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面条,霍予安把两只碗都洗了放回消毒柜里,上楼找简暮。
他不知道刚才说错了什么,简暮的脸色忽然就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地上楼了,像是欠了他一个小目标似的……好吧,无法否认,确实欠了他一个小目标。
可这不是简暮自愿给的吗。
霍予安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没有行差踏错。于是把原因归咎于简暮,omega心海底针,看来以后伺候着要更小心一点。
简暮只说了起居室在二楼,但他主卧具体在哪里,霍予安还真不知道,只能在朝南的那排房间挨个找,在绕晕之前,终于找到有一个房间里传出简暮的声音。
霍予安推开门,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简暮下意识回过头。可能是不速之客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眸中那一抹比棉花糖还软的温柔,房间内灯光明亮,被霍予安抓个正着。
视线接触到门外站着的人,简暮笑意一顿,瞬间染上了冷淡之意,朝他微微颔首,带着显而易见的敷衍和疏离。
霍予安进屋关门,听着简暮被电话唤回神后,柔和到能滴水的声音。
“今晚有点事,不回去了,宝宝早点洗漱睡觉。”
“好,答应你,明天一定回去,说话算话。”
“没问题,明天一起睡。”
“想要我接你回家啊……我想想……行,也可以,翘班去接你回家,开心了吗。”
……
这腻乎劲儿,霍予安的牙都快被酸倒了。
就连他们闹掰之前,他都没有被简暮这么温柔地哄过,像捧着世间最不可多得的珍宝,放在心尖尖上,唯恐磕着碰着。
究竟是什么人啊,被简暮如此珍之又重地对待,霍予安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经嫉妒到发疯。
是他的丈夫吗,还是哪个小情人,亦或者是那天宴会上,被他私底下待见的alpha小明星?
霍予安差点没被醋淹死。
有钱人果然会玩,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还有一个心肝宝。
见简暮打完电话,收起手机走向衣柜拿衣服,霍予安瞥着他的背影:“你有给我们排值班表吗?要不给我一份吧,这样我也方便安排我的工作,免得工作冲突。”
简暮:“?”
一头雾水:“什么值班表?”
霍予安:“给我们这些人排的值班表啊。”这么多小情人,总要排一排顺序吧,分个一三五二四六的。
简暮还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思索半天说:“公司里面不用值班,只有公关部门需要保持联系畅通随时待命,你们原来还需要艺人在公司里面值班吗?”
“……”霍予安明白这是鸡同鸭讲了,“这倒没有。”
他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毕竟问多了也只是让双方尴尬。
霍予安第一次当金丝雀,经验不足,不过既然简暮是这样的反应,那么大概他们这群小情人是看他心情来传唤,享用前提前通知。
也对,按照排班走多没意思,人家皇帝翻牌子都靠心血来潮,每天换不同口味呢。
霍予安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脸色变了变,看简暮拿着干净衣服往浴室走,连忙叫住他。
“那什么,简总,我如果想要体检,你这边会报销吗?”
“体检?”简暮回忆了一下温白刚给公司员工和艺人制定的新福利,“我记得公司每年都有一次全面体检,公司和体检中心有合作,都是免费的。”
“我想每半年,不,每个季度都体检一次,这个能报吗?”
简暮疑惑,但想了想,没有拒绝:“能。”
霍予安体育生出身,从小勤于锻炼,格外重视身体健康,想要多体检几次,倒不算难以理解。
到时候让体检中心走他的私账就好。
“多谢。”霍予安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简暮现在玩得这么花,万一在外面乱来得了病,回来一个传染俩可怎么办。
果然勤体检非常重要。
他倒不是介意简暮在外面万花丛中过,omega嘛,在外面应酬,逢场作戏,这些总是难免的,他都能理解,咬咬牙就全都忍了,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
他委屈一下自己带点绿,这没什么,只希望日子能过得风平浪静。
不过不管在外面玩得多疯,身体健康这方面还是不容忽略,他明目张胆地让叮嘱简暮去体检,好像显得非常不尊重金主,所以也只能麻烦一下自己,平时多跑去体检几次,万一真查出问题,也能及时提醒简暮。
想到这里,霍予安忍不住再次唾弃自己。
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谁都没有你能舔。
宽敞的浴室内水汽氤氲,飘浮着薄薄的雾气,在墙面镜面上凝结成膜,下一瞬被修长苍白的手抹去,被繁复的金丝花纹包裹的宽大的圆形镜面中,映出简暮被热气蒸腾,难得泛上血色的脸。
潮湿的发丝被随意地抓向脑后,滴滴答答地坠落水滴,顺着纤细的颈部滑落,在笔挺的锁骨窝中汇聚。
简暮望着镜中赤身裸|体的自己,沐浴时不小心沾了水而泛红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迷茫。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挟持着霍予安的软肋,自导自演着,利用他们之间的旧情,逼迫霍予安入局,答应了他可笑的协议。
很卑鄙,也很荒唐。
但这竟然成全了他多年以来最遥不可及的心愿,恍若置身梦境,一切唾手可得,可又那么不真实,像是黄粱一梦,梦醒来,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散了。
——可不是吗,等两年后,他的腺体被彻底宣告报废,手术摘除,他的生命,他的容貌全部进入未知的倒计时,活过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可不就是梦醒了,人散了吗?
他只是想最后成全一次自己,哪怕不择手段,哪怕前路荆棘,困难重重,他也要为自己最后争取一次。
尽管,这可能是最后的温存。
至少他不会让自己再次后悔。
细长的手指稍稍发颤,轻轻点在镜面上,从面部精巧的轮廓,滑落到布满累累伤痕的肩颈,再到单薄的胸膛,最后停留在平坦的小腹。
这里,有一道十公分左右的伤疤。
知道自己有了岁岁后,他从来没想过要打掉,自始至终坚定不移地选择生下来,当时极尽孤立无援,他把所有的寄托和活下去的勇气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尽管医生极力阻止,警告他,这个选择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后来的几个月,事实告诉他,医生没有危言耸听。
胎儿的生长发育需要父母双方的信息素维持,可它的alpha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存在于人世,正在艰难却顽强地成长。
简暮的腺体发育不完全,代谢alpha信息素的效率奇低。那个混乱的夜晚,alpha醉得不省人事,他们做的次数不多,但腺体被锋利的注射牙贯穿,注入浓稠的alpha信息素的次数不少。
简暮任由医生用十公分的粗针扎入腺体中,抽取信息素液,提炼alpha信息素。
为数不多的alpha信息素萃取液让胎儿茁壮成长。
简暮本就自身难保的腺体十分危急,情况直转而下。
最终,没能等孩子满月,他的身体状况就被宣布不再适合支持孩子发育,提前剖腹取出。
孩子一出生就进了保温箱,后来几乎在icu定居,直到一岁半才慢慢稳定下来。
简暮一心扑在岁岁身上,等到终于能喘一口气时,腹部的疤痕已经几乎无法挽回,再多的手段也只是杯水车薪。
简暮抚着疤痕,单薄但漂亮的唇勾着讽刺的弧度,只觉得可笑。
当初紧紧搂着他,撒泼耍无赖也想要他生一个孩子。
可当他豁了命留下了孩子,这人转头又说不要。
算了,不计较这么多。
时过境迁,谁都会变,他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一个人留在原地、一成不变。
他想要的,也只是和霍予安的两年,其他都不在乎,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计较这么多。
他唯一的强求,也只有霍予安这个人,而已。
都要死了,再管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简暮把自己擦拭干净,穿了上衣,再在衣篓里翻自己拿进来的干净衣服,忽然脸一僵。
不可置信地再翻一翻,才终于接受事实。
他没有拿内裤。
估计是刚才和霍予安说着话,不小心忘了。
简暮打开一条门缝,清了清嗓子:“你还在房间里吗?”
霍予安正在天马行空地思考一些有的没的,闻言回过神:“在,怎么了?”
简暮耳朵染上薄红:“衣柜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柜子,你打开,帮我拿一条内裤。”
霍予安喉咙一紧,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你等着,我马上来。”
他顺着简暮的指示打开柜子。
偌大的柜子被分为两半,左边一半是折叠整齐的内裤,右边一半则是没拆封的盒子。
霍予安抽了一条他看着比较顺眼的白色半透三角裤,暗自叹息可惜简暮没有穿丁字裤的习惯,否则他铁定给简暮拿这个。
这穿着,过会儿多有情|趣!
关上抽屉之前,霍予安的视线瞥到旁边那些没有拆封的内裤。
诶?这明显不是简暮的尺码。
这是他的尺码!
这是简暮为他准备的!
嘶……
这又是“不经意”地让他看到为他准备的贴身衣物,又是让他帮忙拿小裤衩进浴室……
霍予安认为简暮的暗示意义已经非常明显了。
啧,想洗鸳鸯浴还这么藏着掖着,直接说一声,他能不答应吗?以前又不是没洗过,简暮哪次昏过去了,最后不是他事后抱着进浴室洗澡清理?
真的是,越大越害羞了算怎么回事。霍予安无奈摇摇头,但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两个人正处在重新熟悉的阶段,脸皮薄一点,也是正常的。
总要有一个人先主动。
霍予安很愿意成为主动的那个人。
喊完后,简暮没有把门关紧,留了一条缝,用意是让霍予安从这条缝把东西递进来。
他正拿着浴巾对镜擦拭湿漉漉滴水的头发,忽然只感觉一阵门风从身侧猛刮而来,浴室门被狠狠撞开,霍予安那堪比唢呐的大嗓门也同时响起。
“宝贝儿,一个一个洗,浪费时间又浪费水,我来和你一起洗!”
简暮:“………………………”
五秒后,霍予安被抽陀螺一样,被简暮甩着浴巾抽出了浴室。
简暮:妈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