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雨势渐大，刚才细密的雨丝已经变成雨珠，哗啦啦滴在陈俊森的车窗上，衬得他这个单身狗更加凄凉。
他把玻璃摇上去，一声冷笑：“真可以，我得好好问问季阿姨这是什么个情况。”
车窗阖上，面前的银灰色大众扬长而去，留给两人一脸的汽车尾气。
周围的空气又回归沉默。
虽然沈鹤霄没问，但季檬还是开口解释：“唉，这就是我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之一...中午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他就在我大姑家。”
沈鹤霄侧眸看她，平淡的语气：“如果我们已经在假扮男女朋友，你应该不需要再见别的人。”
季檬点点头：“当然！我都快烦死了，我一会儿就跟我姑妈说。唉，还好有你…”
一边说，她一边拿出手机查看打车软件。
司机师傅好像是走错了路，显示的距离比刚才还远。
季檬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沈鹤霄，“我叫的车还要再等会儿才到，不然你先回去？”
沈鹤霄没什么情绪地说：“只有一把伞。”
“噢...”季檬咬了下唇：“耽误你时间了。”
沈鹤霄：“没事。”
剩下的几分钟，两人什么都没说，季檬站在原地看手机，刷直播平台的页面。
车停到路边，她确认车牌号之后，拉开后座的门。
等她进去之后，看见沈鹤霄把伞收了，递到她旁边，清淡的嗓音：“你拿着吧。”
季檬眨眨眼：“那你呢？”
“没多远。”
说完，沈鹤霄就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孤零零地走在雨中。灰色的衬衫逐渐被雨水打湿，落下片片深色的水痕。
季檬转回头，看了眼手边的长柄伞，拉上车门。
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他真的还蛮有绅士风度。
*
还没到小姨家，季檬就已经接到了大姑季英的电话。
“你这是什么情况啊，刚才小陈给我打电话，说你撇下他去找别的男人了，还骗他是去医院陪朋友。”
季檬深呼吸，装作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对...情况是这么个情况。”
季英追问：“你去找谁了啊？”
季檬又卖了个关子：“去找...唉，其实这个人你也认识，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
季英果然开始脑补：“檬檬，你不会背着我们又谈恋爱了吧？那也没必要瞒我们啊，你都这么大了，我们盼着你找对象还来不及，又不会拦着你。”
季檬小小声：“就是...沈鹤霄。”
季英的音量瞬间大了两个度，语气也激动起来：“啊！鹤霄啊！那你们什么情况现在？”
“说来话长...”季檬现在还没编好，“我改天再跟你说吧姑妈，欸，我手机快没电了。对了，您先别去问他啊，不然还怪尴尬的...”
季英笑嘻嘻地说：“那肯定的，我是那种到处乱打听的人吗？嗨呀，你早说不就行了，我们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啊，没一个有鹤霄条件好。”
听着季英这愉快的语气，季檬更觉得，她没有选错人。
在几位姑妈的心里，沈鹤霄绝对是最佳人选。大学老师、青年才俊、收入高、工作稳定、知根知底...
回到家，季檬立刻坐在电脑桌前，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开始用第一人称编她和沈鹤霄的恋爱经历。
[大二的时候，我和沈鹤霄在大姑家见面，他见色起意，对我展开近乎疯狂的追求...]
季檬敲完这行字，看着电脑屏幕，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好像...崩人设了。
沈鹤霄这种又冷冰冰又一脸禁欲相的，怎么可能见色起意，怎么可能对她展开疯狂追求？
季檬狂敲键盘，把这一整段删掉，改成：[大二的时候，我和沈鹤霄在大姑家见面，我垂涎他的美色，进而对他展开疯狂的追求。]
嗯。看着顺眼多了。
继续往下，季檬以她多年看偶像剧的经验，又编了她是怎么追的、怎么表白、后来谈恋爱的时候又是在哪里约会。
一个小时过去，她写出一篇千字文档，细细读了一遍，觉得无比流畅合理。
她想了想，把文档发给崔雪郝。
崔雪郝秒回：【？】
崔雪郝：【这什么玩意，天哪季檬，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崔雪郝：【你不会是看上沈教授，然后自己偷偷写什么老土的yy文学吧！不过...怎么这么清水，你没写车吗？】
季檬正在喝水，收到回复，差点一口水喷在电脑屏幕上。
【神他妈yy文学！】
她发了五六条59秒语音，言不简意不赅地把近期发生的事、她的假结婚计划全部给崔雪郝说了一遍。
崔雪郝：【你会做出这种决定挺正常，但是，沈教授他居然真的会同意！】
崔雪郝：【天哪天哪，震惊我100年。】
崔雪郝：【我这几天跟苏大的学姐聊天，听说沈教授真的特别特别高冷。】
崔雪郝：【他刚来苏大的时候，有好多胆子大的女生会直接去办公室找他，或者去他上课的教室堵他。沈老师一点情面都不留就把她们请出去了，不管她们找什么借口。】
崔雪郝：【后来沈老师的专业课都会让学生助理先“清场”，非本节课的学生禁止旁听。】
季檬看着聊天框里一大段文字，冒出一个想法。
估计...沈鹤霄会同意跟她假结婚，也是想让她帮忙挡一下桃花吧。
毕竟，他这种长相的人出现在大学校园，那就宛如一个活靶子。
太招人了。
最终，季檬还是把文档里的“我”都改成了第三人称，才好意思发给沈鹤霄。
否则，还真的有点像yy文学...
过了会儿，沈鹤霄回复：【这是什么？】
季檬：【如题，我们的恋爱经过。】
季檬：【沈老师最好能大概记住，以防见我姑妈的时候露馅...】
*
另一边，沈鹤霄坐在办公室，默默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
[......季檬策划了一场盛大的表白，她先约沈鹤霄去了海边旅游，然后带他一起坐热气球，从身后轻轻捂住他的眼睛。]
[热气球升至最高点时，季檬松开手，让沈鹤霄往下看。沙滩上密密麻麻的纯白色贝壳，摆成巨大的几个字“沈鹤霄，好喜欢你”。]
办公桌对面，沈鹤霄的研究助理陈西泰正在修改一篇文章。
陈西泰抬起头，看见沈鹤霄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疑惑地问：“沈老师，是您新申报的课题通过了吗？”
沈鹤霄看向他，眼神恢复冷淡：“还没消息，今天周日。”
陈西泰茫然地“哦”了声：“看您好像挺开心的，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
沈鹤霄轻咳一声，视线移回电脑屏幕，加快速度把文档浏览完，回复季檬：【好的。】
沈鹤霄指尖在键盘上停留几秒，犹豫着问：【这个剧情，会不会有点夸张？】
季檬回复：【不夸张啊...偶像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季檬：【就这样吧。你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姑妈家吃饭，跟她们说准备结婚的事。】
沈鹤霄：【下周六。】
*
一周过去，苏城的梅雨季也结束了，这几日天气晴朗，气温也逐渐升高，空气里全是闷闷的潮热。
周六中午，沈鹤霄开车去接季檬，和她一起去季英家吃饭。
一路上，季檬的嘴没停过，反复跟他确认编造的“恋爱经历”，以防穿帮。
到了小区，车停在停车场。
季檬走了两步，突然在原地站住，看向沈鹤霄：“你觉得...我们用不用牵着手进去，或者你搂着我？”
沈鹤霄低头和她对视，眸色渐深，声音低沉地说：“可能，需要。”
季檬咬咬牙，犹豫着将手递过去：“那...还是牵手吧。”
沈鹤霄静了两秒，轻握住她递过来的手，接触到她手掌的那一瞬间，轻阖了下眼，缓缓沉出一口气。
季檬莫名心跳加快，一路这么牵着走过去，已经不知是谁的掌心在出汗。
沈鹤霄手指硬硬的，骨节分明，牵住她时，明明握得很轻，但每一寸骨骼和皮.肤的触感都异常清晰。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沉了下去，那些重量也一并压在她手上。
季檬故作镇定，别开头，小声安慰：“沈老师你别紧张。我们是假装结婚，虽然可能会有牵手或者搂抱之类的亲密活动，但你放心。”
沈鹤霄嗓音有些哑：“放心什么？”
季檬一本正经地说：“放心我啊，我决定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沈鹤霄眼神晦暗，默默转回头。
一路又遇到不少邻居，寒暄过去，进季英家门，发现全家人都在。
包括她的三位姑父、表哥表姐表弟，一屋子人严阵以待，目光齐刷刷看向沈鹤霄。
沈鹤霄抿抿唇：“...叔叔阿姨好。”
季英马上笑着迎过来：“鹤霄啊，快坐。你们也真是的，谈个恋爱也瞒着我们，上次我就看出不对劲了，鹤霄非要去机场接檬檬，吃饭的时候你们还在餐桌下面做小动作。”
她叹了声气：“唉，我这么多年老师真是白当了，当时怎么没想到，你们是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呢！”
季檬：“......”
她好佩服大姑这自行脑补的能力。
季檬换了鞋，摆出一副笑脸：“我们之前想的是再多谈几年恋爱，怕你们催我们结婚。现在想通了，觉得早点结婚也好。”
季英：“是啊，你们谈几年了？”
沈鹤霄把准备好的礼品袋放在鞋柜上，面不改色地答：“五年。”
季英激动道：“谈五年结婚还算早啊？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别学现在的年轻人，搞什么不婚主义那套。”
两人被簇拥着坐在餐桌边，饭菜上桌，几位姑妈就开始跟他们商量结婚的事。
二姑笑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婚礼在苏城办吗？”
季檬应道：“就最近。不过婚礼还是等以后有空再办吧，最近沈老师科研工作挺忙的，抽不开时间。”
话一出口，她心中一怔。
糟糕，怎么叫他“沈老师”，这称呼不太亲密啊...
果然，下一秒，二姑就问：“诶哟，怎么还叫沈老师呢？”
季檬还没说话，大姑笑着答：“你懂什么，小情侣之间的乐趣。我跟方涛谈恋爱那会儿，他也喜欢叫我‘季老师’。”
“。”
危机解除，季檬在心里松一口气。
紧接着，三姑又问：“结婚之后，你们打算住哪啊，鹤霄买房了吗？”
这个问题，季檬提前想过，她立刻抢答：“他买房了，在观澜府，领证之后我就先搬到他那里住。”
旁边，沈鹤霄盯她一眼，拿起自己的手机。
片刻之后，季檬包里的手机振动一下，她猜到是谁发的，装作随意地拿出来低头查看。
沈鹤霄：【真的吗，搬去我那里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