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珏离职了。
他带着雅柔姐的那柄刀子离开了白金瀚，并在人防办二处注销了身份，至于去了哪里周小北不清楚，因为就连雅柔姐都不告诉他。
不过谁都知道，柳珏应该是去杀人。
去杀谁？
为什么去杀人？
应该，不，肯定是去给伍丽雪报仇吧？
那一天周小北记得很清楚，一向不苟言笑的柳珏抱着伍丽雪的尸体时，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向四周弥散着一股股冰冷的死气。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冷静，空洞的双眸中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他没有哭，不是因为不悲伤，而是因为已经哭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嘶嚎。
安慰？
这样的柳珏谁也无法安慰。
所以，哲哥递过去了一瓶酒，雅柔姐将自己的短刃放进了他的怀中。
三天后，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
柳珏静静的站在广场上，任凭暴虐的风雪将自己封装在这天地之间。
看着焚化炉的烟囱上那腾起的一股股黑烟，操办完一切的周小北拍了拍柳珏的肩膀，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递过去了一瓶酒。
“雅柔姐去帮你处理那些麻烦了，我来送你。”
大米酿。
周小北亲自蒸出来的大米酿。
“尝尝我酿出来的。”
柳珏咧嘴干笑了一声，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是拎起酒瓶轻抿了一口，然后闭上眼，慢慢的回味。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一口唾沫就吐到了地上。
“呸，真特么难喝，就像是狗尿。”
“就算是狗尿你也就将就着喝吧，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喝酒。毕竟我不想你死，更不想以后将要面对用你的尸体做出来的尸皮傀儡。白金瀚下边的擂台我给封起来了，等到你的事儿完了之后我会在那上边亲手把你这个混蛋打成一坨狗屎。知不知道为了你，雅柔姐也决定隐退了。”
柳珏沉默了许久。
一仰脖直接就将酒水灌进了肚子。
“小北，每月二十号，老板那边就仰仗你了，有空了多去陪陪她。”
说完后就带着装有伍丽雪骨灰的小盒子转身离开了，那孤寂如独狼般的身影片刻间就消失在了这漫天的风雪之中。
周小北看着柳珏消失的方向，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唉，可惜了。”
一个声音在周小北的身后响起。
张哲搂着亓晴岚，两个人唧唧我我的搂在一起，顶着一脑袋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如果放在平时，周小北只要看到这俩家伙开始无所顾忌的撒狗粮，早就一溜烟跑了，但今天他没心情再理会这些，因为他有个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
“嗯，我都不知道伍丽雪是阿珏的未婚妻，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雅柔姐，没想到竟然是外甥。哲哥，你说卫瑛他们抓房琪干什么？”
“抓？现场我看了，房丫头根本就不是被掳走的，而是完全是自愿离开的，亦或者当时她心神都被操控了，毕竟卫瑛可是此道高手。我有个很不好的感觉，咱们那次接的活儿恐怕不简单，十有八九卫瑛和李朝阳联手挖了个坑把咱们都给埋进去了。”
“不可能吧，那卫瑛图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房琪那丫头吧？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一开始就把她带走不就行了，何必又弄出来那么多的事儿？”
张哲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看了眼周小北。
那次行动，为了保障这小子第一次独立办案能够完成的漂亮，不管是自己还是赵雅柔，以及范炎，卫青蕊，柳珏，甚至连小宇都出动了。一开始的时候未尝没有显摆力量的意思在里边，但现在想来，恐怕事情就坏在这里了。
就像是周小北说的，假如卫瑛的最终目标并不是房琪的话，那她为的是什么？
自己和雅柔范炎卫青蕊就不用说了，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那么剩下的就是小宇这个鬼婴和小北了。如果目标仅仅只是小宇的话还能接受，毕竟鬼婴重生为人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那些人组团来看稀罕这都能理解。
可假如是她的目标是小北？
不是没可能啊，记得那时李朝阳即将要痛下杀手，卫瑛的反应太奇怪了。
什么叫这是我的人？
周小北是个铁憨憨一样的直男这不假，但并不是说他是个傻子。老板看向自己的目光和沉默，让他瞬间就想到了里边的问题。
“我？”
“只是有可能。”
“为什么？”
“鬼才知道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可能是卫瑛这个老太婆空旷太久了吧，不然的话你说她附身在房琪身上时为啥一个劲的找男人？所以看到你这样强壮的童子鸡当时就被迷住了也不是没可能，你可要注意啊，要知道三十如狼四十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六十吃人不吐骨啊。算算卫瑛这老太婆的年龄……”
“就是就是，到时候你可别成药渣了啊……”
这对无耻夫妻的流氓话就没法听。
不就是自己在所有人面前说他不行了嘛，至于这样打击报复？周小北的脸都是抽搐的，本来还想分辩一两句的，可是在亓晴岚疯狂的嘲笑声中他又能说什么？在面对这两个超级流氓的联手攻击下只能掩面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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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哲看着周小北跑了，只是咧嘴笑了笑。
伸手掏出烟刚想来上一支，就被亓晴岚伸手夺了去。扭过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媳妇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水汪汪的看着自己。
“哲哥，别去，算我求你了，好吗？”
“可小北……”
“我知道他是你的好兄弟，可我真的是害怕了。阿雪的惨状我看到了，可雅柔姐告诉我她还只是后勤人员啊，即便是这样死的都这么惨。咱退出吧，去干什么都行，我都会跟着你。你不喜欢去我家，那咱就再开一个小饭馆，到时候你做老板我当招待，你烧菜我洗碗，干什么都行啊，算我求你了好吗？”
张哲怔住了。
虽然无法相信这是从那个大咧咧的亓晴岚口中说出来的话，可他又能说什么？思索了好一会儿后，轻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抚了抚亓晴岚的脸颊，无比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哥，咱都四毛了啊，你还以为你年轻啊，瞅瞅你那肚子，再看看你的头发，整个一油腻大叔。人家亓晴岚能嫁给你已经是你祖坟冒青烟了，不好好搂着想啥呢？拿着，把字儿给我签了。”周小北戏谑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然后递过去了几张纸。
是小饭馆的转让协议。
这……
看着周小北的目光，张哲觉得咽喉有些堵。
他当然知道小北为了这间小饭馆付出了多少心血，可以说用命挣来的那点钱全都投进去了。
可现在？
“哥，你一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干嘛呢？麻溜点签了后你就给我去店里守着吧。我都不知道你见天儿的折腾个啥，地球没了你就不转圈儿了？回去吧，李大爷他们就喜欢你做的菜，都给我啰嗦好几回了。顺便再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你的丈母娘可给我打了十好几个电话让我转告你，说你俩这小人造不出来，就别想回去了。嗯，哥，我寻思着你该不会真被我说着了吧，下边不行了？”
“滚你大爷的，老子能力强着呢！”
看着已经陷入暴怒状态的张哲，周小北转身撒腿就跑。傻子才不跑啊，再待下去可是会挨揍的，就哲哥那沙包般大小的拳头，真不是一般人能接下来的！
看着迅速消失在风雪中的周小北，张哲恨恨的一巴掌就拍在了方向盘上。
“小北这次要豁出去了。”
“因为伍丽雪的死？可这也不怪他啊，毕竟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是因为房琪，这丫头已经成了小北的心魔。不把整件事搞清楚，时间久了，小北恐怕会疯掉的。这种事儿在圈子里不稀罕。”
亓晴岚抿了抿嘴，一脸茫然。
她非常的后悔将这个案子交给周小北，原本以为只是件很小的事，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
“那怎么办？”
张哲摇了摇头，没办法的。
他很清楚，这种事当事人如果不是自己走出来，根本就是无解。
思索了良久之后，掏出了手机。
随着嘟嘟的几声响，电话通了。
“喂，珍珍啊，我是你张哥。今儿个有件事求你帮个忙，我那个徒弟小北，最近有些不开心，所以你身边有没有那种居家办公长相中上身材爆好的纯欲妹子帮忙给开导下？嗯，没错，这次就玩偶遇……哥哥就知道这事儿交给你没问题，你是专家嘛……赶明个儿请你吃饭，放心吧，钱不是问题！”
见张哲收好电话，亓晴岚玩味的看着他。
“这合适吗？”
“这只是暂行办法，希望有些用吧。”
……
这个冬天。
赵雅柔和张哲都宣布了隐退。
如今的白金瀚宫的掌舵人是一个叫冼珍的女人，虽然人看着娇弱但手腕很厉害，一上台就对这个经历了无数风雨仍旧屹立在西郊的传奇娱乐中心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改。
具体改了什么周小北不清楚。
因为他没有时间再去那个地方了。
自从张哲选择回归之后，便开始潜心研究厨艺，再加上亓晴岚的投资，这家小店的生意更是上了一层楼。
至于柔姐？
每天不是在自己的别墅中修身养性，就是以干妈的身份带着小宇频繁出入高档社交场所。卫青蕊对此倒是丝毫都不干预，甚至还很开心。毕竟步入上流社会嘛，这是好事。她让小宇那么辛苦的学习，最终目的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成为人上人吗？
除夕夜，周小北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消息。大西北，有个不知名的疯子迅速崛起。没人知道他叫什么，究竟什么目的，反正这个人的心狠手辣使当地的同行们都感到触目惊心。
别太疯了，要活下去啊。
蹲在路边的周小北喃喃说完后就点起一支烟，悄悄的竖在路牙子上。
“小北，哲哥喊你吃饺子了。”
一个很是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的，马上就来。”
周小北应声起身的那一刻，低头看了一眼马路牙子上的香烟，又回头看了眼小店门口笑吟吟的苏孋孋，心里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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