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三天后, 早晨八点半,京都,大选会议厅。
新一届大选在今天即将落下尾声, 宏伟大气的会议厅前,参与会议的代表和官员络绎不绝拾级而上, 每个人紧绷的脸上都庄严肃穆, 但细微观察之下还是有所差别。
例如稳操胜券的, 坚定的目光中总会带有意气风发。
而注定败北的, 微拧的眉宇之间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愁绪。
以及与对手旗鼓相当的, 时不时流露出一些忐忑紧张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温鹏程走上台阶,验证身份信息刚走入会场, 就有三两友人围住了他攀谈寒暄。
“老温, 前两天我在街上遇到你小儿子了,可真俊啊,是不是这些天看你大选, 特地从安海飞回来?这些年你小儿子太有出息了,听说安海的陇峯能有现在的规模, 你小儿子占一半!”
听到友人称赞儿子温白, 温鹏程紧绷的脸松动了些许, 惯常的凌厉目光遮盖住了眼眸深处的骄傲自豪, 他的语气还是臭烘烘硬邦邦:“捡着别人家的企业当个宝,再努力有什么用, 最后又不是自己的!”
“老温你还是这倔脾气,实际上看儿子有这成就, 你比谁都开心。”
被人看破, 温鹏程梗着脖子冷哼。
“对了老温,这次选举, 就先提前恭喜你了!到时候摆酒必须要喊我,我至少要灌你三杯!”
温鹏程拧着眉:“还没结果的事情,你提前恭喜什么?结果出来之前,谁哭谁笑都还不一定。”
“你这多稳啊,竞争对手自己作死,刚才在里面见到姓邵的,那脸色黑的都没法看,他孙子那件事都要让他晚节不保了,要是换成我,我都没脸再出现在这会场里,直接弃权。”
“可是邵信达的人比我多。”温鹏程没有像他那么乐观,“邵信达外孙的事终究不是他本人干的,听上去恶劣,影响不好,但实际上严格来说,对他还是无关痛痒……他的成绩,他的人脉和声望,都比我有优势,目前来看,我和他只算是旗鼓相当。”
“做好本分的事情就好,今年不行,大不了再过几年,反正无论在哪个位置上都是一样干活。”温鹏程率先朝会议厅内走去,“不说了,快进场找位置吧。”
“你倒是看的挺开……等等我……”
同一时间,微博上,一个默认的“用户”+一串乱码的id发布了一条五分钟时长的视频,画面中,他举着身份证,坚毅的目光中藏着豁出去的勇气盯着镜头,不卑不亢地念出他早已打好的腹稿。
“我叫秦嘉奉,我的身份证号是XX……XXXX,我实名举报安海市市长,今天在参加XX部一把手竞选的候选人邵信达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目无王法!我举报江丰集团董事长贾光济行贿,与邵信达狼狈为奸,一起谋财害命!这样的人,不配成为表率,不配位居高位!”
“二十年前,我所创办的企业在建造如今安海市地标建筑‘世界之巅’时,意外发生脚架坍塌,导致十七名工人坠亡,我赔得倾家荡产,至今还在打工还债。而我所设计的‘世界之巅’的图纸流落到邵信达手中,我的作品变成了贾光济的代表作。”
“这些是我当初设计‘世界之巅’的手稿,我珍藏了二十多年,它们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他拿出一叠厚厚的纸稿。
二十年前没有电脑和万能的绘画软件,当年的匠人都是在图纸上输出半生功力,一笔一划都是难能可贵的心血。
泛黄且有毛边的纸稿显然有一些年头了,上面画着的建筑从褪色的轮廓可以看出是如今屹立在安海江畔,俯视这个灯红酒绿、繁华热闹的城市的地标建筑“世界之巅”,草图周围,一整纸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公式。
一叠厚厚的图纸,连起来快速翻阅,可以看出“世界之巅”逐渐从雏形完善、演变,像是从小孩到大人一般一点点成熟,变成了现在享誉全世界的宏伟模样。
展示完图纸,秦嘉奉小心翼翼地把纸稿收起来,继续说道:
“二十年前‘世界之巅’还在我手中时,邵信达时任XX总裁,‘世界之巅’因脚架坍塌出事后,这个项目很快被贾光济接手。”
“项目出事前一年,贾光济在拍卖会上拍下首饰价值三千美金的首饰‘碧玉繁花’,而现在,该天价首饰在邵信达之女邵姌手中,在综艺节目《一家的旅行》曾有露面。而出事前在我公司里担任‘世界之巅’项目总管的高层,现在成为新一任XX国|企的一把手。”
“邵信达一个草根出身,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按照他的薪酬,如何能买得起三千万的‘碧玉繁花’,这难倒不可疑吗?!”
“其中猫腻,我希望上面能够派人,帮我查个明白,给当年无辜枉死的十七个工人一个交代,让他们瞑目,给我的二十多年岁月一个结果,还我的良心一个清白。”
最后一句落下,秦嘉奉那双不符合他年岁的苍老却仍然清澈的眼瞳已然通红,翻着泪光,仍然举着他的证件,深深朝镜头一鞠躬。
视频到此结束。
很明显,这条视频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个没有正经id,没有任何粉丝基础的全新账号,而且视频内容涉及的是权力中心的人物,这样一个毫无权重的账号在发布视频的短短几分钟之内就爬上了热门。
而且用寥寥个位数点赞,几十条评论和十几个转发量,以仅有四位数的热度攀上了热搜前五,与上下几十万热度的词条格格不入,就差让词条直接以“背后有人”来命名。
不过爬上热搜没多久,这个视频便几乎以光速爆发了热度和讨论。
坐在陇峯的总裁办公室里,秦嘉奉的五年前款式的老手机已经被微博弹出的消息卡死,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是愉快畅快的,握着手机的手,乃至他整个人都在兴奋地战栗着。
秦嘉奉还在摆弄他的手机,想看看微博里的消息,但无论如何手机都没有反应。
面前的大理岩茶几清脆地“叮”一声,扣下一杯上好的热茶,秦嘉奉抬头,立刻起身,谦卑客气道:“简总,我自己来就好,不用您……”
“没事,你坐。”简暮走到自己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用来给儿子来公司打发时间时用的平板电脑,打开微博,从热搜上找到#秦嘉奉实名举报邵信达贾光济#的词条点开,把平板递给秦嘉奉。
“手机打不开,看平板上面也是一样的。”
秦嘉奉连忙感谢。
浏览完一圈评论区,秦嘉奉忍着情绪,他谈不上老泪纵横,但也绝对是感慨万千。
“看到他们都在骂那两个畜生,我这么多年受的窝囊气终于吐出来了一口。而且我看到还是有人理解我的,明明攒着证据但不敢发出来,不就是怕那两个人让我灭口吗?我有妻子有孩子,我不能做那么冲动的事情,只能忍着……如果这次不是简总帮我,为我撑腰,我可能会把这个秘密,这些图纸带进坟墓里去……”
简暮吹了吹茶水,他长得漂亮,和一尊洁白透亮的白瓷器一样,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
轻抿茶水,才开口。
“秦先生言重了,我没有那么无私伟大,说到底,我有有自己的盘算和目的,我们是互利合作关系。”
“简总谦虚了。”秦嘉奉粗糙的手擦了一把脸,掌心中有吸鼻子的声音,手放下时,他的嗓音还是温和朗润的:“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简暮淡淡一笑。
“陇峯里最近会缺很多空位,都是经理、主管一类的职位,职位不高,薪水水平一般,但陇峯的员工待遇还算不错,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去挑一挑你喜欢的工作内容,择日入职。”
自从二十多年前工地出事后,再也没有过正经体面工作,只在工地上做做零工,贴补家用,偿还债务。简暮话音落下,秦嘉奉蓦然瞪大眼睛,茫然的表情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蒙了。
简暮摆手:“这件事情我们稍后再谈——乐茸,在吗,进来。”
“简总。”在门口随时待命的乐茸一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踏入。
简暮转着手中温润的茶杯,眼眸低垂注视着杯中的粼粼茶水,眼尾的长睫在白皙的脸上压下的阴影十分有压迫感。
“通知公关部那边,现在该把稿子发出去了。”简暮勾着薄唇冷笑,嗓音平淡无波,透着森森冷意,令人闻之发寒。
乐茸领命,小跑着出去办事。
秦嘉奉低着头,继续欣慰又感慨地浏览热搜和评论区。
简暮握着茶杯起身,建盏茶杯扣在桌面上,发出“笃”一声闷响,转过身,包裹着白衬衫垂感十足的布料,被裤腰收束得又窄又细的劲腰慵懒随意地斜靠在小叶紫檀桌沿。
一手勾着拇指挂在西装裤口袋边缘,一手拿着手机,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拨出一个号码,放在耳边。
他望着办公室长达十余米的落地窗外尽揽的,被清晨金光漫洒的斑离浩渺的安海市全景,在电话被接通时,薄唇中吐出冷淡睥睨的声线,肩背线条透着运筹帷幄的放松张弛。
狭长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温白,通知你大哥,他和他监察院的同事,差不多可以行动了。”
第122章 第 122 章
继秦嘉奉的乱码id发布视频, 炸了热搜后,陇峯集团官方大V账号再次为正在大选的邵信达和祸从天降的贾光济火上浇油。
【@陇峯集团:日前,陇峯集团城南项目开发案在建材监察时被抽查出使用劣质建材的现场, 我司高度重视,即刻展开自查。
经查证, 该项目采购负责人蔡某在工作期间, 为牟取不当利益, 利用公司采购优质建材的足额款项采购劣质建材, 并将余下款项据为己有。蔡某对其所为供认不讳, 我司报警处理。
据警方调查结果所示,蔡某账户中有两笔不明款项, 打款人署名为江丰集团总裁贾某, 打款时间分别在其采购劣质建材之前和之后。蔡某供认,该款项分别为其受贾某收买,购买劣质建材, 诋毁陇峯清誉的定金与尾款。
以上为陇峯集团就城南开发项目劣质建材事件所调查的全部结果,所有证据都已附在下图, 陇峯集团接受广大公众的监督!】
陇峯身为华国最庞大的经济体之一, 遇到大事有更加雷霆有效的调查手段, 更加神通广大的取证渠道, 更加广泛的人脉。相对于秦嘉奉自说自话的一面之词,那一张张公司拨款记录、采购记录、警察调查所得的转账记录, 显然更加令人信服。
但秦嘉奉和陇峯集团的说辞一经互相对照和关联,二者的效果可不单单是一加一等于二, 反而相佐相成, 把邵家和贾家钉死在了罪状上。
【为什么说陇峯那件事也和邵家有关?明明是江丰干的事情啊?】
【江丰为什么要收买陇峯的人?为什么陇峯内鬼完成任务后,上面就紧跟着有人过来查?明显是江丰背靠着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和江丰沆瀣一气,这连环招才能这么丝滑,成功给陇峯泼上这盆脏水】
【可怜陇峯,我是安海这边银行的,前段时间陇峯的高层经常出现在我们银行,据说是因为城南项目,陇峯险些资金链断裂了,需要大量资金维持正常运作】
【我靠,如果真被他们得逞了,这一招直接是釜底抽薪,陇峯有一定概率直接易主】
【我明白了,这一波是邵市长想要联合江丰吞并陇峯,不管是让江丰成功把陇峯吞了,还是把陇峯整垮,江丰和邵信达都稳赚不赔,以后在安海就是一家独大】
【陇峯好耳熟,是不是岁岁的爸爸的公司?】
【对,陇峯老板简暮,岁岁是陇峯小太子】
【啊啊啊啊本来还感觉漠不关己,但如果是岁岁和他的大美人爸爸的事,我就坐不住了,天杀的邵信达贾光济,你们竟然敢欺负全民漂亮老婆和全民可爱小崽,我和你们拼了!!!!!】-
京都会场内,正轮到邵信达站在光弘伟正的发言席上,进行他的竞选演讲。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把手底线,廉洁为民,恪尽职守,甘当公仆……”
“砰”一声,阶梯会议厅最上层,最后一排后的大门被推开,陆陆续续进来几个身着深色制服的男男女女,他们的右胸前统一别有徽章,锐利的目光一扫整个会场,旋即锁定了目标,直奔目标而去。
最后一排靠近门的人听到动静,条件反射回过头,见到这些穿制服的人下意识一愣,紧接着又注意到他们胸口的徽章。
那是检徽,昭示他们铁面无私的身份。
他们不紧不慢地从阶梯拾下,所经之处无不引发阵阵细微的骚乱,没有人敢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敢在电视直播的镜头前大声喧哗,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互相叠加,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坐在前排的温鹏程察觉会场内的嘈杂,疑惑地拧了拧眉,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色制服,稳步走下台阶的领头的监察官,惊到瞪大了他那双如苍鹰般锋利严肃的眼睛,张了张嘴巴,轻声吐出大儿子的名字:“温航?!”
他今天不应该在单位上班吗,怎么会出现在现场?
难倒来大选现场抓人?
邵信达正对着台下,直面阶梯会议厅最顶层的大门,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那群身着检服,鱼贯而入的人。
他暗自疑惑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的会场,但眼下是他有生以来最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掉链子,他十分利落地选择无视他们,继续对着稿子发表他的宣言。
他以为这些人只是来旁听会议,一边念着稿子,一边分心看会场,寻找他们会在哪里落脚,等到会议结束,可以去认识认识。
哪知道这些人直到走到了整个会议厅的第一排,脚步也没停下来,黑色皮鞋叩在地面上的声响像是砸在了人的心尖,让人心神不宁,邵信达的心跳在无知无觉间凌乱了。
这群人在他面前停下。
面前站着一行五个人,把他团团围在发言台和身后的墙壁之间,呈现出没有退路的半包围姿态。被他们面无表情盯着包围着,哪怕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无法无视他们继续讲演。
邵信达停下了讲话,放下稿子,他关闭面前麦克风的开关,心中没底地问:“您好,请问有事吗?”
“温航,你怎么在这里!”台下响起一道藏着疑问、微怒的克制的有些上了年纪的嗓音。
领头的温航朝台下敬了一礼,目光瞥过他震惊的老父亲,朝他的领导报告,也是朝现场所有人、直播前所有观众汇报。
“收到举报,经过核实,证据真实,特来请邵信达先生随我们回去一趟,配合我们调查其贪污受贿、故意杀人等罪证是否属实。领导抱歉,事发突然,您在会场,我们无法联系到您,只能擅自行动,我回去写检查。”
全场哗然。
两个温航带来的人上前就要把扣住邵信达带走,邵信达大惊失色,下意识后退却抵到了墙边。
他背过双手不让这两个人扭住他的手,矢口否认:“我没有!你污蔑我!温航?姓温?你是不是温鹏程的儿子!你是温鹏程派过来毁我前程的是不是!”
“邵先生莫要口出狂言,我与我父亲的工作互相独立,互不干涉,我出现在这里只是秉公执法罢了,况且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不可能会随意给人扣帽子。邵先生与其在这里负隅顽抗,不如安静些,思考一会儿如何坦白从宽。”
台下的领导得到消息,拿出手机就看到半个小时之前他手底下的人发给他的消息,他快速浏览一遍,深沉幽暗的目光落在台上,抬起手一挥:“带走。”
邵信达像一条丧家之犬,面色灰败,被两个身强力壮的alpha将双手扭到身后拷住,被充当“满载而归”的“满”,被他们扭送上印有徽标的车,扬长而去-
江丰集团。
今天,贾光济把贾适骏喊到公司里来,让他在公司里面找个职位,找点正事干。
虽然公司以后还是要交给小儿子贾骁捷——前些天邵家那个倒插门的女婿全网直播儿子虐猫过程,把他儿子摘干净之后,贾光济就已经不计较贾骁捷拖垮公司股票的事了,该疼疼,该哄哄,买一些值钱的东西,这孩子很容易就哄好——但是其他儿子总该还要干一些正经事。
大儿子早就走上正轨,把手下的项目打理得井井有条,目前就剩二儿子贾适骏还在瞎玩,又是抛头露面,又是去当什么不入流的网红,拿自己的私生活出去娱乐大众,而且还说以后要专注于弹钢琴。
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不可能不仰慕艺术家,可贾适骏这钢琴之路这不是已经被他自己走到头了吗?贾光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机会,让儿子来公司里面学一学,将来好辅佐他的alpha弟弟。
从车上下来,贾适骏望着面前高耸入云,气势迫人的江丰大厦,仰头眺望最顶层,那间能够俯瞰整个安海,让人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已经收入囊中的代表至高权力的房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他在江丰踏出了第一步。
也会一步步把他想要的,一点点攥紧在手里。
贾适骏意气风发地大踏步跨入公司旋转门。
刚进门,平日里凝肃的公司大厅从深处传来嘈杂和喧嚣,像是从电梯间方向传来的动静。
贾适骏拧眉,哪个员工胆子这么大,敢在他的公司里和自己家一样大声喧哗,影响公司形象?
而且今天公司大厅竟然脸一个人都没有?前台呢?他等会儿就去联系人事,把这些擅离职守的人全给开了。
他憋着火气径直朝电梯间方向走过去。
可还没走两步,电梯间中挤挤攘攘地跑出一大堆人,全都是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和举着贴有各媒体标识的话筒的记者。
贾适骏怔了怔。
那些人围拥着什么人不断后退,记者的嘴不断输出,但是被偌大的大厅荡出了回音,贾适骏听不真切。
人头攒动,借着好不容易看到的间隙,贾适骏终于能看清那些记者中间围着的是什么人。
是三个警察,以及被警察扣着,双手带着双环银手镯的他的父亲,贾光济。
贾适骏蓦然驻足原地。
这群记者和摄影师簇拥着警察和贾光济,从贾适骏身旁走过,离得近了,贾适骏方才听清这些举着话筒的记者在说什么——
“贾光济先生,请问网上秦嘉奉曝光你剽窃‘世界之巅’设计稿的传言属实吗?”
“贾光济先生,请问您是否有贿赂过邵信达市长?贿赂金额多少?”
“贾光济先生,二十年前‘世界之巅’工地发生脚架坍塌导致十七名工人遇难,请问是否是你指使他人所为?”
……
“够了!你们在做什么!滚啊,你们放开我父亲!”
“啊——!”
“啪!”
身后一阵惊呼传来,嘈杂中断,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一个摄影师倒在地上,大几万的设备被砸落,零件七零八碎地掉落出来。
让他摔倒的人明显是此刻人群之外,试图往里面挤,惊恐万分的贾适骏。拽倒了一个还不够,他甚至还想再拽第二个,一手拎着一个瘦弱女记者的衣襟,颤抖着声线高声对他们警告。
“你们都是来做什么的!造谣是犯法的你们不知道吗!你们都是什么媒体?我要让律师把你们告到倾家荡产!还有你们,你们是干嘛的?”
贾适骏指着警察的鼻子。
警察语气冷冽,不近人情:“警察办案,最后说一遍,闲杂人等统统让开,不然以妨碍公务,做行政处罚!”
记者们连忙让开道。
贾适骏丢了魂一样,眼睁睁看着平日里精神矍铄,此刻灰头土脸的父亲被警察们半拽半拖地带走,自始至终低垂着头无颜见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警察路过他时,贾适骏听到警察扯着冷笑嘀咕:“还律师呢,公司都要没了,资产都要被查封了,还律什么师……”
警察押着贾光济,上了停在江丰主楼侧面的警车。
当事人离开了,记者们正愁找不到新闻,一转头,当事人的亲儿子还在这呢,而且还是刚爆出抄袭的国际钢琴大师,这可比原来单单贾光济有看点多了。
还在望着父亲被带离的背影神游的贾适骏猝不及防被堵住,话筒险些捅他鼻子里。
“贾适骏,你父亲贾光济行贿官员、害人性命的事情,你知情吗?”
“贾适骏,所以你家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都是人血馒头吗?”
“贾适骏,请你说一下为什么你要剽窃他人的作品?是自己写不出来吗?”
“贾适骏,你父亲剽窃建筑,你剽窃乐谱,请问你家是有剽窃的遗传基因代代相传吗?”
……
一道道逼问如潮水一样漫过来,让贾适骏头晕目眩,可他被堵着,逃无可逃。
第123章 第 123 章
“小林姐, 小暮还没回来吗?”
霍予安单手抱着岁岁从楼上下来,张望一圈除了满屋子飘香的饭菜味之外,空荡荡的楼下大厅, 就连简暮平时回到家喜欢坐的一楼客厅里那张按摩椅上也不见那个面露疲态,但清瘦漂亮的omega的身影, 霍予安的眉心拧了拧。
“小暮和我说, 他晚上要在公司多加一会儿班, 晚点回来。”小林阿姨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 “我帮他留出一份饭菜, 让他回家前和我说一声,我给他热热。”
岁岁下了楼, 见到满地乱爬的小龙猫就挪不开眼了, 霍予安便把他放回到地面上,视线在他后颈的纱布和由于缝针,不得不被剃秃了一块的发根掠过。
捏了捏孩子的脸, 柔声叮嘱:“坐在这里不要乱跑,不要碰到你扭伤的脚, 有什么需要, 喊爸爸和小林阿姨过来帮你。”
岁岁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待不住, 和简暮撒娇闹着要出院。
这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 经常要住院,他的爸爸从他出生之后也是三天两头进医院。医院成了岁岁心中与不好的记忆挂钩的代名词, 因为会让他的爸爸和他受苦。
好在他的伤倒是没有大碍,后颈的伤口自然愈合, 一个星期看情况拆线, 扭伤的脚开了跌打损伤药,差不多一个月能好。因此从昨天开始, 岁岁就从医院回了家里。
听到岁岁软绵绵地说了一声“好”,便从茶几上拿来简睿放在那里的冻干胡萝卜条逗龙猫,霍予安起身,到厨房里。
小林阿姨还在忙活着晚饭,砂锅里在炖着,锅里在炒着,她还手不停歇地熟练地切菜,切出来的胡萝卜丝又细长又均匀。
“锅里在做什么?好香。”霍予安拿起锅铲帮忙翻炒,“小林姐,我来炒吧,你切了菜就出去陪岁岁。”
“这是咸蛋黄炒炸虾,岁岁很爱吃的,砂锅里面是冬瓜焖鸭,都对岁岁的伤口好。”小林阿姨切菜的刀子顿了顿,诧异道:“你会做饭呀?”
“当然。”霍予安得意地扬眉,“就小暮那只会煮清水面的手艺,嘴巴又那么挑,不爱点外卖,在京都读大学期间,如果不是我,每次放假回来你能看到白白胖胖的小暮吗!”
原来是大学同学。
小林阿姨慈和的眸光中划过一丝诧异,她又问了霍予安几句他们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得到了许多不曾知晓,让她眉开眼笑的趣事。
原来小暮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在这个alpha面前是如此生动活泼。
小林阿姨把小暮从小养到大,自诩不要脸,把自己当小暮半个妈,相处了几天,霍予安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对孩子无微不至,对小暮贴心照顾,性格开朗大方,她对这个儿婿是越看越满意。
切完了菜,小林阿姨洗了洗手擦干,要回客厅陪岁岁,霍予安感觉炒虾差不多了,关了燃气翻消毒柜问:“小林姐,保温饭盒放在哪里?”
“在最下层,饭盒便当盒都在那里。保温袋在头顶左数第三个壁橱里。”小林阿姨问,“你要送饭去公司吗?”
霍予安从最下层消毒柜里找出一个大小合适的便当盒,然后又从壁橱里找到一个卡通的棕色卡皮巴拉保温袋,点头:“去公司和小暮一起吃。”
小林阿姨藏不住眼角的笑意,心说头一次见这么粘人的alpha。
她去客厅里陪岁岁,不一会儿,厨房里传出滋滋的炒菜声。
在小林阿姨第三次从茶几上帮岁岁拿新鲜的葡萄投喂龙猫时,别墅的门铃响了,小林阿姨起身去开门。
是小区里配送快递的工作人员,递给小林阿姨一个快递箱,不大,但抱在手里很有分量。
小林阿姨关上门,念出快递单上的署名:“钮祜禄·安妃回宫……?”
厨房方向炒菜的滋啦声顿了顿,旋即从里面跑出来一阵风一样的身影,在小林阿姨面前停住,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快递箱。
“我的,是我的……”霍予安面色薄红,尴尬地捂住写有“钮祜禄·安妃回宫”的快递单面。
在小林阿姨暗含疑惑的揣测的打量中,霍予安一把撕下了箱子上的快递单,就差直接吃下去。他把快递单塞在口袋里,打算一会儿让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进下水道,心想还是把收件人改成正常名字好了。
这种东西年轻人自己玩玩是情趣,但被其他人,特别是老一辈的人撞见,那可太费脚趾了。
锅里还有菜在烧,霍予安把箱子放在了客厅就回了厨房,等到把所有饭菜备齐,整整齐齐收纳进保温袋里,他才拎着保温袋回到客厅,放在茶几上,从茶几下柜子里找到岁岁做手工用的儿童圆头剪刀,打开快递箱。
见他从箱子里拿出一顶小头盔,以及一把小电驴儿童座椅,小林阿姨的眼睛差点要从眼眶里跑出来,岁岁“哇呜”地从霍予安手中接过来头盔,戴在脑袋上。
大眼睛亮晶晶:“哇!给我刚刚好!”
霍予安挑着岁岁尖俏的下巴端详,满意点头:“不错,形状和大小都合适。”
小林阿姨弱弱出声:“小安,你买这个做什么?”
这孩子看上去挺正经,该不会还玩鬼火吧?而且还给小孩买头盔?这是要带小孩一起去坐鬼火吗?!小林阿姨可万万不答应啊!
“骑车带岁岁去公司找简暮啊。”霍予安理所当然地说。
小林阿姨警惕地试探问:“什么车?”她已经做好等得到霍予安回答“摩托车”后抱起岁岁扭头就走的准备。
霍予安指着大门方向:“小电驴啊,停在别墅大门外粉红色那辆,是我的。”
蓄势待发的小林阿姨猛地错愕且僵硬:“……?”
门口那辆粉色小电驴?
她还以为是隔壁谁家新来的住家保姆找错了门,把车停到他们家门口来了。
霍予安骄傲地强调:“是不是特别好看特别可爱?那是简暮买给我的,小林姐你不要太羡慕哦。”
小林阿姨:“……………”
其实她并没有特别羡慕。
而且想不通简暮这么一个低调内敛的人,竟然会一夜之间审美、品味、格调统统大降级,给霍予安买那样少女心到冒泡的车,而且还是小电驴???
果然恋爱会让omega变年轻吗?
霍予安自然不知道他在无知无觉中害了简暮的风评,把儿童座椅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安装在车前的踏板上。
从满脸一言难尽的小林阿姨手中接过岁岁,把孩子稳妥地塞进座椅里,便跨上了车,让岁岁和小林阿姨道一声“再见”,扬长而去-
“你都不知道,我爸从会场里出来,那脸色有多精彩哈哈哈,又愤怒又惊讶又像被馅饼砸了一脸,最后还是感觉气得不行,抓着我打了一顿,说我乱来,这老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后面竞选还顺利吗?我忙着其他事情,没有空看竞选的直播。”
“简直不能太顺利了,邵信达倒台,剩下的候选人资历都比不过我爸,我感觉我爸后来上台念发言稿都不走心——这老头心理素质不行,容易飘。”
温白感叹:“简暮,这件事说起来还要多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爸哪能那么容易坐上那个位置?等我爸那边升职的事情忙活完了,我让他飞安海一趟,让他给你敬一杯酒,不对,敬酒怎么够,给你磕一个都成!”
“太夸张了。”简暮莞尔,往对面被温白一口闷喝光了的茶杯里又添一些茶水,“这么快就回安海,今后几天你爸那边没有宴会吗?你缺席没关系吗?”
“你这些情调和品味真是中看不中用,别说这指甲盖大小的茶杯了,就算把你那巴掌大的茶壶给我一口闷,也解不了我的渴。”温白拿起茶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不是解渴用的。”简暮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上次岁岁来公司玩时带来的还没开封就被他收起来的可乐,递到温白面前,继续低头摆弄他的茶具。
“谢了。”温白修长的手指单手开罐,仰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才感觉落地风尘仆仆赶来陇峯的疲惫感减轻了些许。
“我都缺席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场宴会。”温白无所谓耸了耸肩,“我待在京都,只会多碍老头几天眼而已,况且上头还有我哥顶着撑门面呢,轮不到我出去光宗耀祖抛头露面。”
既然他这么说了,简暮也无话可说。
温白问他晚饭吃什么,简暮看一眼时间,想到家里还有人等他,毫不留情拒绝了温白一起出去吃公司对面麻辣烫的邀请。
“不健康,而且它环境不好。”简暮点评。
温白直为那家麻辣烫喊冤:“那家店每天地都要拖五六次,桌子都拿消毒水擦,你给我列举一下,它到底哪里脏到你说的‘环境不好’的地步了?”
简暮冷着脸干脆利落:“反正就是不去。”
“油盐不进,吃不了细糠。”温白直摇头。
走廊里从远而近传来脚步声,温白诧异回过头:“哪个劳模这个点了还没下班?最近公司除了城南项目需要公关部忙活,还有其他特别紧急棘手的项目吗?”
况且温白上楼时,看到公关部那层的灯已经灭了,整栋楼只剩一楼大堂和顶楼简暮办公室亮着灯。
简暮摇了摇头:“没有。”
脚步声在简暮办公室门口停止,下一秒,门被拧开。
霍予安那洪亮的嗓门与此同时响起:“小暮,饿了没,我和岁岁来给你带饭……了。”
霍予安笑脸僵硬一秒,旋即面无表情与坐在简暮办公桌对面的温白对视,缓缓危险地眯起眼。
第124章 第 124 章
“啊!可乐!”
岁岁看到温白身前的罐装可乐, 眼睛就亮了起来,在霍予安愣神的间隙扭着身子要下去。霍予安没抱稳差点让他摔下去,连忙俯身让他落地。
岁岁一下地, 就蹦蹦跳跳地到温白身前,渴求的目光扑闪地注视着他, 软乎乎的嗓音喊他:“温爸爸~”视线在可乐和温白之间不断盘旋, 暗示意味十足。
温白没能顶住岁岁的攻势, 见简暮放在桌角的笔筒里有岁岁喝牛奶剩下的吸管, 便拿了一根, 亲手拆开放进可乐罐子里,递给岁岁。
拿到爸爸平时不让喝的在小孩子眼里国窖级别的饮料, 岁岁的眼睛都迸发出了星星, 甜甜地说“谢谢温爸爸”,抱着饮料蹦到沙发上安静地叼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
丝毫不知大人的世界里,火星子都要把陇峯大楼都点着了。
不过是霍予安单方面在释放火星子, 满脑子都是简暮说得好听,在公司加班, 呵, 原来是在幽会他的合法老公。
亏他怕简暮在公司加班, 不好好吃饭会饿到, 特地从家里带了饭菜来投喂,还带了儿子过来给他下饭, 没想到进门就撞破了他的借口。
霍予安守在门口当怨夫,兀自闷闷不乐地释放冷气, 也不说话, 就让人猜。
温白还无从察觉,只是感觉霍予安的眼睛和得了甲亢似的,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淡定地和霍予安打了声招呼,得到对方冷淡的回应,温白也无所谓,只当是他天性如此。这样的性格反正又不是他对象,简暮受得了就好。
吃麻辣烫的邀请被简暮拒绝了,温白便盯上了他儿子。
“岁宝,要不要和温爸爸去吃麻辣烫?”
喝到久违的可乐的岁岁一听麻辣烫,眼睛更亮了,他松开吸管,刚要应“好”。
甚至连简暮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霍予安就先一步冷冰冰地回绝。
“不了,我和岁岁带了晚饭,过来和简暮一起吃。而且岁岁要吃得清淡一些,不然对他的伤口不好。”
“伤口?”温白立刻扭头打量岁岁,果然,孩子的后颈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他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受了伤?严重吗?对了,刚才岁宝进来怎么是用跳的,你的腿怎么了?”
竟然不知道岁岁受伤?霍予安扬眉,审视的目光扫着温白。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连岁岁受了伤这种大事,简暮都没告诉温白,温白在简暮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看来温白不足挂齿。
温白只感觉在某一瞬间,霍予安看向他的目光和善了许多,这种善意简直让温白头皮发麻,但他找不到这种诡异感的缘由何在。
“温白……哥。”
是这么叫吧?就目前而言,温白还牢牢占据大房的位置,只要简暮一天没蹬掉温白,霍予安就要被他压一头,喊他为哥。他看那些三夫四侍的电视剧里面,大房和下面几房都是以兄弟相称的。
但霍·钮祜禄·安妃·回宫·予安这次回来,就是要夺回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霍予安非常大度地并不计较这些口头上的称呼被占便宜。
他把岁岁的后颈被划破和脚扭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这一声“哥”喊得温白毛骨悚然,有一种被人在背后扎小人的脊背发凉和别扭感。
他心疼了一番岁岁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没再坚持再要找人和他一起走。
“算了,既然这样,我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下去吃麻辣烫吧,你们三个吃晚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当对一个人有意见的时候,他哪怕就只是站在那里,也会觉得哪怕是他的呼吸,也让人浑身刺挠。
霍予安就感觉温白这个人茶香四溢,说的话茶香四溢。
怎么茶味就这么冲呢——
霍予安转过头,哦,原来是坐在办公桌后的简暮正在泡茶。
温白说完了话就要走,霍予安巴不得他赶紧滚蛋,无比自觉地亲自替他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温白哥慢走。”
“……”这人给温白感觉癫癫的,怕他下一秒就会狂犬病发作,温白马不停蹄就走了。
出了办公室,坐上电梯,温白还是没能忍住,拿出手机给简暮发了个消息:【你那对象,你要不找个时间带他去看看身体怎么样?】
温白感觉他可能有点甲亢,脑子也有点问题。不过怕影响到和简暮的感情,温白没直言,脑子有没有问题,日常相处中最容易看出来了……不过简暮隐隐有恋爱脑的趋势,他真能看出来吗?
在电梯抵达一楼时,温白收到了简暮的回复:【谢谢关心,他的身体不错】
温白踏出电梯叹气。
身体不错也不能只看那方面啊。
算了,他还是少管人家夫夫俩的事好了。归根结底,管他屁事-
“在看什么?”
霍予安把饭菜在茶几上摆好,一抬头就见简暮拿着手机在看,alpha敏锐的直觉告诉霍予安,这可能是刚被他单方面扫地出门的温白又找上了简暮,他立刻提防地问。
简暮收起手机:“没什么。”
霍予安暗自不愉。
饭菜都还是热的,霍予安分了筷子和饭,三人开始吃饭。
简暮吃了一口土豆丝,心中便了然:“是你做的?”
“嗯哼!”霍予安得意又邀功的挑眉,“可不!”
他不意外简暮能区别他和小林阿姨,认出他的手艺。
毕竟如他所言,大学时,分开之前,是他一直在做饭给简暮吃,简暮对他的手艺烂熟于心,夸张点说,看一眼菜色就能认出来。
出了院之后岁岁心情好,连带着胃口也好,捧着饭碗大快朵颐,吃得脸上也沾上了饭粒,但没有大人帮他擦拭,等岁岁吃完了饭,他会自己抽纸巾把脸擦干净。
盯了一整天舆论风向,中午没有好好吃饭,简暮也饿了,端着碗,吃香斯文好看,一举一动都可以当做礼仪教材,但他的吃饭速度并不慢,不一会儿半碗饭就下了肚。
吃了个半饱,简暮的用餐速度慢了下来,没有再饿死鬼投胎。他放下筷子,拿了汤勺喝了口汤,放下勺子时,注意到霍予安碗里的饭还是满的。
霍予安在不停地给他们父子二人夹菜。
“来宝,这个虾你爱吃,多吃两只。”
“鸭子也吃两口,这块肉多,没骨头。”
“吃两口鱼,安爸爸给你夹鱼肚子上最嫩的肉,放心塞嘴里,没刺的。”
岁岁的碗里没一会儿就堆积如山。
“太多了,我次不下了。”岁岁从饭菜山中抬起头,说话间,腮帮子像仓鼠一样鼓鼓囊囊。
确实感觉岁岁的碗已经放不下菜了,霍予安夹着一筷子蚝仔煎蛋,要往简暮碗里送。
一转头,简暮不知何时停下了吃饭,目光复杂地一瞬不转盯着他。
“怎么忽然看着我?”霍予安笑着问,“是不是突然感觉顾家的alpha最帅?”
“你怎么不吃饭?”简暮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
“吃,怎么不吃。”霍予安愣了愣,说,“刚才光顾着给岁岁夹菜,没顾得上吃而已。”
他把本打算递到简暮碗里的蚝仔煎蛋递到自己嘴前,筷子停驻微不可查犹豫了一瞬,随即仿佛做足了心理建设,受刑一般眼睛一闭塞进嘴里。
一口香咸鲜的蚝仔煎蛋入口,口感层次丰富,煎蛋和生蚝都去掉了腥味,只剩下鲜香。
可霍予安的脸色逐渐变差。
他深吸一口气,也没管这口菜还没嚼透,就囫囵往下咽。
简暮见状不对,立刻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慌乱之中也来不及倒新鲜的水,把桌上他喝过的茶水拿来递给霍予安。
霍予安一饮而尽,终于勉强压下那反胃感,他绷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见简暮心疼地看着他。
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但霍予安强撑着笑笑,尽管笑得十分惨淡。
“我没事。”
埋头吃饭的岁岁也察觉到他的不适,担忧地问:“安爸爸不舒服吗?”
见岁岁堆成山的菜已经被消耗掉了山顶,霍予安给他夹了块冬瓜,重新给他满上。
“爸爸没有不舒服。”
“可是最近看到安爸爸在吃药,好多药。”岁岁的忧心忡忡都写在脸上,洁白稚嫩的脸因为担心拧着眉,也变得皱巴巴,“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没有,身体好得很,在家天天把你抱上抱下完全不是问题。”
简暮坐回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挑着三两粒米饭。
他垂着眼睫,办公室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透出瓷白温润的质感,就连握着筷子的手也骨节泛白,细看之下,手在微微颤抖。
“是药物副作用吗?”他忍了又忍,没能忍住,轻声问。
第125章 第 125 章
日薄西山的余晖穿过宽大的落地窗, 在办公室内投下日落的光影,把霍予安笼罩其中,却照不透他面色中藏匿的苍白。
这些天简暮为邵家和贾家的事到处奔波, 整理、收集证据,提交举报材料, 配合调查……每天早出晚归, 一刻不停歇地连轴转, 住在公司附近的二奶房, 和父子二人见面的时间不多。
节目那边, 由于岁岁出了事无法参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 霍予安便顺理成章也没再去了。他在医院陪了岁岁几天, 直到昨天出院,回到岛中墅的家。
昨晚心想着岁岁出院,几天不见, 简暮也有些想念父子俩了,便回家看看。
即便是回到家, 也已经是半夜。一推开门, 躺在沙发上的人影起身。
从前简睿和小林阿姨会为晚归的他留灯, 但不会有人在客厅中守着一盏灯, 等他到半夜。
简暮的心酸胀难耐,被起床发现他归来, 起身相迎的霍予安抱了个满怀。
他们在玄关沉默地紧紧相拥。
半夜三更,一个是夜归人, 一个是睡到一半醒来的大困鬼, 两个人沉默地上楼洗漱,简暮疲惫地耷拉着眉眼, 没有过多注意霍予安的神色。
等他洗漱完,霍予安已经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在感受到床侧塌陷的一刻,他短暂地有了一秒意识,关上灯,翻了个身,把简暮箍在自己臂弯里,下巴蹭了蹭怀里人带着薄荷香气的发顶,心满意足地睡了。
早晨,简暮醒来时,霍予安照例还在睡梦中昏迷,简暮轻手轻脚挪开他横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起床,无声无响地去洗漱,换衣服,驱车去公司。
此刻望着面前面色有些难看的霍予安,简暮暗自懊悔这些天他为什么不多回去看看他,多陪陪他,以至于忽视了他用药期间的不适,就连昨晚难得的见面,他也没细心地发现他的异常。
细看之下,平日里体魄强健的alpha似乎消瘦清减了些许,显得他本来就似刀削的面部轮廓更加锐气逼人。
简暮为那些药的副作用心惊,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一瞬间变得无滋无味。
“那些药的副作用,说没有是不可能的,毕竟它在发挥效用,我的身体因为药物作用,在干违反自然法则的事情。”霍予安的表情看上去淡然轻松,“但都在我承受范围之内,饭菜的味道要是重一些,我的胃口会好很多,不过最近不是要配合宝贝伤口愈合吗。”
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米饭,无意之间挑出去了些许,在深色茶几上洒出点点白色颗粒。简暮咬着下唇,从心口漫出来的那阵翻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抽了张餐巾纸,把茶几上沾到的饭粒和汤水擦干净,说:“如果实在受不了,药别吃了,你不要强撑,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你这是哪门子的话。”霍予安瞪了他一眼,“明明眼前有现成的方法,为什么要寄希望于其他未知的可能。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难得分毫不让地和简暮说话,态度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完后,怕简暮再和他说要他放弃的话,霍予安没再理会简暮,继续自顾自地挑鱼刺,甚至还耍了小脾气,只往岁岁的碗里夹了鱼肉,那双筷子死活没再伸向简暮,只是把没有次刺的鱼在保温盒里往简暮的方向推了推,让他自己夹。
简暮看得心里酸胀,又觉得好笑。
霍予安也偶尔往嘴里塞两口饭菜,几乎每次饭菜入口,他的表情总会细微地扭曲两下,随即憋着气快速咀嚼两下,囫囵咽下去。
一家人重聚以来难得的一次共进晚饭在压抑和食不知味中结束。
简暮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扫一眼收拾茶几上晚饭残局的霍予安,没避着他,在电脑上拉了几个高层开视频会议。
霍予安收拾完了茶几,扫一眼简暮办公室里的书架,从下数上第二排,正好和岁岁身高齐平的架子上拿了一本幼儿绘本给岁岁看,然后靠坐在沙发上,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
不对,他身为岁岁的父亲,要以身作则,给孩子树立正确的榜样,不能在孩子看书时玩手机,这样容易把孩子带歪。
霍予安又起身,在书架前挑挑拣拣,选了一本名为《经济思想史》的书,坐回沙发上挨着岁岁,一本正经地看。
这本书一听名字就很有文化。
霍予安觉着,他老婆这么一个学识渊博,有思想深度的人,如果配一个在智力方面有硬伤的对象,在某些必要场合牵对象出去溜达时容易被人笑话,会被认为是不是眼神有毛病,甚至被有心之人发散利用,说他老婆可能手段能力方面也有问题,毕竟什么锅配什么盖。
霍予安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要追上简暮的脚步,总不能一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要让自己单纯的脑子也丰满起来。
被移交的城南开发案,陇峯志在必得,简暮正在听下面的负责人汇报新定的项目方案。
第一次视线掠过电脑屏幕看向霍予安时,他刚收拾完茶几,把碗筷收回保温袋里。
第二次看过去,霍予安拿了一本儿童绘本给岁岁看。
第三次,霍予安也在看书。简暮办公室里都是经济金融巨作和名著原文原著,枯燥又晦涩,也就简暮能耐得住性子读,就连温白也碰都不想碰,根本没有霍予安感兴趣的书籍。
简暮略好奇地定睛一看。
嚯,看的竟然是《经济思想史》。
视频会议中项目负责人正在请示简暮对方案的意见,简暮回过神,提了几个中肯的要点,负责人连忙点头,一一记录。
底下的人继续发言。
简暮再抬眼一看。
果不其然,沙发上那个alpha已经书盖着脸,睡着了。
“噗嗤——”那一瞬间,简暮没忍住笑出声。
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正在开会,连忙做好表情管理,但已经太迟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时,会议屏幕里几个下属都用见鬼了的表情看着他。
那个正在汇报的负责人都快哭出来了,他的汇报究竟哪里出了差错,导致简总要这么笑话他?
简暮清了清嗓子,怕吵到霍予安,压低声音说:“没事,抱歉,你继续。”
会议持续将近一个小时,简暮才关闭公司内部的会议软件,长舒一口气,站起身。
一个小时的时间,岁岁已经看完了绘本,从隔壁打印室找了一张白纸,拿了简暮桌上的钢笔,安安静静地坐着画画。
简暮过来时,看见他正在凭借着记忆,画实验中学文化节那天,他们在糖画摊上买来的一家三口的糖人。
那晚的糖人岁岁一开始没舍得吃,后来因为霍予安说糖人不吃会融化,会变质,他才依依不舍地让心爱的糖人下了肚。
“那串糖人的样子你还记得啊?”简暮诧异地开口,就连他也记不太清那天的糖人长什么样了,只记得那个晚上过得十分开心,给他一种恨不得时间就在这美满的一刻停滞的冲动。
“记得!”岁岁认真地给糖人补充最后一笔,“我把糖人画在纸上,它就不会融化,也不会变坏了。”
这孩子总会说出一些让人的心软成棉花的话语,简暮含着笑抚了抚他脸颊软嫩的婴儿肥,夸奖:“没错,岁岁很聪明。”
父子二人说话有意压着嗓音,但还是把霍予安吵醒了。他蓦地直起身子,脸上的书顺着重力滑落,砸在地上的声响让他彻底清醒。
霍予安抚了一把脸,弯腰捡起书,问:“加班完了吗?”
“嗯,好了。”简暮帮岁岁把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给他穿回去,拉上小冲锋衣的拉链,“为什么给他穿这件外套?”
家里岁岁各式各样的外套还有很多,冲锋衣里面还加绒,对于日均温度二十度以上的安海来说已经有些厚了,简暮让小林阿姨收起来,今天竟然又被拿出来给岁岁穿上。
霍予安言简意赅:“防风。”
简暮:“?”
简暮扭头看向窗外,从落地窗遥望出去,安海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金融园内不远处某张印有某个公司标志的旗子在旗杆顶上垂头耷脑,蔫巴巴地堆成一团,显然今晚无风。
霍予安拿起茶几上的保温袋,俯身单手抱起岁岁,让孩子坐在他的臂弯里:“走吧,我们回家。”
他问简暮:“你有开车吗?”
“开了,车在地下车库。”简暮点了点头。
“别开车了,坐我的车回去。”霍予安诚挚邀请。
“……”简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额角有根筋跳了跳,他提防地问,“你什么车?”
霍予安就着那只拎着保温袋的手,从工装裤裤兜里掏出印有两个“A”的车钥匙:“当然是你送我的爱车啊!”
简暮:“……………”
坏了,最近事情太多,忘了还有这茬。
怪不得要给孩子穿防风的冲锋衣。
第126章 第 126 章
简暮不可置信地瞪着霍予安, 伸着手指着他,再指向岁岁,又指他, 不断在他俩身上打转,就连说话也结巴了。
“你……你你你就骑那车带孩子来公司?!”
简暮差点没绷住, 发出尖锐的爆鸣。
“对啊。”霍予安理所当然:“来的时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 这里市中心, 塞得根本走不动道, 我那小驴多快, 嗖两下就到公司楼下了。”
简暮不理解:“我那满车库的车,你就没想随便挑一辆去开吗?”
“开那些车有什么意思?”霍予安撇嘴, “只有小驴是你送我的。”小驴在他心里可是有着任何百万千万豪车都无法替代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简暮的嘴角抽动两下, 一开始时他脸上还写着无语,但顿了顿,他没忍住侧过脸笑了。
小嘴巴巴的, 跟抹了蜜一样。
霍予安再次邀请,为了让简暮答应, 甚至撒娇:“坐我的车呗, 我想带你回家已经很久了, 给一次机会呗。”
可简暮不为所动:“我要开车回去, 明天早上要开车来上班。”
这个借口对于霍予安来说无效:“你满车库的车,明天随便挑一辆开过来。”
“……”简暮有些后悔提醒他车库里面还有车。
简暮:“我有点累了, 想早点回去休息。你的小驴也别骑了,坐我的车, 早点回家, 明天我让小汪给你骑回家里。”
霍予安:“那可不行,我的小驴我怎么放心交给别人?而且小驴也很快, 如果正好遇上塞车,小驴比你的奔驰还快。”
简暮:“骑车带人不安全,容易被抓罚款。”他丢不起这个人。
霍予安:“我挑小路走,查不到咱们头上。”
简暮:“……”
这人推三阻四,霍予安用他那不大的脑仁思索半天,总算回过味来了:“你是不是嫌弃小驴,看不上小驴的档次?”
简暮慌了慌:“我没有。”
“你就是有!”霍予安伤心了,“算了,毕竟你从小到大,出行座驾最次也是辉腾,什么时候坐过这种档次的车呢……”
简暮无从辩解,因为霍予安说的貌似是事实:“你……我……”
霍予安:“简总多身份高贵,看不起我们这种平民小百姓,也是正常的……”
简暮:“我没有看不起……”
霍予安:“是我和小驴配不上简总,这不是简总的问题,是我和小驴的错,是我们身份太低微了,如果我们再高贵一点,现在我和小驴不会被简总嫌弃,六年前我也不会被丢在会议室……”
简暮的嗓音陡然冷了下来,暗含警告意味:“霍予安!”
霍予安蓦然一顿,意识到自己装模作样装上头,竟然无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顿时后背直冒冷汗。
完了完了,精准踩他俩的雷点上了。
自从相逢之后,他们之间心照不宣,再也没有提起六年前会议室里的往事。
粉饰太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派和谐融洽。
无意间提起的往事,像一枚很早之前埋下的暗疮,一直在发烂流脓,从表面看不出底下的伤口,可实际上轻轻地按压,就会让人疼到牙关打颤。
霍予安恨不得把自己嘴巴撕烂,让你嘴贱!果然他的演技就是有大毛病,如果这次侥幸生还,他霍某人对天发誓这辈子不再嚯嚯演艺圈。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简暮的神色,对方昳丽瓷白的脸已经黑沉如锅底,眼眸中似是酝酿着疾风骤雨。
就连岁岁也察觉到他的情绪转变,不安地喊他:“爸爸……”
终究还是有孩子在。
就像他们心照不宣不提那年会议室的事情,此刻他们同样默契地不在孩子面前争论陈年往事。
重新把遮羞布盖在疤痕上,简暮深吸一口气,眸光重新变回平日里的温和潋滟、
“我跟着岁岁选吧。”简暮把选择权交给岁岁,“岁岁,你想和爸爸坐车回家,还是和安爸爸一起坐小驴回去?”
同时被两个爸爸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原本还在看两个大人热闹的岁岁忽然后背一僵,莫名有一种正在面临曾经听说过的其他小朋友被问“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这种死亡选择题的恐惧感。
岁岁慌张的目光在双亲之间来回打转,咬着手手不知所措。
霍予安诱哄:“没事的宝贝,不用怕,就把你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简暮说:“想和爸爸走,还是和安爸爸走?”
“如果选安爸爸,爸爸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是一个对自己很不利的条件,但简暮没有选择骗孩子,实话实说:“会。”
按照他和霍予安开出的条件,如果岁岁选择霍予安,那么简暮会和他们一起坐车回去。
岁岁做出了选择,一扭头,抱住霍予安的脖子:“我要和爸爸、安爸爸一起回家!”
岁岁认真和简暮分析:“安爸爸的车跑起来,不快,但好凉快,我好喜欢!”
霍予安抱着孩子,差点雀跃到原地跳起来。
没想到锦衣玉食的儿子会这么喜欢霍予安那辆小驴,简暮始料未及,心想今晚是栽这里了。
但他愿赌服输,无奈摇了摇头,关了办公室的灯,锁上门,和父子俩一起出了办公室。
电梯门口,岁岁叽叽喳喳地和霍予安聊天,简暮接了个电话,听完后,诧异了一瞬,和电话里说几声“好”。
挂断电话,他看向齐刷刷盯着他的父子二人,目露抱歉:“临时有点事要去见一个领导,本来预约明天去洽谈,但领导明天临时有重要会议,只能改到今晚。”
父子二人相似的眉宇之间同时染上失望之色,岁岁轻微一些,霍予安就差把嘴巴撅起来表达不满了。
他拖长了尾音,闷闷不乐道:“好吧……”
“对不起,下次一定坐小驴回家。”简暮安慰道。
三人在一楼分道扬镳,霍予安抱着岁岁拎着保温袋,去陇峯门口的电动车棚下骑小驴。
简暮继续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去赴约-
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多。
在医院躺了几天,把岁岁的生物钟打乱了,这个点他还是精力旺盛,简暮推门进来时,岁岁正拉着霍予安和小林阿姨玩飞行棋。
看到爸爸回来,岁岁兴奋地邀请爸爸加入战局:“爸爸过来和我们一起玩,红色飞机还没有人!”
简暮看一眼时间:“岁岁,已经十一点了。”
爸爸的嗓音惯常平静无波,但岁岁当了他五年儿子,自然能感受到隐藏在他云淡风轻之下的波涛汹涌。
岁岁用为数不多的挨打经历和他的屁股担保,如果接下来他没有任何表示,或者撒泼耍赖不愿意睡觉,他爸爸一定会让他的今晚十分难忘。
岁岁立刻起身,在霍予安的目瞪口呆和小林阿姨习以为常的哭笑不得之中,利落地把骰子和满地小飞机收起来,再把飞行棋地毯折叠好,放进他的玩具箱里。
“走吧,上楼回房间。”简暮转身往楼上走,“岁岁洗漱过了吗?”
小林阿姨以为简暮在问她,刚要张口,岁岁先一步弱弱地回答:“还没有……”
“还没洗漱?”
简暮垂眸看向自己脚边的岁岁,冷静的目光颇有死亡凝视的意味。但孩子反应极快,福至心灵地一把抱住简暮的腿。
“想要爸爸给我洗。”岁岁扑闪着大眼,真诚地盯着爸爸,“爸爸好忙,好久没有给我洗澡了,今晚想要爸爸给我洗澡。”
岁岁聪明,加上简暮预感自己身体状况不乐观,从岁岁三岁开始就培养他独立。时至今日,他是一个足以自理的孩子,鲜少在生活方面依赖大人。
孩子难得对自己提要求,哪怕是心里清楚这孩子鬼精,在转移注意力,但简暮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软了,浅笑地答应他:“好,回你房间,爸爸给你洗澡。”-
浴室热气蒸腾,水雾弥漫了宽大的空间,在瓷砖璧和镜面上留下朦胧的水汽。
岁岁坐在鱼缸中玩几只橡胶小鸭子,偶尔学着狗刨在浴缸里游来游去,后颈上贴了防水敷药贴,避免伤口碰到水会发炎。
简暮刚换上居家服,推开门进来,见到和小狗一样在水面上漂浮着的岁岁,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游泳?”他不记得有人教过孩子游泳。
“一直都会呀。”岁岁见到爸爸进来,又兴奋地在浴缸里游一圈给爸爸看,“游泳还要学习吗?”
“一般都是要学习的。”
简暮思索一番,莞尔:“可能遗传了你安爸爸的天赋。”
既然没有人教过,那么就只能把原因归于天赋了。
不过想到岁岁从小在温泉里泡着长大,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游泳,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岁岁半个脑袋埋在水底,咕噜咕噜冒泡泡,疑惑不解地盯着他。
简暮笑着为他解惑:“安爸爸以前是游泳运动员,很厉害,拿过很多奖的。”
“安爸爸好棒!”岁岁敬佩地把嘴巴嘟成圆形。
但他忽然微微抿着唇,小脸上写着苦恼,显然有一些事情超出了他小脑袋瓜的运转能力之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简暮挤了沐浴露,握着天蓝色浴球在细长白皙的手指之间搓出泡,让岁岁从浴缸里爬出来,把沐浴露打在他身上,见状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吗?”
岁岁任由他摆弄,让伸手就伸手,让转身就转身,问:“爸爸,安爸爸为什么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呀?”
“安爸爸和爸爸、温爸爸一样,以后都是岁岁的爸爸了吗?”
第127章 第 127 章
安海接近二十度的夜晚, 但岁岁身体不好,怕孩子着凉,浴室里还是开着取暖, 热烘烘的暖风在空间之中打转,一点也不冷。
简暮给岁岁搓泡泡的手顿了顿, 岁岁感受到了爸爸显而易见的怔愣, 不留神把拇指和食指圈着的泡泡膜吹破了, 抬眼盯着爸爸看。
但爸爸很快回过神, 手上的动作不停,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喜欢安爸爸吗?”
“喜欢!”岁岁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摆着手指细数安爸爸的优点:“安爸爸做饭好吃, 比小林阿姨还好吃!安爸爸还会唱歌, 每天晚上睡前唱的歌可好听了,我喜欢听安爸爸的摇篮曲。安爸爸还会陪我玩,他套了圈圈和大白鹅送给我。”
岁岁恳求:“爸爸, 可以把圈圈和大白鹅接来这里吗?好久没见,我想它们了。”
“可以是可以。”简暮打开淋浴试了试水温, 把他身上的泡沫冲干净, “但是山庄更加适合圈圈和大白鹅, 那里活动范围更大, 还有更多玩伴,它们可以生活得无忧无虑。这套房子虽然不小, 但对它们来说可能会太拘束了。”
他耐心详细地和岁岁分析,让他自己权衡。
岁岁是一个有同理心的小孩, 想到圈圈和大白鹅在这里会活动不开, 他就连忙摇头:“还是让它们待在山上好了,我可以去山上看它们, 和它们玩。”
“嗯,对,岁岁很聪明。”
身上的泡沫冲干净,简暮往浴缸里放了一些调理身体的浓缩药材,让他进去接着泡一会儿。
他笑着和岁岁说:“如果你把你对安爸爸的喜欢直接说给他听,他会更高兴的。”
简暮问:“想要以后和安爸爸待在一起,不分开吗?”
“想!”岁岁斩钉截铁。
简暮柔声说:“恭喜你,你的愿望成真啦。”
岁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的迷茫一览无余,显然没能理解爸爸在说什么。
简暮拿了小黄鸭水瓢,缓缓往他身上倒水。
“安爸爸和爸爸一样,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简暮为他解释,“有爸爸,有安爸爸,才有岁岁的出生。”
“可是只有爸爸陪着我长大。”岁岁问,“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安爸爸没有陪着我长大呀?”
懵懂不知情的孩子用最天真最好奇的话语,无意间在爸爸的心上扎开一道口子,从里面汩汩地滚出陈年旧疮的暗色脓血。
“缺席不是安爸爸故意所为。”简暮深吸一口气,“是爸爸的错,虽然爸爸也不想那样。”
岁岁肉眼可见爸爸的情绪低落下来,白皙平整的眉宇微微拧起,眼眸低垂。
爸爸不开心了。
简暮笑得很难看:“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这世界上会多一个人为你的出生欢呼雀跃,会多一个一直陪着你疼着你的人。不过他现在回来了,一切都还不算太晚,以后我们不再分开了。”
岁岁从水下伸出手,抚在简暮的眉宇间,在眉心留下一道蜿蜒轻薄的水痕。
“爸爸不要不高兴,这是开心的事。”
“没有不开心,爸爸也高兴,水快要凉了,从水里出来吧,爸爸拿浴巾给你擦干,穿上衣服去睡觉。”
“可以让安爸爸唱歌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他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房门轻阖,脚步声从门边由远及近,半梦半醒的简暮迷迷糊糊地想,小林阿姨不会在他休息时擅自进门。
等感受到另一侧床的塌陷,身上被子被掀起卷入空气,他慢半拍的脑子才回想起霍予安已经搬进了岛中墅。
这是霍予安哄了岁岁睡觉,回来了。
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而且光明正大地入主主卧,简暮有些不习惯。
但心情无疑是愉悦的。
背对着霍予安,埋在蓬松枕头中的侧脸在昏暗的小夜灯下无声勾了勾唇,感受到身旁的人朝他贴近,一只手在被子下摸索到他的腰身,这才贴着他躺下。
简暮重新酝酿了睡意,脑袋发沉,意识逐渐涣散,正要睡去。
忽然感受到搭在他的腰间的那只手在缓慢地游移,探入他的睡衣之内。在那只手偷偷摸摸地往上移动时,被简暮隔着衣服布料一把抓住。
“做什么?”虽然刚睡着没多久,但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嗓,声音带了些鼻音,显得有些黏糊,听起来像是撒娇。
霍予安一怔,反手就隔着布料抓住了他的手腕,低沉的嗓音发哑,调笑:“还没睡啊。”
他翻身压到了简暮身上。
“正好,省得我把你吵醒了。”
……
简暮知道霍予安有吃那些大补的奇怪东西的习惯,可今晚的霍予安不知道又吃错了什么,比平时激动许多,甚至差点要把他的腿掰折了。
在昏迷过去前一秒,简暮还在迷迷糊糊地回忆,最终把锅全部推到今晚吃的蚝仔煎蛋上。
这东西以后要从他们家的食谱里划掉。
这道菜对他的腰不好。
完事后,把满床的狼藉收拾好,霍予安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抱出被他洗得香喷喷的简暮,放进被窝,自己也躺下,然后再次像八爪鱼一样把他塞进自己怀里。
在omega细腻软嫩的脸上啃了一口,心满意足地闭眼之前,霍予安像狼一样藏伏在暗色之中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任你温白再如何名正言顺有什么用?
简暮是我的。
岁岁是我的。
哄岁岁睡觉的是我,能把简暮抱在怀里的人也是我。
以后少在简暮面前刷存在感,一点用都没有,温白你就等着当下堂夫吧-
偌大豪华的复式套房内,厚重的窗帘密不通风地阻挡着外面的光线,屋内只开了客厅中几盏射灯。
客厅、餐厅里堆了满地的外卖垃圾,苍蝇在空气中沉沉浮浮,随机选择一袋幸运垃圾饱餐一顿。
室内一片死寂,忽然从外面楼道里传来声响,是鞋底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透过大门门板,沉闷地击打着鼓膜。
“砰”一声,像是见到杯弓蛇影一般,沙发上曲线起伏的一块披头散发的人影骤然直起身,惊恐地看向门口,生怕门铃会在这死寂之中响起。
幸而,像是对门的门被打开又关闭,外面重新恢复了寂静。
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但恐惧并没有就此褪去,而是像越来越顽固的寄生虫,把女人的五脏六腑全部掏空,吸干她的精气神,让她就此沦为空有皮囊的行尸走肉。
许久没有再见过天日,每天一睁眼就是这绝望的一眼望到头的后半生,邵姌已经彻底忘记了这是大选过后的第几天。
自从大选那日,她的父亲邵信达当场被逮捕后,她当即订机票回到了安海,这时只有从小生活到大的家乡才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尽管她知道无论躲到哪里,只要被上头盯上,起了个头,那么她所干过的事,该被查出来的,一件都逃不掉。
邵姌清楚,她名下的资产一定已经被人监管起来了。幸好狡兔三窟,她还有一些房产挂在外祖母名下,在此时还能供她像龟壳一样躲在里面,不为外界所知。
这个房子从前都是她用来养情人的居所,怕被钱邵哲发现端倪,她才房子记给外祖母,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为了她短暂的避难所。
这些天担惊受怕,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胆战心惊、噩梦连连,她过得像过街老鼠,朝不保夕,丰腴的身材以她从前梦寐以求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可邵姌感受不到任何愉悦,只有惊慌和悲凉。
昨天她照镜子,发现她动过太多次刀子的脸由于休息不足,以及这些日子躲躲藏藏,没能来得及去修复,也隐隐有毁容的迹象。
幸好……今天她就能远走高飞了……
她躲过了出事后几天的风头,托她的舅舅买了飞往国外的机票,再过半天就要起飞了。
只要到了国外,她就安全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奈何的了她,这是几天以来支撑她的唯一念想。
……机票是几点来着?
邵姌眨了眨灰败无神的眼,视线在满地垃圾中转了一圈,终于在沙发和墙角之间的矮几上找到充电的手机。
这些日子,她本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等于风平浪静的原则,掩耳盗铃一般不敢碰手机。
越来越近的自由的希望让她鼓起勇气朝墙角扑去,拿来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手机屏保是她、钱邵哲和邵超耀的全家福。
邵姌的眸光暗了暗。
钱邵哲这个男人,实际上她还是爱着的,毕竟这是知道她的过往,却仍然愿意和她白头偕老的男人。
她从十六岁起便私生活混乱,堕胎数次,导致终生不孕,但钱邵哲对她不离不弃。
先前在病房里,她说过的让钱邵哲和邵超耀一起滚蛋是气话,邵超耀要滚,但她舍不得钱邵哲。
不过现在嘛……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被抓的危险,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不告而别。
邵姌难过了几秒,便打开微信,铺天盖地的消息如同山洪海啸一般卷来。
迅速地划拉聊天框,想要找到舅舅发给她的航班信息,但是舅舅被铺天盖地的冒着红点的头像淹没。
视线忽然掠过什么,邵姌划拉的动作顿了一秒,但再往回找时,那条消息似乎已经石沉大海,怎么都翻不到。
邵姌只得放弃,直接打开右上角的放大镜箭头,找到舅舅,看一眼具体的航班号和时间,稍稍有了底。
再回过头来找那个让她停顿的消息框,这次竟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
只一眼,邵姌就感觉天崩地裂,天旋地转感袭来,就连手机都差点拿不稳,邵姌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小苒,你看微博热搜了吗?你和那十几个模特的视频被爆出来了……】
发消息的人是之前和她混同一个圈子,同样玩得特别开放的玩伴。看到了她被曝光上了热搜,连忙赶来和她通风报信,发信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前。
邵姌鼓起勇气打开微博,刚打开那个打了码的视频,她就尖锐地惨叫一声,像是摸到了滑腻恶心的臭虫,蓦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视频中最让她胆战心惊的,除了那些被打了码的alpha男模女模以及完整露出脸的她,众人纵情声色混乱颓靡的场景之外,还有那一眼就造价不菲,穷奢极侈,就差在每个角落都刻上“壕”的房子。
……完蛋了。
邵姌绝望地想。
这世界上不乏识货的人,邵姌不用看也知道,此时评论区一定有人把她房子内的陈设明码标价。
那套房子里所有陈设加起来,价值成千万上亿。
这简直是催命符。
邵姌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她现在就要跑,哪怕飞机还有半天才起飞,她也无法忍受继续在这个房子里苦苦熬着消耗时间。
从此刻开始,唯一能让她安心的是不断起飞的飞机,她想象自己很快就能成为一只鸟,从这片对她而言危机四伏的地方飞出去,飞走,去往绝对安全的新栖息地。
说走就走。
邵姌立刻撑着发软的腿起身,从垃圾堆里捡起手机,跌跌撞撞地走向衣帽间。
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衣帽间里像是小偷入室了一般,到处散乱着衣服。
邵姌拎起收拾了衣服之外,剩下大半边都是黄金的箱子,扭头最后看一眼由于空间不够,没能塞进行李箱只能被迫遗弃的满柜子珠宝首饰。
最终心一狠,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
在热搜上被游街示众的不仅仅是邵姌。
邵姌被顶到了第一,所以一进热搜就能看到,如果她把页面往下拉一些,就能发现其实邵超耀、钱邵哲也在上面,他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被挂在上面任人鞭尸。
只不过钱邵哲和邵超耀已经提前小半天火过了,只不过现在出现了更加劲爆的邵姌的话题,才被压过风头,屈居十名外。
“乔治哥,求你了,看在我们这么合作这么多年的情面上,你再帮我一把,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这次帮我把我和我儿子的热搜撤掉……”
这是钱邵哲这些天之内第七次求经纪人。
自从他在节目上,无意间把邵超耀那些丧心病狂的监控记录在直播间里全国直播后,他好像彻底万劫不复了。
他欠下了天价违约金,不仅仅有《旅行》节目组,还有很多代言和广告,数额加起来上亿。
钱邵哲拿出了几乎所有身家用来赔付,现在他手中除了几张只能用来扇凉或者垫桌脚的银行卡,几张刷爆了的信用卡,就只剩二奶房一套房产供他落脚。
这些天,有关于他和邵超耀的热搜层出不穷地冒出。
从他调戏异性艺人同事,他当街在树丛里尿尿,他儿子在学校里霸凌同学,在家里作威作福欺负佣人……
到今天他被爆出在《旅行》第一期第一次上街录制那天,趁着人挤人时故意绊倒了岁岁;
以及第一期让他们在第一期节目中途下车的张大妈出面为自己辩解澄清,指认邵超耀偷她金子,本想息事宁人却被反咬一口,被反污蔑欺负小孩。
就像是早有预谋一样,张大妈气急败坏接受采访的澄清视频发出后,记者采访邵超耀的同校同学的视频几乎前脚后脚地就发布了。
采访中,包括邵超耀的老师和同学在内,所有人谈耀色变,有些支支吾吾不敢直视镜头,显然深受迫害。
另外一些有血性,胆子大的学生,和几个苦权贵久已的老师直言不讳,仗着记者会为他们打码和变声,直言不讳,控诉邵超耀偷东西成瘾,仗着家人在安海只手遮天,他在学校里作威作福,把“兴趣爱好”发展到了极致,几乎班里所有同学,甚至有几个老师都被他偷过东西。
而且他还眼光高,偷的全都是高价值的东西,比如同学的钢笔、老师的钻石项链、名牌钱包……什么贵偷什么。
不过从前他有恃无恐,被抓了现行也无所谓,反正家里会为他摆平。他的家人出示一份邵超耀的心理评估异常报告,再给受害者家人一些小恩小惠,这种小问题便解决了。
如今邵家倒台,他的斑斑劣迹在网上爆出来,再没有人帮他擦屁股、平息舆论,曝光刚一发出,直接掀起了轩然大波。
配合张大妈的控诉视频,食用效果更佳,所有社交媒体上随处可见对邵超耀声势浩大的声讨。
钱邵哲隐隐感觉在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而且和邵超耀推岁岁下楼梯那件事有关——钱邵哲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医院的安全通道里有监控,同样被曝光到了网上,邵超耀这辈子算是完了——钱邵哲自始至终认为这些事情的背后是霍予安和简暮在蓄意报复,但他没有证据。
听到钱邵哲这些天以来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的低声下气的请求,他的经纪人乔治被逗笑了。
“叫你干什么都行?钱傻逼,你还以为你是那个背靠邵家好乘凉,在我们公司说一不二只手遮天,所有好资源都等你挑完了再让其他艺人分的一哥啊?”
“醒醒吧臭傻逼,你现在对我、对公司还有一毛钱的价值吗?公司还在准备和你打官司,让你赔钱呢,现在你的存在对于公司来说就像被破了一盆粪水,公司都被你弄臭了!”
“公司是不会再管你的,我也懒得搭理你,以后别再找我了。”
“他妈的又被傻逼打通电话了,真晦气,我这次一定不能忘了把这傻逼拉黑,烦了他六年,这傻逼终于玩球了!”
电话被挂断。
钱邵哲被气的手都在发颤,握着手机的手都已经抬起来了,但是脑海中一闪而过银行卡里的余额,他又隐忍着把手收回来。
不知道现在舆论怎么样了。
钱邵哲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许愿现在有其他更劲爆的内容把他和邵超耀的热搜取而代之,鼓起勇气打开热搜。
他愣了愣。
好消息是,许愿成功,真有劲爆到炸裂的爆料顶替了他和邵超耀霸榜刷屏多日的热搜前十。
坏消息是,取代他的是他老婆,热搜词条是#邵姌豪宅大战13个模特#。
虽然多年以来钱邵哲一直坚持给邵姌戴绿帽,私通家里保姆,还把和保姆的孩子抱来给老婆养。
但是他这种人天生有一种只许州官放火的尿性,他是alpha,在外面养一两个总是再正常不过。你邵姌是什么人?明明是我好心捡回家的别人不要的破鞋,你竟然非但没有收心,还朝秦暮楚?
当在家里看到一只蟑螂时,往往说明暗处的蟑螂已经多到挤不下了。
钱邵哲想象不出邵姌背着他究竟干过这少次这样的事!
alpha的里子面子荡然无存,尊严被一个女人丢在地上还碾了两下,钱邵哲忍无可忍,手一挥,手机彻底粉身碎骨。
听到动静的熊荷从邵超耀的房间里出来,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的尸骨,她勃然大怒。
“钱邵哲,你疯了吗,家里现在还剩下什么了,你还给我乱砸!在邵家当了这么多年姑爷,你就真认不清你自己身份了是吗?你还以为你是那个挥金如土的阔少呢?你银行卡里还剩几个钱?家里被你砸的都快没有家具了,你还砸手机?!”
从邵家出事那天开始,偌大的邵家老宅就彻底散了,佣人们各自逃散,生怕殃及池鱼,熊荷和钱邵哲也带着邵超耀趁乱跑了出来,待在枫林公馆这套仅存的房产中。
一夕之间一无所有,落差太大,钱邵哲郁结于心,这些天砸了不少东西,熊荷一次次把狼藉打扫干净,隐忍到现在,她再好再软弱的脾气也再也控制不住骤然爆发的怒火。
钱邵哲没想到向来任人捏扁搓圆的熊荷竟然会突然发脾气,一时之间脑子宕机,就连邵姌的事情都忘了要发怒。
“你说你要进入邵家,给我和小耀好的生活,我答应了。你说要把小耀从我身边带走给邵姌,将来让小耀继承邵家的一切,你是为了我和儿子考虑,我也忍了。在邵家受了邵姌、邵信达和巩虹这么多年的委屈,我全都咽了。可现在呢?你还是一无所有,你真没用啊钱邵哲,你就是一只永远飞不上枝头的土鸡!当初我怎么会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你了?”
劈头盖脸的奚落,字字句句都是对alpha的不屑和诋毁,越是往下听,钱邵哲越是怒火中烧。
他骤然从沙发起身。
“啪——”
下一瞬,熊荷伏在地上捂着侧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钱邵哲。
被她用三言两语激怒的alpha指着她的鼻子骂她。
“我没用?难倒你就有用吗?你认得多少字?你除了烧饭洗碗还会做什么?这么多年你就靠我养着,没有我,你拿来那么多化妆品、名牌包和首饰?你现在又嫌我没用了?你给我滚出去,你倒要看看离开我之后,你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好,我走,我带着小耀走,没有你,我和小耀一样能过得很好,比有你的时候更好!”
熊荷的脸已经浮现出一个完整的红色巴掌印,可见钱邵哲那一个巴掌的威力有多大。
她扶着置物架跌撞着起身。
听到妈妈和爸爸争执,没有吭声;看到妈妈被打,没有阻止;这回看到妈妈要离开,邵超耀慌了,终于推门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挡住熊荷的去路,心疼地问:“妈妈要去哪里?妈妈的脸疼不疼,爸爸太过分了!”
熊荷说:“走,儿子,妈妈带你走,妈妈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过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
邵超耀不傻。
他妈身无分文,没有文化,脑子不好使,和邵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从这扇门出去,别说再有一套这么大的房子落脚了,他们今晚能不能吃得上晚饭还是个问题,他怎么可以离开这里?
邵姌要往门口走,邵超耀连忙拦住她:“妈妈,爸爸说的只不过是气话,他怎么可能真的想让你走?爸爸!你快拦一下妈妈,给妈妈道歉啊!
虽然闹出了这么多事,钱邵哲现在对邵超耀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甚至不想见到这个儿子,但父子源自于血脉的亲缘默契让钱邵哲和邵超耀在此刻达到了高度同频。
——对啊,没有熊荷,那么他饿了谁来做饭,衣服脏了谁来洗,家里的地脏了谁来擦?
多年以来贵公子的生活彻底让钱邵哲回不到从前的事事亲力亲为,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熊荷,他的日子会过得多么痛苦。
钱邵哲幡然醒悟,连忙去哄熊荷。
好说歹说,才把熊荷哄住,没再闹着要带儿子离家出走。
钱邵哲心想一直在房子里待着也不是办法,人会被憋出毛病来的。
“我们出门逛逛吧,就去最近的商场,我去买个新手机,晚上我们一家人吃个大餐。回去收拾一下吧,楼下有狗仔,把脸都遮好,口罩帽子都戴上。”
邵超耀高兴地应“好”,熊荷抹了抹眼泪,抽噎着回到房间里-
走在枫林公馆的林荫道上,邵姌一边拖着行李箱吃力地走,一边打电话给外家那边信得过的亲戚。
“我这些事情十有八|九是简暮在背后搞鬼,我马上要走了,在我走之前我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你把简暮和温白未婚的消息曝光出去,找点事给简暮做,免得他再闲着没事找我麻烦。”
邵姌挂了电话。
简暮和温白的事情本来是她打算用来吞并陇峯的筹码。
可现在一切乱了套,她自顾不暇,而且已经失去了再肖想陇峯的资本。
不过既然这个把柄攥在她的手里,万万不能浪费,自然要物尽其用。比如现在为她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就是一个完美的用途。
这个消息可能对于公众来说无关痛痒,但是简暮之所以能够问问把控陇峯这么多年,正是因为他与政要之子温白的关系。
他与温白关系一旦被曝光,后续引发的陇峯的内乱,足够简暮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挂断电话,邵姌冷哼一声,继续两只手扯着行李箱拉杆往前走。
前面的被景观巨石挡住的小路后忽然出现齐齐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一家三口。
临近暮春的枫林公馆已经显露出夏日的枝繁叶茂,斥巨资移植而来的老树遮天蔽日。
林间石子小道四通八达,有着假山巨石、藤蔓花架和丰沛树丛的遮挡,显得极其雅致幽寂。
不过枫林公馆不辜负它远近闻名的二奶房的鼎鼎大名,林间小道也并不优雅别致,由于小径曲折,视线死角过多,个别寻刺激的富商会带着二奶来里面打野战。
那三个人在林间小路茂密的矮树丛中若隐若现,一边走还一边东张西望,做贼似的朝邵姌的方向走来。
邵姌心说这小区该不会遭贼了吧。
不过她忙着要去机场,没有那闲工夫要去报警或者投诉。
步履匆匆,但行李箱轱辘刚闷闷地在水泥地上转了几圈,邵姌蓦然顿住脚步。
她仔细端详着树丛中那一家三口。
嫌弃深色墨镜片妨碍了视线,她还摘了墨镜,一瞬不转地详细打量。
哪怕这几个人同样待着帽子和口罩,把脸遮挡地严严实实,可朝夕相处多年,通过那三个人的身形轮廓,哪怕他们化成灰,邵姌也能一眼认出。
那高大的男人是钱邵哲,小孩子是邵超耀。
而那个女人……邵姌眯了眯眼。
由于怕被狗仔撞到,仗着熟悉枫林公馆内各种小道的路线,钱邵哲打算去带着熊荷和邵超耀从树林间的小路穿过,去公馆外面打车去商场。
走在小道上,他暗自说幸好当初买了枫林公馆这一套房子,现在不仅能安家落脚,而且公馆内绿化极佳,够他和记者躲猫猫。
左顾右盼寻找狗仔身影方便躲避他们的钱邵哲刚走出假山群没几步,就注意到前面主道上拖着行李箱的女人。
此时还在枫林公馆内,钱邵哲只想躲避一切人迹,他连多看一眼那个女人都来不及,就伸手拉住了熊荷和邵超耀,转身就要往回走。
那个女人忽然朝他们走过来。
在钱邵哲拔腿要跑的前一秒,女人在他背后厉声喊出。
“钱邵哲!”
好歹同床共枕六七年,哪怕对她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打心底里嫌恶,却还是能轻易辨别出这道并不悦耳的女声的主人。
被邵姌喊出了名字,钱邵哲哪还敢回头看,他被吓得一个机灵,两条腿下意识就要迈得更快了。
可惊疑和盛怒交加的女人比他更快一步,抛开行李箱,踩着高跟鞋就健步如飞直奔而来,拦在他们面前。
“钱邵哲,邵超耀!”邵姌掠过邵超耀那双肿泡眯眯眼,视线在一旁的女人身上停住。
女人整张脸只露出了眼睛,那眼睛哪怕瞪得浑圆,却也能看出眼睛本身不大,仅露出的眼睛就与邵超耀像足了十分。
而拥有这双眼睛的人从前日日在自己跟前伺候,其口罩下的整张面孔,邵姌简直再熟悉不过。
“熊荷!”邵姌咬牙切齿地念出那个显然目露心虚胆怯的女人的名字。
邵姌不是傻子,她出事之前虽然走了许多歪门邪道,可也还是有许多实打实的功绩。
能做到那个地位,除了父亲的扶持帮助外,她本身就长了脑子。
视线在三人哪怕戴着口罩也遮不住意外和心虚的脸上转了一圈,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邵超耀是熊荷的儿子,熊荷把她儿子塞进邵家,图谋邵家财产,甚至还染指邵家的女婿!
“小苒,你听我解释……”
邵姌一把挥开钱邵哲拦在她身前,试图掰住她肩膀的手,两步跨到被他挡在身后却还是无处遁形的熊荷面前,一把撕开她精心的乔装。
她的力度过大,哪怕口罩有弹性,差点要把熊荷的耳朵拽掉了,她吃痛得“啊”了一声,但她很快发现,相对于邵姌扇在她脸上的巴掌相比,这点痛不算什么。
那巴掌用了十一分的力道,汇聚了对这么多年的蒙骗、枕边人的背叛、错付的真心的怒意。
熊荷的脸上当即出现了一个赤红的巴掌印,甚至被锋利的指甲刮过,皮肉外翻,血汩汩而下。
巴掌印与不久前钱邵哲打过的另半边脸正好对称。
邵姌多年浸淫酒色,实际上身体发虚体力不好,照理来说这一个巴掌就足以让她气喘如牛,但可能是暴怒激发了这个女人全身的潜能,肾上腺素驱使她有仇当场就报。
她一把薅住了熊荷的头发,听得她再次吃痛一声惨叫。
“贱蹄子,你以为你是谁,就你这种货色还敢出来当鸡?你是不是尿太黄了,都照不清自己长什么样了?”
“熊荷你还挺有心机手段啊,不仅把儿子抱过来给我养,竟然还勾引我男人?钱邵哲也真的是饥不择食了,娱乐圈里面那些帅哥美女还没把他喂饱吗,竟然连你这样的货色也看得上!和你这种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我都嫌自己掉价,alpha果然都是有洞就能干,挑都不挑的野狗!”
“看我帮你养儿子,是不是感觉特别爽?我告诉你,你那儿子就是个废物、畜生!以后就是个毒瘤,只有进监狱的份!你还妄想让我把他养成什么人才,拿到我家什么好处?做梦吧你!我说邵超耀那狗杂碎怎么就烂泥扶不上墙,原来是你这个垃圾生的小野种。”
她一边说着,一边扯着熊荷的头发像甩破抹布一样使劲摇晃,汗湿的手心已经黏上了不少断裂的长发。
熊荷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大半个枫林公馆惬意安宁的空气,周边不停有楼栋的住户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热闹。
其中不乏住在这里的网红,就连正在直播打pk也顾不上了,好奇地跑到窗前。
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直播间还挂着,连忙又去拿来了正在直播的手机,翻转摄像头,拉大镜头。
“不跳舞不扭了,给你们看个精彩的,原配抓小三,孩子好像还是小三的。”
“啊?那几个人眼熟吗?”
“什么?那是钱邵哲、邵超耀和邵姌?!”
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准确来说是邵姌单方面的凌虐和殴打。
痛感胜过了心虚,熊荷的脾气也渐渐上来了,她试图反击想要打回去,可头皮已经被扯得痛到麻木,加上邵姌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她实在使不上劲,只能像垃圾一样被邵姌来回甩荡,几近昏厥。
钱邵哲从一开始就在拉架,帮的是熊荷,不过这显然是在对邵姌火上浇油,只能让邵姌除了更加用力地殴打、扯熊荷头发、挠她脸之余,还狠狠往钱邵哲身上踹了几脚。
中途有一脚甚至踹上了钱邵哲的两腿之间,让他当场哀嚎着捂着自己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这惊悚的一幕对于八岁的邵超耀而言已经超纲太多,哪怕他心智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也一时无法消化这独属于成人世界的场景。
他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看到父亲战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母亲正在遭受毒打。
他得去拉架。
可是帮那个好?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去帮邵姌,这是把他从小养到大的明面上的母亲,她对他严厉,但平心而论,他有生之年的一切都是邵姌给予的。
可是邵家如今倒台,据大人所说,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邵姌这些年与邵信达狼狈为奸,干了不少缺德事,被查出来、抓紧去是迟早的事,甚至可能要被关一辈子。
权衡过后,邵超耀选择了他的生母熊荷。
“放开我妈!”
撕扯着熊荷之时,邵姌忽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厉喝,下一瞬,她的小腿吃痛。
一低头,一个肥胖的狗崽子啃在了她的小腿上,那力度差点要把她的肉扯下来。
痛感让邵姌在瞬间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被咬住的小腿上,邵超耀始料不及,被她踢中了肚子,那力度大到竟然直接把他踢飞了出去,撞到身后的树干上,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下。
这下邵姌自顾不暇,不得不松开了对熊荷的钳制,蹲在地上捂着小腿上出血的牙印倒吸气。
终于重新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熊荷的头发东一块西一块秃了一大片,可她顾不上自己疼痛,她儿子还躺在树底下。
高喊了一声“小耀”,连滚带爬地跑到树下,心疼地查看儿子的伤:“她踢到你哪里了?痛不痛?”
熊荷心疼地抱着痛到脸色发白涕泪直流的儿子,她再也绷不住,发了疯似的扭头咆哮。
“什么叫我抢了你老公?钱哲明明从一开始就是我老公!我和他五六岁就认识了,十七岁我就嫁给了他,十九岁我就为他生下了小耀,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alpha床上鬼混,打胎打得不孕不育!”
“你说我算什么东西?那你邵姌又算什么东西?你说我是鸡,我好歹还是收钱的,你邵姌就是给钱倒贴别人,别人还不一定同意!”
“钱邵哲,你钱家唯一的alpha儿子被这个女人欺负了,你不帮儿子说句话吗?”
邵姌那双眼角开过度的眼睛骤然瞪大,那一瞬间仿佛眼球真的要掉下来了,结合她那张字面意义上的扭曲到变形的脸,仿佛某种双目突出的深海鱼类,极其骇人。
第128章 第 128 章
邵姌死死瞪着钱邵哲。
“邵超耀, 是你亲儿子?”她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开槽的刑具利刃,割在她心上, 把她扎得鲜血淋漓。
比起伤痛,邵姌更觉得可笑。
虽然不多, 但她也多多少少爱过钱邵哲, 感激这个alpha不计较她狼狈的名声, 把她视作珍宝, 以她姓冠他名, 与她在一起。
她无法生育,他自断血脉选择结扎, 与她领养一个小孩, 视作亲生骨肉,共同抚养孩子长大。
邵姌以为这世界上只有钱邵哲不会背叛她。
哪想到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图谋不轨。
他有未婚的原配妻子。
与原配妻子有一个儿子。
他把他的亲生儿子以领养的名义抱来她面前,让她当成亲生孩子, 用最好的东西供养长大。
他要用儿子来图谋她的一切。
而他的原配则早早进了她家大门,在她眼皮子底下, 与钱邵哲苟且了这么多年。
原来从一开始, 一切都是假的。
在熊荷开口喊名字之前, 钱邵哲就有了动作。
为了不被发现端倪, 他确确实实已经结扎,这辈子只有邵超耀一个儿子, 所以无论邵超耀犯了什么错,他都能当做无事发生。
他忍着身下的剧痛, 心疼地去看邵超耀。
紧接着起身, 满身戾气地朝邵姌迅速走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 就在邵姌的脸上挥了一个耳光。
声音清脆响亮,比方才熊荷吃痛的叫喊声更具穿透力,响彻大半个枫林公馆。
“你最好祈祷小耀没事,不然我直接打死你。”
“对,熊荷是我老婆,小耀是我亲生儿子,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这些我统统都承认,你能拿我怎么办?”
“之前你还能让我生不如死,但现在你就一个丧家之犬,还是保住自己先吧!——还瞪我?我早就想和你说,你整的丑死了,再瞪?过会儿要去医院里面安装眼珠子 !”
“我骗你怎么了?难倒你就干净吗?结婚这么多年,你在外面鬼混得多过分,往我头上戴了多少绿帽子,你自己心底清楚,你就一公交车,我和你半斤八两,好歹我还干净。提醒我了,过会儿要带着熊荷去医院检查身体,免得被你传染不干不净的毛病。”
“今天没把你打死是我心善,下次再见到你,我非把你弄死,恶心的脏女人。对了,你是不是要被抓走了?那么下回再见你是不是要去探监了?哈,活该。”
从前在邵家,被邵信达和巩虹看不起,被邵姌当成奴才呼来喝去,现在邵家倒台,钱邵哲一吐为快,心中郁结总算消散些许。
没有想到过向来任打任骂的窝囊老公有朝一日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邵姌一时之间脑子差点转不过来。
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邵姌彻底失去了理智,发了疯地朝钱邵哲扑过去。
然而早有准备、无所顾忌的alpha没有再对她手下留情,三两下把她放倒,按在地上打,扇她巴掌。
邵姌哭着嚎着,叫天天不应。
绝望地躺在硌人的石子路面上,头皮和后背被磨蹭得火辣辣地疼,经受着钱邵哲的殴打。
邵姌哭喊着睁开眼,试图找人求助,可路上没有一个人,往上看,楼房内的住户都只是看客,她看到的只有满目冷漠。
万万没想到,最后把她救出来的竟然是警察。
“那里!树林里面那几个人!你们在做什么!”几个身着便装的男女快步跑过来,用力拉开钱邵哲。
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的女人跑过来扶起鼻青脸肿的邵姌。
熊荷见状不对,强行从地上拉起还在装模作样捂着肚子,给钱邵哲的怒意烈火添柴的邵超耀,母子二人作势要跑,其中一个便衣立刻眼尖地拦下他们。
“是不是一伙的?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一个都不许走!”
便衣出示证件,钱邵哲认出这些人是货真价实的警察,瞬间清醒过来了。
他腆着脸解释:“家庭纠纷,家庭内部矛盾,那是我老婆……”
“家庭纠纷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这是故意伤人!”便衣丝毫不留情面,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兜了一圈,就大致清楚他们之间的纠纷,“证件都拿出来!”
钱邵哲和熊荷乖乖递上证件。
女便衣还在安慰抽抽噎噎的邵姌,她原本漂亮得体的小洋裙已经被磨破扯破了,狼狈不堪,衣不蔽体。
女警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缓声安慰:“不要怕,我们是警察,有我们在,他不敢打你。”
感受到邵姌的身躯更加颤抖,女警厌恶地瞪了那个家暴男一眼,把邵姌护得更紧了:“你叫什么名字?你需要调解吗?”
立在她身旁的另一个便衣对她说说:“队长,这里简单处理一下,别忘了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不要被邵姌逃了。”
女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受到她怀里的邵姌抖成了糠筛。
女警:“?”
正在接受批评的钱邵哲听到那个便衣说的话,登时一机灵,扒开站在他身前对他喋喋不休还挡他视线的警察,指着邵姌大声指认。
“她就是邵姌!她就是邵信达的女儿,就是你们要抓的人!货真价实!”
“什么?”警察齐齐惊了惊。
身份败露,邵姌推开护着她的女便衣就要跑。她跑了还不忘装满她未来全部家当的行李箱,踩着高跟鞋,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朝行李箱奔去。
然而刚摸到了行李箱的拉杆,她就被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拔腿飞奔过来的警察抓住了手腕,反扣到身后。
女警掰着她被打得肿胀的脸,掐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终于从这张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还真是邵姌。”
女队长掏出银镯子,把邵姌双手反铐到她身后:“邵姌,我们以聚|众|淫|乱等罪名发起对你的逮捕,现在把你扭送回局里接受调查。”
“找到了!在那里!”
围在枫树林中的众人听到不远处一声呼喊,不约而同扭过头,只见一大群记者模样的人,举着话筒,扛着长枪短炮,像是丧尸围城一般蜂拥而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手铐?这些人是警察吗?”
“邵姌被逮捕了?”
“太好了,第一手大新闻,这次稿子肯定能爆!”
闪光灯从四面八方闪烁,哪怕是青天白日也显得刺目。
警察们想起出行动时上头的吩咐,也没有和记者过多计较,只是走流程一样警告他们:“警察办案,都安静点,不要妨碍公务!”
举着话筒的记者们立刻乖乖噤声,照相机照样在邵姌、钱邵哲、熊荷和邵超耀脸上闪烁不停。
把警察们的注意力转移给邵姌后,钱邵哲三人还是没能逃脱成功,被一开始就一直批评教育他的警察看得牢牢的。
警队队长注意到邵姌格外重视她的行李箱,拧眉:“箱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邵姌下意识说:“没有,是我的衣服……”
但警察没有那么好糊弄。
发现她就是最近臭名昭著的安海父女档之中的邵姌后,女队长再也没和她客气了。
“知道自己要被抓,拎着箱子想逃跑啊?”见邵姌着急忙慌解释,队长心生疑窦:“你箱子里面最好只有衣服。”
她亲自上前,放倒行李箱,拉开拉链。
连着拉杆的那扇箱子放的全都是正常的衣服和饰品,但是被队长掀开的那扇箱子在被她抬起来时,里面发出物体碰撞的叮咚响。
队长拉开那扇箱子的拉链。
全场哗然。
日头正烈,阳光明媚,所有人差点被箱子里折射出的金光闪瞎了眼。
邵姌面如土色,事情败露,她像被扒光了一样晾晒于阳光底下。她知道自己除非插翅逃跑,不然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她彻底放弃了抵抗。
队长及时拉回了拉链,挽救了众人的眼睛,虽然他们更觉得这闪瞎眼的金光更加倾向于在洗涤净化他们的灵魂。
毕竟这辈子没见见过这么多金条啊!
满箱子都是金条,这至少几十斤吧,这可是几千万啊!!
怪不得哪怕被警察盯上了,邵姌也不忘拿上她的箱子!!!
队长深深看了邵姌一眼,手一挥:“带走!”
她扭头看钱邵哲和熊荷,以及邵超耀,向盯着他们的警员吩咐:“一块儿带走,马上启程回局里开展审讯和调查。”
眼看着人要被带走了,记者们马上抓住最后的机会,把话筒戳上去。
“邵姌,你对你父亲贪污受贿、故意杀人的罪行有什么看法?”
“钱邵哲,这个女人是破坏你和邵姌婚姻的第三者吗?”
“钱邵哲,网上直播了你们这场争执,请问邵超耀是你和这个女士所生吗?”
……
等到警察押着他们上了车,拍下最后一串车尾气,记者们还在意犹未尽地议论纷纷。
“这小区的住户对这家子的直播你们看了吗?太精彩了!”
“啊?什么直播?没看到啊。”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事的?”
“我们报社收到匿名件,说钱邵哲在枫林公馆有一套房产,说想拿到关于邵信达一家的新闻,可以来这里蹲蹲看。”
“巧了,我杂志也是!本来收到的消息里只有钱邵哲和他的小三,和邵超耀住在这里,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门口那保安竟然也没为难我,直接进来了。没想到竟然还抓到邵姌,意外收获,这次奖金稳了!”-
邵姌这一趟进去,再也没法出来。
由于殴打他人,钱邵哲也写了检讨,被罚了款,还被拘留了五天。
五天后再次重见天日,钱邵哲躲躲藏藏地从看守所出来,满脸阴沉地回到家。
熊荷正在给邵超耀做他想吃的奶油蛋糕,见钱邵哲回来,只是冷漠地瞥一眼玄关,紧接着继续低头往蛋糕上涂抹奶油。
向来温柔卑微,不敢在他面前抬起头的熊荷再也没把他放在眼底,钱邵哲郁结,但也没有资本再和熊荷豪横。
他从桌上拿了邵超耀的平板,打开微博,在搜索框中输入自己名字。
下一秒就把平板倒扣回桌上,“砰”地闷响。
熊荷从厨房里跑出来,看一眼就发火了:“你还给我乱砸!再砸东西,你给我滚出去!”说完就接着回去挤奶油。
钱邵哲此刻没工夫计较她的恶声恶气。
一点不出他所料,坏事传千里,那一天竟然不知道哪栋哪户中有一个正在直播的网红,把他们当时的争执全网直播,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惹出的那些破事。
他彻底身败名裂了。
钱邵哲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重新解锁平板,他本来想看看有没有邵姌的消息,但微博闪退了一下,他只好重新进去一次。
微博首页,宽大的平板屏幕跳出两条热门推送。
一条是霍予安拿下国际大牌代言的官宣。
一条是安海时事,陇峯集团重新拿回城南经开区项目,不日开工。
钱邵哲的脸部肌肉线条猛地绷得死紧,牙关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扔下平板去厨房。
“之前录节目时,有一天晚上我发给你的一个录音文件,你有没有存起来?”
熊荷迷茫地点头:“存了,怎么了?”
存了就好。
他的手机砸碎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直接从中岛台上拿来熊荷的手机解锁,拨通一个号码。
“苟哥,我钱邵哲,我手头有一个料,我开价两百万,你买不买?”
“这么高的价格,自然是物超所值,内容是当今顶流插足富豪婚姻……”
挂断电话,钱邵哲提前感受到大仇得报的畅快,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
他之所以发生这些事情,百分百是霍予安和简暮在背后操纵一切,顺水推舟。
凭什么他如今过得人人喊打,而霍予安和简暮可以逍遥自在?
那天晚上在实验楼里,简暮以为把录音删完了,可钱邵哲还多留了一手。
简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提前一步把录音发给了熊荷。
第129章 第 129 章
苟哥是业界出名的狗仔。
最近娱乐圈里, 除了几天前的钱邵哲事件之外,这些天风平浪静,他也挖不倒多少料, 微博热搜无趣的很。
一听之前的惊天丑闻男主角钱邵哲的爆料,苟哥立刻来了兴趣, 他也没管钱邵哲怎么得到的消息, 开门见山问:“是谁的瓜?”
钱邵哲目光阴鸷:“霍予安, 和陇峯的总裁, 简暮。”
“嚯!”苟哥来了精神。
他手头还压着几天前得到的简暮未婚先孕的八卦, 他觉得这个瓜没什么意思,加上邵姌和钱邵哲那段时间撑起了华国八卦的半边天, 他就暂时把这个瓜捏在手里按兵不动。
哪想到钱邵哲竟然还会主动找上他, 和他爆料这种好东西?
如果把这两个瓜结合起来,同时爆料……苟哥都不敢想象这是多大的流量。
他好像看到了泼天的富贵正快马加鞭朝他跑来。
苟哥都要乐出声了,不过他自然不会主动和钱邵哲说他手里还有其他爆料。
两个人聊了十分钟, 把价格往下杀了杀,一个痛快付了钱, 一个按约提供了录音-
“怎么就打这么点饭?够吃吗?碗拿过来, 妈再给你勺一点。”
裴秀榕一看霍予安碗里的饭就只有两口, “有一种饿叫妈妈觉得你饿”立刻发作, 起身就要端来霍予安的饭碗,拿去厨房帮他把碗装满。
“不了, 够吃了。”霍予安护着饭碗,随口撒了个谎, “最近在减肥, 接下来工作需要,海哥让我再瘦一点。”
裴秀榕心疼, 却也无可奈何:“你这工作真的是,太折腾人了,工作结束后再回家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行。”霍予安埋头挑起十几粒米饭送到嘴里,没敢和裴秀榕对视。
自从工作后,他平时全国乃至世界到处飞,但每个月会回家两三次,和家人吃一顿饭。
偶尔清闲了,会回来五六次,甚至在家里小住一段时间。
但因为这几个月以来爆红,霍予安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去追二老的儿媳,他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回过家。
何况最近在服药,食欲不佳,几乎吃什么吐什么,霍予安怕二老担心多想,就多次拒绝裴秀榕喊他回家吃饭的催促。
这一次是实在推脱不了,裴秀榕直接打电话问了王海。
在电话里和王海说,工作安排的紧,她欣慰,说明霍予安事业发展顺利,但王海也得给霍予安一点喘气的空间,怎么就连回趟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王海大喊冤枉。
裴秀榕这才知道霍予安自从没再录综艺后,就一直闲着无所事事。
于是他妈和下了通缉令一样,这次无论说什么,霍予安必须回家吃一顿饭。
霍予梦知道弟弟今天回来,难得没有去研究院,而是带了封采一起回家吃饭。
霍予梦啃着大棒骨,端详霍予安的脸:“怎么感觉你最近瘦的有点厉害?明明前段时间我看你那综艺,你的脸还是挂着一点肉的,短时间消瘦……你该不会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
霍予梦颤抖地拿着大棒骨指着他。
霍予安下意识反驳:“放你的屁……”
霍宏华“啪”一下撂下筷子:“要是敢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不用警察出手,我先大义灭亲,再去自首!”
他爸可是真会打人的,霍予安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霍宏华打断了多少根七匹狼,连忙摆手:“没碰没碰,放心……明星经纪人的手里都有特制食谱,加上我平时运动,瘦下来挺容易的。”
封采羡慕地说:“食谱能不能给我发一份?我减肥卡在同一个数字已经很久了。”
霍予安敷衍地点点头,心里直冒冷汗。万一他妈又看不过眼,打电话找王海理论,这个谎就又兜不住了。
霍予梦生物学者的职业病犯了:“别减了,你这样刚好,又好看,又在健康范围内,再减容易健康出问题。”
封采缩了缩脑袋,没有反驳也没答应,霍予梦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无奈摇了摇头。
封采咬着霍予梦剥给她的虾,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霍予安:“对了,我想起来班长的事!没想到简暮的儿子竟然这么大了,如果不是看你的节目,我都不敢相信!你在录节目的时候知道那是班长的孩子吗?”
霍予安埋头啃水煮西蓝花,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录第一期节目快结束那会儿才知道。”
“毕业之后,你和班长还有联系吗?”封采问。
霍予安:“同一个学校的,虽然两个校区,但偶尔也有接触。”
嗯,去床上接触。
“我太忙了,直播没来得及看,但一直听说简暮儿子长得和你很像,我看了节目正片后确实有这种感觉,后来从阿梦手机里看到你们小时候的合照,哇!确实好像啊!”
霍予安的脸差点埋桌子底下了:“食不言,食不言,我们要做文明人……”
霍予梦拿筷子敲了一把他的脑袋,霍予安“嗷”地惨叫。
裴秀榕瞪了他一眼,和颜悦色对封采说:“想说什么说什么,这张餐桌上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哪个小孩和霍予安长得像?”
他们二老处于一直放养孩子的状态,对孩子的工作也不怎么过问,特别是对于霍予安,他们不算是特别捧场的家长,而且老了年纪大了,现在那些明星的工作和活动,他们看不懂,不会看,但尊重。
所以不知道霍予安在节目里遇到了什么。
“就是这个小孩。”封采打开相册,递给裴秀榕和同样好奇抬头的霍宏华。
“他叫简宁岁,小名岁岁,长得特别漂亮可爱。你们看,是不是和予安长得很像?”
裴秀榕刚一看到照片就瞪大了眼睛,捂着嘴不受控制地小小地发出一声惊呼,霍宏华也皱起了眉。
“这哪是像,小安小时候就长这个样!”
“你说这孩子是予安在工作里遇到的?他是谁的孩子?”
“我们高中时候的班长,简暮,就是现在陇峯集团的简总。”
“你们高中同学孩子和予安长得一样?”
霍予安被四道探究一样的火辣辣的视线紧盯着,心里越来越虚,简直头皮发麻,头越来越低,差点埋到桌子底下。
默默权衡着要不把实话和他们说了吧,反正迟早要知道。
虽然给别人当小三不光彩,但现在不马上就要转正了吗,而且霍予安相信好大孙的存在不会让他爸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太久,估计也就是骂几句,就催着他想去见见岁岁了。
霍予安缓缓把脑袋抬起来,做贼似的看着他们:“其实……”
注视着手机打量岁岁的霍予梦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高声打断他的话语:“等等,手机给我一下,刚才那条推送是什么,我怎么看到了霍予安的名字?”
霍予安:“?”
霍予安无所谓耸肩:“估计是代言官宣的消息吧?有一个国外品牌代言的官宣我记得就定在今天。”
“不是代言。”
霍予梦拿到手机,立刻下拉通知中心,看清微博推送显示的标题,英气的眉心紧拧到能夹死苍蝇。
她打开推送,界面跳转到微博,下一秒,就连封采也倒吸一口气,立刻不可置信地看向霍予安。
“发生了什么?”
女儿和封采的表情让裴秀榕感到不安,在霍予梦毫无防备之时伸手拿回了手机。
一字一句念出博文的内容。
“霍予安插足陇峯集团总裁简暮与副总温白,简暮与温白情投意合但实际上多年未婚,是否是脚踏两条船在等待霍予安?简暮之子简宁岁身世成谜,众所周知简宁岁与霍予安长相肖似,简宁岁是否实际上是简暮与霍予安所生?详情请看附图简暮证件信息,和十分钟音频实锤!”
“卧槽!”霍予安倏地起身,身后的椅子轰然砸地。
跨步走上前,拿走已经石化的裴秀榕手里的手机,他扫一眼发文的“娱乐圈狗哥”,这是个在明星圈子里臭名昭著的狗仔,为了爆料无所不用其极。
快速浏览一遍微博,点开图片,看清上面简暮婚姻状况栏里“未婚”的字样的那一瞬,霍予安的呼吸都凝滞了。
不是“已婚”,更不是“离异”,而是“未婚”。
像是特地为了强调拍摄时间,照片是用手机的专业相机拍摄,在画面下方自动生成了拍摄时间,仅仅在几个星期之前。
他的喉结滚动两圈,顾不上心底蔓延上来的五味陈杂的滋味,紧接着点开跟在证件信息后面的音频视频。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霍予安立刻掐断音频。
通过短短一句话的嗓音就能认出说这句话的人货真价实就是他,后面就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想起了什么,霍予安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钱、邵、哲!”
这是实验中学文化节那天,他和简暮在实验室里约会,被钱邵哲偷偷录下的音频!
简暮已经删除了音频,就连云空间备份和垃圾站都检查了一遍,没想到钱邵哲竟然还留了一手漏网之鱼!
霍予安猛然把手机丢给了呆滞的霍予梦,扭头就往门口跑去。
裴秀榕终于反应过来,急忙问:“你去哪里?”
“有事,出去一趟,这件事晚点再和你们解释。”
霍予安穿上鞋,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
留下满脸迷茫,面面相觑的家人。
良久,裴秀榕捧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说:“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当奶奶了吗???!!!”
第130章 第 130 章
霍予安骑上停在单元门门口的小驴就跑, 到了小区门口又嫌弃小驴的速度确实太慢。
他把心爱的粉色小驴停在小区门口的自行车停车位里,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陇峯大楼”的名字, 又强调“很急,麻烦快点”, 司机立刻一脚踩油门就出去了。
坐到了车上呼出一口气, 霍予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出门太急, 忘了戴平时用来乔装的帽子和口罩, 好在出租车司机大叔上了点年纪, 不认识他。
不过狗仔都爆出那样的事情了,霍予安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霍予安甚至来不及计较钱邵哲把他和简暮互诉衷肠的录音爆给狗仔,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
简暮实际上这么多年一直单身!!!
霍予安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噼里啪啦地响,把他轰得耳朵嗡鸣,头晕目眩。
他幸福的马上要在出租车上晕过去了, 可他不能在这里晕过去,要晕也要抱着简暮, 晕在简暮身上。
霍予安心里开心到冒泡泡,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毫不意外, 热搜已经被他和简暮刷屏了。
前几分别是
#霍予安当三#
#陇峯集团总裁简暮未婚生子#
#岁岁身世之谜#
第四是广告。
#霍予安简暮是高中同桌#
……
有时候霍予安感觉自己在互联网里果奔,无论什么都是公开透明的。
他打开第一条热搜, 意犹未尽地欣赏简暮的户口本上“未婚”二字,试图把这两个字看出花来, 心潮澎湃地品鉴, 头一次感觉这两个字的组合居然如此美妙。
出租车司机忽然急刹,霍予安始料未及脑袋磕上了前座。
坐稳后再低头看手机, 他已经手滑关掉了户口本照片,翻到了下面的评论区。
网友炸开了锅。
【霍三霍三,我以为只是张三的三,没想到你还是小三的三……】
霍予安切出去,看一眼个人主页,确认是小号,再回到爆料词条的评论区,激情输出:【你才是三,A未婚O未嫁,你哪只眼睛看出我】
霍予安把“我”删了:【哪只眼睛看出霍予安是三?】
【猜一手,简暮和温白能在陇峯共事这么多年,温白心甘情愿为陇峯卖命,肯定是对简暮有感情的,温白简暮情投意合,结果霍予安横插一脚,岁岁长得那么像霍予安,肯定是姓霍的孩子。所以简暮有了霍予安的孩子,这成为温白心里的一根刺,但他还是无法放下简暮,于是两个人拖了这么多年没有分开,但也没有结婚】
霍予安都看傻了:【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这么能猜你怎么不去当编剧?】
【谁说简暮一定和温白是情侣,难倒就不能是合作伙伴、普通朋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吗?我感觉霍予安那正气凛然的气质不像是能当小三的样子啊?】
霍予安都汗流浃背了,实在抱歉辜负了粉丝的厚望,在知道真相之前,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在当三。
不过现在回过味来,霍予安也终于发现了简暮和温白之间的相处和氛围确实不像爱人。霍予安先前一度以为那是他们多年老夫老夫,已经从亲情转变为了爱情。
如今想想,除了温白在外喊了简暮几句老婆,让霍予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外,他和简暮之前确实没有过逾越亲情和友情的行为。
就连那天在陇峯简暮办公室里遇到,对简暮表现出强烈占有欲的霍予安,温白对他也没有明显的敌对情绪。
家里就更不用说了,霍予安在岛中墅住了那么一段时间,从来没有见温白踏足过别墅一步。而简暮和温白关系尚佳,根本无法用婚姻破裂,温白有家不回这种理由来解释。
霍予安这才意识到,他可能确实自始至终误会温白了。
为此,简暮还莫名其妙挨了好几顿狠的。
想到这层,霍予安心虚地啃手。
幸好他在床上说那些发疯语录时,简暮只当他兴奋过度脑子抽筋了,没有起疑。
“陇峯大厦到了。”
车子停下,霍予安付了车费下了车,飞奔进集团大楼,与陇峯一楼大堂若干呆若木鸡的员工擦肩而过,霍予安直奔电梯,按下简暮办公室那层楼-
“简总,温总,从目前的网络舆论来看,舆论的风向很明显地导向霍予安先生是插足您和温总之间的第三者,出现大量诋毁谩骂霍予安先生的言论,关于您和温总之间的言论也有,但相对而言少许多。”
“舆论风向的背后是否有有心之人在操作,还在观察中,目前看来,似乎是有,不过具体答案还要再晚些给您回复。集团公关和律师正在收集微博上的造谣证据,后续会统一起诉。”
温白扔开平板,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疯言疯语都给他气笑了:“这都什么神经病编出来的脑残剧情,有这时间在网上说些有的没的,不如去医院看看脑子。”
简暮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交叠着撑在额前,闭目沉吟片刻,问:“董事会那边是什么反应?”
乐茸汇报:“董事会的反应比较激烈,他们说……”
话连一半都还没说完,乐茸猛地顿住,简暮知晓一大半都是碌碌无为的蛀虫的董事会的德行,摆摆手:“但说无妨。”
得到简暮的赦免,乐茸才扫一眼他和温白,大着胆子把董事会的反应如实道来。
“董事会拿简总omega的身份说事,他们说简总感情用事,受到温总的蛊惑,任由温总这些年把控、蚕食陇峯……”
“他们本来为简总和温总的夫夫关系,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无论如何,温总也算是自家人。但如今事实证明温总是一个外人,他们认为温总包藏祸心,陇峯要易主了……”
哪怕有简暮的免死金牌,但是在办公桌一前一后两个人越来越黑的脸色下,乐茸的说话声还是越来越低,可简暮没有喊停,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董事会那群人狼心狗肺的反应全部说完。
话音落下,温白狠踹一脚桌角,简暮沉重的办公桌都被挪了位,发出刺耳的“吱呀”一声闷响。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些年我给公司赚了多少利润,他们拿了多少分红,敢情全都进了狗肚子里?帮他们做牛做马挣钱,到头来一张结婚证就把我的功劳全部抹杀,还说我想拿走陇峯?”
温白狠狠啐一口:“操,老子这能力,要是出去自己单干,早就飞黄腾达了,要不是简暮在这里,我他妈能在那帮孙子底下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我想弄死他们很久了!”
“别生气了,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简暮缓声道。
从六年前与温白达成合作之始,简暮就预想过有这一天。这次的曝光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如今时机成熟,他羽翼丰满,完全能够与之一战。
还能顺手把集团内部清理干净。
简暮甚至有些感谢那个爆料的狗仔。
不过再如何感谢,后续该收拾的,还是一个都不会手软。
温白拿起他的茶壶一口闷,还是感觉憋闷的慌:“我也不是生你的气,那群狗东西实在是没心没肺,太气人了。”
“嗯,我知道。”简暮说,“他们有那么大的反应,八成和简钺山简钺诚两个人有关。”
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乐茸,眸光幽深:“通知发下去,后天下午三点,在集团顶楼一号会议室召开董事会。特别是简钺山和简钺诚两个人,乐茸你亲自通知,务必把消息带到。”
乐茸立刻颔首应下。
简暮冷笑。
“他们不是怕会易主吗?那就让他们圆梦好了,不过不是陇峯易主,是他们身下的位置易主。吸了陇峯这么多年血,是时候滚蛋了。”
话音刚落下,办公室大门砰一声打开,三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霍予安喘着气扶着门板。
事件的另一个男主角到达战场。
该讨的说法,该得到的表态都已经如愿了,温白再待下去就多余了。
他扭头朝简暮扬了扬眉:“我还有事,先回自己办公室了。”
乐茸也想走:“简总,霍先生,我也先回去了?”
简暮叫住他:“先等一等。”
乐茸:“……”老板,我杵在这里当电灯泡真的像话吗?
下一秒,乐茸只感觉一阵香草味的风从自己面前飘过,紧接着,他的老板就被alpha报了满怀,那alpha单手扣着简总的脑袋,一低头,就要去找简总的嘴。
乐茸立刻闭上眼。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靠你们俩该不会要在我面前do起来吧?
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