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李翰手里的罗盘突然抽风一样开始狂转。
不等他有所反应,整个人直接被抽飞出去!
“小心四周——”钱万银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翰就像是一个破布袋,飞出老远后重重砸在一辆汽车车顶上。烟雾因重击呈圆弧形散开,露出瘪下去的银色车顶和口吐鲜血的人。
陈知柯当即浑身汗毛倒竖,明明热得要死,这一刻却后背发寒。他用力握紧手中的麻醉枪,警惕地望向四周。
短短几秒,四周除了黑色浓烟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只留他孤零零一人。
“草!”陈知柯低骂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捞了捞,什么都没摸到。
钱万银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可陈知柯已经无暇去分辨,因为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没有任何迟疑,他拿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碎片吊坠,直接划破掌心,在鲜血侵染碎片的同时,一只狰狞兽爪从他头顶兜头抓下!
陈知柯本能双手护头。
他头上以灵力汇聚而成的盾牌挡住了锋利兽爪,然而仅堪堪维持了一秒。
那是陈家祖传的刑天盾牌碎片。陈家人以前一直觉得这“老古董”不值钱,没成想灵气复苏后成了顶顶珍贵的宝贝。
以陈家血脉鲜血为引,碎片可形成无坚不摧的盾牌,抵挡任何攻击。
然而陈知柯的灵力只能维持一瞬。
下一秒,兽爪撕碎盾牌,阴影碾压而下!
陈知柯被直接按在水泥地上,衣衫被碎石划破,浑身鲜血淋漓,骨头更是断了好几处。
他无力地仰躺着,黑烟上空,一双猩红兽眸一闪而过。
几步之外的钱万银也受到了波及,他一个飞扑逃离的兽爪的碾压,就地翻滚了两圈后以这个年纪没有的灵活快速起身,摘下拇指上的木扳指就朝着妖怪抛去,同时口中飞速吐出咒语。
金光一闪而过,猛地收缩,维持在一个三米乘三米的大小。
困妖阵以扳指为媒介,在抛出瞬间弹射出来,像是一个收缩的移动兽笼,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见困妖阵成功抓住妖怪,钱万银偷偷松了口气。
木扳指是他的宝贝灵器,执行丁级任务至今就没有失手的时候,这也是他做小组长的依仗。
这回的妖怪等级显然评估错误,结束后他一定要找驱厄司的人说道说道,这情报有误可是要死人的!到时候必须多要点补偿。
钱万银心思百转千回,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怠慢,他端着麻醉枪就给了妖怪三枪。
停下后想想还是不太放心,又把剩下的麻醉弹都给补上了。
“这回应该万无一失了。”钱万银慢慢走近困妖阵。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黑烟掩盖之下困妖阵已经被烧去了大半。
“咔嚓……”
伴随着一道轻微的碎裂声,熊熊烈火冲天而起!
这一刻,无论是错愕的钱万银,躺在地上的陈知柯,还是不断吐血的李翰都看清了妖怪的真面目。
那是一头黑色巨犬,浑身上下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红色火焰,它的身后有一条分叉的尾巴,因为几次三番被攻击正狂躁地拍打着地面,溅起阵阵尘土与火团。
炽灼的高温扭曲空气,让它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祸……祸斗……”钱万银不可置信地喊出妖怪的名字。
一阵窒息的绝望袭上心头……
甲级妖怪,就算是把他们整个小组都投喂了,也不可能成功收容。
钱万银仰着头,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炙热高温让他口干舌燥,单是一个吞咽的动作就喉咙生疼。
跑!
只要跑出结界,就还有生还的可能。结界可以阻挡甲级妖怪至少三分钟!
可他的身体因为太过恐惧无法动弹。
唯一能能动的只有两根不断颤抖的手指。
钱万银尽可能调动灵力防御周身,同时摸向联络器呼叫增员。
就算要死也死的慢点,万一增员赶上了呢?
然而祸斗并不给他做梦的机会。
岩浆般滚烫的口水烧穿了他周身的灵力防御,无情滴落在他的肩头,溅起硫酸腐蚀血肉的灼烧之疼。
他半个身体被祸斗含进了嘴里。
只要它想,锋利的犬齿就能轻松将他拦腰咬断。
钱万银绝望地闭上眼。
天杀的驱厄司!
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疼痛没有降临。
钱万银非但没死,还感觉到周围温度降下去了一些。
他哆哆嗦嗦地睁开眼。
祸斗巨大的黑色脑袋就在他一米开外。
钱万银吓得又闭上了眼。
等了两秒,再次睁眼。
祸斗还在原地,嘴里更是叼着一截细白的小手臂!
新来的小姑娘不会为了救他被吃了吧?
钱万银着急忙慌地就要去捞人,移动间才看清原来不是祸斗把人吃了,而是桐鸢在给它挠下巴。
那就好……
好个屁啊!
钱万银瞪大眼睛,张开嘴好半晌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刚刚他差点死在祸斗嘴里,扭头祸斗就乖得跟家犬似的?
这场面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
李翰也愕然地看着这边。
他又惊又怕,怎么都没想到桐鸢还有这么一手,再想到刚刚自己第一个被甩飞出去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他就无比尴尬。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李翰没崩住,又吐出两口血。
桐鸢没注意他们的心情变化,正专心rua狗。
好幸福!
穿过来一周,可算是撸到毛茸茸了!
此时祸斗没了之前狂暴的模样,就这么站在原地,低下硕大的脑袋让她挠自己的下巴,身后分叉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扫着,连身上燃烧的火焰都乖巧下来。
“还是只幼崽呢。”桐鸢整个人埋进祸斗颈下黑色厚实的毛毛里,深吸一口气。
“它?幼崽???”钱万银惊呼出声,顿时引来了祸斗凶狠的眼神。
他吓得一个机灵,立马闭上自己的嘴,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祸斗冲着他又喷出一口炎炎热气,这才慢条斯理地扭回脑袋。
聊到自己熟悉的领域,桐鸢难得主动开口:“祸斗在幼崽时期很难控制自己的灵力,有的时候放火会导致烈焰暴走,并且烧伤自己。”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祸斗身上狰狞的伤口。
黑色的皮毛这里被烧秃了一块,那里被烧焦了一块,底下是血肉模糊的伤口,有反复愈合又再次被灼烧的痕迹。
身随心动,桐鸢的灵力像是柔软的风先是亲昵地贴贴祸斗,随后没入它的身体里。
温和的白色灵力分散开,每个小光团开始哼哧哼哧地修复烈火造成的烫伤,勤劳又充满干劲。要不了多久,这些伤口就会恢复如初。
可惜这神奇的一幕没人能看到。
祸斗正舒服地眯起眼睛,身上的烈火基本已经熄灭,原本警惕竖起的狗耳朵微微向后转动,时不时抖动一下。
伤口的疼痛被消除了。
或者准确来说,是被吸收了。
桐鸢手上带着的羊脂白玉镯中存放了很多不同治愈能力的光环,其中一个光环出现了变化,原本暗淡的色泽如今亮了一截,等祸斗身上所以的疼痛都被吸收后,“经验条”也就不再增加了。
桐鸢这才停下释放灵力。
祸斗歪头蹭蹭她的脸颊。
刚刚有多凶,现在就有多乖。
钱万银看着它如此乖巧的模样,仍旧不敢乱动。灵气复苏后妖怪带给人类的未知与恐惧已经深深刻在灵力者的骨子里了。
他只能僵着身体,防备又震撼地看着。
要知道浮生建立至今,从没有人能做到她这样!
陈知柯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他右手臂因为骨折无力垂在身侧,左手拿着灵力抑制环,正一下下戳着钱万银的后背。
钱万银是个怕死的,可不想在祸斗还不够稳定的时候去收容。
于是两人一个戳,一个躲,忙的不亦乐乎。
桐鸢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如果身边没有成年祸斗的陪伴和教导,幼年祸斗很容易引起火灾,并在暴走中将自己烧死。”
她说话的时候没敢看钱万银的眼睛,自然也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蒙头扒拉祸斗的毛,给它胸口编了个麻花辫。
钱万银努力调整了一下声音,好让自己不要太失态:“原来如此,我记得我看过古籍,怪不得古人会将它看作火灾之兆和极端不祥的象征。”
陈知柯戳的更用力了。
“没错。”桐鸢点点头,“另外成年祸斗的皮毛会泛有特殊的光泽,它还没有。”
钱万银恍然:“懂了,五彩斑斓的黑。”
谈话间,祸斗已经趴在桐鸢的脚边,下巴搁在前爪上,一双猩红兽眸惬意半眯着,双耳微微向后压。火灾随着它的平静下来已经熄灭,四周温度恢复正常,偶有微风刮过,天空中不知何时飘下黑色灰烬,如大雪般纷纷扬扬。
三人抬头。
桐鸢伸手接住了一片,轻轻一蹭,雪白的掌心便留下一道醒目的黑。
“也不知道祸斗怎么会出现在居民楼里……”钱万银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和咱们没关系,那都归后勤管,让他们烦心去吧!”
他又搓了搓手,朝着桐鸢笑得越发和蔼可亲:“小鸢啊,你看这收容……”
陈知柯听到这话对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个大白眼,拿着灵力抑制环一瘸一拐地走往前走。
还没靠近,祸斗就警惕龇牙。
没有妖怪喜欢被当做家畜对待,套上项圈和锁链。
桐鸢温柔地摸摸狗头,安抚它:“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但是带上它其他人就不会再攻击你,外面普通人看到你后也不会害怕你。”
她知道妖怪们的本性,但无论哪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规矩。
穿越前她就在宗门后山饲养灵兽。
灵兽强大危险,每每出现都会造成恐慌和死亡,后来一旦发现灵兽,人类就会去击杀围捕,最终双方死伤惨重。于是各大宗门便与灵兽签订契约,受到宗门管制约束和照顾的灵兽可以在外自由行动,也不会再被捕杀。
陈知柯撇嘴:“和它说那么多干什么?”
那蠢狗能听懂?
桐鸢低头没吭声。
没人的时候,她可以对着小动物叭叭上一天。
钱万银站在旁边紧张的不行,生怕陈知柯把祸斗给惹毛了。
好在祸斗只是睨了陈知柯一眼,跟着用头顶蹭蹭桐鸢的掌心。
下一秒白光闪过——
出现了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男孩黑发黑衣红眸,头上立一对三角狗狗耳,耳朵外侧是纯黑色的短毛,内侧覆盖着软乎乎的红色绒毛,靠近耳根的地方是微微有些炸开,如同一团灼灼燃烧的小火苗。
唇红齿白,冰雪可爱。
和本体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试探地伸出自己的小手,小心地碰了一下桐鸢的指尖,见她没有厌恶或是害怕的情绪,这才慢慢攥紧她的三根手指,然后仰起小脑袋看她。
要多乖有多乖。
特别是那双又大又圆的红眼睛,干净又清澈,仿佛用熟透了的浆果熬出来的玻璃糖。
可爱死了!!!
心脏要化掉了呜呜呜!
她的决定果然没有错,进入浮生公司果然可以rua到各种毛茸茸,她一定会努力在这里待下去的!
桐鸢用力抿了一下唇,努力克制起飞的嘴角,反握住男孩的小手,跟着用差不多布灵布灵的眼神看向钱万银。
钱万银:“……”
他还能说什么?
“成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祸斗小兄弟突破收容,你要负全责。”
桐鸢用力点头。
要是小狗敢跑,就把他抓回来亲秃噜毛,让他见识一下人间险恶!
陈知柯不服气:“凭什么?它是妖怪,妖怪就要戴抑制环!”
小祸斗缩缩脖子,两只小手抱住桐鸢的手臂,和她贴的紧紧的:“怕。”
桐鸢扭头偷偷瞪了陈知柯一眼。
陈知柯:“?”
心机狗!
小祸斗第一次被维护很开心,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一下子就翘了起来,欢快地摇成了螺旋桨。
等增员小组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想象中的收容失败,满地残肢断臂……都没有。
仿佛他们接到的不是同一个任务。
增员小组因为太过惊讶,所以并没太过注意四周,就在他们不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斜靠在一辆黑车车门上,也在关注着这边。
男人矫健的身躯紧紧包裹在西装内,肌肉勒紧黑色衬衫,荷尔蒙肆意喷张。
“收容完成。”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上车离开。
…
托增员小组的福,桐鸢还没回公司,关于她的传言就又多了一倍。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研究员都在谈论她。
“听说咱们公司来了个新人?”
“你不知道?她现在可出名了!前几天帮忙抓了只丙级妖怪,直接被破格录取,今天更是抓了只甲级的。”
“牛逼啊,这回有好戏看了,伏噩司竞争是一年比一年激烈。”
两名研究员跟在一名收容员身后走进镇妖司。
走过两个阵法,又穿过三道刻着符文的大门后,两人终于来到了门牌为“丙-肆伍壹”收容室前。
里面关着的正是此次研究对象,肥遗。
也是桐鸢帮忙收容的那只丙级妖怪。
收容室内,一小团嫩生生的鹅黄正窝在角落,看上去就像只刚刚出生的小鸡。
不到一个小时,研究员们便神色轻松地走出收容室。
“怎么给它分在丙级?还怪可爱的咧,没什么杀伤力,我刚刚悄悄摸了一下手感很好。”孙锐卿忍不住回忆刚刚的手感。
“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小看任何一只妖怪。”同事小声提醒。
“哈哈哈我知道的。”孙锐卿说话的时候并没注意到自己衣角上紧紧扒着一团黄毛。
十几秒后,丙-肆伍壹号收容室内警报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