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月就这么看着念念的头发炸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眼睛微微睁大,露出几分惊讶来。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男人个子挺高,干净利落的短发,露出来的颈间皮肤跟她看见的白色郁金香似的,脆弱又冰冷的白,竟然也穿了件黑色大衣,肩宽腿长,气质卓然。
其实抛却气质看他,是带着一点脆弱感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浓墨般的黑,深陷的双眼皮似乎天生自带深情。然而他这个身高,实在是与脆弱二字无关,于是无端生出一种割裂的美感。
被毛线帽揉搓太久的头发随着念念好奇的小脑袋左右摇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人在她的认知当中,似乎过于好看了些。
乔明月连忙上前,拿好帽子,挽救念念在生物学意义上父亲面前的脸面。
戴上帽子,念念还是一个漂漂亮亮乖巧的小姑娘。
“岑总。”乔舒并不想跟这人多纠缠,更何况他刚刚动手弄掉念念的帽子这事就很让他不爽了,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也不想解释什么,把念念往怀里抱了抱。
也没什么寒暄,错身经过。
乔明月被岑砚青打量的目光弄得有点不自在。
好在他没多说什么。
等人走远,乔舒侧头看向乔明月,眼神询问。
这样的眼神,乔明月很熟悉了。
嗯,怎么说呢,她属于那种,天生桃花运比较好的一类人,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男朋友,尽管有两个哥哥严防死守,她周围的追求者从没停歇过,一旦某个男人跟她之间气场不太对劲,两位哥哥就会敏锐察觉到。
“前男友?”乔舒为了她的脸面,只用嘴型问了一句。
乔明月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乔舒反而松了口气,“难怪我一直看他不顺眼。”
乔明月:“???”
“你们生意上有往来?”
“算是吧。”
“千万不要因为我有什么不愉快,二哥。”乔明月诚恳道,毕竟天大地大,家里的生意最大。
“放心,你的面子还没那么大。”乔舒没好气地说。
“那就好。”乔明月夸张地拍拍胸口。
乔舒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我怎么感觉他对你余情未了?”
察觉到陌生词汇,念念扭头问他们:“什么是‘余情未了’呀?”
乔舒捂住她耳朵,“小孩子不要学!”
一个乔明月就够他折腾了,要是念念也跟乔明月小时候似的,他可真的忙不过来。
有念念在场,两人不方便继续这个话题。
天色不早,他们抓紧时间到了新家。
三层小别墅,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太清,但看得出来院子很大,还有一个刚建好的阳光房,内里空空,等着乔明月把她大理的植物们搬过来,她估摸了下这个院子大小,两百多平,足够她折腾了。
大理的房子也是差不多这么大。
她们的行李已经提前到了,阿姨帮忙收拾好,乔舒领着她们往二楼走。
“这是主卧,边上是念念的房间,玩具房在一楼,东西还没送过来,等到了再收拾。”乔舒放下念念让她自己去看自己的房间,胳膊终于能轻松一些。
别看孩子小,长时间抱着胳膊还真的吃不消,当然或许跟他最近工作太忙没时间锻炼有关。
“三楼有露台,看你怎么设计吧,弄花园或者是什么都行。”乔舒也只负责一部分装修,软装什么的还是要乔明月亲自来,毕竟是她的房子,要按照她的喜好来安排。
“嗯嗯。”一圈看下来乔明月是真满意。
周围设施也不错,她手机上看了一下,周围全是外卖,就算不会做饭也饿不死,嗯,当然,家里有阿姨,肯定也饿不死她。
今天有点晚了,乔舒也得回去休息,乔明月送到楼下,念念已经在自己房里玩疯了,顺带拉着阿姨一起。
室外微风,乔舒点了根烟,看了看裹紧羽绒服缩着脖子的妹妹。
“你是怎么招惹上岑砚青的?”乔舒问道,“我记得你们也不是一个圈子的,按理说碰不到一起吧?”
“意外意外,都是意外。”说起这个乔明月就有点头疼,“我也没想到他这么黏人啊。”
“黏人?”乔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说岑砚青黏人?”
“是啊。”乔明月叹口气,“当初我为了跟他分手……哎,说多了都是泪。”
乔舒用一种古怪的眼神重新打量起自己的亲妹妹。
岑砚青这人,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比他心狠手辣多了,成年后两年之内就接手家族产业,上上下下跟训狗似的整顿一番,抛开两人之间的一点点不愉快不谈,乔舒还是很佩服这人的,至少他的叔叔伯伯们被训得比他的叔叔伯伯们听话多了,从不敢给他找麻烦,而他六年了,还在训狗的路上苦苦挣扎。
他的确知道乔明月很招人喜欢,但也不至于连岑砚青都……细想乔明月历任男友,似乎又挺合理的。
好吧,真不愧是他妹妹。
乔明月靠着门口打了个哈欠,“天太冷了二哥,我就不送你了哈。”
“行,早点休息。”
送走二哥,乔明月转身进屋往,羽绒服挂在门口,往二楼走。
还是家里有暖气好啊。
屋内灯火通明,乔明月到念念的新房间门口靠了会儿,看她自己玩着刚拆开的乐高,半屋子没拆的乐高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估计是她小舅的杰作了,这些足够她玩半年的。
念念做事情很专注,尤其是玩乐高的时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我去洗澡啦,洗完就睡觉。”乔明月朝她说。
念念趴在地毯上点点下巴,可能是听见了,但是没往心里去,乔明月也真的累了,转身回屋里洗澡。
之前在大理的时候念念都是跟她一起睡的,今天看见自己的新房间一定很兴奋,也不知道会不会抛弃妈妈自己睡,想到这乔明月颇有些不自在,别扭地想:算了,念念也长大了,应该自己睡了,总不可能天天陪她吧?
浴缸水温刚刚好,让人昏昏欲睡。
打湿的黑发一缕一缕搭在肩上,湿润的黑与白皙形成反差,水光潋滟,皮肤因为水汽蒸腾渐渐泛起粉。
岑砚青。
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名字。
乔明月回忆起三年前,嗯,四年了?
男人这么不显老?四年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呢。
那时候她年纪小胆子大,那时候竟然没认出来是岑家独子,稀里糊涂就把人睡了……真是罪过。
他应该是没认出来念念。
不过终究是隐患。
手指搭在浴缸边缘,慢条斯理的节奏,最后突然中止,起身。
带着今晚独守空闺的惆怅爬上床,啧,被窝怎么这么冷?
她耐着性子侧躺着。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沉入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
没一会儿,一个毛茸茸小家伙火速掀开被子钻进她怀里,声音兴奋,问她:“妈妈妈妈你睡了吗?我还是跟你一起睡吧?妈妈妈妈不介意吧???”
乔明月依旧闭着眼,把她捞进怀里,“妈妈睡了,你也快点睡。”
“好的妈妈,我很快就睡着啦!”
“嗯嗯。”乔明月敷衍道。
“妈妈妈妈,睡着的人不能说话!”
乔明月:“……”
“对!这样才睡着啦!”
“…………”
***
低调黑色轿车驶入小路,岑砚青坐在驾驶座,侧头看了看后视镜,意识到自己走过头了,于是又往前开找路调头,磨磨蹭蹭在这个院子里转悠了半小时,终于找到熟悉的门。
门口的中年男人一脸慈爱,迎上来,笑道:“晚上没什么灯,应该让司机去接您,不必亲自开车过来。”
言外之意,您方向感这么差,老老实实坐车算了,闲着蛋疼自己开车哦?
李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整个岑家除了老爷子也就他敢这么跟他说话。
岑砚青面无表情,“哦。”
“要不要吃点什么?”李管家跟在他身后,看了眼漆黑的厨房,“哦,我忘了,小于下班了,那您没得吃咯。”
岑砚青:“……放心,一顿不吃饿不死。”
书房内,岑汉正在练字。
老爷子年纪大了,渐渐的就养了些符合年纪的爱好,什么养花种菜喂鲤鱼,练字画画打太极,可惜经常活动,也没能瘦下来,至今体重保持一百八,稳定不动,并且毫无下降趋势。
岑砚青卷起袖子给爷爷研墨。
爷孙俩默不作声,就这么等着。
“听说你最近跟乔家老二有点矛盾?”岑汉练完字,搁下笔,也没看他。
“哦,就为这个?”岑砚青活动活动手腕,一张跟他爸相似的脸上表情十分欠揍。
岑汉就不乐意搭理他,天天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跟他亲爹一个样,让他们接管公司就跟要他们命似的。
“我就提醒你两句,不要把个人情感带入到生意当中?明白?这点事还要我教你?”岑汉咬咬牙,脸上横肉都气得发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但凡先把第一件事搞定了,我也懒得挑你的刺,你多大了?三十了!三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儿子都上小学了!”
岑砚青抬抬眼皮,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完全不在乎他在说什么。
每周一次念经罢了,他都习惯了。
反正他这种人,谁家不催婚?
“我劝你别惦记了,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回来又怎么样?你还想腆着个脸去追吗?”
岑砚青正准备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看见屏幕上的乔二两个字,又收敛了情绪。
“有事?”
来人单刀直入,完全不带客套的。
“城南那块地,你开个价。”
“呵呵,做梦。”
“……岑砚青,大可不必因为我妹年少无知甩了你就干这种无聊的事,你都三十了,做个人行吗?”
“我从不因为个人情绪影响生意。”
“……要点脸吧你。”
“要点脸吧你!”
电话内外不同人说出同一句话,岑砚青嘴角一抽,挂断电话。
岑汉硕大的身躯焦躁的在逼仄的书房走来走去,口里还念叨着“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了”“你眼睛是瞎了吗”“我就不明白三十带娃的女人有什么好的”诸如此类的话。
岑砚青靠着书桌,脸皮极厚地欣赏起老爷子书房的收藏起来,听见最后一句才有所反应:“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
岑汉上下打量他半晌,然后毫不留情呵呵两声,声如洪钟:“你有那么牛逼还能在这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