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讨厌高烧。()
烧到沉甸甸的脑袋,剧烈的头痛,轻飘飘的神经,身体因高烧而沉如铁,灵魂却会因过高的温度而轻若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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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糟糕的体验还要加上口腔溃疡,嘴角起泡,脑袋乱想,以及——
不适当的幻想。
林格感觉到自己就出现了幻想。
赤条条坐在哥哥怀里,被他擦洗着身体。就像三四岁时,天空晴好,出了好大的太阳,奶奶用她的小浴盆盛满了水,放在院子里晒,晒得暖和和,再将林格抱进小浴盆中清洗,一边洗,一边哼着歌,唱杨柳叶子青,哄她。
她似乎就坐在哥哥的怀里。
在家里潮湿拥挤的浴室里,周围腾起白茫茫、热乎乎的雾气,林格快快地吸了一口热气,混沌的脑袋让眼前的一切更加不真实。
“抬手。”
声音是哥哥。
林格跟着抬手,手臂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像橡皮小人。
她以为这是梦,以为自己将对奶奶的思念和对林誉之的执念融合,织成现在这么不明不白的局面。
林格年纪还是太小,没有过多处理事情的经验,理所当然地将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归结为幻觉。
就像她并不认为,林誉之真的会帮她清理身体。
哥哥太严格了。
林格垂着眼睛,她只觉这是个好美妙的梦。梦里的哥哥没有像奶奶那样,用粗糙的手将她搓得嗷嗷叫,只是拿下花洒头,用温热的水冲刷她的身体。
林格那在雨水里泡过的身体是冷的,现在早不会如古时候那般奉行“无根水最洁净”,汽车尾气,工厂的烟囱,各种化学制品的应用,裹挟着多种物质的雨水早就不清白,坠坠地降落大地,在被淋湿的她皮肤上凝一层又凉又腻的膜。林誉之调过水温,确保花洒中倾落的热水能充分包裹妹妹的身体,给予她适度的体温——林格重重打了两个喷嚏,她歪着头,看林誉之伸手,接了一把温水,擦洗着她的脸。
林格说:“眼皮疼。”
林誉之说:“没事,发烧,吃了药,睡一觉就不疼了。”
林格说:“胳膊也疼。”
林誉之说:“发烧后遗症,睡一觉就不疼了。”
林格说:“腿也疼。”
林誉之说:“睡一觉就不疼了。”
林格说:“心也疼。”
林誉之不说话了。
林格自言自语:“我想林誉之想得心疼。”
还是沉默。
她问:“你怎么不说话了呀?你说,你说,’睡一觉就不疼了’。”
她只听到哥哥叹气。
“你真的烧糊涂了吗?”
哥哥的手掌心贴上林格的额头,舒服到她闭上眼睛,主动去蹭,她小时候喂过的猫猫就这样对待她,她想,自己这样做的话,哥哥也会舒服吧。蹭了几下,林誉之挪开手,正色:“林格。”
林格不想和他说话
()了,因为哥哥不能像她期待的那样回应她。他是个坏人,不说想她,不说爱她,更不说和他睡一觉就好了这样的话。
坏东西。意识到这点的林格低下头,任凭水浇在自己身上。她烧得发烫,神思不免也有些模糊,温热的水接触到她的肌肤后缓缓漾起水汽般的薄雾,林格也要陷入那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中了。
她在这白茫茫一片的雾气中下坠,下坠,等清醒时,身体软绵绵的,软到她差点以为自己瘫痪了,沙哑着声音,叫,哥哥,哥哥。
叫了五六声,终于有回应——穿着运动服的林誉之站在卧室门口,问:“怎么了?”
林格沙哑着喉咙:“嗓子疼。”
林誉之没说“多喝热水”,他径直端了杯温水过来,扶她,一口一口喂她喝。
喝完水,林格才迟疑地问:“昨天,你给我洗澡了吗?”
林誉之说:“你是我妹妹。”
林格真的是烧糊涂了,没有想到这回答之中的问题,天真地喔一声,乖乖地在哥哥的手掌心捡了药吃。她眼皮还是红的,烧得眉骨都一道浅浅痕。安静吃完药,躺下后,侧过身,又叫:“哥哥。”
林誉之去收拾她的水杯和药盒,背对着她:“我已经帮你请完假了,”
林格这才放心地躺回去。
林誉之端着妹妹的水杯走出卧室门,他心中清楚,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他已经无法再若无其事地——对一切视而不见。
该犯的错误,不该犯的;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
手中的水杯还是温的,瓷的传热速度不错,即使为了隔热效果做了把手,贴近杯壁的指节仍能感受到那不安的热度。
林誉之低头,用妹妹的杯子喝了口水。
温度刚好。
他的胸腔有一团雪在燃烧。
莹白如玉,皎洁似花,若月,像芍药,仿春雪。
大学的男生宿舍充斥着纷乱的黄段子和下流的梗,肮脏的笑料和冷不丁看到的涩情图片,但那些,那些,和林誉之所看到的景色像两个世界的景象。他的妹妹,大概率和他流着同样血的宝贝,有着令兄长急剧坠下悬崖的能力。
妹妹不知道。
林格不知道。
知道的只有他这个肮脏的兄长。
林誉之将妹妹用过的杯子放进洗手池中,拧开水龙头,哗哗啦啦,尝试用洁净的水冲刷掉一切使用过的痕迹。浸泡五秒钟,清水池中的瓷杯倔强地露着把手,杯身一点红,是未开的花蕾。
林誉之望着那花蕾许久,忽而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混账。
他骂自己。
可倘若时光重来,再让林誉之选一次,如昨夜那般的情形,妹妹高烧,身体不适。
他仍旧是同样选择。
妹妹的身体要紧。
尽管他要继续承受这种无声的折磨。
一种从未想
过的堕落,堕落成和野兽无异的禽兽,堕落到不配称之为人,堕落到最深、最深的沉渊中去。
早在这一刻,林誉之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可能存在的堕落,以及今后的恶果。
他只祈求,这种混乱的恶果,只有他一人能尝。
不要降临在无辜的妹妹身上。放在之前,林誉之是不会察觉到,原来异性之间的界限要划得如此分明。
林格生病的这几日,林誉之不让她碰冷水,亲自给她洗衣服,搓袜子,就连贴身的小衣服,也搓洗得干干净净。以前他也做过这事,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龙娇看到一次,吃了一惊,私下里和他悄悄谈话,隐晦地告诉他,格格已经大了,这样……不合适了。
“其他衣服倒无所谓了,主要是内衣,()”龙娇纠结,我知道你把格格当亲妹妹,但≈hellip;≈hellip;这毕竟是贴身体穿的东西,你一个男的,洗姑娘的这些,不太好。?()_[(()”
林誉之说:“格格这几天肚子痛。”
高烧又逢生理期,林格表现得比平时更怕冷。哪怕是夏天,她早晨晚上也要穿厚厚的夹克服。
“……我知道,”龙娇无奈叹气,语重心长,“但男女有别,知道吗?誉之。”
是。
男女有别。
林誉之能体谅龙娇的想法。
青春期的异性都是敏感的,对和自己性别不同的人,也往往充满了好奇。这些都是正常的,刻意的避嫌也正常。
就像林誉之补习班上的一个男学生和女学生,两个人经常吵架,冷战,看起来不对付,是座位离两米远、不肯说话的死对头。
私下里纸条传得火热,林誉之已经没收了十几张,开头都是男生抛给女生的,邀请她下课一起走、散步,吃饭。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还顾忌着一个“男女有别”,传纸条也这么暗搓搓的,悄咪咪,到了林誉之,似乎已经模糊了界限,他并不认为给妹妹洗内衣有什么问题。她不是自己身上的肉,却也差不多了。
偏偏在龙娇的提醒下,林誉之不的不再度维持好距离。
他看着妹妹一天天地健康,也看着自己内心的肮脏在肆意地生长。宿舍群里,眼镜还在暗搓搓,拐弯抹角地问他,什么时候能把妹妹的联系方式给他?
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别那么小气嘛。
再说了,你和我相处这么久,我是什么人,你心里面最清楚;求求你了大舅哥,请您把令妹介绍给我吧,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妹妹,就像孝敬我娘一样孝敬咱门妹妹……
林誉之问他,是不是夹核桃时把头也伸进去了。
荒谬。
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眼镜打电话过来,问他,妹妹总得谈恋爱吧?不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说一个,你愿意看妹妹找一个黄毛谈恋爱,还是更愿意妹妹找一个如他这般靠谱、前途大好的医生呢?
林誉之说:“前途大好?”
“上学期挂科,是个意外
(),”眼镜叹气,“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再多的考试都能保持成绩在前面啊?大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精力充沛的。”
林誉之拒绝:“我不想干涉妹妹择偶。”
“是不想干涉妹妹择偶,还是你是个死妹控?”眼镜吃吃地笑,“林誉之,看看现实吧。妹妹要当大学了,该谈恋爱了,你拦不住的。”
林誉之要收回之前的话,眼镜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是被驴一脚踢碎了。
谁说上大学就必须要恋爱?他不也是单身么?
为什么单身?
因为,他要照顾妹妹。
是照顾,林誉之必须催眠自己的意识,提醒自己,不可再多越雷池一步。
但爱是一场失控的下坠。
他重复地走在为高烧的妹妹清洗身体的梦中,如被剥开的牡丹花,像微微含着露水的月季蕾。妹妹烧迷糊了,往后仰,缩在他怀中,呢喃着,一会儿l喊哥哥,一会儿l又叫奶奶,一会儿l,又质问他,为什么不和她睡觉,为什么不说,睡一觉就好了?
林誉之不能说。
妹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哥哥不能。这是为人兄长的最后一道底线。
只这最后一道底线同样岌岌可危,摇摇欲坠,脆弱到一阵风就能吹破。林格工作的面包店做店铺升级,需要做简单的室内装修,主要更改软装和布局,一下子给她们放了一周假,刚好,林誉之补习班上刚好有个老师患流感,请了晚上的假去输液,不能上晚自习。林誉之和补习班的负责人说了一声,临时让林格过去替她值班,看一周的晚自习,价格和他们这些老师上晚自习拿的补贴一模一样。
林誉之第一次深刻地感知到妹妹在异性眼中的吸引力。
在此之前,兄妹就是兄妹,不会从异性角度来评判,更不会去拿对待异性的那一套标准来衡量亲人。可这一次,林格第一次去班级,就引起班上同学异口同声的哇。
林誉之担心妹妹会被这帮学生欺负——毕竟都是一群高一的孩子,只比林格小上两岁。林格个子不高,有时候看起来反倒比这些学生还小。
他无事的时候便来到妹妹班级门口转一转,看看妹妹班级上的秩序如何,也看看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毛头小子来欺负林格。好在这些都没有,只是在放课后,林格苦恼地将三张纸塞进林誉之口袋。
林誉之问:“什么?”
“班上仨男生在放课后递给我的,”林格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给你了。”
林誉之打开看了看,不外乎“老师你好我是xxx,有学习上的问题想要问你,请问可以加联系方式吗”或“老师你今年多大了”之类的话。
高中男生的脑袋比大型工厂的化粪池还要肮脏。
林誉之将东西丢进垃圾桶:“不用理。”
林格喔了一声,看林誉之开电动车的锁,她出声:“哥哥,其他女生给你传纸条,你也是这么处理的吗?”
林誉之说:
“我没收过女生的纸条,上车。”
一辆小电动车,后面的座位是妹妹的,上面还绑了垫子,是龙娇自己做的,填充着柔软的棉花,就连绑带,都是她用勾针一针一针织成的。
林格乖乖坐上车,林誉之取了电动车头盔,给妹妹套在头上。她头小,头盔太大,戴上去晃晃悠悠,林誉之替她扶正。
刚想挪开手,妹妹的双手就搭上他的手腕:“哥哥。”
林誉之问:“怎么?”
“如果我给你写纸条,”林格问,“你会收嘛?”
林誉之笑:“你是我妹妹,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用不着传纸条。”
他骑上车,载着妹妹,起步后,林格双手自然地揽上他的腰,胸也靠上他的背:“哥哥。”
林誉之:“嗯?”
“是我的错觉吗?”林格说,“你最近怎么一直在强调我是你妹妹?”
林誉之紧绷脸:“错觉。”
林格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他腹肌:“所以现在你的紧张也是我的错觉?”
“松开手,”林誉之轻声斥责她,“别胡闹,我骑车呢。”
又蒙混过去——
事实上,林誉之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蒙混过关。
他们两人都对这段关系的变质有了预感,只是妹妹的预感尚停留在单纯的爱与陪伴上面,而哥哥,哥哥——
已经成熟的人,内心更加卑劣不堪。
林格很受补习班学生的欢迎,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这个和他们年纪差距不大的小老师。也大概因林格刚刚高考不久、刚刚脱离了高考生活,有时候她说的话,这些学生反倒更能认同。
喜欢她的男生更多。
小纸条只是初步试探,林誉之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班级上的男生拦下林格,笑眯眯地问她报了哪个学校,喜欢什么专业,能不能给他一些参考,如果能加上联络方式就更好了……
林格没加,客气地拒绝了。
林誉之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就连龙娇,在餐桌上,也隐晦地提醒女儿l,等上了大学,谈恋爱可以,毕竟也是时候了,但是呢,要注意,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做的。
她毕竟还是传统思想。
林誉之能理解,他甚至比龙娇还要传统。
不要说想象林格和一个男性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了,只是简单地设想一下,想想会有另一个男人亲吻她的唇,触碰她的脸,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拥抱她天真的身体,哄着她用手去帮忙……
停。
林誉之发誓,他会用刀将那个男人的孽,根剁下来,当着那个男人的面,片成片,一片一片地喂他吃下去。
林誉之说到做到。
最好不要有肮脏的男人接近他的妹妹。
这种不可阻止的联想令林誉之一日比一日沉郁。
他能做什么?妹妹迟早会恋爱,她会将此刻对他的热忱完全地转移到另
一个男人身上,现在她对林誉之那一切朦胧的爱恋,只是因为她没有接触过更多的男性。她有一些恋兄情结,但他并不会是妹妹那唯一的“兄”,她只是喜欢年长的男性罢了。
就像眼镜所说的那样,她在大学中会寻找到新的恋爱对象,对方品行未必端正,极大概率是个不学无术的坏东西,也或者是心机深沉的老男人,哄着她,骗着她。
就像看着一个正在崩塌的大楼。
林誉之无法阻止她的恋爱,也无法阻止妹妹去触碰更热忱的春天。
他只是一个连干涉都没有资格的哥哥。
这一日,晚饭桌上,当龙娇再一次暗示林格,恋爱可以,嗯嗯不可时,林誉之感到有些不适。
他不能赞同她的说法,如果可以,连恋爱都不要,远离男人,只陪着哥哥,只有哥哥不会伤害妹妹。
林誉之保持微笑着吃完东西,平静地告诉她和格格,自己去跑步了。
野跑能严肃地消耗体力,林誉之沿着小区外的路跑了一圈又一圈,胸口压抑的闷气迟迟无法排出。天地坦荡,明月高悬,越发映照着他满脑肮脏无处排遣。
林誉之只知自己大约是生病了,生了名为不伦的病,乱,伦的病毒企图寄生他,毁掉他,也妄想让他来毁掉无知的妹妹。
必须通过一圈又一圈的跑步中来将旺盛的精力消耗掉,累到脑子不想思考,累到不想再动,累到不能再痛苦,他尝试拖累着自己的身体,压榨着灵魂,叫脑子里的声音安静一些。
也大约是跑步的时间太久,久到亢奋的神经迟迟不能恢复,已经到了深夜,林誉之却还保持着清醒。身体疲惫,灵魂却活跃,活跃到那些不堪的念头越来越多,多到能把一个正常的年轻人给逼疯。完全睡不着的他起身,想要去给自己倒一杯水喝。
但妹妹的声音将他吸引到了她的没关紧的卧室门前。
林格前不久刚刚高烧过一次,那之后她一直没有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状态,现在是流感高发季节,补习班上已经陆续有几个学生请病假,林誉之忧心妹妹再度被传染。
在看清房间内发生的一切事情之前,他的确在担心林格再度生病。
于是林誉之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幕。
妹妹骑着他换下来、失踪的那件睡衣,手指抚摸着睡衣腰间系好的蝴蝶结,借助这个硬硬的蝴蝶来尝试达到快乐。林誉之想她绝不会认错,绝不会拿错东西,她知道这是他的睡衣,却还是在使用着哥哥的睡衣,对自己的身体做着糟糕的事情。暗色浅浅,小夜灯也朦朦胧胧,她的肩膀像晨曦间小溪流中的鹅卵石,圆圆的温柔,有着莲花似的仁慈光芒。
林誉之也可以说服自己,继续欺骗自己,说她并不是故意的,说妹妹只是随便拿了一件衣服。他可以给妹妹的行为找无数个借口,只要他想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只要他还想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一个好的哥哥,只要他想清空大脑所有记忆、不再去想那些冒犯妹妹的事情。
然而。
林格还在小声地叫,声音像呼呼啦啦地黏在一起、蓬蓬松松的棉花糖,有着无尽的绵软。
“林誉之,快点。”!在很多时刻,林誉之一闭上眼睛,还是林格初中时的模样,脸上多处有晒伤的痕迹,瘦瘦的,但挺有劲儿,和他吵架时,嘴巴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小喷菇,那词语一串连着一串,可爱利落,林誉之再找不出第二个能和她一般伶俐的人了。
他对妹妹的最初定义就是如此,聪明,牙尖嘴利。
以至于林誉之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她的成长,忘记了小喷菇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大蘑菇。
是对她太纵容了吗?还是他也没有保持好距离,才会让妹妹忘记了边界?
错在他。
这是林誉之的第一反应。
他在房门外长久伫立,直到里面妹妹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平和,在狭窄的空隙中,他看着妹妹像只兔子直愣愣地倒下,薄被一卷,遮蔽身体。
林誉之要为刚才的比喻所道歉。
她不是蘑菇了。
她像浓春的溪畔青柳,初夏的西府海棠,晚秋的银杏黄叶,暮冬的皑皑白雪。
她值得一切美的赞美,只是不该由他,由兄长来看到这一切。
所有的视线都是冒犯,林誉之转身,胸腔内如摧枯拉朽的一座城楼,茫然不知所觉,直直走到卧室门口,旁侧龙娇的鼾声穿透墙壁,薄薄一层如落雪。客厅一个古老的钟走着秒字,擦擦复擦擦,玻璃表盘之上斑斑刮痕。林誉之在寂静和噪音中站定,回头望,妹妹的房间静如深渊。
他在深渊的边缘处摇摇欲坠了。
察觉到血亲对自己的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比这更痛苦的,则是被爱的他也并不清白。
林誉之思考多次,究竟是从何时起,她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事后复盘这种事情,可以用在每一次模拟手术之后,却无法用在感情上。失败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当林誉之意识到这点时,一切都在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比如他长久、反复地梦到这个潮湿的隐秘夜晚,不同的是梦中的他打开了那扇门。梦到他的手指深深没入妹妹的头发,抓紧她的发根,一手抚摸她下颌,另一只手拽紧她头发,扯得她不得不向后仰,后仰,仰到他怀中,深深地坐下去。
他鲜明地在梦中窥见妹妹的眼泪,流过脸颊时的痕迹若回南天的薄胎白瓷。她会在跌跌撞撞的节奏中叫他哥哥,也会如玉山倾倒般骤然趴下,他清晰地记得夏夜中她如兔子般抖着从睡衣上跌下的情景,以至于这几眼可以成为他往后几十个小时梦中的剪影。
然而格格不知。
林誉之无法从她的表情中判断这份禁忌的浅深,更不知她是不是也会这般叫着其他男性的名字。迄今为止,林格并未和其他男性,交往,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朦胧的心门只恩准林誉之涉足。
林誉之没有继续保持兄妹间的距离,他的煎熬在放纵的梦与严谨的现实间。夜间,他胁迫妹妹成为谷欠的奴隶;而清晨,林誉之继续做好哥哥,早早起床晨跑,顺带着给家中的妹妹和龙娇带热气腾腾的早餐。
昼夜的反复折磨,将林誉之愈发往沉静和□□中推。()
他时常会出现一些幻觉,那些不受控制的梦在白日里悄悄逃出。人无完人,林誉之不能控制那些思想的产生,这些失控的情感如一个脱轨的列车,而他只能控制自己不去过多地观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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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用到了“观察”这样的词语,让自己不要太过难堪,似乎客观性的表述会令他的情感不那么癫狂。
最严重的幻觉在绵绵细雨天,林格湿淋淋地从门外跑进来,衣服贴在她的腿上,单薄而廉价的布料因反复洗涤而趋向于半透。林誉之递过去干净的毛巾,让她先擦干净头发,再快快去洗澡。
林格没有按照林誉之所期许的那般行动,她一手扶着门槛,另一只手把脚上的凉鞋匆匆地解开:“收废品的柳爷爷说下午五点过来,我打算把我那些草稿纸和作业本卖给他——啊,还有那些试卷,你快帮我整理整理嘛,好多都在你那里,我都搞不清楚了……”
妹妹一直这样。
林誉之没有叹气,他错开视线,不看妹妹,假装没有察觉到妹妹那湿到贴身的衣服。分不清雨水还是汗水,濡湿了她耳侧的头发,她看起来像一个夏天的红萝卜,抖一抖鲜亮的缨子,能落一地的甜水。
林格匆匆换上拖鞋,转身看林誉之,催促:“快点呀哥哥。”
快点呀哥哥。
林格性子急,做什么都风风火火,但她很少这般催促林誉之,不会把“快点”和“哥哥”连在一起。上一次听她这么讲,还是在那个青苔蔓延的月光下。
林誉之说:“别急,还有时间。”
林格合拢双手,祈求:“拜托拜托啦,柳爷爷腿脚不好,现在还下着雨,他骑车来我们楼下要好长时间的,你忍心让他在外面淋雨吗?哥哥,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林誉之不看她,冷着脸赶她去洗澡。她完全不知这个时候的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也完全不知,这样的姿态,倘若在梦中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一如林格也不知道,哥哥冷硬的表情下藏着怎样龌龊的心。
在上次淋雨发烧过后,兄妹俩间的感情就出现了微妙的尴尬。林格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她只感受到,林誉之在默不作声地与她保持着距离。
林格用尽心思寻找和哥哥聊天的机会,但得到的只有不那么热络的回应。他的视线甚至很少落在她身上,偶尔对视一眼,他也会淡然地移开。
林格忧心被他看破了自己的心怀鬼胎。
今天也是如此。
龙娇不在家中,收废品的柳爷爷现在也在躲着雨,大约会迟一些过来。家中低暗,没有开灯,林格在浴室里洗澡,不慎碰倒了洗发水瓶子,又手忙脚乱地扶正。
林誉之没有过来,也没有问他怎么了。
林格用毛巾把自己搓得发红,每一下都是狠手,好不容易搓完了,套上t恤,顶着毛巾就往林誉之房间走。t恤还是林誉之先前换下来的,她穿上就是睡裙,一罩到大
()腿上。
林誉之房间的书桌空间更大,他不在家的时候,林格想他,也常常搬了作业过来写,这狭窄房间中不止林誉之的东西,书柜里还填着林格乱七八糟的复习册和试卷。林誉之每次放假归来都要收拾,这次暑假是个意外,辅导班的课程忙,再加上林格高考结束,许多资料不确定是否还有用,林誉之一点儿也未碰。
妹妹进来的时候,林誉之正半跪在地上,去搬书柜最下层的练习册。高中三年,年年缴纳一定的费用,学校统一打印提供给学生预习、作业的试卷,堆了一摞,从高一到高三,最下层吸纳灰尘,搬出来时,林誉之咳了两声,听到身后妹妹的声音:“你要喝水吗?林誉之?()”
林誉之说:等会儿吧,这些资料还要吗??()_[(()”
“不要了,”妹妹的脚自然地挪到他身旁,姜黄色的拖鞋,少见太阳的脚白得晃眼,学校一年四季规定要穿校服长裤,暑假里的妹妹才开始穿短裙,一双腿晒得微微有些小麦色,似乎嚼一嚼就有小麦芽的清香——
停。
不能再多想。
林誉之继续捡拾下层书柜里的东西,他尝试将话题转移到兄妹的位置上:“住2单元的小吴不是想找你借练习册么?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是他妈妈之前说过我爸妈坏话,所以我不打算借给他了,”林格撇嘴,“明天我就和他说,我书丢了,没找到,也可能是不小心卖给收破烂的柳爷爷了,他要想要,自己去翻吧。”
林誉之笑了。
林格还在批评着对方:“之前我初中课本也都借给他了,结果他拿去乱涂乱画,完全不知道还的,借给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才没有那么傻呢……”
一边讲,她在这狭窄房间中走来走去,绿叶和止渴的花朵味道愈发浓郁,像栽满了一屋子的月季。
放久了的书页有被煮熟后的香气,像温热的纸浆,林格这如儿时的脾气令哥哥忍俊不禁,方才苦苦困扰的幻象也随之烟消云散。
谁会对一个孩子产生幻想呢?
林誉之不能。
他专注地把被妹妹丢弃的试卷归类,捆好,刚打好蝴蝶结,余光看到林格搬了椅子,大约是想踩着去高柜上取东西。
林誉之笑着起身:“你想拿什么东西?让我来——”
收声。
他看到了穿着他t恤的妹妹。
——只穿着他t恤的妹妹。
轰——隆隆——
夏雷低声轰鸣,狂风骤雨,在瞬间降临这个城市。
恰如迟来的雨季。!苍天在上,厚土为证。
在林誉之内心最不平静的时刻,林格的心思却是最单纯的。
家中缺乏男性的长辈,平时也几乎不会有其他人拜访——自从林臣儒入狱,来这个家中造访的客人几乎约等于无。大家似乎都担忧和她们扯上关系,更担忧因尚可的关系而被她们借钱。
夏天闷热,南方的空气湿润到如汗蒸房,闷到皮肤一层一层的汗,几乎擦不去,黏黏稠稠地糊在肢体上,如密不透风的一层丝茧。一天洗三遍澡都洗不净,林格为图自在,在家时都只穿睡衣,方便冲凉。
林誉之的t恤是首选,一些t恤泄了领口,洗得宽大,不贴身又凉爽,有好几条都被林格征用。
他知道。
他应该知道。
现在的林格就一无所觉,她踩着椅子,费力地抬高手,把放在最上摞的书取下,这些都是高一时的东西了,高三复习时印了新的教材,这些陈旧的便束之高阁——现在也是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她下了椅子,看林誉之犹在捆地上的试卷。
那些东西摊在一起,乱糟糟的,没什么整理的必要,反正等会儿都要送去收废品的柳爷爷那边。
偏林誉之一张一张地抚平,捋平整,一页叠着一页,弄折的边边角角也要折到顺滑的角度。
林格钟爱他做事时一丝不苟的专注,也迷恋他此刻的神情。明明是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到了林誉之手中,总能漂漂亮亮地出来。
天气热,他手臂被晒得微微有了些深色,体脂率低的人,青筋和血管更加明显,稍稍一用力,便能看到他胳膊上的青筋,肌肉因用力而微微充着血,看起来似乎能将她单手举起。
林格唇舌略有些淡淡地发干。
她弯腰:“你是人工熨烫机嘛?”
林誉之不抬头:“能不能帮我去倒杯水?还有,今天降温,穿成这样不冷?”
林格说:“你疯啦?这样哪里冷?我现在还出汗呢。”
林誉之说:“先帮我倒杯水吧,我渴。”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林格一口答应,推门离开前,留下的还是轻飘飘一句:“不用太仔细啦哥,就算你全捋顺了,到时候柳爷爷还是会往车上丢的。”
她得到了林誉之沉重的一声。
林誉之无法再给出更多的回应,这个房间太闷了,闷到距离窒息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妹妹脚步轻快,他却像一个披枷带锁的罪人,名为血缘的镣铐沉重地约束着他的头颅和四肢,理智如氧气般微弱。密不透风的环境之中,他如坐枯禅,沉静地坐到耳侧脚步声响起,才闭上眼睛。
这份感情会害死林格。
他那名为兄长的心思,已经腥臭不可闻。
承载了林格几乎整个中学的草稿纸,厚厚几大摞,最终换来了两百三十钱。关于这笔钱的用法,林格纠结了许久,最终慎重地决定,为林誉之买了一顶帽子。
不是什么商场里的运动品
牌(),就是高中生和妈妈姨姨们爱逛的小商品城。帽子是黑色的?[((),没有任何山寨大牌的logo,也没有多余的擦边设计,就简简单单的黑色棒球帽,前面是同色线的刺绣,几乎看不清,是个英文单词,hope。
希望,被寄予希望的东西。
林誉之的希望在于——
林格爱他,或者坚决地不爱他。
或生或死,或一切,或虚无,或死死抓住,或痛快放手。
如果林格也爱他,那这“兄妹”不必再做,林臣儒还在继续蹲监狱,他的思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格;反正之前林臣儒对外声称过,说林誉之并不是他的孩子,那么,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谈恋爱,也无必要谴责,顶多是住在一起的青梅竹马。
等林臣儒出狱,也是几年后的事情,这几年光景,足够林誉之做好迎接风浪的准备;倘若林臣儒同意,那便皆大欢喜,如果他不同意,林誉之也可以搬出去,带着妹妹一起,换个城市生活。如果林格不爱他,那林誉之继续将这份心思埋着,埋进深深的土地里。
可她不讲,也不分明。
林誉之被这种黑白不分的感情折磨到想要干呕,而林格适时地送他这顶帽子,用她那可怜零花钱,中学时期所有心血的资料本,送来这个绣着“希望”的礼物。
是隐晦的暗示,还是过度的解读?
他仍旧尽着哥哥的义务,却也默不作声地肩负起爱人的责任。感情要长成戴恩树雨林,鲜明而缤纷的明朗风光下,藏着不胜数的毒虫。
在窥探出妹妹真实想法之前,林誉之必须接受它的撕咬。
意外打断了他的计划。
得到妹妹送来礼物的第一日,林誉之戴着这顶棒球帽去辅导班,照例上课。雨后初晴的艳阳有着加倍偿还的晒,他上完英语课,回备课的办公室时,看到同事正好奇地拿着他的帽子看。
太阳过于炽盛,黑色的刺绣仿佛溶于水的冰激淋,并不分明,淡淡一点痕迹,一眼过去,几乎看不出那个“hope”,林誉之坐下,顺手将帽子取回:“怎么了?”
“看你这帽子有点眼熟,”同事说,“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这种事并不稀奇,小商品城顺手买来的东西,绝不是独一无一。他们这里又不是什么国际大都市,撞衫的几率并不比买早餐包子时遇到同学的概率低。
林誉之说:“妹妹送的。”
——是林格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整个货架的帽子,林格唯独选择了这一个,微微弯着腰,逐个地选,让林誉之试。林誉之早就不再对衣着挑剔,也配合着妹妹一个又一个地选,不厌其烦地试戴。
这是妹妹珍贵的心意。
同事似恍然大悟:“你妹妹是不是就是我们班学生说的那个格格老师?是不是和咱一个高中的?她是不是担任过啦啦队的副队长,还在校运动会上表演过啦啦操?”
同事和林誉之及林格就读于同一中学,不过他比林誉之要低三届,算起来,的确和林格同时在高中部就读过。
林誉之在批改学生作业,闻言,放下笔,问:“怎么?”
“没什么,”同事笑嘻嘻,“那我知道这帽子为什么看起来眼熟了。”
林誉之的右眼皮跳了几下,突突突地不舒服,他想要将其归结为昨晚的睡眠不足。
同事拿起手机,划了几下,终于划拉出一张照片,笑了:“我一个小学弟和你妹妹同班,上次校庆,我回学校拍照了,当时小学弟和你妹妹一块儿当志愿者,我还和你妹妹拍照了呢——你看。”
林誉之并不想看。
人在某些时刻总能感到预兆,譬如出门前丢失身份证,做重大决策前煮坏的米饭,搬新家的第一天就跌了一跤。冥冥中大约也存在一些未知的玄学,或许是人的身体先于大脑敏锐地接收到讯号。
此刻他跳动的右眼皮就是讯号。
他垂着眼,看到同事调出的照片,不出意料地看到格格,他可爱的妹妹,穿着朴素的校服,挂着志愿者的牌子,在对着镜头开心地比耶。
而在林格和同事的中间,则夹着一个年轻的男孩,林誉之认得他,杜静霖,是林臣儒老板的儿子,和林格同年同月同日生,幸运的小男孩。
而这个幸运的小男孩头上,戴着一顶和林誉之一模一样的帽子。
同样的黑色刺绣,同样的“hope”。
希望,寄托于希望的东西。
一模一样。!林誉之对杜静霖有些许印象——些许,算不上多么重,只是林格那么多朋友的其中之一。
和林格关系好的男生许许多多,杜静霖绝不是最出挑的一个。林誉之读高中时心无旁骛,一心苦读书,理所应当的,他也将这一套思维方式转移到妹妹身上。
他从没想过林格会和“早恋”这样的词语扯上联系。
在听到同事用戏谑的语气说“妹妹喜欢这帽子、还是喜欢戴帽子的人”时,林誉之首先感到的是愤怒。对方所说的词语像一种侮辱,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曲解了妹妹待他的赤诚之心。
林誉之没有继续戴那顶帽子,暑期里晒太阳也如酷刑,他沉默着一路回家,没有遮挡的额头与脸颊被晒得发红,推门而入,林格躺在客厅的地板上睡觉,南方的夏季也潮,潮到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细小的孢子,一不留神吸入肺部就能长出咕咕噜噜的一长串小蘑菇——
回潮的地板上铺着凉席,细细的竹子编织的,铺一上了年头的盖毯,大红底子配□□花,是龙娇结婚时的嫁妆,比林格年岁还要大。林格的头是朝玄关的,身上什么都没盖,坐地的小风扇呼呼呼地转着脑袋喘气,吹得她长袖t恤微微地飘起来,露出一截雪白雪白的腰,像晴朗天气中被太阳晒透了的冰凌子,透明得漂亮。
林誉之察觉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用“漂亮”这个词语来形容妹妹。
这种女性化、可以被视作交往对象的形容词,被林誉之习惯成自然地运用着。熟练到已经将对方纳入可追求的范畴,是的,追求。
林誉之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照了许久,凄楚地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求偶期的孔雀。
一只急不可耐到向自己亲妹妹展耀尾羽的公孔雀。
湿润的小小卫生间,镜子上一层落霜般的白雾,这些熟悉的意象总能令他想起遥远的北方故乡。冬天下过雪的玻璃窗也是这般,伸手一抚,便是一层茫茫的水汽。
第一次尝试用手指热气去融化玻璃雾气的林誉之,还未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想要和妹妹性,交的变态。
雨绵绵的扬州滋养着丰润的菌丝,青草,柔柳,那些说的出名字、说不出的植物在夏季疯长,林誉之所拥有的东西,却只有拥挤在这一方卫生间中的烦闷。他一手捏着照片,另一只手毫无章法地在镜子上擦拭,逼退那层茫然,抿着唇,直视镜中的自己,和手上紧握的照片。
他找到自己和照片上男生的诸多相似,这个叫做杜静霖、和妹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孩,他们在不笑的时候有几丝神似,头发一样黑,浓,眉毛的走势也接近,唇色也像。
照片上的小男生大约还在不怎么注意形象的阶段,有一些胡茬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于是林誉之从这些没有完全清理的胡茬中开始推理,得到对方胡子形状、走势和他也相似的结论。
这些东西完全能够逼疯一个矛盾的哥哥,尤其是眼下这般棘手的状况。
爱屋及乌?
这
种荒谬的想法成功令林誉之愤怒,在身后格格敲卫生间玻璃门时,他有一分钟的时间没有回应,调整好心态后,才冷静地问她:“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林格苦着一张脸,你洗完澡了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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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回答,她又急促而腼腆地开口:“我快憋不住了哥哥,求你了,快点嘛。”
林誉之在此刻产生了更加荒谬的想法,他可以现在就打开卫生间的玻璃门,让妹妹进来。看着她,逼问她,为什么要为哥哥买一顶和她朋友一模一样的帽子?当哥哥戴这顶帽子时,她看到的究竟是他,还是那个朋友?她知不知道哥哥在想些什么?
在她濒临失,禁时进行拷问,刨根问底,得到事情的真相,就像一个残酷的行刑官。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即使她在他面前禁受不住而泄出也没关系,他会单膝跪地,亲自帮她擦拭掉那些污秽。从妹妹身体中所流出的东西都是干净的,对于医学生来讲,人体的尿液也远远比血液更干净。
林誉之差点就这么做了。
他还有些不值钱的清醒,不多,足够支撑他像正常人一样打开卫生间的玻璃门,支撑着他若无其事地侧身让开,请妹妹进来。
林格已经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蚱,来不及和哥哥寒暄,跑进去时,她双手都提着裤子,随时可以脱下的利落。
还是林誉之替她关上的门。
家中有一个青春期的女孩是件需要谨慎对待的事情,更需要谨慎对待的,则是他还对这个青春期女孩有着不同的情愫。林誉之在客厅中的凉席上静静坐了很久,手指抚摸过凉席上细细竹子的纹理,好似触碰妹妹的肌肤——她长久地在这些东西上躺着,趴着,蜷缩着,时间久了,这些东西也似乎沾染了妹妹的气息,成为她所有物的一部分。
也就是这个时刻,林誉之开始近乎病态地悄悄收集妹妹用过的东西。
他重新去找了柳爷爷,把林格卖给他的那些打包资料重新购回。柳爷爷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好到担心有人错卖了重要书籍,一旦有学生来售卖课本,他就会习惯性地留着,放一放,放上一星期,再拿出去卖给收购站。
当然,这也和多年前的一件事有关,有几个高中生,上网吧缺钱,偷偷地潜入几个教室,偷了学生的书本和资料去卖,被发现时已经过去一夜,饶是老师和警察们动作迅速,也有许多资料没能找回。
柳爷爷深谙复习资料和课本对于高中生的重要性,从那之后,开始谨慎地处理这些东西。
林誉之将这几摞秘密仍旧放在书柜最下方,夜晚拿出来翻一翻,翻她解不出数学题后赌气写的乱七八糟公式,看妹妹在语文试卷上画的简笔画,从扭曲的线条中判断她对每一个老师的喜恶,逐字阅读妹妹在书本上留下的随笔心事,隔了几年的月光回头看,看当时妹妹或雀跃或沮丧的状态。
偶尔能从厚厚资料书中抖出几张纸条,是妹妹和好友悄悄传递的地下信息,要么是问下课后吃什么,要么就是八卦,谈某某明星某某名人,再提醒一句,下周开学记得带某本小说来,她也想看。
都是些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谈话,林誉之一页页翻阅着,在寂静无声的台灯下,他逐字逐句地熟读着关于妹妹的一切小秘密,好像能更切实地参与她完整的成长。他这个缺席多年的兄长,正在以某种扭曲的角度,不可思议地缠绕着妹妹的青春。
妹妹蓬勃的青春如春天的月季花丛,而他只是阴影中的公孔雀,默默开满了尾羽,也不能令妹妹读懂讯息。
白天,他自然地和妹妹交谈,聊天,为她去取衣服,倒水,递毛巾;夜晚,林誉之悄然无声地阅读着妹妹青春期的每一次萌动,沉静地看她第十二次在纸上写下“杜静霖长得挺像我喜欢的那个明星哎”。
因为杜静霖长得像她喜欢的明星,所以喜欢他?
又因为哥哥和杜静霖有些相像,所以也喜欢哥哥?
林誉之合上书页,平静地用油笔将妹妹写下的“挺”字划去,涂成一个小黑点,在上面补充,写——
“一点儿也不”
做一个求偶期的公孔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准确地向心仪的对象求爱。
他准备向妹妹开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