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尧如此声色俱厉对自己说话还是第一次, 姚雪儿的心微微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沈尧这辈子最讨厌就是那些自以为是, 心里没点逼数的人。”沈尧冷漠的目光带着压迫性的强势, 声线愈发凌厉，“你以为你姚雪儿是谁？我喜欢谁, 我要跟谁在一起, 凭什么要得到你的同意？”
姚雪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明显变得僵硬起来，恼羞成怒道：“沈尧, 你不要太过分！我和你一起长大，二十几年的情分, 你要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两年的女人这样说我吗？”
“如果不是刚才这二十几年的情分上, 你觉得你有机会在我面前瞎逼逼吗？”他早就让人把她从这儿扔出去了。
“沈尧, 你浑蛋！”姚雪儿从未如此难堪过，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 就可以随意侮辱我！”
她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现在又是万千粉丝追捧的女神, 可以说从出生那天起就自带着光环，享受的都是赞美、掌声和鲜花。
“你不要仗着你喜欢我就企图掌控我，我不是你的玩偶，随便你怎么拿捏。”沈尧嗤笑嘲讽道：“喜欢我的女人多到数不过来，能在我面前随意撒野的只有一个。抱歉，你没有这个权利！”
“以前我就已经把话跟你挑白了, 如果你不明白，我今天不介意再说一遍。”沈尧一字一顿道：“姚雪儿，你听清楚了，我们的关系只能是朋友，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
“你想娶那个警察？沈尧，你别做梦了，你爸爸和你姐姐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沈家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人。
“那是我们沈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沈尧冷着脸下逐客令，“我困了，你走吧。”
“沈尧……”
沈尧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姚雪儿垂立身侧的双手悄然紧握成拳——
苏芩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屁股刚着椅子，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请进。”
路菲菲穿着十寸高跟鞋愣是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堆满笑意的脸写着春风得意四个字。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空吗？”前天晚上她们才通过电话，路菲菲说这段时间为升职加薪的忙成了狗。
“想你，我就来了。”路菲菲把热腾腾的牛腩面撂办公桌上，“你的面，高炜托我给你带进来的。”
“别又挂羊头卖狗肉了，行吗？我们局里连搞清洁的阿姨都知道你在追傅煜。”苏芩语调轻快，笑意漫上眉眼，显然易见心情不错。
路菲菲一脸惶恐，“不是吧？我感觉我这暗恋挺低调的，怎么就人尽皆知了呢？”
一个星期至少往她这儿跑两趟，这三年来，几乎可以说雷打不动。这还算低调？这还算暗恋？
她怕是不知道暗恋的真正含义吧？
“你对傅煜那点心思可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闲来没事，都在猜你什么时候能顺利把人给拿下。”
“你们总爱哪壶不开提哪壶来戳我的心戳我的肺。”鬼知道她猴年马月才能把人拿下，总是莫名自信的路菲菲一遇上傅煜，自信心溃不成军，生不出任何希望来。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你升职加薪的事情有着落了？”路菲菲前段时间有跟她提过，她的顶头上司已经向公司递交了离职申请书，公司高层发话不对外招人填补空缺，而是从内部提拔有能力者接棒。
她和一位姓姜的组长成了准主管候选人。
“米勒·埃利斯的大名，你肯定有听说过吧？”
“问这种白痴问题，也不怕暴露你的智商？”苏芩吐槽说。
哪怕是不甚关心体育赛事的人士，但对米勒·埃利斯这个名字，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米勒·埃利斯——公认的史上最伟大的足球运动员，被称为“足球之神”，足球界和M国的名片式人物。
“我们老总在开会的时候说了，我和姜娜谁能拿下这位大人物的专访，主管的椅子就由谁来做。”职场，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
“听你这语气，是把米勒·埃利斯的专访给拿下了？”
“算是吧，我们约在后天中午两点做专访。”路菲菲无法掩饰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苏芩，你是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功夫，脑袋差点就给撸秃了，我敢拍胸口大声说，我对我爸妈的事都没这么上心。”
“结果是你想要的就行，不要太在意过程。”
“说的也是。虽然釆访时长只有二十分钟，可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我是不是得先跟你道一句恭喜？”苏芩真心实意替她高兴，“路主管好！”
“低调低调，等我真正坐上主管的位置，你再跟我道喜也不晚。”路菲菲见苏芩笑容满面春风骀荡，把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我看你今天心情也不错呀，刚刚去哪儿浪了？密会沈尧？”
苏芩一怔，她表现的有这么显吗？
苏芩想来个否认，“没有”两个字正卡在喉咙里，路菲菲截了先，“你别不承认，嘴都被亲肿了。”
嘴肿了？不是吧？
苏芩的指腹摩擦着唇瓣，脑袋里闪过某人狼性啃咬她唇的画面。
路菲菲不提还好，她这一提，苏芩还真觉得两瓣唇隐隐生疼。
“所以，你们这是复合了？”
这个问题问得够犀利的，苏芩她现在也没弄明白他们现在这到底算什么关系。
局面逐渐失控，已经不由她控制了。
苏芩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那你们怎么就亲上了？”苏芩多理智的人啊，要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话，沈尧能占得了她的便宜？
明显是某人的城池已被敌军攻破，且逐渐沦陷。
“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算是意外吧。”苏芩也理不清，一一想起那个吻就心烦意乱，“我们跳过这个话题。”
“喜欢就喜欢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路菲菲见苏芩又想做缩头乌龟，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果断杀伐，为什么偏偏在感情上畏首畏尾？”
“苏芩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喜欢沈尧。我都看见了，你钱包里还留着你们的合照。”
苏芩：“……”
“傅队，你是有事找芩哥吗？我刚看见芩哥回办公室了。”
如平地一声雷，路菲菲连忙转身向门口方向望去，傅煜手里提着外卖盒子站在门前，神情寡淡，看不透喜怒。
不知道傅煜什么时候来的，她们刚才的对话，他又听了多少。
果然，不随手关门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苏芩站了起来，“傅队，你找我？”
傅煜的声音平淡，“听说你还没吃饭，我给你打包了份饭。”
“谢谢。”苏芩指着办公桌上那份还冒着热气的牛腩面，“高炜他给我打包了份牛腩面。”
“那我问有没有同事还没吃饭的。”
“好。”苏芩道。
路菲菲也站了起来，抬眼看墙壁上的挂钟，北京时间十四点整，她是时候该滚蛋了。“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小傅你在这儿啊，刚好我也要找你。”
“师父，什么事？”
傅煜的师父也就是苏芩的继父——王建峰。
“刚刚你师母打电话给我，让我今晚下班带你回家吃饭。”王建峰才看见苏芩的办公室里还有人，“小路你也在啊，太好了，你今晚也一起上我家吃饭吧。”
路菲菲乖巧地向王建峰问好，深知关美霞此举是想撮合苏芩和傅煜，所以识趣地拒绝道：“谢谢王叔叔，我刚好约了人吃饭，我就不……”
苏芩及时打断她的话，“我妈她向来喜欢热闹，你能来，她肯定很高兴。”
王建峰附和道：“对，人多热闹，多难得的机会啊。”
“可是……”路菲菲偷偷看向傅煜，后者看懂了她眼里表达的意思，给了回复，“一起去吧。”
王建峰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路菲菲跟在傅煜的身后离开了苏芩的办公室。
傅煜突然停下脚步，路菲菲分神没注意，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这胸膛硬得跟块铁似的，路菲菲揉搓着被撞疼的额头，“你怎么停下也不说一声？”
傅煜伸手指向她的身后，“电梯在那边。”
路菲菲这才发现自己走反方向了，再往前走就是傅煜的办公室。
“哦，我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路菲菲有些懊恼，想不明白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容易犯二，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十分影响形象。
“傅煜……”路菲菲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直说。”
“你肯定知道关阿姨一直想撮和你跟苏芩，所以你刚才为什么答应让我一起去吃饭？”
傅煜别过脸，把视线投向窗外，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寡淡，“这不是苏芩想要看到的。”
“你……”路菲菲小心翼翼试探道：“你都听见了？”
刚才她和苏芩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傅煜微微颔首。
他背对着她，路菲菲看不见傅煜脸上的表情是否忧伤。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在他的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路菲菲总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孤单落寂。
路菲菲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刺疼蔓延开来。
爱而不得的滋味，她感同身受。
她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己可怜，还是要好好心疼他，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问：“傅煜，苏芩的心里有人了，你还要继续爱她吗？”
第42章
傅煜一言未发, 仿佛未听见路菲菲的话。
路菲菲也知道这个男人是出名的固执，心中的答案已了然。黯然神伤, 默默转身离开。
刚迈出两步, 身后突然传来傅煜的声音，“有人曾经跟我说过, 固执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它会伤人伤己。如果那个人能让苏芩幸福，我退出成全。”
未必永远才算爱得完全——
关美霞从下午三点就开始在厨房里各种忙碌，煮了一桌子的好菜。
因为路菲菲的车抛锚了, 苏芩得开车去接她，让王建峰和傅煜先回家。
关美霞听见从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连忙从厨房出来, 见只有王建峰和傅煜, 问道：“苏芩她人呢，怎么不跟你们一起回来？”
王建峰边换鞋边接话, “她车去接小路了。”
“去接小路？”她明明没说要邀请路菲菲啊, 关美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苏芩肯定是猜到今晚是“鸿门宴”, 所以故意找路菲菲过来作挡箭牌的。
关美霞脸部细微的变化没逃过王建峰的眼睛，笑着解释说：“今天小路来警局找苏芩吃饭，是我邀请她过来吃饭的。”
王建峰走进厨房，撸起袖子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关美霞瞪了他一眼，刻意压低声音说：“王建峰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努力撮合苏芩和小傅, 你怎么还要把小路邀请请来我们家作客？当然我不是说不喜欢小路那孩子，我只是想给苏芩和小傅多一些独处的空间。”
王建峰早就料到她会兴师问罪，自然搂过她的肩膀，“这两年来你也没少撮合他们俩吧，可有效果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苏芩对感情之事迟钝，我这是在帮她开窍。”关美霞辩解道。
傅煜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她不相信打动不了苏芩。
“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得，我了解苏芩，她向来懂事有分寸，也知道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王建峰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她已经长大了，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学会放手让她自己走路了。”
“建峰，我不是强势，非得逼着她去走我给她安排的路。可她走的歧途，我这个当妈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误入歧途而不伸手拉一把吗？”
“什么误入歧途？”王建峰有些懵。
关美霞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含怨带嗔道：“你呀你，忘性怎么这么大了？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正在和嘉颐园的太子爷在谈恋爱吗？”
“那种花花公子能真心对她好吗？跟她在一起也是图个新鲜而已，等他那个新鲜劲儿一过，最终受到伤害的人还不是苏芩？”关美霞忧心忡忡道：“我只有苏芩一个女儿，我不求她大富大贵，我只求她找一个疼她爱她的人陪她终老。”
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告诉她——相爱容易相守难，男人的态度决定婚姻的温度。
沈尧那种花花公子对待爱情的态度，不可能给苏芩带来真正的幸福。
而傅煜则刚好相反。
“你有跟嘉颐园那位太子爷相处过吗？你有真正的去了解过他的为人吗？”王建峰问道。
“没有。”关美霞执意道：“可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美霞，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的，在你没有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前，你不能全凭感觉去判断他的好与坏。拿我破案的经验来告诉你，表面上看起来最无辜的那个人，往往最后他才是真凶。”
“放着小傅这么优秀一个人不要，我干嘛还要费心思去了解他。”关美霞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我说王建峰同志，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可别忘记了，谁才是你的徒弟？有你这样当师傅的吗？”
“小傅是我的徒弟，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很欣赏他，我也很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女婿。但是美霞我们不能不讲道理啊，现在是苏芩挑选另一半，对象必须是她喜欢的，她心甘情愿嫁的……”王建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收到关美霞眼神强烈的暗示。
示意他赶紧闭嘴。
王建峰警觉地转身看向门口，果然看见傅煜站在那儿。
关美霞不知道傅煜刚才听了多少，脸上的笑容显得不太自然，“小傅，你先出去坐坐，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傅煜微微一笑，“师母，我想和你聊聊。”
关美霞的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小傅，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在师母这儿不需要那么客气的。”
“师母，首先我得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与认可。”傅煜语气真挚，“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情投意合自然是美满的，强行撮合只能适得其反，逼得苏芩离我越来越远。”
“师母，我尊重苏芩的选择，到最后如果她选择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只能怪我不够好不够优秀。”傅煜语气顿了顿，“师母，请你也尊重她的选择。她平时上班压力已经够大了，我不希望我成为她的困扰。”
多懂事多体贴的一个男人，关美霞眼眶湿润了，声音略微变得嘶哑，“她不选你，那是她眼瞎了，你多好一个人啊。她，她就是个睁眼瞎……”
关美霞对苏芩那叫恨铁不成钢，真想拿斧头劈开她脑袋来看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浆糊？
傅煜笑着给了关美霞一个拥抱，“师母，要是苏芩听了你这话，肯定又要抱怨我才是你亲生的，她是捡回来养的。”
客厅外面传来开门声，王建峰轻轻的拍了拍关美霞的肩膀，“好了不说了，苏芩和小路回来了，你赶紧把眼泪给擦一擦，有客人在，不好看。”
五个人围桌而坐有说有笑，好不热闹，还约定春节一起去旅游。因为傅煜把话给说开了，关美霞也不像平时那样总是有意无撮合他和苏芩。
早料到这是“鸿门宴”的苏芩，见关美霞一反常态颇感意外。
吃完饭后，几个人玩起了五人斗地主。两副牌，共108张牌，游戏中可能有两个地主，一个地主是公开身份的，一个地主是可能隐藏在其他四个玩家中的，玩家不但要尽力保证本方先出完牌，还要在游戏的过程中分辨谁是隐藏的地主，明确敌友身份。
苏芩平时很少玩扑克牌，最开始几局输得糊里糊涂的，脸上被贴了好几张白条，后来很快就摸清了规则，迅速扭转局面，反败为胜。
一直都在犯糊涂的人是关美霞，玩十局有八局分辨不清谁是隐藏的地主，不分敌友乱打一通。
两圈打下来，她的脸上贴满了白条。
“不打了不打了，这玩意太烧脑了。”关美霞一把撕下脸上的白条，沮丧地发现自己的智商被他们四个人摁地碾压。
路菲菲抬腕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对王建峰和关美霞道：“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回公司开早会。”
苏芩偏过头问坐在身旁的傅煜，“傅煜你方不方便替我送菲菲回家？”
在座的都知道路菲菲的车抛锚拿去4S店维修了。傅煜微微点了点头，“没事，我刚好顺路。”
路菲菲的新房子还在装修阶段，她租的房子离傅煜的公寓不远。
她当初自讨苦吃找了间房子离公司远不说，而且出入交通也不算方便，她唯一贪图离傅煜住的地方近。
车子在柏油路上匀速前进，傅煜和路菲菲两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尴尬的安静。
路菲菲倒是想找些话题来活跃气氛，但对上傅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那些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前方是红灯，车子慢慢缓了下来。这时，傅煜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路菲菲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从傅煜廖廖几句回话里猜了个大概——他明天一大早要到外地执行任务。
红灯转变绿灯，车子重新启动继续前行。
回到路菲菲家楼下，傅煜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路菲菲眼角余光睨了一眼傅煜的手机荧幕，来电显示写着妈妈两个字。
“妈，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吗？”
“我今晚不用加班，上师傅家吃饭，现在正开车回家呢……你订了明天的高铁票过来玩？”
傅煜的母亲明天要过来玩？路菲菲闻言有几分吃惊。
她是知道的，傅煜的父亲在几年前因病去世了。他不忍心把母亲孤零零一人留在老家，提出要接她来云城一起生活，但老人家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是：一是她不适应城市的快节奏生活；二是她讲的是方言，不太会说普通话，与人交流有障碍。
傅煜也不勉强她，因为他平时工作太忙了，别说好好照顾她了，就连陪陪她的时间也没有。在云城，除了他这个儿子，她可谓是举目无亲，找个谈心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老家的话至少可以去亲戚朋友家串门解解闷，所以也就随老太太去了。
“我明天要到外市执行任务，可能要晚些回家……没关系的，我让人去接你。”
和老太太的通话结束后，傅煜随即翻查通讯录，看样子是在找帮他接老太太的人选。
路菲菲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手突然盖住他的手机荧幕，笑意盈盈地道：“你不用找人了，明天我有时间呢，我替你去接伯母吧。”
第43章
路菲菲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到傅煜会拒绝, 所以她抢在傅煜拒绝之前开口堵住他的话，“我明天休息, 有的是时间。你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吧, 你有没有想过让人去把伯母接回家之后的安排呢？”
“让她一个人傻坐着等你来？”路菲菲看了眼傅煜，继续说：“据我了解, 以往你外地出差, 少则一两天，多则十天八天不定。”
路菲菲所言不假，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充满了未知数, 根本无法确定归期。他的母亲对云城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几天, 他确实不放心。
可他实在又不太想麻烦路菲菲。
傅煜有时候是个害怕麻烦的人, 不希望自己惹上感情纠纷。
路菲菲看穿他的心思, “傅煜，你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朋友之间相互帮忙不行吗？”
可以做朋友, 这句话确实是他说的。既然路菲菲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再三拒绝是真要伤了情面, 只得答应她的好意, “那就麻烦你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苏芩亲自把傅煜和路菲菲送下楼，目送他们的车离开后，她沿着小区花园慢跑了三圈。
她一直都有夜跑的习惯，只要时间上允许，苏芩都会下楼沿着花园小道一圈又一圈地慢跑。
浸润在馥郁的桂花香里, 迎着初秋的凉风，矫健的步伐数起来，顺应呼吸和步伐的节奏，脑海里不思考任何东西。
苏芩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给大脑清空内存，释放不愉快的情绪。那感觉很美妙，身体虽然有疲惫感，但是心却整放轻松了，再坏的心情都能变得明亮起来。
慢跑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减压方式。
跑完步后，苏芩爬楼梯回家，刚推门进屋，就听见关美霞对她说：“苏芩你回来得正好，你手机响了。”
苏芩快步走向关美霞，从她的手里接过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
不用备注，烂熟在心的一串号码。
苏芩往右滑动接听，边接听边往房间里走。
关美霞表面上是在看电视剧，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在关注着苏芩的一举一动。见她接个电话都神神秘秘地躲回房间里，关美霞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她想她已经猜到是谁的电话了。
除了嘉颐园的那位太子爷，她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来。
实际上，关美霞的猜测是正确的。
给苏芩打电话的人正是躺在医院里无聊到要发霉的太子爷。
苏芩把门关上，先开了口，“这么晚还没睡觉吗？”
“整天躺在床上，白天和黑夜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沈尧发自肺腑的感慨。
“也是。”要是让她一个月不能下床活动活动，非得憋死不可。
“苏芩，你现在在干嘛呢？有没有想我？”
“刚跑完步回来。”苏芩故意忽略后面那句。
沈尧也知道苏芩那性子绝对不会说出想他两个字来，“苏芩，我想你了。”
苏芩：“……”她发现这货最近说话是越来越露骨了，说情话都不用打草稿，信手拈来。
“苏芩，要不我们视频吧？我想见你了。”
“不了，我得去洗澡了。”她明天一大早得和傅煜到外市执行任务，所以现在的任务是——洗洗睡。
“我看视频，你洗你的澡，两者完全不冲突啊。”沈尧一本正经道。
苏芩反复嚼了两遍这句话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这狗男人胆子越来越大了，中午在身体上占了她的便宜，现在又在嘴上占她的便宜。
她看起来很好欺负，很好被占便宜吗？
“沈尧，你找死是不是？我看你是想一辈子躺床上不下地了。”
“只要能让苏警官你高兴，我脑袋摘下来给你玩都无所谓。”
“沈尧，有没有人说你很狗？”
“狗？给人看家护院，见了主人就摇头摆尾的那种四脚动物？”沈尧一怔，不明白英明神武如他，怎么会跟狗扯上关系？
“难道你没发现自己说甜言蜜语哄人高兴很哈巴狗？”当然，更多的时候像只赖皮狗，特别是缠人的时候，不依不饶。
沈尧：“……”
哈巴狗舔了舔后牙槽，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生无可恋地道：“苏警官，我伏低做小哄你开心，你竟然说我像……只哈巴狗。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
苏芩憋不住笑意，“嗯，良心被狗吃了。”
沈尧听着电话那端传过来的笑声，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浑然不知道自己咧开嘴儿傻笑的模样，跟个傻瓜似的。
过了数秒，沈尧收敛笑意，语气正经道：“苏芩，我们复合吧！”
苏芩握着手机的指尖一顿。
“以前是我不够成熟，第一次跟你谈恋爱，不懂得怎么去疼你爱你，以至最后伤了你的心。”沈尧的语气稍微停顿，“我承认我就是那种拥有不懂珍惜，失去才知道珍贵的渣男。苏芩，再给我一次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机会可以吗？”
“沈尧……”苏芩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传来敲门声。
关美霞隔着门板大声喊道：“苏芩，你睡了吗？我有事找你。”
“你等会儿，我马上来。”苏芩应道。
那些原本就是一鼓作气的话被关美霞打断，苏芩再也说不出口，“沈尧，我妈有事找我，我先挂了。”
“等等，给我一分钟的时间。”没有等到答案的沈尧感觉心都飘浮在半空中，七上八下，无处可安放，“苏芩，我在等你的答案。”
苏芩想了想，“沈尧，等我回来再说。我明天要到C市出差，等我回来，我给你答复。”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沈尧终于切身体会什么叫挠心挠肺。
“应该要两三天吧，你知道的，我们执行任务时间从来都是不确定的。”
“嗯，我知道。”沈尧表示理解，“那我等你回来。”
苏芩：“好，那我挂了。”
沈尧：“等等。”
苏芩：“还有什么事吗？”
沈尧：“苏芩，万事小心，平安归来。我等你！”
苏芩：“嗯，我知道。”
沈尧：“苏芩。”
“我在。”苏芩问：“还有什么事吗？”
沈尧：“苏芩，我爱你，真的！”
挂了电话，苏芩目光不经意掠过梳妆台上的镜子，猛然惊觉自己笑得……好傻。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苏芩收敛傻瓜笑加快脚步去开门。
“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美霞进了房间，在苏芩的床边坐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见关美霞不言苟笑的模样，苏芩心中大概她想要说什么了。
不是傅煜，就是沈尧，反正和她的终身大事脱不掉关系。
苏芩没坐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美霞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沈尧。”
看看，知母莫若女，果然被她猜中了。
见苏芩不说话，关美霞又继续说：“你跟他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跟他联系了吗？怎么到今天，你还在跟他藕断丝连？”
不否认王建峰说话有道理，女儿长大了，她是应该放手让她自己选择走什么的路。
可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苏芩走这条“不归路”。
嫁对了人，幸福天堂；嫁错了人，人间炼狱。
这是两段婚姻给她的深切感悟。
“我是答应过你，我以后都不跟他联系。”苏芩停顿了数秒，才缓缓开口说道：“妈，我不想骗你，我忘不掉他。”
“你……”关美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苏芩，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沈尧那种男人，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吗？他有过多少女人，你知道吗？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吧。”关美霞捂着胸口，一副犯心绞痛的模样，“苏芩，你为什么不肯听我劝，非得要自讨苦吃呢？”
苏芩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们今天在医院那个激烈又缠绵的吻，耳边不断回荡着他那句“苏芩，我爱你，真的！”
见苏芩神游外太空，关美霞心里的怒火又迅速上升了一大截，声音拔高了分贝，“苏芩，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这河东狮吼震得苏芩耳朵发疼，她挽着关美霞的胳膊扶她坐回床上，“妈，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
苏芩的语调放慢了许多，几乎是一字一顿，“但是沈尧，他是我的心不由己。”——
算上今日，苏芩已经出差三天了。因为出任务期间，是不允许擅自与外界联系的，所以沈尧强行按奈着不给她打电话。
苏芩临走前的一句“等我回来，我给你答复”可把他给折磨坏了。
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好。
总担心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沈尧强行打起精神远程处理公司的事务，结束高层视频会议时，才发现窗外夜幕已降临。
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苏芩回来了没有，沈尧揉了揉微微发疼的眉心骨，决定给她发个短信。
沈尧刷脸开机。
手机屏幕弹出一条自动推送的娱乐消息。
沈尧略眼扫过，脸色顿时大变。
怒火窜上了天灵盖，哦不，应该说心惊胆战更贴切他的心情。
第44章
C市的霓虹灯初上时, 傅煜、苏芩等人终于在老街巷一家毫不起眼的小赌场把逃亡数年的杀人犯成功抓获。
“这厮够狡猾的，谁能想到他为了躲过警方的追捕竟然变性成了女人。”说话的是C市刑侦大队长罗道林。
“傅煜, 还好你够机警, 要不然还真让这厮蒙混过关，继续逍遥法外。”罗道林拍了拍傅煜的肩膀, 满眼都是掩藏不住的欣赏。
“罗队, 这次你表扬错人了，其实是苏芩提醒了我。”傅煜望向苏芩，满眼笑意, “苏芩她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特别擅长认脸。”
“传说中的辨骨识人？”罗道林来了兴致, “没想到小芩竟然有这门绝学。”
“辨骨识人真说不上, 罗队你抬举了。”苏芩笑了笑, “瞎猫碰上死耗子，好运气占了七成。”
“用不着如此谦虚, 有的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罗队性格豪爽, 说话嗓门也大, “小芩,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幸运，让那些侥幸逃过法网的恶徒都能落网接受法律的制裁。”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有的惩罚，谁也逃不掉。”苏芩一直都坚信善恶终有报，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罗道林摸了摸“咕噜咕噜”喊了两声的肚子, “为了逮这厮，三天没闻过肉香了。你们瞧我这肚子，三天前看着像怀了三四个月，现在你们看看，都小产没了。”
车上几人都被他给逗乐了，认识罗道林的人都知道他无肉不欢。
“傅煜，咱们离上次见面快两年了吧？好久没跟你碰一杯了，择日不如撞日，走吧，哥请你吃肉去。”罗道林回头对坐在后排上的苏芩发出诚挚的邀请，“小芩，一起去吧。”
“罗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三天没眯过眼，我现在眼皮都在打架了。”连续三天，睡觉时间加起来不到六个小时，苏芩实在没精力再去喝一场了，“改日有时间，请罗哥喝好酒大口吃肉。”
罗道林虽是个大老粗，但也是个善解人意的，见苏芩精神状态确实不佳，也不多加勉强，“好，小芩你这顿饭，我今儿用小本给记下了。”
傅煜开车先把苏芩送回宾馆，然后再伙同罗道林他们去吃饭。
苏芩掏钥匙进门，听见搁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得嗡嗡响。
她正想拿起手机接听，手机因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
屏幕黑得太快，苏芩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谁的来电。
苏芩在执行任务前把手机撂在床头柜忘了拿，三天下来电量自然损耗没了也是正常。
她翻找行李背包一番，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竟然忘记带充电器了。
苏芩握拳捶了下自己的脑门，典型的吃方便面没调料。
算了算了，明天再去找人借个充电器用吧，她现在累得实在是走不动了，只想蒙头大睡到自然醒。
苏芩强打精神洗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没完会干透，人已经美滋滋地去会周公了。
与此同时，云城骨科医院307号房。
沈尧再次拨打苏芩的手机号码，回应他的依然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女声。
只不过是内容变了，由“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变成了“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烦躁不安一点一点把从他的心底里生出来。
周易推门进来，看见他老板那张脸比炭还要黑，身上的冷气像是不要钱地往外冒，他胸膛里那颗小心脏迅速往下坠。
这是跟苏小姐吵架了？除了她，也没谁有这般能耐把他给气成这样。
沈尧听见动静，投以淡淡的一瞥，手机从他手里抛出，“这条娱乐消息你看了没？我要它马上从热搜榜上消失。”
手机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周易眼明手快精准接住。手机屏幕在亮着，页面的标题很吸睛——姚雪儿和小沈总疑似恋情曝光。
周易眼角狠狠的跳了跳，众所周知，小沈总是媒体对嘉颐园太子爷沈尧的昵称。
小沈总生气不是因为苏小姐，而是因为和姚雪儿的花边绯闻上热搜？
以往他隔三差五因为花边绯闻上娱乐头条，他的态度是标准是“三不”——
不理会不解释不回应，任由媒体那些人瞎写乱掰，毫不在乎自己被按头成情场浪子。
怎么对象是姚雪儿，小沈总却大发雷霆？
敢曝料，必定有图有真相。
图一是灯光昏暗的夜晚，一袭低胸红裙的姚雪儿依偎在沈尧的怀里，身后的建筑物看着像新格兰大酒店。
虽然光线不佳，但沈尧和姚雪儿的脸都拍得清清楚楚。
文中曝料：数日前，姚雪儿去安哥拉取景拍戏，沈尧秘密探班。
得知沈尧从安哥拉返回时不小心摔伤了腿，姚雪儿顾不上拍戏，请假悉心照料。
文末附了张姚雪儿在医院照料沈尧的图片，图中躺在白色病床上的人确实是沈尧，长发女人露出大半张侧脸，清晰可辨其是姚雪儿。
说什么姚雪儿请假悉心照料都是屁话，这些天都是他当爹又当娘的在照顾沈尧。姚雪儿数次上门探病，都让沈尧给拒绝门外了。
周易脑袋像是慢拍回放，他想起他家老板在数天前确实是去了趟南非，腿儿确实也是在南非摔伤的。
媒体写得有板有眼，莫非他当时是真的去探班姚雪儿了？
他家老板这么生气是因为媒体乱写姚雪儿是恋爱脑，没有事业上进心？
周易默默向沈尧投去一个疑惑求解的眼神。
沈尧竟也读懂了周易的眼神，“你那是什么鬼眼神？近视度数又加深了？要不要我给你换副老花镜。”
周易表示冤枉，“小沈总，我什么都没说。”
“我是去了南非没错，我那是去给苏……”沈尧连忙收住了嘴，“反正跟姓姚的八竿子打不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热搜马上给我撤下来，周边相关的帖子全都想办法给我删了。”
“总之，我不要看见我的名字跟姚雪儿这三个字黏在一起。”
也不知道苏芩看见这条手机自动推送的娱乐消息了没？
她不接电话是因为在忙，还是看见这条信息生气不理他了？
“小沈总，姚雪儿疑似恋情曝光话题排名从第六冲到第二了。”
姚雪儿流量女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她的恋情是一直是粉丝和媒体关心的焦点。
如今被曝恋情，当然掀起热议，引发网络地震。
撤下热搜不是不可能，但是想要吃瓜群众和媒体、营销号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毕竟人不比鱼，只有七秒的记忆。恐怕有些人嫌事情不够热闹，使劲儿在后头兴风作浪搏人眼球。
果然，“姚雪儿和小沈总恋情疑似曝光”被曝光后不到半小时，各大营销号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的时候也开始带节奏，深扒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还有离谱的说法是：姚雪儿是沈尧的未婚妻，并且两人好事将近。证据是沈静过生日时，姚雪儿挽着她的胳膊亲密得跟对姐妹花似的，还直言沈静在公开场合说过“期待我们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沈尧看得心烦，心中的担忧更甚，“让人把这些全删了，再造谣统统发律师函。还有，去查到底是谁带头爆的料，不用跟他废话，直接律师函，要他公开澄清事实并且道歉。”
“是，我马上让人去处理。”
沈尧脑袋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连忙让周易去查他的联系方式。
数分钟后，高炜的手机号码出现在他的面前。
高炜在电话里告诉沈尧，刚收到从C市传来的消息，苏芩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按苏芩以往的习惯，在结束任务后，她都会第一时间驱车返程，哪怕是三更半夜。
沈尧还在高炜那儿得知苏芩明日休息，不会回警局上班。
与高炜结束通话，沈尧又继续给苏芩打电话，对方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沈尧这会儿在心里掂量着苏芩是在忙还是生气了，两者的可能性哪个更大？
“周易，扶我起来，送我去一个地方。”沈尧吩咐道。
“小沈总，你这是要去哪儿？有什么事情，交我去处理就好。”周易为难道：“医生嘱咐过，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哪来的废话，我是你老板还是他是你老板？”
黑色路虎在南荆花苑门前一停就是一整宿，沈尧一晚没合眼，担心苏芩从他面前出现也不知晓。
最苦不堪言的要数坐在驾驶座上的周易，眼皮早已经沉得掀不起来了。周易偷偷瞥了沈尧一眼，见他一宿没合眼，精神头儿还十足，丝毫不见疲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周易实在撑不住了，睡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他家老板如老僧入定一般，目光始终投在南荆花苑正门，未曾改过方向。
周易忧心忡忡地看着沈尧那条还打着石膏的腿，小心翼翼地劝说：“小沈总，我们回去吧，久坐对你的腿……”
“闭嘴！”沈尧冷声打断他的话。
语气沙哑，明显带着疲惫。
下午三时，沈尧要等的人还没出现，没想到把沈静给等来了。
沈尧冷冷地扫了周易一眼。
周易打了一冷颤，连忙解释说：“小沈总，不是我，我没告诉大小姐你在这儿。”
沈静带着一身寒意走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沈尧你疯了？你的腿到底还要不要？”
第45章
沈尧嘴角抽了抽, 低哑的声音压得很低，“姐, 你怎么来了？”
见沈尧眼底布满红血丝, 眉眼间都是倦意，沈静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但嘴上功夫依然不饶人, 板着脸严厉呵斥道：“为了一个女人，腿都不要了是吧？沈尧，你就这点出息？”
她情愿他潇洒流连花丛中, 也不愿意看他为了一个女人疯魔了心智。
都说女人谈恋爱智商会降低，看来男人也不能例外。
沈静目光掠过沈尧投到周易身上, “马上把少爷送回医院, 你要是再胆敢由他胡闹, 我唯你是问。”
周易看了看沈静，又看看沈尧, 觉得自己成了夹心饼干。
神仙打架, 凡人受罪啊！谁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爷。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送少爷回去。”
周易不敢触沈静的锋芒, 怯生生应了句是。
“姐, 你能不能别管我，我自有分寸。”
“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还会写分寸这两个字？”沈静哂笑，根本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转身吩咐身后的两位保镖，“你们几个在病房门口守着，在医生没同意让他下床之前, 他不能踏出病房门口半步。”
沈尧眸色顿时冷了，脸部线条绷紧，“你这是把我当成犯人了？非法拘禁，沈静你这是犯法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趁他病要他的命，明摆着欺负他现在行动不方便。
沈静吩咐周易道：“开车，送少爷回医院。”
周易不敢看沈尧那能把人戳成窟窿的眼神。
“你没想清楚自己是谁的人吧，嗯？”
沈尧夹着冰碴子的语气让周易后颈泛凉，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小沈总，大小姐也是为了你好，你这种情况应该注意休息，尽量抬高患肢，避免久坐，以免影响静脉回流出现肿胀，肖医生也说了，坐的时间不宜超过一个小时……”
“闭嘴！”沈尧揉了揉发疼的眉心骨。
就在周易以为还要招他一顿臭骂时，突然没了动静。他偏头一看，沈尧正低头编辑信息。
……
苏芩第二日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傅煜知道她疲惫，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叫醒她，任由她睡个自然醒。
苏芩起床洗漱，然后去敲傅煜的门借充电器。
“你等一下，我给你打包了份饭菜，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三分钟。”傅煜永远都是贴心的人，吃午饭也不忘给苏芩打包她爱吃的。
“有领导如此，夫复何求？”苏芩笑吟吟地看着他抬手将衣袖撩上去，露出一截手腕，依次把饭菜放开微波炉里加热。
这种男人，果然是居家必备。也难怪关美霞同志心心念念要她把人拐上门当女婿。
“怎么这样看着我？”傅煜今日是一身休闲的打扮，单手插袋倚靠在门框边上，神色姿势是难得的慵懒放松。
“你是个好男人，真的。”苏芩对他竖起大拇指。
“你今天才发现我是个好男人？”傅煜惊讶的表情略显浮夸，随后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微微摇了摇头，“你呀你，只知道给我发好人卡，撩完就跑。”
“我这算是撩拨？”明明是夸奖好吗？
“你不知道吗？心上人的一句夸奖就是一场心跳加速的撩拨。”
“叮咚”。
傅煜戴上隔热手套，把已经热好的菜端出来，再把白饭放进去加热。
肉香飘溢，苏芩顿时有了食欲。
傅煜把一次性筷子的塑封拆开，然后把筷子递给苏芩，“快吃饭吧。”
“谢谢。”苏芩也不客气，拉开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总是不按时吃饭，伤胃知道吗？”傅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那些养胃药你都应该吃完了吧？”
如果苏芩按医嘱准时服用的话，那些养胃药应该是吃完了的。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分不开身替她补上。
“嗯，都吃完了。”
“改天我给你补上，你接着吃，医生说了你的胃病严重，得好生调养，药不能停。”
“不用了。”苏芩说。
“为什么？是药效不好吗？”傅煜追问。
“不是。”苏芩抬眸看他，嘴皮子动了动，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思考了数秒，最后还是坦诚相告，“沈尧前一段时间也让一位老中医给我调了药。”
傅煜端饭的指尖一顿，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当他转过身来时，眸色已恢复平常，但嘴角的笑意略显僵硬，“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严格来说，不算。”苏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在等我的回复。”
“那，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傅煜自己都没察觉，他这句话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有些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呼之欲出了，但他没听见她亲口说，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望的。
“傅煜……”苏芩抬头与他充满期盼的双眸对视，“我想我是愿意的。”
“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很残忍，但如果我骗了你，我觉得这才是对你最大的残忍。”
傅煜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眼里亮光一点一点熄灭，就像点燃的香烟掉进了水里，瞬间熄灭了希望，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苏芩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傅煜，对不起！我……”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眼里，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芩，我爱你，从来都不是为了听你一句对不起。”傅煜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数秒，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语气也是惊人的平静，“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他，始终是老天爷最眷顾的那位。”
因为她，他平生第一次羡慕嫉妒另一个男人的幸运。
沈尧是何其幸运，得到了她全部的爱。
这样的话题终归是带着悲伤色彩的，苏芩话锋一转，道：“傅煜，时候不早了，我们该打道回府了。”
“好，等你吃完饭后收拾收拾，我们回去。”
吃完饭后，苏芩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时间给手机充电。
打开手机一看，瞬间有些傻眼了。
三四十个未接来电，其中三分之二是沈尧打来的，她的母亲大人也给她了好几个。
微信那边也是一堆未读信息。
排在最前面的未读信息是沈尧发过来的。
10月7日早上07：36
沈尧：【你才离开，我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10月7日晚上23：00
沈尧：【一天过去了，我什么都没有做，除了想你（托腮.jpg）】
10月8日早上8:35
沈尧：【早上好啊！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10月8日晚上22:58
沈尧：【我在想，要是明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该多好！祝我自己好梦，梦里能遇见你。】
10月9日早上07:00
沈尧：【梦见你回来了，欢天喜地睁开眼，结果……我想我现在应该继续睡觉。】
10月9日晚上19:25
沈尧：【＃姚雪儿和小沈总疑似恋情曝光＃】
看到这条信息时，原本眉角眼梢都荡漾着笑意的苏芩，笑意瞬间没了。
她才离开两天，他竟然又敢跑去招蜂惹蝶了？还敢把这玩意发给她看，哪来的胆子？
苏芩忍着没点击链接进去看内容，接着往下继续翻看沈尧发过来的未读信息。
沈尧：【我刚打你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所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这则消息？苏芩，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相信这些胡乱编造的小道消息。】
沈尧：【希望你能看到这条信息，请你继续听我解释：图一，那晚的新格兰大酒店外，你也在的，还记得吗？图二，周易可以替我做证，这几天照顾我的人只有他一人。我承认，姚雪儿是想来我这儿献殷勤，但被我让人拦在门外不让进。】
沈尧：【苏芩，我确定，我是你的。在我的心里，有且仅有一个你。】
看到这里，苏芩的怒火早就消了一大半。
她翻回前面去看＃姚雪儿和小沈总疑似恋情曝光＃那则消息，点击链接进去查看，果然正如沈尧说的那样。
不管是图一还是图二，她当时都是在现场的。
苏芩从头又再一次翻看沈尧发过来的消息，慢慢地，眼里的笑意又多了起来，看到最后那句“苏芩，我确定，我是你的。在我的心里，有且仅有一个你”，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她明明在现场的，他根本不需要这样慌张失措跟她解释个透彻。可他第一时间把话解释清楚，她的心像是被烫帖过似的。
被喜欢的人捧在心尖上珍视，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苏芩按奈心下的激动，拨通沈尧的电话。
不料接电话的人不是沈尧，而是他的助理周易。
苏芩微怔了一下，“沈尧在吗？”
周易抬头看着红得刺眼的“正在手术中”的红灯牌，沉默了两秒，然后用近乎平板的声音告诉苏芩，“苏小姐，十分抱歉，小沈总他现在正在休息。你有事情找他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如果事情不太打紧的话，等他醒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第46章
与周易结束通话, 苏芩加快速度收拾行李。
她的行李不多，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护肤品, 还有几件衣服。
苏芩背着行李包去敲傅煜的门, “傅煜，你收拾好了没？我们走吧！”
第一次, 归心似箭。
迫不及待想见那个人。
从宾馆出来, 一直往南的方向行驶，下了高架桥后，直接上高速奔往云城方向。
“中五百万大奖了？这么高兴。”
从宾馆出来, 苏芩眼角眉梢始终荡漾着浅浅的笑意。平日里崩紧的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不少，显然易见的好心情。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她没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你就差没在额头上刻着我很高兴四个字了。”
“还好吧。”后视镜上的那张脸, 嘴角微微向上扬, 眉眼弯弯如月牙。
这时, 傅煜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等他结束通话后，苏芩问他, “芳姨来了云城吗？”
芳姨是傅煜的母亲。
“嗯, 我们出差C市那天, 她坐高铁过来的。”
“你让谁去接的芳姨？这么一算, 芳姨来云城也有两三天的时间了。”苏芩嗔了他一眼，“你怎么也不早告诉我，我好让我妈去接她。芳姨她对云城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在你公寓里住几天，那得多无聊啊。”
“路菲菲帮我去接的。”傅煜没提中间为什么让她帮接人的缘故，“我原来也打算安排她到你家住几天的, 但她给我打电话说和路菲菲聊得很投缘，就不去给师母添麻烦了。所以她连我那儿都没回，直接拎包回了路菲菲家。”
苏芩“噗嗤”一声笑了。
傅煜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苏芩不答反问，“芳姨这次是过来玩的？还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办理？她有没说以后就留下来了？”
“说是过来玩，但是……”傅煜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的母亲大人是过来催婚的。
见傅煜欲言又止，苏芩也猜出了个大概来，学着芳姨平日说话的口吻，“傅煜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室了。”
“苏芩同志，你都还没嫁人，我为什么要着急娶妻？”傅煜半开玩笑道：“哪天沈公子把你给丢了，我捡漏。”
苏芩：“……”大哥，你这聊得我没办法往下接啊。
三小时后，傅煜的奥迪A4车子驶入云城市区。
“前面骨科医院停一下，我去看个朋友。”苏芩边解安全带边说，“对了，我行李先放你车上，回头我再问你拿。”
傅煜把车靠边停下，“你那个朋友是？”
苏芩开门下车，回头挑眉一笑，“你猜。”
这事儿压根不用脑子猜，傅煜也知道那人是谁。
“对了，明天带芳姨上我家吃饭。我好久没见她了，想她了。”
“好。”傅煜对她挥了挥手，“我走了。”
“路上小心！”
苏芩脚下生风，就在她的脚刚踏入医院大门时，关美霞来了电话。
在回来的路上，苏芩已经向关美霞报备过行程。只是，她这个时间未免也掐得太准了。
关美霞在电话里一句惊慌失措的“家里出事了”，苏芩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不等她深入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美霞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苏芩只好调头往回走。
王建峰这两天去省里开会不在家，家里只剩下关美霞一个人。
家里进贼了？关美霞摔倒在地动不了？还是……
苏芩不敢接着往下想，赶紧拦了辆计程车回南荆花苑。
家里的大门是趟开着的，苏芩的心蓦地往下沉，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怔住了。
客厅里，两个女人面对面而坐，氛围降到冰点。
面向门口而坐的女人是关美霞，正寒着一张别人欠她十万九千七不肯还的脸。
那个女人背对着门口，苏芩看不见她的容貌。
只见她头发精致盘起，身着锦缎华服，一身贵妇的行头，气场强大。
女人把一张支票推到关美霞的面前，语调平板得跟奔丧似的，“我是不会同意我弟弟和你女儿在一起的，当然，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这张支票请你代她收下，劝她别再纠缠沈尧不放了。”
原来，她是沈静。
苏芩忽然感觉遍体生寒，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心头。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在上演这种狗血老套的剧情。
关美霞面上的笑意虽说不减，但眼底却透着寒光，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支票，“三百万。”
“啧啧啧，沈小姐真是出手阔绰呀。”关美霞的笑意瞬间收敛，嘲讽道：“沈少爷身份何等金贵啊，区区三百万怎么衬得起他尊贵的身份？少说也是千万起步吧？”
“你……”沈静脸色瞬间变了，很快就将冷意压下，语气也是强行压抑后的平静，“只要你女儿以后不再继续纠缠我弟弟，这一千万我给。”
关美霞拍了拍手掌，眼底的寒意快要溅射出来，把手里的支票撕个粉碎，“不管是三百万还是一千万，我都不要。请你，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我女儿虽然说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也轮不到你拿钱来随意侮辱。你放心好了，我女儿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死皮赖脸去纠缠沈少爷不放。”关美霞抬眸看向站在门口前的苏芩，“苏芩，你说是吧？”
沈静猛然回头，脸色瞬间大变。她慢慢站了起来，转身面向苏芩，“你在，刚好。”
“刚才我们的对话想必你也听得很清楚了吧。”沈静的语气放慢了许多，“苏芩，想必你想要的是一段稳定安宁的婚姻吧，我弟弟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你想要的，他给不了你。”
“你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沈静语气稍顿，劝道：“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苏芩对上沈静的目光，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沈尧知道你来找我吗？”
“这重要吗？”沈静反问，“苏芩，他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他自己作主。”
苏芩突然就笑了，“好，那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他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没办法作主，那我苏芩也不稀罕他。”
连自己的人生都没办法作主的男人，哪怕爱得再深，也不要嫁。
这跟“女人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就别指望着别人来爱你是同一个道理”。
那样的一个男人，拿什么给你幸福？
苏芩爱得清楚，同时也爱得理智。
“我会把你的话带给他的。”沈静顿了几秒，“灰姑娘只是童话里骗人的故事，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听我一句劝，别平白蹉跎了岁月。”
“门在那儿，不送！”苏芩冷声下逐客令。
沈静离开后，关美霞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娱乐报纸扔到苏芩的脚边，“你自己好好看看！”
苏芩低头看。
醒目吸睛的标题写着：姚雪儿承认恋情，暗示与小沈总好事将近。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沈尧这种男人不是你能招惹的。这边甜言蜜语哄着你，一转身又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像他那样的花花公子，怎么可能对你一心一意？”
“那个沈静说得对，你不会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关美霞声色俱厉，“苏芩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赶，我不允许你再跟他见面。你要是非要跟他在一起，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妈了。”
关美霞骂完，悄然别过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关美霞伸手去擦，可眼泪越擦越多，就像掉了线的珠子似的。
苏芩心里难受，把纸巾递给她，“刚才撕支票多帅气多霸气啊，现在哭成这样也不怕丢人？”
关美霞接过纸巾，汲了下鼻子，啐骂道：“就她弟弟金贵，我女儿哪差了，追她的人从这儿排到大街上，谁给她的脸，竟然敢上门拿钱来侮辱她。”
苏芩的心更难受了，哽咽道：“妈……”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关美霞紧紧地握住苏芩的手，又再度红了眼，“苏芩，千万别嫁一个不够爱你的男人，妈真的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正在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熄灭了，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周易一个箭步上前，语气里掩饰不了焦灼，“肖医生，小沈总他……他的腿没事吧？”
肖医生淡淡的瞥了周易一眼，“还好，截肢保了小命。”
“截……截肢？”周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舌头被崴了似的，“肖医生，这……这不能够吧？”
“怎么不能够？”肖医生一巴掌糊上周易的后脑勺，“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不能下地。你倒好，竟然敢偷偷带他跑出医院……”
“老肖，你就别吓他了，他胆子小，不经吓的。”脸色苍白的沈尧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
“小沈总，你的腿……”周易见沈尧的右腿还在，顿时泪流满面，“还好还在。”
“大男人掉眼泪，你也不嫌弃丢脸。”沈尧一脸嫌弃，语气却是温柔的，“没事了，放心吧。”
因为长时间久坐影响到血液循环，引起骨折部位的肿胀。在车里坐了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他的右腿肿得不像话，像是千百根针扎在他的腿上，刺痛难耐。
“到现在还不当一回事是吧？”肖医生瞪了沈尧一眼，“你臭小子再晚个一两天回来，我不给你截肢，你还真的保不住你的小命。”
“是是，多亏老肖你医术精湛，救了我的腿，不胜感激……”
“滚滚，这么虚伪的话，多一个字我都不想听。”肖医生板起个脸，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小子要是敢再偷溜出去，我放弃治疗你这腿，直接打折算了。”
沈尧：“……”
周易帮忙护士把沈尧推回病房。
“刚才我在手术室里，她有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沈尧问。
周易把手机交还沈尧的手上，“嗯，苏小姐给你回了电话，我按你的吩咐，告诉她你正在休息。”
“嗯，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她。”沈尧刷脸打开手机，迫不及待登陆微信，置顶的是苏芩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的未读消息。
沈尧，我回来了！
正在来见你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这是又在搞事情哦！趁我病要我命，说的就是你……
第47章
沈尧反复看了好几遍, 加标点都不到二十个字的两条短信变成了两个小猫爪子，挠得他心痒难耐。
周易看着他家老板抱着手机一个劲儿的傻乐, 习惯性地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 默默在心里说了句：果然，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物降一物！
谁能想到外人眼中那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就这样被苏芩给收服得妥妥贴贴了？
小沈总美滋滋地在等着那个正来见他的姑娘。
突然觉得腿儿也不疼了, 空气都变新鲜了，只是时间变得缓慢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冬至过后日渐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放慢了脚步。在他的望穿秋水中, 太阳慢慢落了山，夜色渐渐拉下了黑色帷幕, 再到霓虹灯初上。
沈尧终于开始感觉不太对劲, 整整五个小时过去了, 怎么还不见苏芩她人？
从C市开车返回云城，正常情况下, 四个小时已足够有余, 车子开快一点的话, 三个小时也可到达。
距离苏芩给他发信息, 已经五个半小时过去了。就算六十码的乌龟时速，她人也该回到云城了。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还是哪个王八蛋半路给她打电话插队，截了他的糊？
沈尧也不再傻作各种无意义的猜测，连忙给苏芩打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忙，暂时无人接听。
沈尧再打, 回复他的还是这么冰冷冷的一句。
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沈尧心里拨凉拨凉的。随后，给苏芩发了条微信——
【苏警官，从下午三点开始，小的一直候着您翻牌宠幸呢。您该不会，要鸽我了吧？】
瞧瞧这语气，隔着屏幕都透着情真意切（其实是小沈总不愿承认的卑微）。
沈尧盯着手机看了数分钟，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修长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荧幕上弹敲着，坐立不安的他没忍住，又给苏芩发条微信。
沈尧：【小苏苏，你在忙吗？赏个脸给我个回信呗。】
三分钟后
沈尧：【苏芩，我还在等你。】
与此同时，苏芩确实是在忙。
原本计划陪关美霞看电影舒缓沈静给她带来的坏情绪，谁知局里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说西郊城外的某村发生了一起因赌资引起的命案，苏芩连晚饭也顾不上吃，披了件薄外套就往案发现场赶。
西郊城外的信号不太好，从那里出来后，苏芩才收到沈尧的信息。
“我还在等你”几个字像把锋利的尖刀插在了她的心上。
苏芩把手机捂在胸口，别过脸看向车窗外，看着公路两旁的建筑物飞快地往后倒退，她的思绪也慢慢变得恍惚。
她好不容易鼓起再次奔向他的勇气，却在沈静那儿，如多米诺骨牌，轰然全盘倒塌。
荧幕上的字输入后又删除，如此几次之后，苏芩言简意赅回了四个字：不用再等。
手机“嗡嗡嗡”响了几下，震得沈尧手心发麻，苏芩终于回他了吗？
等了将近六个小时，竟然是隔着屏幕都透着冷漠气息的“不用再等”。
沈尧顿时像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坏成这样……”沈尧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最后还是认命把手机给捞了回来，无奈地道：“就知道仗着我爱你……”
站在一边的周易实在看不过眼，小心翼翼地给建议，“小沈总，没准苏警官她现在正忙着呢，要不你再打个电话问问？”
“你，出去！”
“啊？”周易一脸懵逼，他不过好心给个建议而已，怎么就让人给赶出去了呢？
沈尧不耐烦地冲着他摆了摆手，“你不出去，还要听你老板我说情话啊？”
周易：“……”
电话终于正常拨通，二十余秒过去了，还是没人接听，沈尧的脸色愈发凝重，总有感觉苏芩在躲避着自己。
就在沈尧以为苏芩不会接电话时，电话那端突然传来苏芩透着疲惫的嘶哑声，“沈尧。”
沈尧的脸色顿时枯木逢春萌发绿芽，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加了几分力度，“苏芩，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工作太累了？”
沈尧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和焦虑，那句“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生生卡在苏芩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芩？苏芩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芩沉默了数秒，揉了揉疼痛不已的眉心骨，“西郊城外发生了桩命案，我刚从案发现场出来。”
难怪声音听起来这么疲惫，又不是机器人，谁能扛得住这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的事。
“苏芩，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你的身体更重要，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沈尧的关心如同滚烫的火星子跌落在她的心上，烫得她心尖发疼。
苏芩不敢再和他继续聊下去，只想着早早结束通话，“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挂了。”
“等等。”
苏芩沉默不语。
“苏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男人的第七感告诉他，苏芩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如果她只是累了，语气不会这么淡漠疏远的。
小沈总脑袋灵光一闪，突然蹦跶出姚雪儿三个字，他似乎找到了苏芩不理会他的问题所在了，忙解释说：“苏芩，请你相信我，我跟姚雪儿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也不会娶她的。”
“苏芩，我想要的人，只有你而已。”
苏芩的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泛红，随后滚烫的泪砸落在手背上。耳边都是沈静那些略带刻薄的讽刺劝告——
“你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
“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苏芩，他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他自己作主。”
“灰姑娘只是童话里骗人的故事，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听我一句劝，别平白蹉跎了岁月。”
苏芩的眼前又浮现关美霞那张隐忍又屈辱的脸，自从嫁给苏世东后，苏芩再也没见她掉过眼泪。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沈尧这种男人不是你能招惹的。这边甜言蜜语哄着你，一转身又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像他那样的花花公子，怎么可能对你一心一意？”
“苏芩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赶，我不允许你再跟他见面。你要是非要跟他在一起，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妈了。”
“苏芩。”
“苏芩你在听我说话吗？”苏沈尧的心一点点往下坠，苏芩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
“在。”苏芩抬起手去擦去眼角的泪，压着声音说：“不说了，我还得回局里处理点事情。”
“苏芩，你是哭了吗？”沈尧敏感察觉她声音里的异样。
“沈尧，我有个电话进来了，先挂了。”
沈尧还想再说句话，可苏芩已经把电话给挂了，留给他的只有“嘟嘟嘟”的盲音。
手机，又再一次无辜地被他扔到另一边。
“周易，你给我进来！”
病房的门秒速被打开。
周易一眼便知晓自家老板又在苏芩那里踢了硬铁板，连呼吸都不敢大喘，一脸的为难，嗓音压得低低的，“小沈总，你该不会……又想偷溜出去吧？”
说完，周易偷偷睨了一眼门外那两个跟守门神似的黑衣保镖。
大小姐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要是小沈总再偷溜出去，他和那两个守门神提头来见。
沈尧一巴掌糊上周易的脑袋，轻哂一笑，“我要是想去，还用得着偷溜？就他们俩，还敢拦着我？”
“是是是……”周易偷偷在心里想：小沈总要是真闹腾，别说是大小姐，就连董事长都拿他没办法。
“那……小沈总你找我？”
“苏芩误会我跟姚雪儿的关系，我怎么解释她都不肯相信，你快帮我想个法子。”
周易怔住了，嘴巴夸张到可以塞下个鸡蛋来。
“小沈总，我……我连女孩子的手都……”周易的声音越来越小，“都没摸过。”
呵，看看他！是真的病急乱投医了，要不然也不会向一个零恋爱经念的人讨教哄女人开心的办法。
周易被他小沈总不加掩饰的嫌弃无情伤害了，他讷讷地为自己讨回公道：“像我这种老实的男人，我要是交到了女朋友，我肯定不会惹她生气的。”
言下之意是：明明是你自己风流债太多，惹人家苏警官生气，为什么要嫌弃我是个没恋爱经验的单身狗？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沈尧的一把怒火直窜上天灵盖，“你，给我转过身来！”
周易的目光慢慢地从沈尧的脸一路往下滑，最后定在他那条打石膏的腿上，“小沈总，等你的腿好了再踢，成吗？肖医生说了，它现在不宜活动筋骨。”
沈尧的脸更黑了，“年终奖扣半，年假取消。”
周易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果然人在屋檐下不能太嚣张的。他都快要哭出来了，“小沈总，你不是要哄苏警官开心吗？我……我有办法的？”
“说来听听。”沈尧半信半疑，“你要是敢糊弄我，你死定了！”
“给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糊弄小沈总你啊！”周易贼兮兮地凑近沈尧耳边，像是为他献上什么绝世大机密似的。
闻言，沈尧眉头微蹙，疑惑道：“这招儿，能行吗？”
周易点头如捣蒜，“必须行啊！当年我老爸就是靠这招成功追到我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咳咳，小沈总硬核追妻！
第48章
关美霞在苏芩那儿得知阮芳来了云城, 第一时间给她去了电话，诚挚邀请她上门作客。
两人平时逢年过节也有电话联系, 关系也算不错。所以关美霞的诚挚邀请, 阮芳满脸欣喜答应了。
阮芳结束和关美霞的通话，回头紧握着路菲菲的手, “小路啊, 我听傅煜说，你跟小芩的关系很好，平时也经常上她家玩, 今晚你陪我一起去吃饭吧。”
坐在一旁突然被Cue的傅煜，原本是面无表情的, 听了他妈妈这一句话, 面部微微出现了一丝裂缝。
从他进门到现在, 他那千里迢迢过来看儿子的母亲大人基本上可以说没有给他一个正眼，只顾着热情和路菲菲聊天, 彻底把他晾在了一旁。
再看看他的母亲大人, 紧紧握着路菲菲的手, 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姐妹。她跟路菲菲说话的时候, 脸上堆满了笑意，全然不顾眼角的鱼尾纹都跑出来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坐冷板凳坐了很久的傅煜，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了。想他每次上苏芩家作客，他都会被热情款待，而苏芩则被晾在一边坐冷板凳。
傅煜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关美霞看他的表情, 就像未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那他的母亲大人看路菲菲的表情，那就是未来婆婆看儿媳妇儿，恨不得立即把她给拐进门给他当老婆。
路菲菲偷偷看了傅煜一眼，见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心神领会，当即委婉拒绝道：“今天晚上啊？芳姨，我可能去不了了，因为我和一个朋友约了饭局。”
就算不是顾及傅煜心里的想法，路菲菲也不至于厚脸皮到不请自来去苏芩家蹭饭吃。
他们两家人其乐融融，她一个外人跑去掺和，多尴尬？
半个小时后，路菲菲起身告辞。
阮芳向傅煜使了个眼色，“傅煜，你开车送小路回去。”
“不用了，芳姨你也知道我家离这儿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她哪敢自讨没趣让傅煜送啊。
可阮芳坚持要让傅煜送，“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一点也不安全。这样吧，傅煜你就当是散散步，替我送小路回家吧。”
母亲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傅煜哪能不清楚。傅煜向来孝顺，不愿忤逆了她，起身拎了件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我送你。”
从楼上下来，两人一路无言。
傅煜不哼声，路菲菲也不知该要跟他说些什么才好。
夜色凉如水，路菲菲感觉她与傅煜在一起的氛围，就跟这夜里的冥冥薄雾一样，总透着飘渺的疏离。
明明近在咫尺，却生生隔着一段触不着摸不透的遥远距离。
昏黄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路菲菲跟在他的身后，偷偷地把头侧歪向右边。再看地上的两道影子，看起来就像是她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刻，全世界都仿佛被隔绝在雾气之外，只剩下站在昏黄路灯下的他和她。
路菲菲被自己的幼稚给逗乐。
傅煜突然回过头来，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笑什么呢？”
语气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注入了难得的温柔。
路菲菲抬眸对上他的双眼，抿唇敛了笑意，“没笑什么。”
这么幼稚的事情怎么可以告诉他。
“路菲菲。”傅煜突然停下来，喊她的名字。
“嗯。”突然被他点名，路菲菲心灵莫名一紧，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谢谢你。”一句道谢，傅煜是真心实意的。
路菲菲当然知道他这声谢谢是何意，她也没扭扭捏捏说不用客气，挑了挑眉笑问他：“傅煜，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虚的，有没有实质上的奖励？”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双眼亮晶，像是注入了璀璨的星辰，傅煜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果说苏芩如一弯冷月，那她就像一轮暖阳。
傅煜嘴角微微往上扬，“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路菲菲佯装努力思考，“要不，改天你请我吃顿饭？”
“好，时间你来定，地点你来选。”傅煜爽快答应。
这几天，多亏有她陪着他的母亲，才不至于让她乏味无聊。
“难得让傅大队长请我吃一顿饭，我得回去好好翻日历挑个黄道吉日才行。”
“浮夸。”傅煜说这话时，并未察觉眼底透着笑意。
这段路程实在太短了，路菲菲已经刻意放慢了脚步，可一抬眼已经回到了公寓楼下，她万般不舍，“我到了，你回去吧。”
“好。”傅煜道：“你先上楼。”
看着你上楼，我再转身离开这种剧情，要是换在别人的身上，路菲菲觉得这是浪漫爱情的节奏。可放在傅煜的身上，路菲菲知道这只是他良好的风度和教养。
他对她的温暖，无关爱情。
直至路菲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傅煜才转身往回走。
正想掏钥匙出来开门，母亲阮芳已经把门打开，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有没有安全把小路给送回家了？”
“你儿子是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吗？”
“儿子啊，你觉得小路这女孩子怎么样？”阮芳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不用脑子想，傅煜也知道她这里的意思，颇为无奈地向她强调，“妈，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你千万别在她面前说些容易让她误会的话。”
阮芳立即给他投了一记“没眼光”的眼神，“我觉得小路很不错，人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好。前两天我身体不舒服，她还特意请假陪我去医院。这两天，一直都是她陪在医院照顾我的，要不是她的话，说不准你都赶不回来看我最后一面了。”
傅煜脸色都变了，紧张道：“妈，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明天再陪你去医院再做个检查。”
“没事，都是老毛病了。”阮芳道：“我原来是想给你打电话的，但小路不让我打，她说你工作很忙，还说就算你工作不忙，但你人在几百公里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这几天辛苦她了，改天我找机会好谢谢她。”
阮芳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啊，妈是过来人，小路对你是什么心思，我看得很清楚。小路是个好女孩儿，你要珍惜眼前人。”
“妈，你怎么又把话题扯回来了？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她。”
阮芳知道，傅煜口中的她指的是苏芩。
“都说日久生情。”阮芳摇了摇头，叹息声微不可闻，“儿子啊，不是妈要泼你冷水，如果你努力追了一个女人几年，她还是没给你任何回应的话，那基本可以说是给你的单相思判了死刑。”——
黑色路虎候在苏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苏芩远远就认出那是沈尧的车，她的心情顿时变很复杂，想要装作视而不见与他的车擦身而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沈尧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心思似的，抢在她逃窜之前直直把车横在柏油路中间堵住她的去路。
副驾驶座上的门被打开，沈尧拄着柺杖，拖着条打石膏的腿一瘸一拐艰难向苏芩奔去。
大概是拐杖使用生疏的缘故，短短一段路程，沈尧走得甚是艰难，几度险些摔倒在地，看得苏芩心惊胆战，犹如坐过山车一样。
那个意气风发的尊贵太子爷，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苏芩把头盗摘了下来挂在车头上，目光从他盈盈浅笑的眸子往下移，最后定格在他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上，“你怎么来了？”
语气敛去了冷漠，只剩下了心疼的柔软。
“你不肯去见我，我只好来见你了。”沈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无一不透着委屈，掰着手指数道：“我已经整整五天没见你了。”
放了他的鸽子，苏芩心虚，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左言而右它，“医生不是说你不能下床吗？你的腿不要了？”
听苏芩的语气冷了几分，颇有责怪之意，沈尧自然也不会傻到再往下接这个问题，“苏芩，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苏芩左瞧右看，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好像是发型不一样了，“剪头发了？”
沈尧点头如捣蒜，“正解。”
来见她之前，特意剪了个头发？
而且还是这种一言难尽的发型。
当然不是说不好看，真帅哥是可以驾驭各种发型的。
她就是一时间没习惯他的……寸板头。
沈尧：“苏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苏芩：“什么？”
沈尧默默地转过身去，指着自然的后脑勺道：“看见了吗？”
“什么？”苏芩盯着他那颗头发长度不超三厘米的后脑勺，“你后脑勺光溜溜的，没什么好看的。”
“……”沈尧只好把后脑勺凑到她的面前，“你再仔细看看。”
苏芩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的后脑勺上有一个字。
不是用笔写上去的，而是在剪头发时刻意弄出来的。
芩，是苏芩的芩。
苏芩的心尖狠狠一颤，指尖都止不住颤抖。
沈尧转过身来看她，收敛了笑意，神色是难得的正经，满眼深情如海，动情告白道：“苏芩，于我而言明天生动而具体，是因为有且仅有一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总：好想知道抱抱媳妇儿是什么滋味（托腮）
第49章
沈尧嘴角的笑意渐渐没了, 眸色渐沉，他这番深情告白, 苏芩就跟没听见似的。
别说是感动落泪, 苏芩面无表情，像一潭幽深的井水, 静静地, 不管风来不来，它都不起任何波澜。
时间在沉默中变得缓慢而煎熬，沈尧的小心脏也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如心头上压着块巨石，有种喘不过气的沉重感。
他想, 苏芩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沈尧, 你确定你知道什么是爱吗？”苏芩的声音很轻, “你要知道，它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沈尧明白了, 她始终惦记着他那些过往的所谓的风流债, 不肯相信他真的只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苏芩, 说到底, 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心里有你，对吗？”沈尧直白把话挑明。
苏芩抬眸，目光与他对视，“沈尧，我相信你这一刻心里是有我的，可我不敢确定, 你爱情的保鲜期是多久。三个月？半年？”
“实不相瞒，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从来都是飘浮在云里，没有踏实落地的时候。”苏芩语气放缓，又低又沉，“沈尧，我这个人做事规矩本分，从来都不敢冒险，把自己交给不确定的未来。”
事实上，是唯有感情，她不敢轻易冒险。
关美霞与苏振东那段失败婚姻，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把自己的下半生交给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那该是一件多恐怖的事情？
这跟亲手把自己推入万丈深渊又有什么区别？
沈尧眼里的温度全都褪去，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扔，把面前的女人往自己的怀里一扣，贴在她的耳边，声线低哑又危险，“你始终觉得，像我这样的男人，不会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不会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对吗？”
生气了，苏芩感觉到了沈尧的怒火。
苏芩想要挣扎开来，沈尧却把她盈盈可握的腰肢搂得更紧，把她桎梏在他滚烫的胸膛前。
“放开我！”苏芩咬牙道。
“苏芩，你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是吗？”沈尧咬牙切齿道：“苏芩，别说我沈尧从未指染过她们半分，就算我对她们有过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那也只能算是犯罪倾向，并未构成任何犯罪事实。你们不是经常说捉贼捉赃吗？苏警官不分青红皂白判了我的死刑，难道不觉得过份草率吗？”
“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在我的眼里，它们的本质是等同的。你口中的犯罪倾向，它就是精神出轨的代名词。”苏芩看着沈尧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沈尧，不管是精神出轨还是肉体出轨，在我这里都是不可原谅的。”
沈尧看着她平静的眼眸渐渐染上愠色，他蓦地低下头，狠狠的她柔软的红唇。
他的唇齿间，充斥着强烈的怒和愤，霸道且强势，蛮横嘶咬着苏芩柔软的唇一瓣，不带任何怜惜。
苏芩有种错觉，她仿佛是要被他生生的吞入进了腹中一般。
这是一场激烈的唇齿交战。
沈尧手指轻撩了一下被苏芩嘶咬破了皮的唇，指尖上染上了一点腥红，唇间又麻又痛。
他微微抬目，嘴角是痞气十足的笑，“苏芩，我这才发现原来你爱惨我了。”
“……”苏芩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俯身在他的肩口，张口就咬。
“啊啊啊……”苏芩怕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沈尧痛得嗷嗷大叫，五官严重扭曲变形，“苏芩，你属狗的啊你，动不动就咬人。”
“苏芩，住手！不，苏芩你快住嘴。”
就在沈尧痛得灵魂都快要出窍时，苏芩才松口。
她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意已经被敛去，像是裹了层薄霜，“沈尧，从现在开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与其最后相看两厌，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苏芩，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口是心非呢？”工作的时候明明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为什么就不能正视对他的感情？
难道说口是心非天生就是女人的专利，就连苏芩也不能例外？
“我没有口是心非。”苏芩甩开沈尧的手，语气也冷了几分，“你不是说想要答案吗？”
“我们不合适！”苏芩的语气和眼神皆冷漠：“沈尧，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是该干脆些的，这样拖泥带水，真不是她的性格。
沈尧伸手想要抓住转身要走的苏芩，谁料抓了个空，没有拐杖在手的他，身体突然失重，半膝跪倒在地。
“苏芩，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把我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沈尧看着苏芩一步一步走远的背影，大声喊道：“说到底，你就不相信我爱你！就算我把心亲自掏到你的面前，你也不屑一顾。”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这颗心是真的，你也从来都不肯相信我有陪你到白头的勇气和决心。”
苏芩慢慢转过身来，与他隔着数步之遥，见他半膝跪地，心像是被尖锐物狠狠刺了一下。她刻意冷了声线，“沈尧，好聚好散也不枉相识一场，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言下之意，他的纠缠成了她的痛苦负担？
她的话字字诛心，痛苦在他的眸里无所遁形。沈尧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愤怒还是难受，还是两者都有之，“我沈尧也算是个识趣的人，苏芩，只要你当着我的面说一句，说一句你不爱我。”
“我沈尧保证，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沈尧眼眶泛红，“我说到做到！”
苏芩背对着他，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她感觉五脏六腑翻滚般难受。
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沉得她无法挪动半分。
沈尧咆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啊！苏芩，你今日就给我一个痛快！”
眼泪更滚烫了，苏芩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我不爱你”四个字死死地卡在喉咙。
沈尧单手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语气不再是咆哮的愤怒，而是咬牙切齿的无奈，“苏芩，你这样骗人骗己有意思吗？”
“曾经的我真的很狂妄自大，我沈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所以你把我甩了之后，我一直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回头去找你，而且我会向你向任何人证明，我沈尧没了你苏芩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不允许自己回头去找你，哪怕我会在喝醉酒后喊着你的名字。相熟的朋友都知道你苏芩两个字在我这里是禁忌，他们都以为被你甩，是我最不能提不能碰的耻辱，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开车在街上，看见身穿制服的都会想起你来。”
“我骄傲又幼稚，所以那晚在盛世皇廷，魏准一眼就看穿我的不对劲，可我还死鸭子撑嘴硬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吃回头草。”
“可今日我站在这里，狠狠的打了我自己一巴掌。”
沈尧指着自己的胸膛，“没办法的，谁让我管不住它。”
“人人都说小沈总可以活得肆意风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开始，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可他怎会料到会遇到一个叫苏芩的女人。”
说好的不回头呢？
不，他认输！
那个叫苏芩的女人让他心甘情愿认输，让他甘心俯首称臣。
“很多次午夜梦回醒来，我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就这样远远躲着你，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你挽着别人的手进了教堂，我会后悔吗？”
“苏芩，我的心告诉我，我其实害怕抱憾终生的。”
沈尧的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不可察觉的颤抖，“苏芩，今日我把我这颗心捧在你的面前，你可以选择接住，也可以选择把它摔了。”
眼泪越发凶猛，几乎模糊了苏芩的视线。
沈尧的心一点点慢慢往下坠，“苏芩，难道你就不害怕错过我，抱憾终生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苏芩还是保持一尊泥佛的姿势，像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答案，似乎已经揭晓了。
她不相信他爱得完全，而她自己不敢爱得完全。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焦虑感中，她只想做个缩头乌龟，躲在自认为安全踏实的避风港里。
沈尧眸里的亮光渐渐变得黯淡。
沉默是拒绝的代名词。
突然，苏芩转过身来，飞奔向他。
苏芩几乎是瞬间来到沈尧的面前，以猝不及防之势双手捧住他的脸，狠狠的吻上他的薄唇。
这反转实在过于出乎意料，沈尧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跟苏芩认识差不多两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沈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内心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他的热烈如同火上浇了油，两人不顾这是车来车往的街道，吻得缠绵悱恻。
坐在黑色路虎里的周易面目无情地看着这儿童不宜的一幕。
看似面无任何波澜，其实周易内心早已掀起了六级地震，腹诽道：深夜虐狗，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边沈尧和苏芩还在吻得难舍难分。
苏芩：“沈尧，你敢不敢跟我来场白首之约？”
沈尧：“与你沉沦，至死不渝。”
第50章
苏芩的唇又麻又疼, 这男人属狗的吗，他那哪是吻, 明明是啃好吗？
见某人一副不知餍足的模样, 苏芩下意识伸手掌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唇，眼眸里露出警惕的目光。
沈尧嘴角抽了抽, 她那是什么眼神？防狼吗？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微肿的红唇, 沈尧做了一个深刻的自我反省，他刚才的暴行，确实挺像……一头狼的。
他也想不明白, 他明明一个将近三十的男人，为什么一遇上她, 就毛躁得跟个十七八岁的小愣青似的。
要是让魏准看见, 估计他会狠狠嘲笑他没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吧, 竟然如此饥渴难耐。
苏芩压根不知道某人内心的想法丰富，眼角余光微微扫了一眼停在路旁的黑色路虎, 视力甚佳的她清楚地看见坐在驾驶座上如同石雕的周易, 突然间感觉有那么一丢丢难为情。
大庭广众之下, 她是应该要克制一点的。
苏芩轻咳了两声, 催促一直盯着她看的某人，“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她的目光从上往下滑，最后锁住他那条打石膏的腿，“赶紧把你这腿养好，要是真瘸了, 我可真不要你了。”
这女人怎么口是心非起来这么可爱呢？明明是关心的话，可在她的嘴里说出来总能变了味道，可他又偏偏很吃这一套。
嗯，简直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
沈尧嘴角炸裂傻笑，再次把人捞进怀里，“苏警官一直都是正义和善良的化身，又怎么可能做出抛夫这等残忍的事情来？”
他微微俯下身来，薄唇贴在她的鼻尖上，眼里啜着笑意，目光柔和荡漾，“我会好好听苏警官的话的，把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上。”
“但也请苏警官答应我，不要再做缩头乌龟了。我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陪你走下去也绝对不会是说说而已。”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一直在。苏芩，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沈尧轻咬了一口鼻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把她的双手环上他的腰，“所以苏警官，请你也抱紧我！”
苏芩手上的力度收紧，看着他的目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好。”
若他有奉陪到底的决心，那她也飞蛾扑火的勇气。
在回医院的路上，沈尧那早就长了半年草的朋友圈，终于更新了一条动态——
郑重宣布！——
我脱单了！
小沈总压根不知低调为何物，臭不要脸地在最后加了一句：给个机会你们来一波彩虹屁。
深夜被炸了个深水雷，那些个夜猫子都被炸了出来，不出片刻，小沈总朋友圈的评论区就沦陷了——
哎呀，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恭喜小沈总脱单！——
半年没发朋友圈，一上来就撒狗粮……——
恭喜恭喜！这是要兄弟们齐齐上阵当伴郎的节奏？
……
前排清一色的恭喜让小沈总心花怒放，可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的带坏节奏的——
目测又一良家少女要被祸害了！
魏准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货，沈尧咬牙切齿地回了他一个滚字——
哦喔，恭喜小沈总又喜提佳人啊。
沈尧猛一翻白眼，什么叫又？瞧瞧，小兔崽子这说得是人话吗？
有魏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货在，带动几颗小老鼠乐不知疲地调侃小沈总是脱单神器，就跟每月大姨妈来访似的，每个月总要脱单那么一次。
小沈总风流成性换女人比换衣服还要勤快的那点屁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有了魏准在带头捣乱，这画风这节奏简直偏得不要不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沈尧专职拐卖良家少女呢。
沈尧都快要被逗笑了，他认识的都是什猪朋狗友？他脱个单容易吗？再被这群货按头扣上风流人设，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媳妇，怕是要被这群货给折腾没了。
沈尧翻白眼都快翻得眼抽筋了，迅速回了条评论。
统一回复：吉祥祝福语超十字，统统在线派红包。每字十元，欢迎各位给我甩八百字作文。
小沈总豪气疏财，可谓是有钱推得鬼推磨啊，被闹得“乌烟瘴气”的评论区再一次变得吉祥如意，不带重样的彩虹屁一波接着一波。
沈尧发红包可谓发得手软，但是这钱他烧得一点也不心疼。
为了方便小沈总发红包，有人还特意建了很应景的群——百年好合，把沈尧拉了进去。
这百年好合四个字，沈尧怎么看就怎么顺眼，于是财大气粗的小沈总二话不说就在群里撒了一波又一波红包雨。
就在沈尧发第九波红包雨时，魏准弹了条信息过来。
【你这是打算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这又是什么狼虎之词？
沈尧再次舔了舔后牙槽，慵懒地半躺在床头，回复道——
沈尧：【我一在社会主义红旗下成长起来的根正苗红的一大好青年，需要改邪归正？】
魏准：【看来还是苏警官厉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了流氓，治得了浪渣。】
沈尧：【隔着荧幕，我都能闻得到你满身的酸醋味儿。你要是看不顺眼，你有事也找个人管管你自己呀。】
魏准顿时败北，女人他倒是不少，但能管得住他的，还真的没有。
与此同时，苏芩洗完澡刚上床躺着，习惯性逛逛朋友圈，没想到一眼就看见沈尧在朋友圈里高调宣布脱单。
苏芩一条一条地翻看那些评论，没想到他的那些哥们也是欢乐多多的二货青年，那些祝福语五花八门，让人捧腹大笑。
只是这男人，还能更不要脸一些吗？有谁会像他那样，用钱来收买别人说吉详好话的？
就算是钱多，也不至于这样撒吧？
心情大好的苏芩切了个小号偷偷混入评论区，在线写评论讨红包。
那些吉祥好话她真的写不来，最后干脆逗他乐一乐——
好话都让前面的说完了，我单纯想讨个红包成吗？
沈尧堪称秒回——
我的钱是你的，我人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