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听到他那一声前辈的时候,安室透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个少年,如果真的见过的话,他不可能忘记的。
不仅是因为他少年气十足的外表,更因为他这多变而善于伪装的性格。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安室透差点以为他跟琴酒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
结果却是如出一辙的恶劣。
“掌握主动权?”安室透不留情面地指出他的恩将仇报,“你都晕倒了,是我把你送到这家医院来的。”
“那要我把钱还给你吗?”少年出乎意料,又带着理所当然地说,“不过你在地狱里应该花不了吧?我就不问你的银行账号了。”
他双手握住匕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杀安室透。
可就他这么点力气,要是状态完好还好说,现在都重伤虚弱到了这种程度了,还想杀人,安室透一阵气闷,立马夺过他的匕首丢到一边,揪住他的双手把人拽起来,一把按到了床上。
听到声音就打开门的赤井秀一看好戏般地倚在门口,安室透黑着脸对他说:“去叫医生。”
不用说,少年腹部刚缝合的伤口又崩开了,都伤到了动脉,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爬起来杀人,这性格可以,很琴酒。
安室透越想越气,一把按住伸头看向匕首的少年,少年银白的头发软乎乎的,在他手掌下一顿乱蹭,他冷冷地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少年乱动的脑袋一停,似乎不太服输地说:“那你的医药费就白给了。”
“我又不差那点钱。”
安室透冷冰冰地说完,少年终于不太情愿地安分了下来。
打完电话回来的诸伏景光看着完全大变样的房间,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疑问。
怎么才一会功夫,人就醒了,伤口还又裂开了,就连零的身上也沾到了血……
安室透递给他一个不要多问的眼神。
过了片刻,医生赶来病房,看着被强制性按在床上,表情还很活泼生动的少年,忍不住感叹:“小孩子的身体真好啊。”
“我不小了!”少年立即举手说,“我十六了!”
他平躺在病床上,两只手都举起来,像是在半空中随风晃动的小竹竿,安室透啪地把他的手给打下来。
“才十六岁。”他嘲讽似的对少年说。
少年呲牙,神色满不在乎中,语气却透着狠戾:“十六岁怎么了?我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而且……”
他还没说完就被安室透捂住了嘴,安室透瞥了医生一眼,医生低头查看少年的伤势,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少年忍不住呵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安室透的胆小。
这时医生抬起头说:“取子弹的伤口裂开了,重新进行缝合吧,这次就不打麻药了。”
他是开玩笑的,然而安室透还是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他不知道子弹具体伤到了哪里,但是看少年动一下就把病号服给染红了,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哪怕打了麻药都让人觉得疼,更别提不打麻药了。
光是想象就觉得那种痛苦难以承受,被他捂住嘴的少年却跟没事人一样,一点也不在乎,看到他还不放开,立即掰开他的手指。
少年的手比他小了一号,看起来更纤长,指节完美又不失力量感,指腹经常握枪的薄茧蹭到安室透的手指,安室透倏地收回了手。
“那就不打吧,”安室透笑着看看少年,眼底一片暗色,语气却越发的轻松,“我才不给他买麻药。”
“不买就不买。”
少年斜了他一眼。
松石般绿色的眼里没有不满,也
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天经地义般的,对于自己的待遇早已习惯了。
安室透心头忽地一跳。
然而少年很快就重新躺好,被医生和护士推回了手术室。
安室透站在病房的门口,拧紧的眉头没有松开,心里带着点没由来的烦躁感——如果医生真的不给他打麻药怎么办?
这么可笑的问题冒出来,安室透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赤井秀一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侧头似笑非笑地说:“前辈?”
安室透:“当不起,当不起。”
黑麦准女友的妹妹可是现在boss最重视的人之一,他何德何能让黑麦这么叫。
赤井秀一眼神带着点无语地望着他,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波本竟然也好意思应,脸皮可真够厚的。
不过他这么说,倒是让赤井秀一不好继续追问了。
安室透自己也有点心里没底,如果真是另一个世界的琴酒……他们之间的关系跟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呢。
安室透没想过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倒是有些羡慕乱步的能力了,如果能一眼看出另一个世界的琴酒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就好了。
不过现在还不好说,万一那句前辈只是那少年开玩笑的呢。
以那少年恶劣的性格,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安室透按下心里的各种猜测,转头问诸伏景光:“屋川议员怎么说?”
诸伏景光无奈:“说什么也不同意。”
不管是他说要曝光屋川友河接受贿赂,还是拿他的家人威胁,他都无动于衷,感觉更像是找到了其他靠山。
赤井秀一说:“那就把人杀了吧。”
他会带着背包就是打算杀人的,屋川友河下班之后经常去巷子口的一家烧酒店喝酒,而且喝到深夜才回去,路上有的是机会动手。
诸伏景光说:“就算杀了他,另一个有话语权的议员也不是我们的人。”
他不是很想杀人,之前的打算是给人安排个车祸什么的,只要这阵风头过去了就没事了。
可惜这次任务还有个来历不明的黑麦威士忌在,不管他和安室透怎么试探,黑麦的话都很少,好像根本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收买他?”安室透说,花黑衣组织的钱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而且boss对这件事很看重,也不会在意多花钱的。
看到诸伏景光拿起手机,安室透说:“我去试试。”
他走到一旁佯装打电话,过了一会儿悄悄给诸伏景光发了封邮件。
诸伏景光手机一直都是静音状态,但他和安室透认识多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假装找黑麦说话,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也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明明是三个人做任务,自己却在私底下偷偷和零建群聊,诸伏景光心情复杂,又有种诡异的快乐感。
[诸伏景光:那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问的还是那个少年的事,然而就算是安室透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自己真的是他的前辈,他为什么想杀自己?还说什么掌握主动权?
安室透把心里的疑惑发给诸伏景光,诸伏景光挠挠头,也想不到什么理由。
没多久,少年被医生从手术室推出来。
他躺在床上的样子乖巧又可爱,只看外表的话,简直就是人们心目中最完美的小辈。
医生开玩笑说:“本来想给他洗一下伤口随便缝缝就完事了,结果还是打了麻药。”
让他咬牙默默承受痛苦的话,恐怕看到的人连心都会揪起来。
安室透跟着他回到病房,一边问医生:“这次没那么快醒了吧?”
“我怎么知道。”医生摊手。
来地下医院的人多少有点社会背景,每个人对麻药的承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医生甩了甩手就走了,“别忘了交钱,第二次缝合也要收费的。”
把人送回病房,护士把提前打印好的账单放在床头也快步离开了。
剩下三人默默望着床上仿佛陷入沉睡的少年。
事情转来转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除了心里的疑惑变多了,安室透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不过这次人恐怕没有那么快醒了,安室透拿出手机,继续做之前没做完的事——他要给boss打报告,拿钱去收买另一个议员。
boss对这件事很重视,没一会儿就批准了。
类似的交易大多使用现金,需要时间准备,安室透想知道那么多的现金是从哪里拿出来的,然而boss只冷冰冰地回复他说等通知。
看样子是要等他们把拦路的屋川议员处理掉才能拿到现金。
可真够谨慎的。
安室透手指点了点屏幕,忍不住再次看向病床上的少年。
如果真是另一个世界的琴酒,他才这么小……自己还是他的前辈,他能知道boss的信息吗?
怎么看都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啊。
安室透在心里叹气,尤其是少年对杀人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仿佛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如果黑麦不在就好了,说不定自己还能问出更多的东西,安室透瞥了一眼单手插兜站在旁边的男人。
察觉到他的眼神,赤井秀一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
安室透说:“我感觉你像是来划水的。”
明明boss安排的是一起做任务,结果他除了背个大包在外面晃了一圈,什么也没做。
“急什么。”赤井秀一不以为意,眯起眼睛笑了一下,“难道你对这个小家伙不感兴趣吗?”
安室透顿时无言以对。
要是没兴趣,他就不会把人送过来,还给人交医药费了。
诸伏景光看到他们开始说话,出声提议:“要不先解决屋川议员的事情?”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立即看过去,他说:“我之前在这边出任务的时候认识了几个组织成员,等屋川议员喝完酒出来,就让他们上去把人打一顿,明天开会他就没办法去了。”
而且喝完酒都大晚上了,那段路也没有监控,可以完美撇清跟黑衣组织的关系。
就算屋川议员去找背后的新靠山,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看起来最想做任务,赤井秀一没有怀疑他在想办法保住屋川议员的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安室透说:“收买另一个议员的资金也在准备了。”
这么看起来,还真就只有赤井秀一什么事也没做,赤井秀一耸耸肩笑笑:“那就交给二位了。”
这时病床上的少年忽然动了动,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任务?”
安室透惊讶地扭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似乎想用疼痛维持意识,他还咬了咬唇,那双松石绿的眼睛朦朦胧胧地望了过来,脸上呈现出倔强和挣扎的神色。
他似乎很想维持清醒,然而眼神还是时不时变得恍惚,和他对上视线的刹那,安室透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了。
他的警惕心太强了——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没办法安然入睡。
他想要时时刻刻都保持清醒,只可惜效果不大,药物的作用让他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
这种时候最适合问话。
赤井秀一动了动,安室透立即拉住他。
在
他们这些人里,少年似乎对他更熟悉一点,他走上前,闲聊般地开口:“你都这样了,还想去做任务吗?”
“这有什么……”
少年迷迷糊糊,又带着点理所当然地回:“之前受了更严重的伤,前辈不也还是把我派出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