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李老爷和李夫人都回来了,李蕴被他们喊去书房,很久都没出来。
李明让在前院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收到李蕴的微信消息。
[李蕴:你先回去。]
[李蕴:我爸妈跟我说事情,今晚应该过去不了了。]
新手机接收消息的速度很快,划开屏幕也不会卡屏。
李明让犹豫半天,回了一条消息。
[李明让:工作上的事吗?]
[李蕴:嗯。]
[李蕴:让我明天一早跟他们去c省出差,去一个我都喊不出名字的小县城里开荒,烦都烦死了。]
李明让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没回消息。
对面的李蕴似乎得了空,时不时就在“正在输入中”。
[李蕴:你这个木头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关心我的事呢。]
[李蕴:不错不错。]
[李蕴:再接再厉。]
最后,发来一个青蛙两手叉腰、耀武扬威的表情包。
李明让沉默看着,突然觉得这只青蛙的神态真是像极了李蕴,尤其是那趾高气昂的劲儿,说来奇怪,“趾高气昂”在字典里是个贬义词,可放在李蕴身上没有一点贬义的成分。
然后,他回。
[李明让:那我回去了。]
小屋像一只沉睡的猫,静静蜷缩在别墅后院的角落,李明让回到小屋,虽然知道李蕴今晚可能不来,但还是习惯性地留了门。
他从床下翻出他爸曾经买的编织袋和行李箱,都是搬家用的工具,他爸一直盼着等他高考完后搬出李家,如今这些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十几年的生活下来,小屋里能用的东西已经堆得很多,李明让该收拾的收拾、该扔的扔,忙碌到凌晨两点,小屋一下子空了。
床上用品也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薄薄的床垫,他冲完澡,直接躺在没有铺床单的床上,用一件旧衣盖过腹部。
床边放了一把椅子,上面用衣架挂了一套没穿过的衣服。
那是李蕴给他买的一套新衣服。
明天穿。
李明让拿起手机,摁亮屏幕,发现除了李蕴发来的一堆微信消息外,那个人也给他发了消息。
[孟哥:明天早上九点啊,我来接你,别误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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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蕴最近消极怠工,被他爸妈抓住好一顿批评,批评完后又开始说工作上的事,李蕴不情不愿,在书房里各种闹。
这次李老爷和李夫人都没由着他,各自坐在沙发上,手端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闹。
李蕴闹着闹着觉得没意思,也就渐渐安静下来了。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都二十七岁的人了,还在情绪用事!”李老爷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搁,语气十分凌厉。
李夫人没有说话,眉头却也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李蕴坐到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抹了把脸,唉声叹气:“那么偏僻的地方,一去就得呆上十天半个月,我真的不想去啊。”
“你不想去,你以为我和你妈就想去?我们就想天南地北地跑?”李老爷恨铁不成钢,若非和李蕴之间隔了一个茶几,他的手指已经点到李蕴的脑袋上了。
李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要么你别回来,自个儿在外面好好念书,既然回来了,就给我争口气,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吗?”李夫人开口。
李蕴抿着嘴角,虽然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没有机场,得先从a市飞到c省省会,再从省会城市坐动车转汽车过去,一路颠簸,早上七点出发,估计晚上七点才到目的地。
李蕴爱玩归爱玩,做起事来却也认真,回到卧室给李明让发了几条消息后,便叫林叔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一忙忙到凌晨,李蕴又累又困,看李明让还没回消息,于是先去洗了个澡,洗完上床一边看他爸秘书发给他的资料一边等李明让回消息。
等着等着,他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窗外的天刚亮,李蕴被林叔的敲门声吵醒,他猛地弹坐起来,第一时间拿起手机。
李明让在凌晨两点多回了消息。
[李明让: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李明让:我想送你。]
李蕴盘腿坐在床上,捧着手机,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小蕴,该起来了,你爸妈都收拾好了。”门外的林叔还在敲门。
“好!”李蕴亢奋地喊,“马上起来!”
林叔叮嘱几句,走了。
李蕴一骨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在落地窗前来回走了几圈,一阵纠结过后,他直接给李明让打去电话。
没想到李明让秒接。
李蕴喉头一紧:“你醒了?”
“嗯。”李明让说,“六点就醒了。”
“这么早啊,我都睡着呢。”李蕴嘀咕一句,很突然的,一股强烈的不舍爬上心头,像藤蔓似的缠上他的心脏,“我要出差了,少说得去十几天,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你都是我们市的状元了。”
李明让说:“也不一定。”
李蕴轻哼:“你不是说考题没什么难度吗?”
“凡事没有绝对。”李明让顿了顿,又说,“不过上a大的线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你真厉害啊,以前我读书的时候都头疼死了,上课跟上坟一样,一看到课本就眼花,考得也不咋地。”李蕴真心实意地说,“李明让,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厉害的了。”
对面良久没有声音,最后传来李明让的一声轻笑。
李蕴勾起嘴角,莫名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
快七点时,张叔的车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了,一起等待的还有李老爷和李夫人的几个秘书以及专门聘请的几个保镖。
一行人有十几个,得坐四辆车。
林叔和几个阿姨把他们送到大门外,李蕴探头往里张望,果然在石板小路上看到了李明让的身影。
李明让穿着他买的衣服,灰黑相见的横条纹宽松上衣和带有一点工装样式的黑色长裤,他身材高大,衣服撑得起来,往那儿一站,简直帅气逼人。
李蕴第一次看到李明让穿这么有设计感的衣服,愣了会儿神,反应过来后,心脏怦怦直跳。
太帅了!
他的眼光就是好啊,无论是衣服还是人。
“李明让!”李蕴大喊一声,招了招手,“回见。”
李明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他人听到声音也齐刷刷地看向李明让,李夫人和李蕴一样先是一愣,随即笑道:“真是个帅小伙呢。”
李蕴得意:“那可不。”
李老爷瞥他:“又没说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李蕴的脸拉了下去。
本来李蕴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会儿和李明让对视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舍又蠢蠢欲动地冒了上来。
然而再不舍也没办法,该走还是得走。
上车前,李蕴又朝庭院里看了一眼。
李明让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方向。
他冲李明让挥了挥手。
上车后,车子很快启动,路边的风景在越来越快的车速下疯狂倒退,不多时,车子便驶出了别墅区。
李蕴坐在副驾驶位上,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让早上清爽的风吹散车内的闷热。
他拿着手机,正琢磨着要不要给李明让发条消息,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点进去一看。
居然是李明让发来的消息。
这才分开多久。
李蕴嘴角噙笑,偷着乐了一会儿,才点进他和李明让的聊天框里。
李明让已经发了数条消息过来,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据满了整个屏幕。
李蕴仔细地看。
慢慢地,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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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a市整体都在朝南发展,城北三环外多是正在修建的工地和城乡结合部,虽然这里人员复杂且环境比较脏乱差,但是胜在房租便宜,六百块钱就可以租一个隔断的单间,因此很多打工人在这里落脚。
晚上十点,这片区域还很热闹。
不同的摊贩挤在路边,循环播放的大喇叭声吵个不停,吆喝声、锅铲和铁锅的碰撞声、时不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混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重油重盐烹炒的香味。
李明让点开未接来电,看到了班主任打来的八个未接电话。
他回拨过去。
班主任似乎就守在手机旁,立马接起电话:“李明让,你可算给我回电话了!”
“抱歉,老师。”李明让在一个摊贩前停下,点了一份炒面,接着说道,“我九点下班,刚刚在坐公交,不方便打电话,下了车才给你打的。”
“哦。”班主任这才想起李明让都在打暑假工了,顺嘴问了一句,“你工作怎么样了?”
“还行。”
“还行就好。”班主任想到自己要说的事,语气里夹着兴奋,甚至声音都被压抑得隐隐发抖,“对了,成绩出来了,你查成绩没有?”
“还没。”李明让垂眸看着摊贩老板在木桶里挖了一大勺米饭,往铁锅里一倒,然后拿着锅把翻炒起来。
火舌舔着锅底,老板的锅铲在锅里敲得乒乓作响。
“老板,我们的炒饭不放葱。”旁边等着的两个女生说。
“好嘞!”老板把切好的火腿肠倒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边太嘈杂了的缘故,班主任的声音被覆盖了一些,他分外激动地说:“我帮你看了!你猜多少分?”
“七百?”李明让说。
“七百一十三分!目前是我们市的理科第一!”班主任每说一句都要喘上好一会儿,“李明让,你出息了啊!”
挂了电话,李明让还是没多大反应,看老板正在打包两个女生的炒饭,下个就是他了,他扫微信二维码支付了炒面的八块钱。
今天上的中班,明天该上晚班。
他白天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