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江言不放心护工的照顾,决定今晚留在医院陪摔伤脚的父亲住一晚。幸亏这是自家开的,段江言被安置在隔壁空着的vip陪护房。
母亲表示半夜有需要会叫醒他,但段江言知道她不舍得儿子,只好再三嘱咐千万别心疼他,少睡一会没关系的。
vip陪护房竟然是豪华大床,小冲锋枪趴在床上快速敲击着手机,卯足了火力,对于他痛恨的万恶资本家一阵狂暴输出。
直到拉着北山上号陪他打游戏,都仍旧气鼓鼓的像一条圆润的小河豚,愤怒道:“简直太可恶了!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他以为我需要包吃包住吗?大别墅怎么了,竟敢威胁我!”
“我决定开始仇富了!我要把有钱人全都吊路灯上!”
当一个人心虚的时候,他通常会假装自己很忙。北山默默几枪放倒了一个对手,没敢吭声。
江江江继续怒道:“真是狗都嫌,亏我之前还有点同情他,同情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我算是看明白了,还得是咱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万恶资本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性格又差劲又那么毒舌,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帅的脸那么完美的身材,这种人就该毒哑了他然后挂墙上欣赏!”
秦朔川迟疑了几秒,然后违心说:“对,人不可貌相,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感觉自己再不接话,就要被圆溜溜的小河豚愤怒喷一脸水了。
但听到江江江即使这样愤怒,却还真情实感的恶狠狠夸别人帅,秦朔川抿唇,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微妙不悦。
方才被他放倒的玩家在爬了几步,果然引出了队友,秦朔川一梭子子弹打的格外快格外狠,然后示意江江江把两个人头都收了。
骂骂咧咧了一阵,小河豚的气撒完了,心情转阴为晴变脸比翻书还快,又喜滋滋道:
“下个月初是我们医院二十周年庆,据说要办最隆重最热闹的一场,咱俩白天说好了,北山你会来参加的对吧。”
虽然资金链断裂,但至少还能再坚持三五个月不宣布破产,盛大的周年庆一方面是抚慰内部的人心惶惶,另一方面则是对吸引投资抱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到最后真的还是保不住二十年心血,大厦倾颓已成定局,那就当做最后不留遗憾的漂亮谢幕了——段江言其实记得书中结局,原主父母的产业最终还是破产了。
但事无绝对,就像在原本的命运中秦朔川并没有出手解决高利贷,与原主没任何交集,不知是如何惊扰着蝴蝶扇动了翅膀,也不知道引来的飓风是祸是福。
得到北山肯定回来的答案,段江言放下心来,喜滋滋想着能不能提前借两套漂亮的情侣款西装和北山一起穿。
而下个月底则是段江言的生日,与原主同名同姓又同一天生日,难怪会穿书进来。
有北山在,段江言果然顺利苟到最后躺赢,又重新开了一局,依旧跟着北山跳伞。
北山突然不经意似得问:“你有小时候想要但一直没得到、长大后遗憾的东西吗?”
“那可就太多啦。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段江言运气不错,一落地就捡到了趁手的枪。
“恰好刷到一个帖子。”
“噢,”段江言也没多想,拿着枪想搜搜有没有汽油,但隐约感觉有脚步声,于是一心二用,随口回答,
“我们孤儿院还算是好的,吃饭管饱、衣服破旧但至少能穿。虽然该知足了,但年龄小嘛,看到别的小朋友吃饼干会馋,看到他们有玩具也会很羡慕。”
秦朔川一愣,张了张嘴但最终没说话——江江江没说过自己是孤儿。
他现在的确是有父母的,有时候也会提到妈妈买的复古红秋裤丑丑的但很暖和,亦或是投喂的母爱专属鸡汤好香啊,或者感慨他爸爸是个妻管严,父母好幸福。
段江言的注意力完全在搜汽油上,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小时候觉得儿童电动车好拉风啊,长大之后有钱买但是坐不进去,路上遇到了想比量比量尺寸,戴着墨镜的酷酷小孩哥生怕我给他压坏了,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我赶紧跑了哈哈哈哈!”
秦朔川沉思片刻,虽然可以定制一个成年人承重和尺寸的电动玩具车,但送这东西让二十几岁的小江医生玩,画面滑稽且绝对是灾难级别的礼物。
“还有别的吗?”
段江言终于找到汽油,非要亲自开车带北山兜风,然后撞在了树上。
他想了想:“其实最想要的是一个全金属自组装的游轮模型,深灰蓝色的船身,白色的线条,船底纯红色。”
就像他在影院里悄悄当童工是伸头看过的泰坦尼克号那种巨大的船,还要更漂亮。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段江言亲手组装过无数艘这样豪华漂亮的船,他的手从小就是当医生的料,稳而灵巧,一个个细碎混乱的小零件气哭了小少爷们也惹烦了他们的家长。
那段时间的有钱小孩非常流行这奢侈、顶段江言一年饭钱的金属模型,不同模型相互交流切磋和攀比。
段江言的组装技术又快又稳远近闻名,以至于在小孩圈里甚至是那些富有的家长中间传开了,只要一点他们眼中的“小钱”就能获得精美成品。
每一个耗费心血一点点仔细把几千甚至更多的细小零件组成威风凛凛的战斗机、游轮、跑车,段江言毕竟也是小孩,对自己劳动成果爱不释手。
“我当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他们跟我说晚几天再来拿,这样我就能多看多摸几天。”
秦朔川没说话,眉头却皱的越来越深,他看到的江江江开朗乐观,虽然脾气大但很快就能自己把自己哄好,他一直以为小江医生是生长在爱与温暖下的幸福宝宝。
“后来我有钱了,我可以买一个两个三个啦!”
秦朔川:“那就好——”
段江言:“但是它已经绝版不卖了很多年了。”
直到他死了、穿书了,也再没看到,所以才有点遗憾。
见对方迟迟没有说话,段江言终于从兼顾游戏的一心二用中清醒,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题好像有点沉重。
段江言并不是伤春悲秋亦或是喜欢自怨自怜的人,他语气轻快道:“别这么严肃嘛,哪个小朋友没有点童年没得到的东西,多正常啊。”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段江言并不觉得自己惨,反倒觉得虽然自己死的早,却能再活一次,说明自己恰恰很幸运。
现在有家有父母有安逸的生活很让他满足。
段江言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原主有父母而自己是孤儿的错漏,他赶紧清清嗓子找补道:“虽然我以前没父母,但被‘领养’之后有了呀,诶诶诶你在干什么?”
说话时走神了,北山并没有和平时一样跑毒、刚枪,而是开车把他带去了滨海小镇,什么话都没说。
平时连衣服都是朴素原皮、从不华而不实的北山大神突然默默拿出一个烟花放在了地上,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满地都是烟花,然后他开始不吭声点烟花。
段江言乐了,凑上去和他一起蹲在地上:“你该不会在哄我吧?”
秦朔川认真回答:“对。”
其实秦朔川已经把段江言描述的邮轮模型记录下来了,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悄无声息早就落在了白纸上。不管什么模型,就算是绝版了他也必然要找到——实在找不到的话,就买一艘真的当生日礼物。
两人一起点完烟花,漫天烟花相当壮观,以至于到了睡觉的时间,段江言还不愿离开游戏。
要是已经拐到手就好了,打完游戏直接关灯搂着睡,大冷天的多暖和。
段江言恋恋不舍和对方互道了晚安,刚下了号,母亲恰好敲门。
“有一种饿叫你妈觉得你饿”,江妤端来一盘水果来投喂他了。
段江言连忙坐起身:“妈您怎么还专门给我洗好切好,我自己可以的,我都这么大了。”
江妤笑道:“这不看你忙着谈恋爱嘛——还没进门呢就听着你俩开着语音煲电话粥,我和你爸当年也这样腻歪呢哈哈哈。”
段江言脸一红:“没有,我俩只是普通游戏搭……”
话没说完,又听江妤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秦董居然会打游戏。”
而且原来秦朔川说话竟也可以这么温柔,和白天时语气判若两人,当时感觉吓死人。别说高利贷怕了,甚至能说是个人都得怕。
要是小情侣之间平时是这样温声细语的说话、挂电话都舍不得,老两口原本不支持的心情顿时消散不少。
之前总担心秦朔川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会欺负他们家言言,但隐约听到几句也足够听出秦朔川的温柔耐心。
段江言一愣,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和秦朔川打游戏!这就是我一个游戏搭子,网友还没见过面呢。”
江妤闻言一笑,像是听到宝贝儿子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拙劣谎言。
“你说说你,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比我们当年还保守害羞?我刚刚都听到秦朔川和你说话了,我记性可好着呢,白天刚听完哪能晚上就听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