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南森赶到刑事部所在的楼层时, 就见到进门的厅堂,一个熟悉的身影窝在凳子上把头埋进膝盖里。不是想象中欢天喜地或者大声夸赞太宰立功的场景,而是一个个的小心翼翼的安慰着这个散发着低气压的侦探少年。
萩原甚至都来不及换一身干燥的衣服, 身上散发着前不久刚穿完几十公斤防护服后大汗淋漓的汗味。
萩原用着哄孩子的语气说着:“没有人怪你, 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想这么做的。你看看我, 多亏了你我才能活下来,我当时嫌弃太热,把防护服都脱了呢, 如果不是你带着大家找到了第二名犯人,我早就死了。”
这几个月经过社会的毒打而稳重不少的松田, 也没再装酷的叼着烟,紧张兮兮的说:“是啊是啊, 你看大家都很高兴呢。这个炸弹不同寻常,如果真的让他们得逞了,不仅研二会死,犯人逍遥法外还会死更多人。你立大功了知道吗?!”
“津岛别哭了,要喝果汁么?是葡萄味的哦。”
“还是说想吃零食?要什么我给你买, 巧克力怎么样?”
南森被这个场景弄得有点懵,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多人围着太宰哄的场面。
哄就算了,你们说什么?他在哭?
南森更相信是太宰在假哭。
果然,下一秒太宰就抬起头来,脸上哪有泪痕,气呼呼的像是不想让自己丢脸而倔强的反驳说:“我才没有哭!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哭!”
大家的眼神更温和了:“对对对, 津岛可是男子汉呢, 怎么会哭呢。”
“不仅是男子汉, 还是个非常合格厉害的侦探哦。”
津岛咬着下唇, 不甘的别过头说:“我、我闯祸了……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够那么说。警察才不是该死的坏蛋,大家为了维护社会和人民的安全,每天都很辛苦,天天加班没日没夜的为了抓捕犯人努力……他却因为可笑的理由想要报复警察,还差点害死萩原先生……我、我不是故意拿起那个砖头,把他的腿打断的……他会不会变成残疾人,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我会不会坐牢赔钱啊……怎么可以,太一先生可穷了,他每个月还要还助学贷款,穷得连皮鞋都只有一双,他甚至连我最喜欢的螃蟹都买不起……我要是坐牢的话,会不会连累到他……像我这种只会添麻烦的人,果然还是不要待在太一先生身边比较好吧!”
南森:“……”
他看向了楼梯间探头看热闹的其他部门的警察,一个个眼含热泪,唏嘘着。
“津岛君竟然比起坐牢,更担心连累太一先生,他们感情真好……”
“太一先生都那么穷了,还要养着津岛君,真是不容易啊……”
“他知道我们警察有多么辛苦,不,才不辛苦,就是因为有津岛君这样的人,就算是牺牲了我也心甘情愿啊……”
南森看向了围着津岛的那些警察们,萩原和松田都已经情感丰沛的泪流满面。
萩原:“小修治,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看待警察的……但是警察啊,在踏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就算是被不理解的人质疑也好,只要社会上还有像你这种体谅我们的人,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松田一脸动容的说:“是因为知道研二在上面,所以才会更加拼命吧?好样的,不枉费我们平时那么疼你!”
爆炸处理班的班长道:“原来你喜欢螃蟹啊,没问题!今晚我请客,让你大吃一顿!想吃多少都可以!”
一道低沉洪亮的嗓音说:“谁是津岛修治?”
“警视总监!”
众人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中年男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恭敬的朝他行礼。
警视总监百田陆郎,在警校毕业当天的时候就见过他在讲台上演讲过,南森和其他人一起朝他敬礼,这名气势威严的警视总监抬手让他们不用多礼,看向了太宰。
太宰像是刚回神一样,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伯、伯伯好!”他像是受惊一般的说着,“那个!如、如果是因为我把犯人打断腿的事情,那个!我会负责的!不管是坐牢也好还是其他的,请不要怪别人,他们不知道我当时会那么干!我会努力出狱之后赚钱还上的!”
百田总监用一种老鹰般锐利的眼神打量着津岛,周围人不免屏住呼吸,松田怕他吓到太宰,连忙道:“我当时也在场,我看到了但我没有阻止,身为成年人,我才应该对这件事负责!”
其他当时参与抓人的警察也连忙道:“不不不,怪我!我是前辈——”
“我明明离得最近,却没有及时阻止,我也要担责——”
“请不要怪津岛,他不是故意的,他也很后悔!”
百田总监突然脸色一变,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噗嗤一声,仰头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让在场人都不禁豆豆眼的看着他,显然是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百田总监走过来,拍了拍津岛的肩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你这孩子果然好样的!还能够让大家争先恐后的为你担责,也是因为你小子值得啊!”
他用力的揉了揉津岛的脑袋:“当初搜查三课的课长说要让你跟着警察一块儿去现场办案,我就觉得有点胡闹,但他那么坚持,只要不搞出麻烦来,我也就当做没看见!但是你小子啊,比传闻中更机灵!不错不错!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警视厅正式的咨询侦探了!”
之前太宰顶多算是大家贴名的咨询侦探,并没有得到官方认证,所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现在警视总监这么说,等于是肯定了他的才能和身份,以后要是出了案件,太宰就能以这个身份自由出入,甚至还能够拿到正式的福利补贴。
简单来说,他出名了。不过这次协助了警方办案,现场还有那么多记者,估计这次新闻也很快会出现在媒体上吧。
名侦探津岛修治的存在会被全日本的人知晓。
太宰自然很高兴,他咧开嘴角,笑得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灿烂:“真的假的!我是真的咨询侦探了!我能帮大家破案,能帮上忙了!”
见到他如此真挚的话语,百田总监看着他的目光更柔和了:“不仅如此,我自费请你一个月的螃蟹,一天两大只够你吃得肚皮滚圆的,开心么?”
太宰的双眼发光,非常用力的点头。点完后又担心的道:“那、那我之前打了犯人……”
“谁说你打了。谁看到了!”百田总监看过在场所有人,这些人自然一个个表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发生过这件事。
百田总监清了清嗓子,道:“犯人是见到警察,因为害怕准备爬墙逃跑的时候自己摔断腿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懂吗?”
太宰哇的一声,高兴的抓住总监的手:“伯伯你真是个大好人!不愧是警察的头头,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爱护自己人的人存在,太一先生他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抓捕犯人,这个社会才能够这么和平啊!”
“太一先生……就是那位组织犯罪对策部的新人南森太一吧?”百田总监在人群中精准的锁定了南森的位置。对这个历年来最好的成绩之一进入警察学校的毕业生,百田总监还是很有印象的。
当初南森太一十二岁的时候进入警察学校,因为他只待了一个月就离开,加上异能特务科那边出手将他的资料转移列为最高机密,还下令封口,所以就连警视总监都不知道南森是二度进的警校,还被调到了军警本部入职。
十二岁时的南森是个瘦弱的雌雄莫辨的小少年,如今的他身材高挑,五官又长开,和以前的形象是天壤之别,
像鬼冢教官是因为被折腾多了,就算是南森长大了,又换了个身份,也不妨碍他记住这个刺头。而更多当年教过南森,或者和他同一届的人,顶多就是觉得他有点面熟。
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特务科上头的人并不担心南森的另一个身份被揭穿。
南森对太宰一系列的操作算是叹为观止。
利用这次案件让他人认识到自己作为侦探的价值,还成功上任成为正式的咨询侦探,得到了一个月吃到饱的螃蟹奖励,甚至还故意多次提到南森的名字,好让大家对他的印象深刻。
如今,更是让他直接进了警视总监的眼。
太宰在人群中悄悄的对着南森眨眼,暗示他要抓紧机会,也是在给自己邀功。太宰觉得南森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自己的打算。
果然南森也不辜负他的努力,不卑不亢的肯定了百田总监的问话。
对待津岛这名不是正式警察的少年,百田总监的态度可以随意,但对待身为警察的南森太一,他的态度就比较平静。
他朝南森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们兄弟两个都很不错,是办实事的人。”
说着他就利索的离开了。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南森感觉到周围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的视线。
很显然,总监这句话的效果不亚于一颗炸弹在人群脚边炸开。
就算百田总监快要退休了,但作为这个岗位退下去的人,后续的总监甚至是警视厅的诸多高层,基本是对方留下来的班底。
在日本警察界的圈子里,像警视总监这种地位退下去的人物,可没有人走茶凉的说法。
得到了这位大人物的肯定,只可能会代表一个讯号——只要南森不犯下什么不可弥补的大错,他的职场生涯就会是一片坦途。
——他很快就会高升了!
第32章
“哇——”
打开山产店家送来的泡沫箱子, 六大一小的脑袋凑成一圈,看着里面两只吐着泡沫、生命顽强的松叶蟹,不免有些惊叹。
警视总监说到做到, 第二天就有店家送来了螃蟹,因为宿舍没有厨房, 送到的地点是降谷的租房。因为萩原惊险逃过一次死劫, 就连班长伊达航也过来了。
今天恰好是休息日,他们早早就过来,准备开个派对。而螃蟹就是这个时候送来的。降谷抓着太宰的右手去比, 道:“修治,这一只比你四只手还要大啊, 警视总监那么有钱的吗?”
松叶蟹可比寻常的螃蟹要贵许多, 还要连着送一个月, 简单计算一下可是一大笔钱呢。
南森将两只用绳子绑起来的松叶蟹拿到厨房,准备解体后清蒸, 说道:“我刚才向那位店员要了他们店家的电话打过去,老板说每天送的螃蟹品种是不一样的, 是特地留给修治的惊喜。”
太宰比了个OK的手势:“我喜欢这份惊喜。不愧是大人物, 想得真是周到呀。”
松田撇嘴道:“场面话说得太好听了, 以后的应该全部都是便宜的螃蟹吧。”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伊达航笑着按了下他的脑袋, “你这小子怎么还是和之前一样没变啊。说好的已经是个成熟的警察了呢?”
但就算只能吃到一次松叶蟹,大家也很开心了。而且这么大只,也够他们五个吃,萩原说:“多谢我们的名侦探先生分出他的奖励, 让我们也沾光。我还没吃过松叶蟹呢。”
太宰叉着腰神气的说:“小意思罢了, 不用客气。”
南森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太宰的小心思:“他是担心我不给他长期吃太多螃蟹, 所以喊你们过来一起吃,这样每天吃的分量虽然变少,却能预防我让店家从一天送一次改成三天送一次。”
太宰咂舌道:“太一先生你好烦啊。”我也是要面子的!
要面子的太宰吃到了最肥美的蟹膏,和五条肉量满满的蟹腿,虽说他愿意和大家分享,其他人也不会真的去跟他抢螃蟹。等太宰吃得肚子都圆了,剩下的蟹肉才被几个人瓜分。
“一眨眼我们都毕业快半年了,时间过去得真快,太一和零连儿子都有了。”伊达航突然心生感慨,降谷听了这话直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诸伏差点遭殃,忍不住的说:“你好脏呀。”
“那是、什么儿子的班长你——”降谷臊得满脸通红,优秀的社交话术在伊达航话语的冲击力下,根本没法发挥。
南森瞥了降谷一眼,面不改色的说:“说起来,当初警校时你不是说要带女朋友去见你父亲么?父母那关都见过了,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让我们几个能当上叔叔?”
伊达航:“……”他红着脸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松田啧啧的摇头:“你惹谁不好,你要去惹零。不知道他背后站着毒舌大魔王的么?”
诸伏疑惑的道:“太一说的是实话啊,我也很期待能看到班长的宝宝,哪里毒舌了?”
萩原摆手道:“第二颗鱼雷已发射,第三颗什么时候进入轨道啊。”一个腹黑一个天然黑,加在一起谁招架得住啊。
太宰举手:“我!我第三颗!”他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后,勾起嘴角笑得阳光灿烂,然后对着他们双手合十,“做随叫随到的咨询侦探好累啊,我能申请自己选择要不要接案件么?”
几人:“……”
降谷半眯着眼睛,凉凉的说:“不知道是谁昨天一个劲儿的跟我们吹牛,说自己要出名了,立志成为全日本第一的名侦探。怎么今天就歇菜了?”
萩原叹气说道:“我昨晚可是钱包大出血,请了你一顿大餐。听了你三个小时的未来展望。今天还没过完呢,一天不到你就要摸鱼了?”
太宰鼓着腮帮子说:“可是真的好累的呢,刑事部那么忙,每天案件那么多,平日里我还可以摸摸鱼在休息室里睡睡觉,现在是要随叫随到?认真的,一有案件就要去?”
“我明白了。”松田放下酒杯,学着电视上的侦探推理电影那样,用并着的大拇指和食指指着太宰说道,“你想接的是大宗的,凶杀案这类的案件对吧?而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丢东西啊,找人之类的案件,没错吧?”
太宰乖巧的跪坐,用力的点头:“不愧是阵平先生,真聪明!我才不想变成那种格调低的三流侦探呢!”
南森毫不客气的道:“别听他说得好听,今天早上还跟我抱怨说不想那么早起床,要睡懒觉。之前把成为正式的咨询侦探当做目标,目标达成后,兴致就过去了。”
太宰低着头,拿求助的小眼神去瞅降谷。降谷不忍的说道:“修治还小,而且他现在更重要的任务还是赶紧复学,不能拿成年人职场的那一套责任去约束他。太一,你不要对他太过严厉。”
南森眨了下眼睛:“……”我,严厉?
萩原吹了声口哨,拉着其他人在旁边看戏:“开始了开始了,现场版的家庭纠纷。就育儿观念不同而吵架,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哦。”
太宰见降谷在帮自己出气,心里美滋滋的摊开自己放在手边的报纸,让松田几个都能看到。“这是今天早上的新闻哦,快看,上面还有我的照片!”
一名十五岁的少年协助警方破案,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抓获了狡猾凶残的爆炸犯,避免出现警员伤亡和大量经济损失。这种民间少年侦探力挽狂澜的新闻,就被放在了头条。
旁边还贴出了太宰的全身照,照片上的黑发少年单手撑着一棵树干,笑靥如花,鸢色的眼眸闪烁着耀眼的星光。
萩原不禁感叹道:“修治,要是再过几年恐怕我这个警视厅上下最帅的警草就要被你踩在脚底下了。你这个名侦探的威名可是会传遍整个日本,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他可以想象到这份报纸会多么受欢迎。头版就怼着一张如此稀有的美少年的笑脸,还是协助警察破案的少年名侦探,这种报纸不被人抢购才难呢。出版社可真是太鸡贼了,难怪采访的时候愿意出大钱让太宰同意放出他的照片。
太宰喝了口果汁,笑了:“整个日本都知道吗?那一定会很好玩哦~”
……
横滨,港口黑手党本部。
港口的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桌案上的报纸在出神,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足足十分钟没有动弹过。
一边玩着彩笔的爱丽丝受不了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顿时让森鸥外惨叫出声:“啊啊啊痛痛痛!伤口裂开了!”
爱丽丝才不管他的鬼哭狼嚎,说道:“你这个表情太蠢了啦林太郎!不就是因为先代突然出现,好不容易拉拢来的人倒戈了大半,还把你送进地牢里严刑拷打,最近才被放出来么?先代大人大量放你一马,让你重新成为首领,这可是名正言顺的首领哦,还有什么不开心呢!”
森鸥外拉开衬衫,看着渗出血丝的绷带,哭唧唧的说:“爱丽丝你不懂,你不知道先代,不,操纵着先代的兰堂先生有多么冷血。这哪里是名正言顺啊!先是让先代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和红叶君从地牢里放出来,宽宏大量的让我继续做首领,却又同时任命兰堂先生成为港口历史上第一位特殊干部,有着一票决定首领任免权的特殊权利……”
森鸥外双手抱着头,痛苦的说:“拥有如此大的权限,你还认为我在港口里还有会死忠么?虽然兰堂先生不参与组织的事务,可是啊……就凭他那个特权,他随时可以将我罢免,换其他人上去。所有人都会一窝蜂的赶去讨好他!我只是一个组织的代理人而已,真正的大权不属我。而如果兰堂先生出事的话,我就会被顶在风口浪尖上,所有组织的成员都会先杀了我。”
毕竟他是因为先代放他一马才能继续任职的,按照黑手党的不成文规则,被先代给予这种特权的兰堂先生,也应该受到森鸥外的敬重。
如果兰堂出事,森鸥外就会被视为叛徒。第二次成为叛徒,那就没有转圜机会了,所有人都有理由对他群起攻之。
爱丽丝想了想,道:“也对。听起来好惨哦~”
“是的呢,太惨了。还有本来看上的中也君,也成为了兰堂先生的养子,直接空降成为了五大干部之一。”
也就是说,就算兰堂不管事,但只要有中原中也在,组织上下之人的心就不会完全投向他,不管森鸥外再努力,在别人眼里他也只是一个坐在首领位置上的奴隶、工具人,随时都可能会被取代。
那么,谁又会傻得将全部的忠心都投注在森鸥外身上呢?黑手党的圈子向来是残酷的,人情可没有利益好使。
森鸥外又重新看向了那张报纸:“兰堂先生只是将港口组织当做自己的钱袋而已,可是我要去哪里找一大笔钱去填充他的口袋呢?本来先代留下来的就是一个入不敷出的空壳子,那么多人要发工资,要武器,偏偏现在太宰君又用不了……”
如果太宰治还在他身边的话,他们两人合力,说不准有可能扭转这种困局。但是太宰君……
爱丽丝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指着报纸上的太宰的脸:“他的眼睛有光哦,林太郎。”
森鸥外艰涩的说:“……是啊。”
“这可怎么办呢~”爱丽丝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虽然太宰没有正式加入过港口,可他作为你的弟子,却抛下受难的老师一个人去追逐光……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小孩子啊。”
——在黑夜沉沦过的人,即便是站在阳光底下,也会感受着刺骨的被灼伤的疼痛。
真的决定要走这条光明大道吗?真的确定么?
森鸥外勾起嘴角,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
第33章
晚上十点, 第二天要上班的几人帮忙收拾清洗完碗碟后,起身告辞。萩原按着太宰的脑袋,对南森和降谷说:“我送他回警察宿舍, 你们早点休息吧。”说着暧昧的眨了眨单眼。
其他几人听了都偷笑起来,松田总算是开窍了一回,没追问有的没的。几人干脆利落的离开,反倒是让南森和降谷很是无奈。
降谷凉凉的说:“今天不是Yes day哦。”作为忙碌的上班族,他们会提前约定好夜生活的日子,而降谷明天凌晨三点要出外勤,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他是不会答应做这种事的。
南森也很清楚这一点:“我跟在他们后面回去。”想了想,说道, “修治的状态有点不对。”
降谷正准备说这句话:“你也察觉到了吧。我感觉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虽说只相处了几个月, 但降谷零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觉得今天的太宰有些放纵。聚会当然很开心, 但太宰的表现太过投入了,反而让降谷留了心。
太宰一直在炒热气氛, 就像是不想让大家的兴致降下去一样, 逗人开心的套路是一套接着一套。感觉……就像是做告别一般, 想要给大家都留下一个最后的愉快回忆。
“这事交给我, 你搞不定他的, 这小子滑头得很。”南森并没有忘记太宰的癖好,作为被特务科登记在册的异能力者,太宰治的资料里平均一个星期就得闹一次自杀。
就跟上瘾了一样。而他养对方这几个月里, 除了一开始闹了一次入水没成功, 又闹了一回中暑之后, 其他时候都非常的乖巧, 就好像把那个癖好给遗忘了般。
南森时时刻刻的提着警钟,他对异能者的脑回路可没有太多期待。基本所有异能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常人难以忍受的怪癖,就好像心理重度疾病一般,靠自身是没办法治好的。
偏偏这种怪癖又不是真正的心理疾病,就算是医学干涉也没用。对南森而言,太宰这几个月的安分,就像是憋着大招一般。
南森说要自己独自处理,降谷以他正常人的思维也仅能想象出是开导一下太宰治而已,这种情况下人多了反而不好。于是道:“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有事要联系我。”
“这个当然。放心吧,估计是情绪周期来了,不是有这种说法么?每个月会有几天情绪低落。”南森笑了笑,凑过去和他亲吻。
等分开后,舔了舔嘴角的银丝道:“还有两天,你可别因为工作又爽我的约。”说的是下一个YES的日子。而显然,南森被爽约的次数不少,当然事后也补回来了,并不亏。
躲开降谷的无影脚,南森穿好鞋子踏出大门。
他没有直接回警察宿舍,而是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就看到屏幕上有一个红点在窜动。
这是他安在太宰球鞋里面的定位器,对方并没有发现这件事。看着定位器先是停在了宿舍大门前,过了一会又从宿舍后门离开,南森坐上了自己提前预约好,停在马路对面等待的一辆计程车,让司机带自己去太宰所在的位置。
四个轮子的车要赶上两条腿走路的人很容易,车子停在了太宰所在的一栋大厦前,这栋大厦是新建好的,还没开始出租,三十多层的商业楼从上到下是一片漆黑。大门前的锁被人取下,门虚掩着。
电梯倒是能用。他没有一层层的找,而是直接坐着电梯到了最上面一层,再沿着通往天台的消防梯抵达上方,并不意外的看到太宰正趴在栏杆边上眺望夜景。
太宰应该是真的很意外,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来者是南森之后,先是怔愣了足足两秒,才道:“你、你竟然在我身上安装定位器!”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你也在零的衣服上安了窃听器。”南森表示自己这是礼尚往来。
看太宰没有反驳,而是脸上带着浅笑静静的看着自己,南森知道这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这个神情就像是一层假面具一般。
“我这段时间很快乐。”太宰说道,“但就像是蜡烛总有烧尽的一天,太一先生,您真的不应该过来。”
南森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猜你并没有想从这里跳下去。在公共场所自杀,就算是死了,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也必须赔偿一笔巨款。你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顶多就是吹吹风,在这里躲几天,再悄无声息的离开东京。”
“……果然是瞒不过您呢。”太宰没有因为被揭穿了自己的计划而讶异,而是说道,“太一先生是个很敏锐的聪明人,这件事我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
“游乐园?”
“对哦。您在当时察觉到后面排队的人换成我之后,就对我心存戒备。在我询问能否加入您和零先生的活动时,用假装你们是情侣约会这种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识趣回避的理由拒绝了我。”太宰歪了歪头,说道,“啊,我当时是这么以为的,因为你们当时的气氛虽然有点暧昧,但总体还在正常的朋友范围内,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当时真的在交往中呢。”
“原先排在后面的是那个跟着你的黑衣人。他身上带着枪,我判断出了这一点。”南森道,“你当时接受了那种说法,并很快离开这一点,事实上我松了口气。毕竟,起码不用和带着枪的人徒手搏斗,危险性太大了。”
南森看太宰不说话,继续道:“所以呢?时隔几个月,你突然找上门来,目标不是零,而是我,是因为那时候的事情让你产生了解的兴趣么?”
“咦?我当时是碰运气去找你们两个哦。先碰到谁,就赖着谁。”太宰摊手,说得真心实意。
“但当时门卫大叔说的是,你是来找我的。你应该是查到了,只有我才住在警察宿舍里。”
太宰沉默了两秒,说出了和以上毫无关联的话:“太一先生有很多秘密。宿舍太干净了,看似有生活的气息,实则就像是伪装出来给别人看的一样。那里对您来说并不是休息所,而是一个为了应付他人制造出来的假象。”
有塞满游戏的架子透露出屋主的爱好,东西不多但很齐全,会定期补充存粮和常备的药物,工作再忙也会每天出门之前抽出一点时间做清洁。
在一般人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太宰看来却不是这样……游戏的存在是为了让人知道南森是个有爱好的正常人,定期清洁不是纯粹因为爱干净而是为了用合理的方式消灭掉自己可能留下来的头发或者正常新城代谢掉落的皮屑组织、残留在屋内的指纹等。
有些事情只有住在一起的人才会发觉……在太宰看来,南森有时候表现出来的特质就像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而不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没一年的新手警察。
“我猜,您在东京至少有三个安全屋。您经常会主动留在警视厅里加班,或者主动申请出外勤,别人以为你是想表现自己磨砺自己的能力,但其实那些时间里,是在处理秘密任务吧。”太宰叹气道,“您身上带了枪,对么?被伪装成看起来很普通的小饰品,又或者藏在钱包和鞋底下的小零件,只需要给一点时间,就能够组装出一把袖珍枪……”
太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到南森将自己的钱包从口袋里拿出来,往后一甩丢到了几米之外。
“这是一个安全距离。”南森说,“子弹都放在里面。可惜你的计划失败了,我并不会因为你戳穿了这个秘密,就达成你想要死在我手里的心愿。”
南森继续道:“你确实很聪明,所以我也没打算过能瞒你多久。就算我隐藏得再小心,作为经常独处一室的室友,也免不了在你面前露出一些马脚。微小的在别人看来就跟毛发一般细的破绽,在你面前会被无限扩大。所以呢?”
南森用一双犀利得像是猎鹰一般的眼神锁定着太宰,不给他逃避自己视线的机会,定定的说道:“对于我赌上被发现的代价,而将你留在身边。你觉得只需要在临死之前,用一个‘警视总监记住我’的利于高升的机会,就能够抵消了么?横滨港口黑手党,先代死亡的见证人,森鸥外的弟子,太宰治。”
“……你果然是知道的。”太宰长舒了一口气,时隔几个月听到了这个名字,他竟然觉得有几分陌生。可能是因为知道南森不打算亲手杀死自己,太宰竟觉得身体就像是泄了力气一样的软着腿坐在了地上。
“用名侦探津岛修治这个身份死去,不是很好么?”太宰自言自语着,“至少让我在陷入无尽的黑暗之前,是站在阳光底下的。这样不好么?您真的不应该来的。”
南森:“我来这里是你预判到的。虽然只有一半。”
太宰只有一半的概率赌南森会过来。
“我会杀死你,也是你预判的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南森继续说道:“像你这种人,竟然会采取二选一的方式来寻找自己未来的可能性,看来阳光也不至于真的痛到让你无法忍受的地步。”
太宰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您之前说,只是比我多吃了几年的米饭而已,但是您经历过的事情,可比我多出的不只是几年。既然两个二选一里,我都预判错了的话,那就只能愿赌服输了。”
南森微微挑眉,他觉得太宰的话语有点奇怪,他最后一句话明显不是跟自己说的。
想到这一点,他猛然的转身看向后方,在敞开的通往天台的楼梯口,黑暗的阴影之中,一缕白色的烟雾飘出,但没有听到脚步声。
皎洁的月光随着来人走近,照耀在对方的头顶上,在地面留下一道细细的黑影。
金色的发丝就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一般,一手举着一根长烟管,一手抱着一个精致少女人偶的青年,站在了离南森两米开远的位置。
南森听到对方说:“你确实输了。但作为入社考核,恭喜你通过了,太宰治。”
第34章
太宰听到自己通过了入社考核, 盯着绫辻那张和南森长得非常相似的脸,到底还是忍下了反驳的话。
之前他怎么没看出来,绫辻行人竟然是脸皮这么厚的人。明明一副北地空调的样子, 感觉靠近一点都会被冻成冰, 结果……你还真的敢说啊。
是想要在太一先生面前保留高人的形象吗?太宰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的。
事实上是绫辻先找上的太宰。在听说港口先代突然出现, 森鸥外被下了港口地牢之后,绫辻就动身去了横滨。
作为拥有被动式异能的绫辻,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够让自己不至于被这个异能拖累。是的, 对于绫辻而言,异能的存在就是拖累。
身为侦探, 却有着无法自控的因果律异能, 但凡被他掌握杀人证据, 无论对方是谁、身处何地,他的异能都能够让对方百分百死亡。绫辻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多少正义之心, 他只是喜欢这种靠着蛛丝马迹将狡猾的敌人揪出来的滋味,犯人被揪出来之后, 剩下的便不是他该伤脑筋的事情。
无论是被司法公正审判也罢, 不公正审判也罢, 犯人的去处和未来他都不关心。
然而, 这个异能却是‘一旦他接受了案件便会自动启动’的异能, 若是他没有找出真相, 便风平浪静。若是他找出了真凶, 对方就会陷入无可扭曲的死亡当中,无论是猝死、意外、天灾皆有可能。
而这种百分百死亡的结果, 是不会受到任何因素(包括异能)干涉的。因为不可以控制犯人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死亡, 甚至可能会酿造出将无辜人员也卷进去的悲剧。
这样的异能, 不管从何种方式想, 都很危险吧。也正是如此,他并不意外自己踏入日本国境之后,就受到多方的监视。
如果被抓住了丁点马脚,日本异能特务科就会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绫辻想着自己被抓住的下场无非就是被囚禁起来,替那些政客处理一些不能见光的案件,鉴于自己这份头脑,那些人不会蠢到真的将他杀死。
可即便是不对他处刑,也会将他关在一个限定的笼子里,像是家犬一般的被圈养起来,甚至还要派一些手握棍棒刀枪的人看守,一旦自己表现出反抗的迹象,这些武器就会迎面落下。
那就变成了马戏团被‘教育’的老虎一样了。绫辻可不想变成那种滑稽角色。
如此,就得找一个保险,而拥有反异能能力的太宰,就是最好的保险。只要在接手案件的前后,让对方与自己有肢体接触,那么异能就不会启动,他就是一个安全的侦探。
而同时,太宰治的头脑也很不错,如果能够跟他合作,工作也变得省事许多。
森鸥外下了地牢,港口先代复活,作为见证人的太宰自然不可能继续待在横滨,守在横滨的电车站,就能找到这位他盯上的异能者。
但是,太宰并不是好说服的人。他对绫辻所说的侦探工作没有兴趣,但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因为自己的脸而表现出的错愕,还是被绫辻捕捉到了。
‘原来如此,你见过那个孩子了么?’
‘那个孩子?’
‘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应该成为一名警察了,你是想去找他么?找一个临时的栖息所。’
‘……听你这么说之后,我打消了这个主意。我现在只是想混口饭吃,可不想被扯进您的麻烦之中。显然,你身上的麻烦不小。’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是几分钟而已,他们还没有神通广大到二十四小时都让我停留在视线范围内。’
‘您不需要跟我说这些哦,所以呢?能放我走了么?’
‘你为了买去东京的车票,花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钱吧。如果不去找他的话,就得流落街头。可是东京很大,靠着你这两条腿又能走多远?’
‘……’
‘要来打个赌么?’
‘……您是想要资助我找到南森先生么?’
‘没错,我可以资助你足够的打车费,和一天的伙食费。让你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才这么点?先生看起来很有钱,意外的吝啬呢。’
‘……因为你之后就不需要了。要听听打赌的内容么?’
‘……我对您说的’不需要‘感兴趣……要打赌的话,要先说说赌约吧。’
‘打赌内容是’你遇到他之后,就会改变现在这个想法,而主动的想要成为一名侦探‘。如果我赢了,你就要为我工作。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五千万,并承诺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更别提会给你带来麻烦。时间的话……就定在新年到来之前吧。’
太宰知道他当时无法拒绝绫辻行人。绫辻行人虽然不算高调,但也绝对算不得低调,他隐约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声,他接手的每次凶杀案,犯人最终都会死亡。
至于犯人是怎么死的……被苦主家属杀死?惭愧自杀?又或者是这名侦探自己动手?
这些都不知晓,反而结果就是凶手最后都会以合理的方式死亡。也因此地下的情报人员给绫辻起了个代号,叫‘杀人侦探’。
被这样一个人盯上,是非常棘手的事情。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不信任人性的太宰,在当时也仅仅是将南森太一当做是摆脱这个麻烦人物的踏脚板罢了。
离新年也就半年时间罢了,太宰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让南森太一愿意养他半年并不难。他会的东西很多,头脑也灵活,很多方面能派得上用场,顶多就是利用他的人从森鸥外变成了南森太一而已,并不算得上多难。
况且,以自己时不时自杀的行为,说不准没有半年就顺利告别人世间了,如此既不用思考着生存的问题,也不用应付绫辻行人,这个赌注怎么都不算亏。
太宰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撑过了半年,拿到五千万日元应该怎么花?
当然是吃螃蟹吃到饱啊,一次吃两只松叶蟹,都能吃一段时间了。
可太宰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半年都撑不过。太一先生虽然有着许多秘密,和绫辻先生也有一些联系,但是……是自己无法拒绝的那种人。
他在知道自己输了之后,耍赖式的又支撑了几个月,终于在那起爆炸案之中,将自己输掉的证据送到了绫辻面前。被登在纸媒上、媒体新闻上,这个证据真的是无可抵赖。
而更狡猾的是,绫辻行人在看到新闻之后联系上他,并非是让他愿赌服输的加入对方的侦探事务所,而是要和他进行另一个赌注。
也就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太宰赌南森不会找到自己,赌如果找到的话会对自己开枪。
但这两个预判都错了。南森什么都没有做。
太宰抱着自己的膝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太一先生,这件事是这个大半夜还戴着墨镜的奇怪侦探的主意,我是迫不得已的。他欺负我,威胁我,他现在甚至已经盯上了你。”
绫辻没有看太宰,镜片下的眼眸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南森。但他开口的话是对太宰说的:“你输了两次,认命吧,侦探助理。”
第二次赌约输了话,太宰就必须从和绫辻平起平坐的雇佣侦探,变成了干杂活的助理。
太宰觉得自己就像是踏入了绫辻的陷阱里,陷阱是一环扣一环,就像是调/教小狗狗一样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南森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绫辻。初步判断,对方身上并没有带着武器。虽然用墨镜遮住了眼睛,在没有灯的黑夜下,月光和附近霓虹灯光提供的照明度也并不高,仅能够隐约看清对方的面容。
但在第一眼的时候,南森就已经发现了对方长相和自己的相似之处。
估计除去那副眼镜之后,看起来就更相似了。
“如果你是想找我的话……”南森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很抱歉,以我们两个的身高差,我并不能成为您的替身。”
“噗——”
太宰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肩膀一抽一抽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他尽力无视掉绫辻投向自己的,近乎可以杀人的像针芒一般犀利的视线。
——论毒舌,太一先生是真的打遍天下没有敌手啊。
——就连危险的杀人侦探都被这番话整得失语了。
绫辻头疼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与绫辻相处过的人会发现,在面对南森的时候,这位冷漠得不像真人的侦探先生算得上是比较接近正常人,最起码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会变淡一些。
绫辻说:“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被判定为危险异能者的杀人侦探,绫辻行人先生。”南森面不改色的说道,并没有因为绫辻对自己和对太宰不同的态度而露出丝毫的情绪波澜。
他的肌肉始终是紧绷着,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爆发而起的猎豹一般,防备着面前这只挡住前路的老虎。
绫辻没有因为南森的防备而觉得受伤,他不在意南森用什么态度对待自己,无论是亲近也好、防备也罢,就算对方心存杀意,他也不会有所动摇。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和南森处好关系,也没打算和对方相认。
所以,他也仅是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丢了过去。
南森伸手抓住,没有看,而是用手指摸索着上面印着的纹路,然后,身体猛地僵直。
是一串英文字母,Cutty Sark(顺风威士忌)。也是那个将他从美国孤儿院带走,又资助他到日本读书的,跨国非法组织的干部,那个男人的代号。
绫辻的眼睛没有漏掉南森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他勾起嘴角,镜片下红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浅淡的,风吹即散的笑意:“我想,用这个东西来换一个太宰治,绰绰有余。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第35章
南森知道绫辻行人的用意。
这个U盘并非只是一份关于黑衣组织干部的资料, 还是一份筹码。
如果他选择了太宰,这个U盘内的信息不但得不到,对方很可能将自己是黑衣组织的卧底用来做文章, 可能是散播出去,也可能是用来威胁自己, 相当于说自己有小辫子被掌握在对方手中。
如果他选择了U盘, 对方就会保守秘密,但同时他也失去了太宰。人的感情非常奇妙,一开始他想留下太宰, 是因为对方是异能者,说不准能够拉到自己的阵营为自己所用。但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 他在太宰身上又投注了新的感情。
他觉得太宰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尽管很多方面他们都不相似, 可在看到太宰试探性的一步步的踏入光明的路途之中, 似乎见到以前那个自己。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没有那么幸运,没有人愿意推着他走, 能够走到这一步,不过是他不愿意认输的性格一次次的化为动力, 让他鼓起勇气罢了。
这个男人十足的恶劣。南森冷眼看着他,将U盘扔在了地上, 用脚用力的碾碎。“你的异能是只有掌握对手杀人的证据,才能让对方死去。很可惜, 我并没有这种把柄可以为你所用。”
他一边试图将那个U盘碾得更碎,一边说着:“我们现在是一对一。”
绫辻道:“太宰治不算进来么?”算进来的话, 就是一对二了。
南森没有犹豫的道:“大人的事情, 和小鬼无关!”
“太一先生……”太宰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含着哭腔, 那份小心谨慎,让南森的眉头越皱越深。
南森不知道绫辻行人究竟对太宰做了什么,但他知道太宰现在很害怕。
太宰,也确实很害怕,他哇的一声叫出来:“您别说了!我又输了啦!这下子就得给绫辻老师打一年免费工了!”这地位真的是滑坡驴一样的下降!
他的出场费是一次比一次便宜,现在更是直接倒贴!
南森:“……?”
他看了看真的很伤心的太宰,又看向了绫辻。绫辻别开头,面色嫌恶的切了一声,刚才营造出来的危险气氛,随着他这个咂舌而一扫而空。
绫辻说:“那个U盘里什么都没有,顶多就是下载了几部学龄儿童看的动画。”
南森:“???”
“别用和我这么相似的脸,做出这种表情,会拉低我的格调。”绫辻毫无客气的指责起来。
南森,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用阴恻恻的眼神瞪了太宰一眼:“你们还有什么赌约?”
“刚才是最后一个。在U盘和我之间,南森先生如果选U盘的话,我就能拿到五千万日元。五千万啊!你让我们失去了一夜暴富的机会!”太宰跳着脚说道,没有被南森糟糕的心情影响,还巴拉巴拉不知死活的吐着苦水。
好像是在责怪南森是个败家子。
“……五千万也没办法暴富,连东京一栋好点的房子都买不起。”绫辻用一种‘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人’语气说道,“太一,养小孩不能穷养,才这点小钱就跟别的人跑了,啧。”
“……请不要用一种和我讨论孩子教育方针的语气说话。也请不要这么随意叫我的名字。”南森觉得心很累。之前他所有的心理挣扎就像是一种笑话。
绫辻似乎听到了南森的心里话,点头说:“嗯,挺好笑的。你看,见崎鸣都在嘲笑你。”说着他还拉起了怀中人偶的手,朝着南森的方向摇了摇。“你觉得好笑么?太一。”
不仅嘲讽挑衅的意味很浓厚,还故意又说了一次南森的名字。性格恶劣到了极点。
南森不想再和绫辻待在一个空间了,他担心自己这样下去会忍不住和对方打起来。他的拳头真的很想近距离的贴上那张可恶的脸。
养了一只小野猫,小野猫被其他大猫勾搭走了不说,还反而怪自己拖后腿……南森现在就是这种既视感。
他忍无可忍的走过去,捏着太宰的后颈强硬的拉走。今天真是什么脸都丢光了,要不是他脸皮够厚,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绫辻没有阻止,而是等他们快到门口的时候道:“太宰,明天早上七点,不许迟到。”
“哈?七点!”听到这个时间点,太宰差点没跳起来。这可比他去警视厅打卡还要早!
“还有太一。”
南森身体猛地一震,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受不了绫辻喊他的名字。每喊一次都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太宰还疑惑的道:“太一先生,您看起来好像炸毛的猫哦。”怎么感觉比起自己,太一先生更害怕绫辻老师。
“……闭嘴。”南森觉得太宰的话太多了。他深吸口气,才道,“什么事?”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包括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除我以外。”绫辻如此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在越过南森身侧时,伸手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感觉到掌下的身体越发僵硬,就像是硬邦邦的石头。
绫辻嗤笑一声,声音轻得就像是一阵微风吹过的,传入南森的耳里:“这不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么。”
他们是相差只有一岁的表兄弟,因为长得相似的缘故,不管是衣服还是用具都是买同款同种颜色。小时候的南森被大人欺骗着,还以为他们是双胞胎。
一方面很怕从小就早熟且性格孤傲冷漠的绫辻,一方面又会忍不住的挨过来,偏偏泪腺发达,总是一边哭一边拉着他的衣摆,像是小鸡仔一样的跟前跟后。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南森身上已经找不出幼年时那软乎乎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哭的懦弱样子。
变成这样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不会再用‘尼尼’这个雷人的称呼叫他了吧。
绫辻和他擦肩而过,背影消融入黑暗的楼梯走道里,和来时一样,没有听到脚步声。南森咬着牙,最终还是松开了太宰,冲下楼去。
但是,他只听到了电梯门关闭的声响,那扇门关闭之后,他就追不上对方了。
他只能徒劳的看着电梯上亮起的按键,跳动着到了底楼。看着一辆银色的跑车从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开出去,一个漂亮的摆尾就长驱而去,被夜晚城市的霓虹灯吞没。
“……太一先生?”
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了太宰的声音。南森没有回头,而是说:“走吧,回去。你明天不是要上班么?”
太宰可疑的沉默了一下,警惕的道:“你不会等回去了,对我家暴吧?”
南森被他这话逗笑了,阴阳怪气的道:“我敢打,你敢躲吗?”
太宰觉得自己敢,到底还是只能夹着尾巴跟着南森回去。反正事情都说开了,南森也懒得装穷鬼,回到宿舍之后,他一边打开暖气一边让太宰去洗澡,自己也脱掉了外套,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机。
太宰觉得现在的南森有点可怕,他缩着脖子乖巧的不敢搞事,洗完澡换好睡衣后,还主动拉开壁橱,将南森的被褥铺在榻榻米上,自己爬上床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在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时,一个硬物打在了他的脸上。太宰抓起来一看,是一张金卡的副卡。
南森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每个月的额度是一千万。”
“……是因为被说了你在穷养,所以生气了?刚才摆弄手机,就是在调这张卡的额度?”太宰非常诚实的把卡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接着说道,“那零花钱给了,我们什么时候换大房子?”
对这个顺着杆往上爬的小子,南森也是无语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警视厅的事情我会处理,你给我盯着那个混蛋,今天这个仇我迟早会双倍奉还!”
说着就离开了宿舍。太宰看着天花板,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那张副卡拿出来,贴着自己的胸口,美滋滋的阖上双眼。
他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零花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花。至于绫辻和南森之间有什么纠葛……
想那么多干嘛呢,反正太一先生说了,大人的事情和小鬼无关。
虽然太一先生有很多秘密,但只要知道对方不会害自己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太一先生现在准备去哪里?是去找零先生么?
太宰觉得应该不是。
降谷明显不知道南森的秘密。而南森也没有打算让对方知道。
南森确实如此,他去的地方是一家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酒馆,只是在门口扫了一眼,就轻易的锁定了一个人的背影。
身材很是魁梧,从背影看就像是一座小山。他一个人在独酌,桌子上除了两盘小菜后,堆着好几个空酒瓶。
他沉默着走了过去,坐在这个男人的对面,随手拿起桌子上一个倒盖的空酒盏,自顾自的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男人醉醺醺的眼睛落在了南森的身上,用一种很意外的语气说:“你不是说不出来么?怎么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确实改变主意了。”南森说的‘主意’和对方指的意思不同。他用一双沉郁的就像是黑土底下流动着炽热熔岩,闪烁着微微红光的眼眸看着面前的男人。
“福地先生,我同意加入猎犬,成为不公开的第五人,异能特务科的卧底。”
在见到绫辻行人的第一秒,南森就清楚,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匪浅。如此,不管他和绫辻的关系是融洽还是冷淡,即便是互为仇敌也罢,有这么一个被列为特级危险异能者的血亲,自己在特务科想要更上一层是不可能的事情。
绫辻行人显然不想和他相认,甚至想要通过太宰的异能,降低自己在特务科里的危险评价。但南森很清楚,这是徒劳的。
南森比任何人都清楚,政客是什么样的存在。因为他自己也是以这个方向为目标。
想要让自己不要陷入被动,让内务省拿绫辻作为牵制自己、支使自己沦落为廉价工具人的牌,那就必须另辟曲径。
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就是目前最适合的靠山。
不管对方为什么会青睐自己这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从这几年来对方锲而不舍的挖墙脚中,南森就知道自己在福地眼里是有着一些特殊价值的。
那么,他就不会拒绝自己递到手里的橄榄枝。
福地的反应果然没有出乎南森的预判。对方笑了笑,那双本被醉意熏陶的双眼,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双眸清明,半点看不出他酒醉的样子。
“不是第五人。最近猎人加入了一个新人,你顶多算是第六个。”福地如此说道,“恰好那小子的性子有点难搞,你要不要给他做一段时间的指导员?”
第36章
南森的顾虑并非没有依据。不管是日本还是其他国家, 异能者都是一个敏感话题。异能者对于普通民众就像身携重武之徒,因为这种‘武器’是无形的,无法预料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开枪’,加上如今并没有研究出有效抑制异能的东西, 加上异能者表面上和普通人类无异, 异能形式更是多种多样, 可谓是防不胜防。
因此基本所有国家都是设立了一个异能特务科, 用来管理异能者及其犯罪案件。
在日本, 异能者能够生存的空间更少。像是福地或者安吾这些供职于政府的人只是少数, 绝大多数人都是隐匿于民间。
许多异能者会伪装自己, 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异能,而那些不甘于此的人, 往往会聚集在横滨这个自由空间大的租界城市里。
南森很肯定绫辻行人现在的姓名并非他的本名,许多异能者在发觉自己的不同之处后,都会给自己改一个姓名,一方面是为了斩断过去,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原生家庭成员的安全。
但南森和绫辻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而根据特务科的情报网,也调查出了绫辻行人早点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这个人可能是朋友, 也可能是他失散的亲人。
无论对方找的人是不是自己, 对上层人来说都是一个可以用来控制南森的把柄。他们不需要去查证,只要将这件事落实即可, 即便是南森出言反驳甚至是拿出他们之间毫无关系的证据, 都无法取信。
这就是权力。
上位者要的是一副能控制人的锁头和钥匙,真相这种东西是可以造假的。他们只需要把特级危险异能者和南森个人绑定在一起, 那么南森就翻不了身, 只能够乖巧的听命于上位者的安排。
南森倒是没有怪绫辻行人, 因为没有必要,作为权力下的小角色,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个人的意志左右。
其实把柄这种东西,被掌握在上位者手中并不算是一件绝对的坏事。因为手下有把柄在手,用起来才能更放心。但是南森并不想要这种‘放心’,他厌恶这种被操控的感觉,即便苗头还没有萌发,只要预示到那个未来,他就有一种打从心里犯呕的恶心感。
福地樱痴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靠山、作为一名在国内名震四方的远东英雄,福地在政府机关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和地位,投靠对方的利大于弊。
此前之所以多次婉拒,是因为觉得福地樱痴的目的让他猜不透——为什么要往异能特务科派卧底?
南森想到了猎犬内部的不成文规定——人体改造手术。这种一种违背人伦的人体实验手术,通过手术可以让人获得高于常人数倍的身体素质,不管是身体的力量还是自愈能力、速度都会有极大的改善,相当于超人。
但是,这种手术并非是百分百的成功率,失败率很高,与此同时,每个月都要定期施行维持手术,否则就会死于人体溃烂的痛苦。
——也是一种上位者控制下位者的手段,保证对方忠心的手段。
南森是普通人,尽管他的身体素质比常人高一些,与这些从国内千挑万选出来的异能者军人还是有着差距,所以他并不需要做这种手术,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南森和福地喝了一晚上的酒,将烂醉如泥的福地送去了附近一家酒店安置好,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回警察宿舍。等他走到宿舍的时候,太宰应该已经去绫辻侦探事务所报道,而南森还有警视厅的工作。
他在路上思考着那位即将由他接手的猎犬第五人。福地并没有向自己透露对方的消息,但考虑到之前猎犬的行动,还有警视厅被插手的神奈川非法组织的案件,可以基本判断出这名新人应该就是那个非法组织里的异能者。
异能犯罪者一般接受的并不是日本的司法审判,而是会被移交到默尔索监狱——一所专门关押异能者的欧洲监狱。福地应该是通过招安的方式,利用法外豁免权和对方达成交易,让对方加入猎犬。
一名异能犯罪者啊……南森有点头疼。
他总觉得对方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
降谷的工作比想象中的顺利。这是他作为小组长执行的第一次任务,降谷率领的小组成功将两名外国谍报员抓获。
等他们回到警视厅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饥肠辘辘的降谷才想起来自己大半天没有进食。也仅在中途的时候抽空喝了几口水。
诸伏一脸喜色,调侃着说:“降谷组长,你这次可是立功了,多亏了你的指挥得当,这次行动才这么快就结束。差点以为目标就要跑了。”
降谷压了压嘴角,腰背不自觉的挺直,面上严肃的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愿意配合。”
作为一个资历浅的新人,被上级授予率领一支小组的重要指示,降谷内心也一直压着一颗巨石。好在他没有辜负上级和同事们的信赖。
看着狡猾的外国间谍被抓获,其中有一名还是日本人,降谷的心有些沉重,甚至是愤怒不已。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为了钱,甘愿出卖祖国的利益。
现在食堂还没开,诸伏邀请等述职完毕后去外面吃顿饭,再回来写报告书。降谷自然是同意的,可当他们踏入公安部的时候,突然被上级叫走。
不仅是他,连诸伏也一块儿被叫走了。降谷起初没有多想,以为他们分开询问他和诸伏是为了了解这次行动,可当他见到办公室里竟然多了几个部门的大人物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被接连询问了一些和任务无关的问题,就放手让他离开。等他出去时,门口比他先出来的诸伏已经等候在那里。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的放弃了之前吃饭的约定,回到岗位上先完成这次行动的报告书。等处理完这些之后,外面早已日落西山。
不仅错过了早午饭,就连晚餐也错过了。
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吃饭的降谷和诸伏,才提起了下午被叫走的事情。
诸伏:“零,他们有没有问你是否有交往的对象,你是怎么回答的?”
显然诸伏也被问到了这个问题。虽然是作为公安,可问这种私人问题是否有些不同寻常,公安内部并没有规定处对象要跟上级打报告啊。
降谷大口大口的吃着牛肉盖饭,边吃边说:“问了。还能怎么回答?”
“也就是说你没有承认对吧?其实也不用那么谨慎,内阁那边确定,在明年三月份就会通过同性婚姻合法。作为机关单位,他们不能用这个理由来攻讦你。”诸伏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承认了反而比较好。”
“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诸伏抿了抿唇,道:“他问了我的父母,还有我哥哥的事情。明明这些信息在档案里就可以查到……我觉得他们想问的是,我和我哥哥的感情如何?你知道的,在父母出事后,我和哥哥被亲戚分开抚养,我在东京,哥哥在长野县,这些年来我们的联系并不多。”
降谷道,“他们也打听了我的家庭背景。甚至是交友情况,有没有一些特别亲近的朋友之类。”
降谷并不觉得是因为他和南森交往的关系被上头发现,如此旁敲侧击的来询问。因为没有必要。
在那个办公室里,不仅有负责他的上级,部门里有两名位高权重的高层也在。他们在询问的时候,一双双眼睛就像是猎鹰一般的盯着自己,那个目光具有着极强的穿透性,就好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在那种压力下,甚至连组织语言,流畅的回答问题都显得很是困难,更不要说是撒谎了。在那个过程中,降谷觉得非常的煎熬。
“……就好像是在确认我们是否有顾虑和拖累。”他如此低声说着。
并有一个预感,未来一段时间里,这种无厘头的问答还会发生好几次。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降谷的判断是对的。
接连一个星期,他和诸伏都被上级叫走,询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深入,甚至详细到连自己童年发生的事情都要问询一遍。而降谷的心,也跟着一步步的被提起。
关于降谷承受的压力,南森这边一无所知。他们从不会在私底下交谈工作的内容,作为一名合格的职场人,有些压力需要自我去消化。
比如降谷对上级的行动产生的不解。比如……南森终于见到了福地所说的猎犬的新人,比他早了几天入队的异能者。
相约的地方是东京的一处钓鱼场,南森准备了全套的钓鱼工具,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甩杆开始钓鱼。
他坐在折叠凳上,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水面的动静,而整整一个小时,他都维持这一个动作没有动弹。直到一个明显处于变声期后期少年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没有鱼饵的话,可不会有鱼上钩的。或许我可以理解为,先生是在学姜太公钓鱼。”
姜太公钓鱼是种花家的一个典故,看来这位未来的短期学生,文化素养不错。南森心里如此想着,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也有可能是你猜错了,因为最近工作太忙,我想找个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发呆,让劳累许久的大脑放松一下。毕竟钓鱼者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在外人开来是一种专业性的行为,而不是像个傻子。”
“听起来挺有道理。”这一次那名少年的声音是在南森的左边响起,距离很近,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拍打在自己的耳侧。
南森没有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就跟绫辻行人一样,这些人似乎很擅长学猫步。无声无息的靠近目标。
少年微微沙哑的嗓音,柔声说着:“先生是个有趣的人,从我出现到现在,您的心跳一直跳得很平稳。您这种冷静是训练出来的,还是天生如此呢?”
南森这才偏过头,看向了对方。少年适时的身体微微后仰,才避免了两人撞上的惨痛局面。
这是一个看起来和太宰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银白色的发丝下,发梢是渐变的红色,不知道是挑染还是天生如此。他长相秀美,穿着一身白色的品味上佳的休闲装。身形纤细高挑的少年,看起来就好像身体融入了光晕之中,显出了几分清冷和如柳枝一般看似随和柔弱实则坚韧冷漠的特性。
他脸上挂着的笑容,虚假得就像是一个面具一般,而他的双眼是阖着的。
“条野采菊。”南森叫出了他的名字。
条野嘴角的弧度加深,对这些自始至终情绪都没有变化过分毫的男人说:“初次见面,南森先生。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第37章
南森被人工湖的冷风吹得有些鼻塞, 一边将口罩戴严实,一边把给条野准备的钓鱼竿和折叠凳推过去。
条野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摸了摸鱼竿。“……不是说指导吗?”大冬天的跑来钓鱼?认真的?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指导你什么。”南森老早就想好了要拿出什么态度来面对条野。“我是在你后面入队的,不是异能者也不是正式的军人,说句实话, 我在学校里的时间都比工作时间要长。”
“确实如此, 明明早就毕业了, 却还要重返校园, 听起来真辛苦啊。”条野从善如流的道。他觉得折叠凳和自己形象不搭, 干脆就站着。
南森:……果然调查过我的事情。
条野就像是在南森肚子里放了只监听器, 道:“我在部队负责的是情报工作, 为了和未来的指导员先生打好关系,免得犯忌讳,事先做了不少功课哦。因为太过紧张, 可是到昨晚下半夜才睡着。”
南森:“你确定不是因为臆想着整我的计划都成功了, 而兴奋得睡不着么?”
条野笑得非常和善:“哎呀,被发现了。南森先生真是敏锐呢。”
本以为南森会怼回来, 或者装出一副大度的年长者的姿态, 表现出不和他计较的样子。
然而南森只是拉过两人的鱼钩,将鱼饵料装好,自己的鱼竿一甩,专注的看着水面没有搭理条野。
条野, 额角冒出一个青筋。这时候南森才道:“不用试图激怒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套话,既然是指导员,问了我就会回答。”他故意留下语言漏洞。
“什么都会回答么?”条野顺杆儿往上爬。
“工作范围内的。”南森把漏洞补上了。
条野, 憋闷的也学着南森的动作甩杆开始钓鱼。“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当成一个小孩子忽悠了。请不用否认, 您的心跳和呼吸就是这么说明的。我的五感很灵敏, 无论是心跳频率、出汗的多少、肢体动作、肌肉呼吸等都能够分辨得一清二楚。作为新人接手我这样一个犯人转职的麻烦下属,心里也很郁闷吧,正义的警官先生。”
“更正几点。你不是我的下属,按照职权你比我高,按照入队时间你算是前辈。另外,正义的警官先生啊……你指的是哪种正义?每个人对正义的定位是不一样的,这种形容词太过笼统,不够严谨。”
南森慢腾腾的说着,在条野将要开口前,打断了对方的话:“好好好,那我就说了,能够通过身体的物理反应来判断我的内心想法么?真是厉害的五感啊。”说完还叹了口气,就好像在说‘小鬼真是麻烦’。
条野额角本来消退下去的青筋又突了出来:“……我确定了,您确实拿我当小孩子糊弄!这是什么反应啊,太敷衍了。‘好好好真厉害啊’……是在瞧不起我吗?!”
一般人听到这种能力不应该是这种平静的反应好不!
自尊心非常强的小子看起来一副想要和南森干架的样子。
“是你先表现出这个讯号的。”南森面不改色、心无波澜的说道,“先是故意无声的接近我的后背,暗示‘我有能力杀死你而你无力反抗’,强调‘我的情报网将你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掌握了你的秘密’‘你是个新人没有资格对我指导’,告知‘我的五感很强连你心里的想法都能看透’,现在又假装被激怒的小鬼头一样生气的跳脚,啊……这一点我判断失误,你是真的在生气。做人不能这么小气。”
条野没有说话。南森道:“接二连三的挑衅,语言施压,原来如此,是想要看看我的反应么?因为我的反应太过平淡,让你失去了乐趣……”
南森单手捏着下巴,思考着说:“我本来猜想着接手的会是什么麻烦人物。难怪福地先生要把你这个麻烦推给我,是因为性格吧。愉悦犯?”
——果然异能者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条野有意识的忽略掉南森的话语,执着的揪着一点猛击:“……我听到您心里在说着对我很失礼的话。不是正常人是什么意思!一直在挑衅的明明就是您!”
“我这叫礼尚往来。”
“这叫欺负人!”
南森用‘拿你没办法’的语气道,“能安静点吗?鱼儿都被你吓跑了,这可是我们今天的午餐。”
“……那还真是无比寒酸的午餐啊。”条野眼见自己是没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失落的坐在折叠凳上,就好像放弃挣扎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是威胁还是语言诱导,南森都没有上当。而正处于刚转职尚且还在观察期的前犯罪役,条野自然不可能真的对南森使用武力。
也就是说,他对付南森的手段目前就只有精神压制。这条路走不通的情况下,向来很识时务的条野就只能无奈的放弃。
——该不会真的要钓一天鱼吧?
——养殖的鱼很腥,一点都不想吃。
——说起来,他到底有没有发现我是个盲人?
南森反倒是从条野的反应中找到了一点乐趣,条野的性子意外的和太宰很像,都是那种跟洋葱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没有准备就上手掀开,就会被辛辣的表皮刺激得满眼泪水。
不知道他们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怎么一个个就那么敏感多疑,不敢轻易相信别人,还要用这种带刺的姿态武装自己真正的心思,拒绝他人的擅入。
南森觉得条野这种反应已经是他预估中最好的一种。
当初关于那个非法组织的情报,是他从安吾那里得来的,非常详尽。靠着这份情报,警视厅的缉拿工作也变得顺利许多,那个非法组织扎根很深,牵扯的脉络更深,若是没有那份情报的帮助,恐怕警视厅再耗费几年都摸不着实质性的证据。
南森说:“我设想过,你很可能会因为迁怒,利用这个地形杀了我。这个私人钓鱼场很偏僻,来的人不多,我挑的地方恰好没有摄像头,你只要从我背后袭击,将我推入湖里,伪装出不慎落水后溺亡的假象就可以。”
条野歪了歪头:“听起来可行性挺高的。这里的湖边确实很滑,失足落水的可能性很高。”说着用自己的脚踩了踩边沿,滑溜溜的水泥弧面,就像是踩在冰面上。
现在是11月份中旬,钓鱼场的主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保证湖面不结冰,但湖水泼溅到岸上,使得道路滑溜这一点就不能百分百的预防。
条野用他刚上岗没多久的思维想着:如果这时候举报一波的话,这个钓鱼场得关门大吉吧~
心里想着要不要举报,嘴上说道:“因为没必要。有您那份情报,只是让那个组织提前落网,就算没有那份情报,福地先生早就盯上我了,最晚会在明年二月份将我缉拿归案,您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过是让猎犬逮捕我的行动多了一道‘从警察手里摘桃子’这个不痛不痒得罪人的程序。您知道猎犬是什么部队吧?就算没有证据,他们也可以先动手。”
所以南森在其中的作用不大,条野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报复,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没格调。
“……我现在也是猎犬的一员。”南森疑惑的道,“所以你暗示我‘部队特权很大’并不能对我这个同事造成威胁。”
南森是真的觉得这小子的心思特别多,千方百计见缝插针的像要对他的精神施压。如果换一个人过来,说不准早就下套了。被对方找到缝隙后一顿输出,对心灵的伤害是巨大的。
条野不仅在意他没上当,还很在意他此时心里传递出来的讯息:“……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笨蛋?”
南森:“把‘骂’改成‘说’会比较好,我不喜欢骂人。”
条野把鱼竿往地上一扔,腮帮子鼓得就像是五月挂在旗杆上的鲤鱼旗一样,胖滚滚的。这下子,南森终于有了一点在欺负人的自觉。
“切好的水果要吃吗?”发出了安抚的讯号。
条野:“有梨吗?”
“只有柿子、苹果和葡萄。”
条野吃掉了全部的苹果和葡萄,把柿子留下。一边吃还一边抱怨:“洗苹果不是过一遍盐水就可以,上面还残留着盐的味道,我现在很怀疑您的自理能力。”
南森:“……”
条野:“我听到了,您在心里说我好烦!”
南森非常认真的说:“我还在说,如果你再耍小性子就把你踢进湖里,拿鱼竿砸你的头。”这是哪里来的娇贵大少爷!
第一天的指导员工作,以南森的身心俱疲结束。条野那小子非常懂得什么叫做见风使舵,给他一条绳子他能够踩着花步一溜烟的跑到顶上,还能在中途翻花绳打发时间。
明明是福地塞给他的义务工作,不管教没教好都没有工资补贴那种,却还是被缠得没办法,听着钱包的哀鸣声,请对方吃了一顿高级的怀石料理来弥补‘被苹果伤害到的味觉’。
不得已,南森只能把太宰的晚餐交给绫辻负责,自己跑去找男朋友要安慰。只要想到未来还有一段时间要和条野斗智斗勇,就有一种前路黯淡无光的感觉。
而男朋友的反应……让南森有些奇怪。
他是看到降谷的租房里没有亮灯才用钥匙开门进去,还没摸到玄关的开灯键位,就被人用力的按着胸膛推搡,后背贴着门板上。
南森:“虽然今天是YES day没错,我来时也洗过澡了,可是不是太快了?”怎么突然这么热情起来?是因为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金发黑皮美人的优势,想要抛弃无谓的羞耻心进化成野兽么?
有点辣,还有点受宠若惊。
黑暗中看不清降谷的脸和身形,反倒是那双紫灰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降谷说:“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伊丽莎白雅顿的香水味?”
南森:“……”伊丽莎白雅顿,是指香水牌子吗?
南森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什么气味都没闻到后,心里在默默的诅咒条野采菊。
——是因为听福地说条野讨厌吵闹的环境才会大冬天跑去钓鱼的。
——下次还是约在电影院吧,一边看上座爆满的电影一边聊工作。
第38章
南森第一反应是条野要害他。可能是因为感冒的威力让他的大脑有点浑沌, 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自己这种甩锅给少年人的行为是不正当的。
虽然条野的性格确实棘手,和太宰是一个等级的难搞级别,但对方不至于会故意做这种事。首先条野的五感敏锐, 在吃怀石料理的时候,只是闻一下就能知道刺身的新鲜度, 香水的气味对他的嗅觉是一种迫害。
况且来之前已经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就算本来就有现在也不会残余。
南森盯着降谷的眼睛, 对方眼里冒着火光, 看起来就像是随时准备张牙舞爪的大猫咪一样……有点可爱。
降谷不满的道:“问你话呢, 别以为装感冒就可以圆过去了。”
降谷不相信南森会感冒,这小子身体素质很好,大半年都没见他生病过一次。反而是自己发过一次高烧, 还是南森照顾他痊愈的。
——是想要通过装病示弱博取我的关心, 好将这件事掩盖回去么?
——不愧是南森太一,真狡猾啊!
“你确定是伊丽莎白雅顿, 而不是古龙香水么?”对香水没有深入研究的南森,知识面还没有扩展到这个牌子上。但不妨碍他言之凿凿的说,“这种一听就是女孩子用的香水,就算是我找外遇也不会找上女孩子吧。不合格。”
降谷, 眨了眨眼睛, 气得双颊涨红:“你竟然敢外遇!老实交代, 你背地里做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做。”南森顿了一下, 道,“也可能什么都做了。你猜。”
“理亏的人是你,为什么是我猜!”降谷刻意的上身前倾, 双手放在南森的头部两侧。
因为南森站的地方是玄关, 玄关很窄, 降谷站在了比玄关高半个台阶的平台上,比对方要高出一些,将对方笼罩在狭窄的空间中,气势惊人。
南森歪了歪头,凑过去亲了一下降谷因为愤怒而微微嘟起的嘴唇。降谷:“……”他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大步,捂着嘴唇道,“你、你在做什么啊!这可是很严肃的事情!”
“可是零这个宣示主权的样子很可、很帅气。”
“你想说的是可爱吧!男人怎么可以说是可爱!”
“不,我说的是帅气。”南森不承认,上前几步拉开了降谷挡着脸的右手,又打开了灯的开关,果然见到自家的金发黑皮美人一张脸红艳艳的,就连肤色都隐藏不住这种红光。
南森舔了舔嘴角,颇有攻击性的目光盯着降谷,他刻意逼近,这回反而是降谷无奈推到了墙脚,被南森压在了墙壁上。
南森深吸了口气,声音嘶哑的说:“伊丽莎白雅顿啊……我想想,因为你跟我都不是那种会研究香水牌子的人,也不喷香水,想要找出一种我身上很可能沾染到无可抵赖的香气……这款香水是茶味的么?”
降谷闷闷的说:“真的不合格么?”
“现在立场是相反的。我是在上课,端正你的态度,降谷学员!”南森严厉的道。身体再进一步的逼近,两人的脸颊此时相隔的距离也就不到五公分,是属于轻轻动一下脑袋就很可能亲上的危险距离。
降谷红着眼角,低声说:“那个……别抵着我。有点烫。”
“只是有点烫而已吗?”虽然这么说着,南森还是后退了半步。
但降谷看上去并没有好转的样子,反而眼角更红了。因为距离拉开,反而……有一种被弹头抵着腿根的感觉,面部火辣辣的像是烧开的水一般。
降谷不甘的挣扎了下,发现南森把自己的手抓得更紧,只能嘟哝着说:“是绿茶气味的。你一般只喝乌龙茶和绿茶,加上对香水没有研究,被质问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举证取信于我,就会惊慌失措吧……”
“原来如此,竟然还有这种香水么?”南森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转而又道,“这是你们公安部的培训效果么?想不到我心爱的零警官竟然也学会审讯这一套了。哦,算是诱供的一种。”
“……你好烦。”既然被拆穿了,降谷也是不演了。他期待的双眼发亮看着南森,“效果怎么样?被我一开始质问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
“反应当然有,先在脑海里过滤一遍我今天遇到了什么人,对方的姓名和长相,是否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可以做证的证人,这样你一旦要求拿出证据的时候就可以说出来让你去一一验证……”南森如此说着,但是身体却慢慢的贴上去。
最后,话语被吞没在唇齿交合间。他一边深吻,一边在换气时含糊说着:“你刚才的样子……太性感了……零哥哥,这种情趣完全可以来多几次……”
“才、不要……啧,你是狗吗?要接吻就认真点,手给我规矩点!”每次都喊哥哥太犯规了吧!
“可以听你的……”南森勾起嘴角,黝黑的双眸深情的看着降谷,“我希望下次能换个方式,也不用下次。去换上你的公安制服,给我戴上手铐,我们今天来玩点不一样的怎么样?”
降谷:……景,我投降了。这小子真的太骚了。
约好的比赛,各自找一个实施者,来比赛谁更慢被揭穿……输得那个人可是要给胜利方买一个星期饮品的啊,好亏!
降谷无奈的推开南森,郁闷的一边脱着居家的上衣,一边往卧室里走。“换就换,你给我收敛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我没喂饱你。”等说完这句话后,降谷就像是炸毛的兔子一样,一溜烟的逃窜进卧室里。
南森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想要火辣辣的金发黑皮美人主动勾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怎么能这么容易害羞呢?
想了想,南森走到卧室门口,双手抱肩倚在门框,看着正在穿制服的降谷说:“我亲爱的男朋友君,如果我当时说‘我找外遇是为了磨炼技术,好让你更满意’的话,你会怎么回答我?”
“……哈?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解释么?”降谷扣皮带的手下意识的一松,裤子直接掉了下去。
南森吹了个口哨,就被一条飞来的毛巾罩住脸。拉下毛巾后,降谷已经扣好了皮带,开始打领带,手臂上还搭着一件准备穿上的外套。
降谷说:“那我只会跟你说,滚!老子不和其他人共用一个男朋友!”
南森却是笑了:“也就是要和我恩断义绝的意思吧?那我不一样,如果你敢出轨的话,我会把勾引你的王八蛋狠狠的揍一顿,整得他在日本待不下去。”
降谷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因为没有参照对象,臆想中的假小三就是一张乌漆嘛黑的脸,顿时就被那个场景逗笑了:“身为警察说这种话可不行啊。而且你怎么那么肯定是对方勾引我,万一我也是情愿的呢?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说着他扣上了外套的最后一个纽扣,大跨步的走过来,左手拿着的手铐,冰冷的金属表面贴在了南森的下颌,似笑非笑的说:“所以呢?你也要把我也打一顿么?”
南森的视线停留在对方修长的手指上。降谷的指甲剪得圆润光滑,表面就像是涂了一层保护膜一般闪烁着健康的弧光。
“我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就只能拿其他人出气。不过,零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就算我做了这个假设,也想象不到那个画面。零如果不喜欢我的话,只会跟我分手,但如果这样的话,我会死死缠着你的哦。”
“听起来可真是热情呢。”降谷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嘴角,就像是回味一般的,红舌缓缓的舔过自己的上唇。感觉到南森的呼吸加重,他低声笑着,“那为了摆脱你这个粘人精,我想分手还是先找个出轨对象好了。”
南森道:“行了别说扫兴的话了。降谷警官,您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来说,您这身衣服多么有诱惑力么?一直这样在我面前晃动,是在暗示我对吧?想要从我嘴里套情报,可要看看您能有多努力了。”
降谷:“……”这小子什么意思?
我之前也一直这样穿,难不成他是用这种目光看待穿制服时的我么?!
降谷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到底是什么泰迪品种的男朋友!你脑子里就不能存一点健康的东西!
……
第二天清晨,南森才回到了宿舍。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泡面的味道。
太宰坐在矮桌前,大口大口的嗦面,一脸愤慨的瞪着南森:“好啊你,竟然把我一个人丢给绫辻老师那个恶魔!他把我扣留到了晚上十点才送我回来!十点!我给他洗衣服、拖地、整理人偶、擦天花板!甚至给他洗浴缸和马桶!你自己就跟零先生两个人快活!”
本以为南森将自己放在绫辻那边是有正事,结果……太宰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正事里竟然还包括玩男朋友!
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生气的小家猫。南森在心里比较一下,觉得还是黑金色的大猫更合自己的心意。
太宰见他走神,就更生气了:“见色忘义!我不管,你下次一定要带上我!”
南森去壁橱拿了一身干净衣服,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拖着长腔说:“不——行——体贴的少年人就应该懂得给大人留一点私人空间——我是不可能带你这颗大电灯泡去约会的。”
第39章
即便是冬天, 降谷也很少会穿高领的衣服,因此诸伏景光在看到降谷的便装里是高领毛衣时,还有点奇怪:“你不是说过这种衣服闷着脖子很难受吗?”
降谷面不改色的说:“还行吧, 毕竟天越来越冷了。”
“也对。我还以为是因为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诸伏调侃着说道,说到一半看到降谷脸红了, 自己也跟着闹了个大红脸。
两个冒烟的红脑袋面面相觑,降谷率先别开头说:“那个, 我输了,你今天要喝什么饮料?”
诸伏尴尬得希望自己脚下的地面凹陷把自己埋进去,结结巴巴的说:“随便……那个、绿茶?”
“绿茶不行。”想到自己昨晚找的借口, 降谷对绿茶已经产生了一点抗拒心理。可恶的太一, 再也没有比他更狡猾的人了, 竟然连他对着镜子演练了好久的演技都没有瞒过他。
幸亏今天不用出外勤, 他的腰还是酸麻着的。腿根往下一片红彤彤, 简直没法儿看。虽然不用出外勤,但是公安部的培训任务一点都不轻松。
在之前他们两个接连被喊出谈话之后,紧接着的就是这类的培训任务。情报收集、反谍报活动、通联技术、侦查等尚且算是理论性的课程并不少,教导员都是有实践经验的老前辈和技术专家。
降谷和诸伏倒是适应良好,一开始的时候还会东想西想,后来得知这些都是公安需要学习的课程之后, 也就放得开了。
公安本就是负责涉及国家安全和反间谍的案件, 他们的自由度远比一般的警察要高,有着一定程度先斩后奏的特权, 有些人甚至还会被外派去当特工,以收集对方组织的情报。
在某次和诸伏下课后, 谈到这个问题时, 诸伏有点担心的道:“如果是当特工的话, 为了获取对方组织的信任,一些有违正义的事情也是必须做的吧。”
降谷想了想,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嗯,很有可能。”
“零能够接受么?”诸伏问。
“如果是为了国家……”降谷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闷,但这种情绪很快又被更加坚定的信念掩盖过去。“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景呢?”
诸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就算是再难,也需要有人去做。毕竟,我们身后是无辜的民众,作为一名警察,保护公民安全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一点在决定成为警察的时候,就已经有觉悟了。”
过了好一会,诸伏又道:“我觉得上头很可能派我们去潜伏在某个组织,他们甚至在教导我们怎么控制自己的面部肢体动作,磨砺演技,让我们遗忘自己真实的身份,还包括一些非法的篡改技术类的教程。如果是这样的话,零……太一能接受么?”
降谷:“……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降谷知道诸伏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太一就曾经说过,他最喜欢降谷的一点就是他那颗为了正义而火热清明的心,看着这样的降谷,会觉得就像是看见太阳一样的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如果他成为特工的话,手中必定会沾染上血液……教导他们的前辈说,即便是沾染上无辜之人的血液和生命,也要确保任务能够执行。
这样的自己,太一能接受么?
这样的降谷零,还会是对方喜欢的人么?
……
时间是12月28日,因为新年元旦的到来,从明日起就会开始放假,持续到一月三日,一共有六天的小长假。
在跟太宰合力给宿舍做了大扫除之后,南森坐在桌前认真的开始做休假的计划表。旁边的太宰,和大扫除完毕后才跑过来的条野坐在床上,一人舔着一根冰棍。
起初接手条野的时候,南森只当做是一件短期的教导任务。在见到条野本人之后,也觉得这份教导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然而奇怪的是,条野偶然一次在街头遇到他和太宰外出购物之后,竟然像是闻到鱼味的猫一样自动贴了上来。
两名少年以最短的时间打成了一片,现在条野时不时的也会跑过来找太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今天也是一样,条野对太宰小声的说:“他和降谷先生是准备去哪里休假?”
虽然条野不认识降谷零,也没接触过,但他也知道南森是有恋人的,对方还是一名公安。
条野双目失明,尽管他有着过人的五感,但有些事情还是不方便做。比如他不能像太宰一样偷瞄南森在看的宣传册之类的文案资料。
太宰郁闷的说:“说了又怎么样?又去不了。这件事告诉我们,找家长就不能找有对象的,明明过年了,我还得一个人待在这冷冰冰的宿舍里,就连守门的大爷都放假了,我却是孤零零的。”
“你的老板不也是一个人么?”条野说道。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太宰像是被吓到一样的,手里的冰棍差点掉在地上。“你认为绫辻老师会是那种喜欢和别人一起过年的人吗?相信我,他宁愿一个人和人偶玩过家家,也不会让我上门打扰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又不是被虐狂,干嘛上门被他迫害!”
绫辻行人是什么人,太宰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个鬼畜抖S!
而自己就是对方手底下反抗不能的小可怜!每次接手外出的案件时,自己就跟助理一样,不但要负责带各种用具,还要伺候好这位大爷,更甚至还要负责情报、勘察现场等工作。
……哦,虽然太宰会摆烂,伺候是不可能伺候的。
但他真的为自己不值。绫辻老师只包餐,他不给薪水!
条野倒是觉得太宰身在福中不知福:“绫辻先生这个人我也是调查过的,大把人挥舞着钱想要成为对方的助理,他免费教你,你还嫌弃。你不知道我这个部队有多一言难尽,队长是个喜欢放屁酗酒的粗神经、副队长是个拍队长马屁的狂热分子、剩下的成员一个是一根筋的白痴,还有……哦,没有了。前段时间出任务死了一个。”
猎犬的人数向来讲究少而精,在条野和南森之前,就只有少少四人。和条野这个通过加入猎犬而避免牢狱之灾的前犯罪役不一样,剩下四个人都是从全国军队里选/拔/出来的顶尖强者。
南森因为是福地个人招揽的缘故,作为无异能者的他算是特殊编制,他不用参与猎犬各类危险的出勤任务,只负责一些情报相关和卧底工作。
而条野作为还未度过考察期的新人,目前还是跟着军警本部执行一些打击一般性犯罪的任务,用来磨炼心性。
但另外四人不一样,他们执行的基本都是一些国内外的大型异能组织犯罪案件,前几天就刚完成了一次国际案件,去的时候是四个人,回来就是三个人连同一个骨灰盒。
条野:“现在部队少了一个人,估计我的考察期过了新年就结束了。”
太宰一脸惊讶的道:“什么?!这么快!那可怎么办?那种任务很危险的吧,而且又很忙,以后我们就不能常常一起邀约出去玩了。”
条野叹了口气,说:“像这种闲暇时光应该是最后了。既然你新年也一个人,那我们两个干脆抱团取暖吧。可我们都是未成年,万一出去玩的时候被警察查了怎么办?”
太宰拍了拍条野的肩膀:“没事,如果被发现的话我们跑就是了。就算是被抓到,我会留下来殿后,你是军警,要是被抓住的话会有麻烦的吧。”
南森:“……”他忍无可忍的转过身对这两人说,“别演了,我尴尬癌要犯了。”
就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危险,一个比一个会找乐子,还担心出门被查?不主动送把柄过去,把警察们耍得团团转已经算是好的了。
太宰和条野继续舔着冰棍,一个阖着眼睛,一个低垂着眉眼,仿佛能看到他们头顶上密布着的乌云。
南森捏了捏鼻梁,无奈的道:“是去夏威夷旅行。好不容易存够了可以合法拿出来的旅游资金,和零约好了要去旅游。相比起冷得需要天天开暖气的日本,夏威夷的气候更舒适。”
太宰别了一下条野的手臂:“听到没有,太一警官说‘合法资金’。”
条野小小声的说:“听起来有点可怕,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为了筹到这笔合法的钱,一边努力工作赚奖金,一边还把奖金放进股市,还赚到了钱。你知道么?其实股市里也是有门道的,有些人会把不干净的钱……”
南森打断了他们的话:“够了,本来就准备了你们两个的钱。自然是一起去。”
太宰刚要欢呼,举起的双手僵在了原地,震惊的道:“什么!为什么阿菊也要去!不应该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家庭活动吗?!”
条野:“……”虽然他和太宰的‘亲热友谊’里有些是作秀成分,毕竟太宰的老板是杀人侦探绫辻行人,有这么一条线可以搭上这条情报网自然不能放过。
同时太宰又需要自己的情报网,还有人脉做一些事,这样双方算是互利互惠。
可是当这时候太宰竟然想着将他抛下,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新年,条野心里就有气。
他直接把冰棍塞进了太宰的后领里,无视太宰的尖叫,乖巧的对南森说:“太一老师,请问明天几点出发,我要收拾行李。”
有人请客旅游,白痴才不去!
虽然很有钱,但也很吝啬的条野采菊,对这种薅羊毛的行为非常热衷。
南森:“……”如果不是担心你们两个偷偷跟在我和零的背后,搞出一些麻烦事,我也不想让你们两个问题儿童跟着。
第40章
约定的地点, 降谷抵达的时候南森他们三人已经到了。他拖着行李箱大步走过来,说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他可是特地提前半个小时过来的。
“你问他们两个。我是被这两个多动儿童骚扰得没办法了。”南森指着太宰和条野。
条野还好,他为了掩饰自己眼睛的问题戴了一副墨镜,又提前在冬衣外套里面穿上了沙滩服。从领口露出来的一截彩色布料, 可以知晓他有多么期待这次夏威夷旅行。
而太宰……
降谷无奈的脱下自己的长外套, 搭在了太宰的肩膀上, 把他裹严实了才说:“哪有大冬天穿着短袖上衣和沙滩裤的, 连拖鞋都提前穿上了?”
太宰倔强的说:“我有绑绷带, 是自动加热的绷带哦,一点都不冷。”但还是非常诚实的裹紧了外套。
降谷穿得有点多, 就算没有外套也不觉得冷,几人一边往机场大门走去,降谷和条野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听南森说条野是太宰的朋友,他也就没有多想。
转而问起了太宰:“修治, 在事务所的工作怎么样?适应了么?”
南森对外的说法是太宰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 那边是一个侦探事务所,而他的工作是侦探助理。日本对于少年打工这块接受度很高, 而且太宰并没有完全放弃他警视厅咨询侦探的工作, 如果有棘手的案件通知他, 很快就会赶到,他破案的效率很高, 如今在东京也算是个名声不小的名侦探。
降谷等人只知道太宰就职的是一家挺有名气的侦探事务所,松田还利用警察后台调查了一下,那家事务所是针对高端客户的, 该事务所的老板绫辻行人虽然有些神秘, 却也是一个在上流社会很有知名度的名侦探。
但他们对太宰具体的工作环境并不清楚, 只听太宰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份工作很辛苦。
踏入社会的社畜,对工作辛苦的理解是忙碌,加上太宰确实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也就理解为太宰的抱怨是初步踏入职场的常见现象。
所以降谷今天才会有这么一问。
太宰见降谷关注自己,非常喜欢这种受家长注目的感觉,挺了挺胸膛说:“还行,习惯就好我也会反击了!而且绫辻老师做饭挺好吃的,虽然没有太一先生做的好吃。”
降谷笑道:“太一的厨艺确实很好。不管是什么国家的料理他一学就会。”
条野不甘寂寞的道:“我还没有吃过太一先生做的饭,真羡慕你们啊。”
对于这个太宰的朋友,看上去是个家庭富裕贵公子的条野,降谷其实一开始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听到他这么孩子气的抱怨,笑着说:“那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你也要好好招待一下人家啊,太一。”
南森瞥了一眼条野,见对方朝自己笑得一脸温和,大写的无辜,就好像自己刚才真的只是随口孩子气的抱怨罢了。
以这段时间对条野的了解,南森觉得对方心里肯定打着什么小心思,于是他平静的回答:“下次给零做饭的时候,我会记得拿点剩饭给你品尝的。”
条野:“……”脸上的假笑差点维持不下去,不满的道,“没有就没有,吃剩饭什么的未免太过分了!这也是一种迫害啊!”
“能迫害到的事情太多了,我可不想当你的保姆。”南森转而对降谷道,“条野好奇心很强,有点八卦,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他的五感很敏锐,就算是隔着五十米也能够闻到别人身上的香水味。”
降谷:“……”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对吧?我现在对‘香水’已经有点ptsd了。
如此想着,他坏心眼的故意往旁边走了几步,和条野拉开距离。南森从善如流的占据了这个空出来的空间,对着两个少年说,“先说好,你们两个睡一间双人房,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培养你们的室友默契。”
就差直接说‘你们两个大灯泡离我和零远一点’。
南森把不希望被叨扰的意向表达在方方面面。比如他订的机票里,他和零的位置就和这两名少年隔了两排。条野和太宰的座位是连着的,这让坐在走廊边位置的南森能够将他们两个放在眼皮子底下。
降谷坐在靠窗的位置,无奈的说:“你这样算不算是欺负小孩子?”
“不算。我这是照顾他们,给两个小鬼空出私人空间,让他们能够叽叽喳喳的跟麻雀一样讨论。他们两个太期待这次旅行了,肯定很吵。”南森如此道。
降谷耸了耸肩,显然也是能理解南森为什么这么说。他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好的白纸,摊开放在了折叠桌子上,说道:“这是我整理的旅游计划,你的呢?我们拿出来比对一下。”
旅游计划是分开做的,他们约定好了各自做一份自己喜欢的计划,再对比一下,找出共同点,就能够决定最终的旅游路线。
这样能够有效的减少分歧,也能够让这次旅行更加完美。
毕竟这是他们谈恋爱以来第一次的双人旅行……哦,虽然还带了两个拖油瓶。
降谷小声说:“幸亏你有先见之明,把修治的朋友也带来了。我本来还担心他会觉得孤单。”
毕竟他们还是热恋期的情侣,不可能事事都注意到太宰,既然是旅行的话,也希望太宰能有个玩伴陪着——最大限度不要来打扰他们两个。
降谷可是非常期待这次旅行的,他昨晚兴奋得都睡不着觉。
条野分辨着两人的心音,和太宰咬耳朵:“这就是你说的温柔和善喜欢照顾人的零先生?他和太一先生是一种人,巴不得我们离得远远的。”
旅行还没开始,就觉得他们两个黏糊得让外人见了都有点膈应。
一颗脆弱的母胎单身的少年心已经被膈应得不行了。条野觉得待会的飞机餐自己肯定吃不下。
太宰吃着飞机提供的小零食说道:“会有点私心不是很正常的吗?反正只要我的待遇没有降低就好。你才是,可不要欺负零先生哦,太一先生是真的会生气的。”
条野哼声道:“我只是有点好奇太一先生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知晓南森是猎犬派到特务科的二五仔,条野无法理解为什么南森要找对象。他觉得自己这种好奇是在正常范畴之内。
心里如此想着,他听到了旁边一个声音对他说:“小哥哥,你为什么坐飞机还戴墨镜啊。”
条野没有搭理这个声音,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太宰看向了这名主动搭话的,坐在和他们同一排作为的小男孩。
看起来大概十岁,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清晰的表达出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太宰想了想,将自己吃剩下一半的坚果零食递过去:“你要吃吗?”
小男孩见他们一个不搭理自己,一个扯开话题,心里有些遗憾,面上还是礼貌的道谢:“不用了,我有。”这种飞机的小零食是每个人都能拿到的,和个人用的眼罩毛毯放在一起。
太宰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的将零食递过去,说:“很好吃,你尝一尝。”
小男孩见他坚持,就接了过去,随手往嘴里塞了一颗,就感觉到飞机晃动了一下,显然是刚刚起飞了。
他被吓了一跳,咕噜一下嘴里的坚果就吞下了肚。太宰遗憾的道:“看来这个也不行,要从我的完美自杀手册里删掉——在飞机起飞的刹那吃坚果,也不一定会卡喉窒息而死。”
条野配合的附和:“如果你想要尝试这个自杀方法,我建议你去洗手间,这里这么多人,就算你卡到喉咙了也会有人对你施救。”
太宰叹气:“有道理。”说完看向了脸色青青白白的小男孩,“小弟弟,你觉得呢?”
小男孩艰难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虽然不知道小哥哥们为什么生气,但是,对不起我错了。”
——太阴险了吧!
——如果不是我吞下去了,是真的会卡喉的!
“真的不知道吗?”条野戳穿了他的谎言,“你只是好奇我戴着墨镜究竟是一种习惯、夺取关注的方式,还是盲人吧?哦,或许还有另一种需要你探索的不知名原因。你猜测是第四种,侦探看太多,就实践到现实里了么?那你看的侦探里有没有告诉你,就算是伪装成天真无辜的样子,好奇心驱使问出来的问题,也不一定会得到解答,说不准还是得罪别人。”
太宰道:“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我讨厌被人关注哦。从上飞机到现在就一直偷偷观察我们两个,这是什么原因呢?”
小男孩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条野会知道自己喜欢看侦探,他旁边交谈中的父母总算是听到了动静,工藤有希子非常熟练的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嘴,歉意的说:“抱歉抱歉,这孩子一直是这样,他没有恶意的……”
南森将那边的动静看在眼底,摇了摇头,继续拿笔整理着新的旅游计划表。
——来了来了,这两个人又找到新乐子了。
——替那个撞到乐子人枪口上的小鬼头默哀半秒钟吧,接下来的旅途估计会成为那个小男孩毕生的阴影吧。
——所以,他们两个是发现了什么,才合力去戏耍一个小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