人的眼球,呛人的血腥气混着鱼腥味飘到船上,不说那些留下来的仙洲人,船上的八方域人都忍不住弯腰吐了出来,最能忍的也憋不住干呕了好几下,偏过眼不看。
风洵站在船头,皱着眉看向水面,让江昼上来。
江昼却好像喂鱼喂上了头,不紧不慢地动着刀,片着肉,偶尔有些大鱼过来向他展示自己锋利的尖牙,他还会贴心地剁几块骨头来喂。
他泡在水里,被头颅包围,被白骨包围,被血和碎肉包围,也被一群出来觅食的水底生物包围,有些外形凶悍、过于大型的生物不满足被一口口投喂,试探着张开嘴想吃他,江昼不声不响,把它们也变成了饲料。
后来是风洵下水捞的他,一边骂他恶心,一边把他甩上了船。
他手里提刀,身上滴着水和血,目光沉静,扫了眼船上的人,跟他同一艘船的仙洲人全都惊叫着往船舱里面缩,就连几个手执兵器的八方域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风洵这时跟着上了船,一把夺过他的刀丢到一边,压着嗓子又骂了他一句,“真恶心。”
江昼看了他一眼,说:“我带你去见爹娘。”
风洵看看两人身上一个比一个恶心的血,皱眉,“这种样子?”
“嗯。”
风洵拒绝:“我不去。”
“就这一次,”江昼说,“你不去,我不会让你再见。”
风洵沉默,走到旁边,找了风最大的地方,吹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江昼聚灵催动船向梅庐的方向行进,下船时,风洵本来以为只有他们两个过去,没想到江昼点了不少八方域人出来,让他们押着被捆住的仙洲人一起去。
梅庐。
金乾正跟家里的孩子们一起品尝美味宵夜,猝不及防被一大群八方域人闯进来,吓得大吼一声让孩子们快跑,直到看清人群里的江昼时才猛松了口气。
他让孩子们回房里,自己过去问江昼:“怎么……”
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声颤着嗓子的喊叫:“钱神医?!”
他猛然一怔,抬眼看向出声的方向,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来,是那群被捆起来的仙洲人。
“钱神医?他不是早就失踪了?都有小几十年不见他了!”
“就是他,他这模样,化成灰我都认得!”
“老钱!你当初一声不响就从阁里跑了,我们都当你死了,还哭过你呢!”
“就是,钱神医,你可是我们的得力助手,当初要是没你,我们哪能处理那么多羔子,怎么说跑就跑,阁里也没亏待你啊!”
这群人被吓得久了,此刻看到熟人,一个接一个往外冒话,当着这群八方域人的面,也不知是真想跟他回忆往昔,还是想拉他也下水。
听到他们这话,这群八方域人看金乾的眼神明显变了,就连江昼也沉了脸,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带进了最近的房里。
他这是要私下聊的架势,风洵稳住那群躁动的八方域人,让他们别乱。
江昼既然带他来这里找爹娘,那现在就不能妄动,谁知道爹娘会不会正在哪里看着。
这时,一个小男孩低着头快速跑了过来,看也不看这群凶恶的大汉,端起石桌上一盘糕点就想赶紧回房去。
他宵夜还没吃呢,馋死了。
刚端起来,还没跑两步,身后就传来男人冷冽的声音,“站住。”
他全身一僵,跑得更快,风洵直接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来。
这人满身血,眼神很凶,他吓得想哭。
风洵蹲下身打量他的脸,片刻,低声威胁道:“把里面几个都叫出来,不叫,我就砸了你们家。”
小孩嘴唇颤抖,“哇”一声哭了,边抹眼泪边往回跑,“叫就叫嘛!凶什么!你等着!大坏蛋!”
听见他哭了,身后一群八方域人大笑。
风洵站起身,有人好奇,问他:“八域主,你逮他干啥,认识这个小孩儿?”
风洵脑子里杂乱,想不通,他深出一口气,有些烦躁地开口,“小时候打过架。”
“?”
房里,金乾被江昼提刀逼到了墙角,他歪着脖子避开江昼的刀锋,焦急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冲动!我离开很久了,早就不跟他们共事了!”
“而且我一开始是被骗去的!不是我自己想去!你别用这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我,大侄子……”
“我年轻的时候花了很多钱,耗费几十年跟我师父学医术,就是为了去一个大地方一展身手,证明自己。”
“我去仙洲几个主城四处游历、当神医,顺便认识了很多五大派的人,让他们给我介绍活计……”
“没别的要求,就是风光、体面、赚钱多,所以他们把我介绍进了那个‘阁’里,他们说是惩恶扬善,处置仙洲罪犯的地方。”
“他们只让我帮着干活,不让我看到罪犯的模样,我干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我‘处理’的很多‘罪犯’都是小孩子……”
金乾偏过头,“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心里过意不去,就去查那群小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你爹娘。”
“你爹娘帮我找到了几个我经手‘处理’过的小孩子,送了出来。
“这几个孩子进去没多久,还在观察期,没登记名册,现在消失,只会被判定为没熬过去,死掉了。”
“你爹娘说,八方域里适龄的孩子本来就没多少,他们只能送出这几个,其他的可能早就死了。”
“他们全是街上的流浪儿,被抓过去强行当成‘罪犯’,后来我就不干了,带他们来梅庐隐居,让他们给我当药童……就是经常给你们送药的那群孩子。”
“真的,大侄子,不信你去问你爹娘,别把刀架叔脑袋上了行吗?”
江昼皱眉,“那时候是孩子,现在还是孩子?”
“他们在八方域多少也待了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脑子和身体都已经坏了,我想留他们命,就用了点手段……”
金乾垂眸,“改造了一下,让他们一直是小孩子,思维模式也比较简单,这样身体的负担不会太大。”
江昼收起刀,“你那些药童,我第一次见,还以为是假人。”
金乾松了口气,往旁边走了两步,“都怪我,学了医术不用在正道上……我……”
他正说着,风洵就闯进来,把江昼拽了出去,指着外面一排小孩让他认人。
江昼一个也不认识,问风洵:“你全记得?”
风洵盯着他们的脸,抬手点了几个小孩,“忘不了。这几个打过架,我跟花珈约好了第二个满月要去接着打,结果人凭空消失了。”
“被爹娘送走了,”江昼说,“你和花珈以前,很爱找同龄人打架,爹娘跟着你们,能找到小孩子。”
风洵疑惑,“什么?”
“没事,”江昼说,“我带你去见爹娘。”
金乾见他这样随便带人,想拦,又不太敢,在他路过自己身边时小声说:
“你是给了不少金银财宝和法器,但是也别没事就去耗你爹娘的能量,时间长了我这儿补不过来的!”
提起这个,江昼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看身后绑着的一批来自仙洲五大派的富贵修仙人,什么也没说,带着风洵离开了。
金乾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搓搓手,去药架子上抓了几包药粉,过去了。
现成的钱和宝器就在眼前,弄不弄得出他们的乾坤袋,就看他的本事了。
爹娘这次没在河底相会,而是在棺材里安睡。
风洵到时,看到的就是三口悬挂在黑河上空的冷冰冰的棺材,他问江昼:“爹娘在哪儿?”
江昼熟门熟路,一脚把他踹上了江逝水的棺材,“你问他们,想不想见你。”
风洵低头,还没说话,就猝然被一股黑血包围,中间那口云征月的棺材带他坠入了河底。
而江逝水的棺依然悬挂在半空,一动不动,江昼跳上去,拍了拍他的棺盖,面无表情道:“你太明显了。”
云征月对三个孩子都不错,但江逝水只惦记江昼,基本也只理睬江昼,对另外两个孩子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江昼虽然一直跟爹不太对付,但此刻,他心里还是有些舒服。
正想着,江逝水就带着他也下了河底。
楼上,云征月在跟风洵聊天,楼下,江逝水在嫌弃江昼满身的血腥味儿,离他很远,皱着眉道:
“你不会总这么沾一身血回家吧?二仔多干净一个孩子,受得了你这样?”
“受不了。”
江逝水哼笑,“当然,这不废话吗?爹就是随便问问,你不需要答……”
“所以他给我洗。”江昼说,“衣服也是他帮我脱,脱完,我们……”
江逝水把自己的头扔了过来,江昼接住,扔回去,不偏不倚给他安好。
江逝水扶着自己的脑袋,叹气,“你这话别跟你娘说,她听见了心里难受。”
江昼:“嗯,信收到了吗?”
江逝水:“什么信?”
江昼:“没事。”
江逝水的头接不上了,江昼凝目去看,走近,拿出针线要给他缝,江逝水摆摆手拒绝。
“得了吧,你上回给你娘缝的那玩意儿,你爹看了都发笑,乖仔,不会用针线就少用,别去外面丢人,记住没?”
江昼脸黑下来,爹什么意思,他这种程度的绣技都不满意?也太挑剔了。
还是徒弟贴心,有品位,喜欢师尊的帕子,还会主动讨要。
他跟江逝水没什么话要说,江逝水也知道跟他说不通,正干坐着,不经意往他手腕上一瞥,没看到预想中的锁灵链,往另一只手上瞥,也没有。
“乖仔,”他开口,“你手上的链子呢?”
江昼瞥他,“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有链子?”
“当然是你弟弟……”江逝水住口,哼一声,“怎么,爹这个料事如神的脑子你都要质疑了?”
江昼移开眼,自顾自道:“你的脑子,蠢。”
“笨。”
“傻……”
“江昼,怎么跟爹说话?小时候教你的白教了?”
江昼不出声了。
上面风洵在一口一个“娘疼不疼”“我很想你们”“爹怎么样”又说“我身上脏,娘别碰,我们这么说话就行”。
在云征月问到他跟江昼在一块儿有没有干坏事时,他直接回道:“都听娘的。”
江逝水听着,刚要感叹几句,让江昼好好学学,就听自己叛逆的大儿子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嘲讽的冷笑。
“……乖仔,你对爹娘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
江昼:“我那些年,说得少?”
江逝水叹气,指指楼上,“以前爹教过你怎么孝顺爹娘,乖仔,你但凡跟上面那个学学,装一装,我跟你娘都能被你哄高兴。”
江昼从来不装,他说:“我不哄你们高兴,你们可以,接着讨厌我。”
“这话说的,爹娘怎么会讨厌你?”
江逝水也不嫌他脏了,挤到他身边,跟他掏心窝子,压低声音道:
“乖仔,上面那个是什么人,你娘心里门儿清,包括花珈,你跟他都俩不一样,我跟你娘最喜欢你,这你知道吗?”
江昼挪到另一边,不跟他坐一块儿,冷脸道:“你们最爱骂我,管着我。”
“喜欢你才骂你、管着你,不想让你变坏。”
“嗯,现在我变坏,所以你们讨厌我了。”
“爹可没这么说,你这孩子,怎么越长大越……”
江昼偏头,木着脸看他。
江逝水改口:“帅了,真帅,乖仔,爹都自愧不如了。”
说着,他就叹气,“二仔嘴甜,一见面就夸我帅,亏我还自信了一阵,他整日对着你这张脸,不得把你夸上天?”
江昼:“当然。”
楼上风洵慰问完娘,一直想着见见爹,江逝水听他跟云征月聊了一阵,对江昼说:“我过去。”
江昼跟着起身向外走,“嗯,我走了。”
江逝水问:“不见见你娘?”
“身上脏。”
怕蹭到她。
江逝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蹭脏的衣服,抬起手来挑起僵硬的嘴角,强颜欢笑,上楼了。
没事。
他安慰自己,江昼一直这样,他又不是不知道,好在二仔又乖又甜,比他哥听话多了。
正想着,就见灵光包裹着一个小竹筒送到了他面前,这是二仔来信,神医给他们送了下来。
他边上楼边拆信,拐过弯站到楼梯口时恰好看到信上的内容,脚步一顿,一脸怪异地僵在原地。
而此时的风洵,正面不改色,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跟娘说,“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好,我支持,希望娘也支持。”
看到楼梯口的江逝水,又说:“希望爹也支持。”
江逝水盯着信上亲来亲去、弯弯翘翘的几张嘴,悲怆地闭上眼。
又乖又甜的二仔,爹娘让他在他哥身边潜伏好,他给爹娘回信上画他跟他哥亲嘴儿的图,一个字也不写,比江昼还会闹爹娘的心。
云征月瞥见他手里的信,问:“写什么了?”
江逝水走近,把信递给她。
云征月看信,风洵在她身边,一低头,也能瞥见,不由冷嗤了一声,娘抬头看他,他又恢复如常,说道:“他们很好,跟信上一样,我支持。”
江昼潜藏在楼外偷听,确保爹娘看见信、风洵真的说了“我支持他们在一起”之类的话,才心满意足地上去找神医。
金乾手段不够硬,忙活半天只弄出来两个乾坤袋,还挨了不少骂。
他刚给河底送完信,抱着鸽子离开密室,没多久江昼就跟出来了。
江昼来帮他,刀都没拔,就让那群人吐出了剩下的乾坤袋。
他跟金乾讨要云晏被炸碎的尸体,金乾带他上楼去看。
房间中央,黑绿的药水里静静泡着几团碎裂的血肉,金乾指着药水跟他说:
“你要是需要,我连药一块儿给你装走,保险一些。不带药也行,你看那些肉,本来一直在动,后来突然安静,我挑出来检查过,死透了。”
江昼点头,连药一起装走了。
他在外面清点人数,挑挑拣拣拽了几个八方域人出来,金乾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等他终于挑好人,两人一起开口:
“我……”
“你……”
江昼让步,对金乾说:“你先。”
金乾低下头,缓声道:
“我想了想,要不你留几个八方域人给我吧,反正上次也用过我那些师兄弟了,我再请他们来一趟。我师门挺大的,不行我就多叫点人。”
他指指自己脑子,“往这方面,专门钻研钻研。”
不等江昼说话,他又继续道:“但是你得允许我先把这几位限制起来,我家里都是孩子,外面全是邻居,不敢太随便留人。”
江昼听完,没说什么,把自己挑出来的人拽到一旁叮嘱了几句,收了他们的兵器。
他对金乾说:“单纯靠你们钻研,不会有用,等从那些人嘴里撬出东西,”他指指不远处被困住的仙洲人,“我再跟你联系。”
他抱过鸽子,准备走,走前说:“河底那个人,你需要,就让他也留下,用我爹娘留他,能留一阵,治的话,先治他。”
金乾点头,仍旧欲言又止,江昼等了等,听见他说:
“你带这么多人来,兴师动众的,应该不只是为了让那个人见你爹娘吧?你跟云琅怀疑我,故意带阁里的人来试探?”
江昼说:“云琅没怀疑你,他一直很相信你。我有。”
“你上回给云琅送信,带来的东西不干净,混着他的血肉,”江昼拍了拍被装起来的云晏尸体,“我怀疑你跟阁里有关系。”
所以江昼有意带这么些人来,就是想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没想到让他知道了些别的。
这个神医,还真的跟“阁”里有些关系。
金乾背后冷汗直冒,“这我跟云琅口头说过,我拿那张脸皮跟药水里的血肉做过对比,沾了不少上去,后来我好好洗过了,大概是没洗净……你也知道这东西阴魂不散……你可别杀我啊……”
“知道,”江昼说,“云琅相信你,我爹娘也相信你,我不杀你。”
他带人离开,走前看了眼旁边乖乖站着的一排小药童,出门后指尖灵光一闪,往他们每个人怀里分了一大包糖。
几个小孩眼睛瞬间亮了,他走远了,有小孩专门追出去朝他喊:“谢谢你的糖,我认出你啦!”
“有空记得跟他一起回来玩!”
江昼没理他们,吵吵闹闹的小孩子,烦。
不过季云琅好像挺喜欢小孩子的,养一个琥生能养这么大,跟梅庐的药童关系都不错,连自己妹妹有了宝宝他都高兴。
……还一直在外面造谣自己有一个怀胎三月的媳妇。
江昼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面不改色抬起头,那又怎么样,又不能生。
退一万步讲,就算季云琅能,冲他们这两天亲热的次数、季云琅的积极程度来看,小小徒弟也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今天抓得人不少,事情也有些多,江昼说好当晚回,其实到第二天凌晨了才踏进八方域。
八方域里,季云琅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安排人扩建菜园,给他们分发新菜种,顺便专门圈出一片地来,找了几个种植技术最高超的,神神秘秘交给了他们几包各异的花种。
这种大片的土地从来只种菜,不种花,因为花不能吃,他们都只在小盆栽里种一朵。
这几人疑惑,问他,“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花?”
季云琅耐心跟他们讲了许多种花的好处,修身养性,赏心悦目,还很好用,你在花田里求爱,一求一个准。
这下成功勾起了他们的兴趣,琢磨着怎么种出好看的花去了。
剩下的半天,季云琅边教琥生做菜,边顺手准备了江昼想吃的东西。
他原本只做了早上江昼口头报的那些,可今天下意识点开了五大派给他寄来的灵光信,一眼就看见一串新的菜名,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补充自己想吃的菜一样。
他沉默片刻,着手去做。
期间云姝来偷吃,他一个没看住,每个糕点都被偷拿了一块,摆盘直接乱了。
不用他说,楼沙就把人逮了回来,狞笑着问他要怎么处置这个嘴馋的仙洲女人,季云琅指指旁边,让她去和面。
偷一罚十,今天不用歇了。
云姝揉面揉得稀烂,蒸糕点蒸得极丑,季云琅没留情面,逮着机会就嘲讽她,琥生和林霄看不下去过来帮她,然后三个人一起被季云琅嘲讽。
后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来跟季云琅一起做高高在上的大厨,也有人去对面施以援手,一起承受他们的嘲讽。
原本只是江昼想吃的菜,只做他一个人的量就行,这么一搞,越做越多,季云琅意识到的时候,天边泛起白,这晚都要过去了。
一群人闹腾了很久,做出来的食物已经够很多人吃了。
季云琅把自己做的那部分全薅走,单独给江昼摆桌,等他回来吃。
心里想,没想到他做饭做晚了,江昼回来也晚,那他们谁也怪不了谁,见了面要先亲。
云姝就惦记他这口,坐过来又想尝,季云琅早有准备,怕她再来破坏摆盘,单独给她分装了一盘出来,让她每个都尝一尝,看着她蹭吃蹭喝的模样,问:
“八方域可不是过日子的地方,你这么惬意,放下仇恨了?”
云姝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块腿骨,放到桌上,说:“江仙师帮我报了仇,我回云家看过了,有漏掉的,又报了第二次。”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第二块腿骨,第三块腿骨,第四块……
季云琅叫停她,“装这么多在身上,你不沉?”
云姝摇头,又一个一个装了回去。
季云琅想起什么,冷笑,“我记得是我把你抓来的,我不放你,你怎么能出去?”
“江仙师的人带我出去的。”
云姝埋头吃,满意道,“你这阵子忙着跟他谈情说爱,不关心外面在干什么,这样很好,继续保持。”
感觉到季云琅在看着她,云姝抬头,擦了擦嘴,朝他道:
“江仙师人很好,帮我报仇,还帮我报第二次仇,但是你们感情这么好,我觉得,你不会吃这种醋。”
“当然不会。”
季云琅笑,“他看见你,满脑子娘。不过你也要小心……”
云姝:“小心什么?”
季云琅坐在桌对面,微微倾身靠近她,压低嗓音道:
“你可能不知道,他以前爱慕过我娘,因为这个,天天挨我爹的揍。你跟我娘真的很像,江昼还对你这么好,我都怕他跟你待久了……”
云姝越听脸上表情越不对,她有些害怕,悄声道:“不会吧?他都喜欢男人了,还能喜欢女人?”
季云琅接着吓唬她,“当然了,这种事谁说得准,万一……”
“没有万一。”
声音突兀从季云琅身后响起,江昼手刚要往桌上撑,把他搂进怀里,桌上两人就同时大惊起身,季云琅回身把他往外推,让他远离饭桌,皱眉问:“你又杀完人不洗就过来?”
江昼这回无辜,给他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专门洗过才找你的。”
他这满身血气,随便洗洗根本洗不干净,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季云琅烦死他了,先说:
“你这次出门,八方域很多人都没带出去,我还以为你不至于……沾这么多血,你不难受?”
江昼最近热衷建设八方域,日常行事也还算平和,加上季云琅实在怕了跟他争吵,因此不管面上还是心里,都对他放松了警惕。
今天江昼能借着五大派的灵光给他报菜名,意味着是去寻仇了,季云琅知道他得动刀,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他在八方域待过好几年,知道这种血气对人的刺激,杀了那么多人,江昼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平和下来。
他有些担心,刚要说话,江昼就先越过他,朝云姝走去。
云姝对江昼身上的血气不是很敏感,只是被他吓得不轻,此刻见他走近了,先发制人道:
“江仙师,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一个好的师尊、合格的丈夫,不应该三心二意,既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
她补充:“更不应该喜欢自己的娘。”
江昼:“……”
江昼指指不远处,有人在等,他吩咐道:“抓来了一批仙洲人,你和林霄跟着过去,具体任务会有人安排,完不成,”江昼说,“别吃饭。”
云姝:“别吃饭?”
江昼:“嗯。”
云姝:“别吃饭?”
江昼不理她了。
云姝低下头,想了想,“江仙师,你为什么突然给我安排任务?”
“你在我这里吃了很久白饭,”江昼说,“我帮了你,你就该给我干活,我数五个数,你再不去,我就……”
“江仙师,”云姝抬眼,温温柔柔看向他,“你觉得我像娘吗?”
江昼面无表情,“三个数。”
云姝:“好的。”
安排完人干活了,江昼转身找季云琅,季云琅正自己坐在桌边吃饭,见他终于回来,瞥他一眼。
“丢下我去找别人,这么久,聊完了?”
“就说了几句,不久。”
江昼拿起筷子也要吃,季云琅让他先喝药,喝完药又让他去洗干净再吃,可江昼已经洗过了,现在满身的血气熏不到别人,只能熏到季云琅。
他偏要吃,还要跟季云琅挤到一处,揽着他的腰吃。
季云琅骂了他两句,江昼听了不高兴,故意点点桌上几个后来新添的菜,质问他:
“不是说好,不跟五大派来往了?为什么他们给你发信,你还看?”
季云琅莫名其妙,“那不是你发的?”
“你在看之前,就知道是我发的?”
“……”
江昼:“说话。”
季云琅怕他了,江昼自从舌灿莲花,直接暴露了本性,根本不再跟他伪装,一不高兴只会使坏,故意刁难他。
还能说什么,他就是发现来信,顺手打开看了又怎么样?
看完之后知道是师尊的信,所以多添了几道菜,江昼还要拿这件事对他上纲上线?
“江昼,”他说,“你够了,刚才骂你是我不对,你先吃,我不说你了。”
江昼没出声,季云琅也一直没看他,心里很不喜欢这样跟他相处,总觉得怪怪的,不太舒服。
直到他无意抬了头,才发现江昼不知何时换上了师尊的脸,手依然揽在他腰上,没松开。
季云琅心想,江昼是不是知道他被这样对待不舒服,所以故意换了脸来哄他?
又想,师尊今天见了血,心里躁,他应该理解,是他先不让江昼吃饭,江昼肯定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他凑过去,朝江昼脸上亲了一下,问:“好吃吗,师尊?”
江昼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嗯。”
季云琅手搭到他腿上,故意去摸,解释道:“我刚才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就是怕你这样久了自己不舒服,师尊洗得很干净了,你又不脏,是血太脏。”
江昼放下筷子,说:“都闻不到,就你能闻到?”
这话像是在责怪他没事找事,江昼换了脸却没把脖上的颈环换下,季云琅戳戳他的颈环,把炭炭唤出来,抱着小猫去闻他,问:“是不是满身的血腥气?”
炭炭疯狂点头:“喵喵喵!”
然后扭过脑袋,看着桌上的菜悄悄咽口水。
江昼把小猫从季云琅手里接出来放到桌上,起身拽着季云琅就走。
季云琅问:“去哪儿?”
“再洗洗。”
八方域不方便洗,得去仙洲找有泉水的地方,外出途中,季云琅走在他身边,晃晃被他牵着的手,问:“你自己洗,带着我干嘛?”
江昼没说话,朝他屁股揉了一把。
还能干嘛,干。
季云琅的笑在脸上僵了一下,有些骑虎难下。
现在这个时辰,两人都甜甜蜜蜜在月色下牵着手散步了,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找借口走,而且江昼今晚明显很躁动,得哄。
放到以前,季云琅从没想过和江昼亲热是一件这么令人紧张的事。
“云琅,”江昼似乎意识到他的不安,专门提醒道,“你最近很不热情。”
言外之意,今天要是亲热不成,那我们可以收拾收拾,吵个小架。
季云琅:“哦。”
太干巴,他又补充,“我今天一定热情,师尊,喜欢你。”
江昼:“嗯。”
江昼找到了一处温泉,季云琅主动给他脱衣服,慢慢悠悠,不像调/情,像在拖延时间。
江昼本来忍了他一会儿,直到他低了个头,发现季云琅在把他的衣带打成蝴蝶结再解开,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
这是对师尊热情?这明明是对衣服热情!
他抓住季云琅的手腕,三两下扯光了他的衣服,先把他丢下了水,接着自己站在岸边脱衣服,从他刚绑的蝴蝶结开始解起。
后来季云琅完全骑虎难下,坐在江昼腿上和他亲吻,热气蒸得人脸红,江昼只用手就弄得他全身都难耐。
都到这里了,季云琅想,不管了,说不定经过这几天的沉淀,师尊成长了,进步了,他的那里也能和他的手一样善解人意了呢?
他一边心里自我安慰,一边双臂搂紧江昼的肩迎合着他。
季云琅心跳很快,又紧张,又期待,江昼侧头,耳朵刚好能贴到他心口,感觉心跳得不太对劲,问:“怎么了?”
季云琅低下头,轻声道:“太喜欢你了,开心。”
嗓音甜甜的,直接腻到了江昼心里。
他捏了捏徒弟的腰,施力向下按,在他耳边轻声道:“乖。”
这就让你更喜欢。
水波轻荡。
季云琅又哭了,这次泪出来得很快,江昼吻掉他的泪,觉得他每次一弄就哭,很可爱。
水波激荡。
季云琅求饶了,怕他不乐意,还故意晃了晃腰,主动讨好他。
江昼喜欢他这样,水波柔缓下来,季云琅趴在他肩头,轻声叫他,“江昼。”
“嗯?”
长久沉默。
“算了。”季云琅吻了吻他侧颈,“没事。”
他等着江昼继续,江昼却不急了,亲着他耳朵跟他聊天,说一些很腻歪的话。
季云琅本来心里都绝望了,江昼在耳边腻歪这几下又给他腻歪回来了,他突然感觉就这样岁月静好,除了聊天的嘴外哪里都不要动,也很幸福。
后来江昼摸了摸他的小腹,跟他提到宝宝,又开始嫌弃他最近不热情,说,你那么喜欢宝宝,不多来几次,师尊怎么能让你怀上?
季云琅哪儿听过江昼说这种话,又羞又喜欢,兴奋得心里狂动,整个人都颤。
连带着……都狠狠咬了江昼一口。
咬完这口的瞬间,两人爽得同时出了声,对上视线,一同惊疑。
季云琅想,第二回了,他终于从江昼身上尝到一点甜头,还全要得益于他那句调/情的话。
希望江昼能记住刚才的感觉,多多进步,再接再厉。
后来并没有进步,季云琅只能靠着那唯一的一点甜头,挨过了江昼的第一轮。
江昼抱着他亲吻时,他越想越不对,又不是从没舒服过,刚才那一下不是挺对的吗?怎么后来又不行了?
到底怪江昼还是怪他?
再亲下去江昼就要来第二轮了,季云琅心里隐隐有了想法,在水里缠住他,甜腻腻问,接下来能不能让他自己来,师尊坐着就好,保证热情,让师尊喜欢。
江昼想也没想,拒绝了。
季云琅一愣:“为什么?”
江昼亲亲他的脸,温声道:“对师尊不用做那些,我可以好好疼爱你。”
季云琅:“不是……”
江昼又吻住了他,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季云琅心里不解,自己坐上来,多甜蜜的一件事,江昼这话说的好像很不喜欢一样,难道以前江昼每次和他……心里都很不情愿?
眼看江昼要来第二轮了,季云琅不行,他实在受不住了,江昼要是答应他刚才的话,那他还能试试,至于现在……
他惊恐地看向江昼身后,“师尊小心,好大的鱼!”
江昼一愣,回头去看。
季云琅出溜一下从他怀里出去,又出溜一下爬上了岸,紧接着出溜一下捞起自己衣服,出溜一下跑远了。
江昼:“……”
身后空空,怀里也空空,大鱼没有,人也跑了。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
季云琅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