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宰的旁边, 还有一位表情木讷,衣着朴素的红棕发男子。
看样子像是他的下属。
但据我对太宰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他不是中也,不会亲和地和下属一起吃饭。
不管了, 无论在哪里,遇到太宰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装不认识吧。
我偏开了视线, 然而对方并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哟, 是橘酱。”他朝我挥了挥手,“这里这里!”
苏格兰见他和我打招呼,疑惑地问道:“津岛小姐,是你认识的人?”
没等我开口,太宰就抢着替我回答:“是她的哥哥大人~”
呸, 他算哪门子的大人!
“既然是哥哥大人,帮我们把饭钱付一下呗。”我阴阴地磨着牙,“你好歹是个干部,赚了不少钱吧。”
“橘酱不也是个心腹吗?”太宰看着我衣服上的字说, “没少被这个叫琴酒的上司奖励吧?工资达到厂里平均水平了么,有没有拖后腿呀?”
不愧是太宰,总能在我的雷区蹦迪。
“这位朋友, ”他发现了我旁边的苏格兰, 鸢色的眼睛惊喜地眨了眨, “莫非是妹夫二号?”
神他妈妹夫二号。
苏格兰显得很淡定:“那一号是谁?”
“一个皮肤黑黑的家伙, 可多管闲事了。”太宰颇为不满地撇嘴, “打扰到我入水自杀, 我本来差一点就成功了。”
去年我和波本在约会的途中,遇到太宰跳河。
本来我想直接无视掉, 但波本非要见义勇为,跳进河里去救人。之后还被太宰讹了一顿大餐,理由是为了看他对未来大舅子的诚意……
死去的记忆攻击了我,我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既然是津岛小姐的哥哥,那这顿饭我请了。”苏格兰礼貌地说。
我眼前一黑,这个傻子,不知道太宰就等着这句话呢!
“妹夫二号,你真是个大好人。”太宰果然眉开眼笑,佯装感动地说,“我早饭都还没吃,肚子饿死了。”
苏格兰温和地一笑,像极了钱包即将被清空的大冤种。
午饭有着落了,太宰又用缠满绷带的手掌当扇子给自己扇风,大声自语道:“苦夏真难熬啊,要是能喝到自动贩卖机里的冰镇饮料,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说完意有所指地瞟了苏格兰一眼,满满暗示。
“喂,你别得寸进尺。”我警告道,“嫌热你可以去河里凉快。”
“橘酱的心好硬,跟石头一样。”太宰捂着心口说,“你都不记得是谁在你小时候怕黑陪伴你,给你讲温馨的睡前故事了吗?”
艹,又开始胡说八道美化自己了。
“我去买点饮料。”苏格兰问太宰和他旁边的男子,“果汁可以吗?”
“可以哒。”太宰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我很随和的,什么都喝。”
“不用把他当回事。”我挡在了两人之间,对苏格兰说道,“我们快点离开吧——”
一双手按在了我的头顶。
接着是一顿乱搓。
“怎么能不把自己的兄长当回事呢?”太宰眯起眼睛,“苦夏如果能再来一份餐后甜点——”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太宰的话也越说越不像话。
我捏住了他的两片嘴唇,捏成鸭子嘴的形状。
一个搓对方的头,一个捏对方的嘴,互相伤害着。
“苏格兰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坑就去坑波本啊。”
话音刚落,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好像比较偏心苏格兰。
如果是波本在这里,我肯定会和太宰一起坑他请客。
但我并不想苏格兰被坑。
“太宰,”沦为背景板的红棕发色的男人淡然地开口,“难得见面,不要欺负你妹妹。”
太宰松开了手,我也跟着松开了手,整理被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原本我以为此人是太宰的跟班,现在看来是太宰的上司。
……也不可能。
不涉及Mafia利益,太宰连森鸥外的话也未必会听。
而正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接着是孩子们吵闹的欢笑声,听声音不止一个孩子。
“噢,似乎又打起来了。”准备着小菜的老板回过头,笑着问,“织田,你要上去看看吗?”
“吃完午饭再上去吧。”男人依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听起来楼上的孩子似乎和这个名叫织田的男人有关。
……这么年轻就有崽了吗?
两份咖喱饭很快就做好了,而苏格兰也买来了冰镇的果汁和餐后甜点。
因为不知道太宰和织田的口味,他干脆每种都买了一罐,在吧台上摆了一整排。
一肚子坏水的太宰故意伸手去拿印有苹果图案的那罐苹果汁。
他知道我喜欢苹果口味的东西。
糟糕的是,苹果汁离他比离我更近。
就在太宰即将够到的前一秒,苹果汁被苏格兰拿到了手里。
“抱歉,苹果汁是给津岛小姐买的,只剩一罐了。”他对太宰说,“太宰君,你喝别的吧。”
太宰不服气:“我也喜欢苹果汁啊!”
“可是你说你自己很随和,什么都喝的。”苏格兰说。
一瞬间,我心里所有的不满都消失了。
夏天最美好的东西,无非是冰镇过的苹果汁,和太宰气呼呼的表情。
我爽了。
交谈之中,我知道了织田并不是我猜测的大人物,他是Mafia底层的一名打杂成员,工资低的和我有的一拼。
而太宰是Mafia的干部,一个在高层,一个在最下面,两人似乎没有交集。
“那你为什么会和太宰搅在一起?”我提醒织田,“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类。”
正在吃咖喱的太宰:“喂!”
“我们是朋友。”织田回答我。
……朋友?
不,不可能。
太宰不可能会有朋友。
跟他做朋友不会被气死吗?
“你是认真的吗?”我又问。
“嗯。”织田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简直比被太宰炸了机车那天更加郁闷。
嘴里的苹果汁突然就不香了。
太宰居然……交到朋友了!
我趴在了桌上,对面趴着的是太宰。他一只眼睛被绷带覆盖,只有一只眼睛看着我,或者说是在放空情绪。
太宰小时候交不到朋友,我也交不到。他只能和我玩。
中间分开的那些年,他也并不比在地下室当实验品的我过得好。
“你在害羞吗,太宰?”
“……”
“少得意了,这年头谁没有三瓜俩枣的朋友。”
“……”
“我在酒厂也有很多朋友的,不,是挚友,琴酒,伏特加,苦艾酒,基安蒂,他们都抢着要和我成为挚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混蛋太宰!”
“橘酱,”太宰回过神,揉了揉那只鸢色的眼睛,难得语言宽容,“去交个靠谱的朋友吧。”
印象里,他很少会用正经的语气跟我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立刻原形毕露,“不过就你这个样子,肯定是交不到的啦哈哈哈哈。”
——本性果然难改。
准备与太宰和织田告别时,苏格兰在征得我的同意后,将多出来的罐装果汁和点心都送给了织田。
“给楼上的小朋友们,就说是对有活力的奖励。”他先前也注意到了老板和织田的对话,知道楼上的孩子和织田有关系。
“谢谢,但是这样好吗?”织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太宰那样厚脸皮,“已经让你破费请了咖喱饭。”
“没关系。”苏格兰看了我一眼,“大朋友已经同意送给小朋友了。”
我还在给餐厅老板提意见:“采光不够亮,摆设太陈旧,餐具不好看,随意放太宰进来……”
餐厅老板气得鼻孔放大,估计我再说下去他就要把店盘出去了。
“老板,”苏格兰打断了我的话,“我有一个小建议。”
一见是苏格兰提意见,老板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仍然不太开心,哭丧着脸说:“我知道我的店生意不好,咖喱做的不好吃,真不好意思啊。”
“不,我觉得味道很不错。”顿了顿,苏格兰继续说,“我建议牛肉用高压锅来炖,选黄洋葱而不用紫洋葱,煮咖喱时加入一块黒巧克力,味道会更香浓。”
他提的意见不比我少,但餐厅老板却没有生气,反而激动地拿出了小本子来记。
“你竟然吃出牛肉不是高压锅炖的了,因为原来的锅子今天坏了,可恶,我明明炖了很久,还在庆幸糊弄过织田了。”
织田:“……”
“这个,口感上还是有差别的。”苏格兰笑了一下说,“如果放宽成本,试试看用便宜的椰浆代替水,那是我目前发现最好吃的版本。”
“好厉害!”老板边飞速记下边问,“你对咖喱还真是精通。”
“他精通的可不止是咖喱。”我骄傲地支棱了起来,“各种甜点,天妇罗,煎牛排,寿司,没有一样他不会的,他去米其林餐厅直接就是总厨,他开饭店其他人都没有活路。”
我觉得我说的是实话,但苏格兰非要谦虚:“不要乱说,我没有那么厉害,只是会做一些家常菜。”
“妹夫二号原来这么能干。”太宰砸了一下嘴。
看到他竖着耳朵若有所思,我知道坏了,他肯定又在想不切实际的事了。
我扯开太宰搭在苏格兰肩上的爪子:“你不要想过来蹭饭,除非去Mafia的金库拿点值钱的东西来孝敬我们。”
太宰鼓起了包子脸:“黑心橘。”
不得不承认,津岛家的祖传长相在装乖上很讨巧。
没人会信这个绑着绷带,面容俊美的纤细少年会是Mafia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
他委屈巴巴地问:“你就不管哥哥会不会饿肚子吗?”
“你不是老想自杀吗?正好饿死呗。”
“不要!”太宰痛苦地揪着头发,“那种死法太难受了。”
“太宰君喜欢吃什么?”
……妈的,苏格兰今天是圣母上身了吗?
怎么对太宰这么热情!
“酒和螃蟹!”不要脸的家伙回答的异常响亮,“料理要多加味精,因为我喜欢鲜味的口感,苹果口味的点心也是喜欢的——”
苏格兰居然还在认真地听着。
再听下去,银行卡说不定都要给太宰了。
“走了,”我扯着他的衣服往外拖,“我们又不是出来玩的,是要工作的。”
“拜拜,橘酱,妹夫二号~”太宰笑眯眯地朝我们挥手,“好好打工赚钱,我以后就靠你们了~”
“你去死吧!”我咒骂道。
直到我坐进车子里,眼前浮现的依然是太宰那张惹人厌的脸。
他居然有朋友了!
而且织田那家伙看上去还相当重视友谊!
“你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为什么给他买果汁?为什么要听他说那么多废话?”我快被气死了,嘟囔道,“不理你一小时。”
“3600秒,3599秒,”苏格兰居然真的开始倒计时。
“3秒,2秒,1秒——”
卧槽,中间的几千秒被狗吃了吗?
“你会数数吗?”我忍不住吐槽道。
“津岛小姐,你哥哥是个很有趣的人。”他答非所问。
“那你去投靠他啊,现在下车左转直走,他还在咖喱店里。”
实际上Mafia的稳定性远比不上黑衣组织。
他们是异能组织,却没有得到营业许可证,势力范围也远不如一个跨国犯罪组织。
黑衣组织旗下资产无数,在政治、经济和学术各界都有很深的关系网,干部级别的成员待遇也相当高。
Boss曾经有意让我招揽太宰进组织,太宰听完我的转述,只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那我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了你的Boss,篡位当首领’。
我可不敢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上报,只能说太宰对Mafia有很深的感情,但如两个组织有合作的机会,他愿意成为联络人。
我破天荒的说了漂亮话,因为我不想太宰遭到组织的追杀。
即使他能应付,也会变得十分疲惫。
“我才不去,”苏格兰微微一笑,“除非津岛小姐和我一起去。”
服了他了。
当个叛徒都要拉帮结派。
“不过今天是我和太宰第一次见面没打架,以往都要断掉两根至少肋骨。”虽然吵架和嘲讽还是一样没少,“苏格兰,谢谢你,是你的功劳。”
我得罪光了咖喱店里的所有人,但他又安抚了他们。
他给老板提供了令对方信服的建议,请太宰吃饭,还将果汁和点心送给了织田的孩子们。
黑衣组织如果也评选天使,这个荣誉要颁给苏格兰。
“津岛小姐,你可能并不讨厌太宰君。”
苏格兰打开车载音响,一首轻快的纯音乐顿时充满了车厢。
“这个当然是讨厌的,毕竟他从小就喜欢坑我,也根本没有照顾过我,我们很早就分开了,不一起生活。”
世人关于血缘的羁绊并不能说服我和太宰。
否则我们回到青森的津岛家,便可收获一堆健在的“家人们。”
从我七岁离开津岛家坐上没有返程票的汽车,到今年刚好十年。
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津岛家的楼梯台阶有多少级,哪块红墙被我用画笔描过,哪棵樱花树下埋着我坏掉的玩具……
可我记不住那些人的脸,一张也记不住。
除了记得太宰。
也只有太宰记得我。
我们之间有种微妙的认同感,他养野玫瑰,我种苹果树,彼此都厌烦院中成林的樱花树。
我离开津岛家,他也离开了津岛家。他成了黑.手党,而我加入了黑衣组织。
“我觉得吧,我可以一直不见太宰,一辈子不见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有一个前提条件,他得活着。”
苏格兰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放心好了,他会好好活着的。”
他语气笃定,熟稔的像是对太宰的行为了解多年,然而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阿苏很会安慰人。”我调低了车里的空调温度,感受着吹过双腿的凉意,“太宰他经常自杀。”
自杀的像是在闹着玩。
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死。
“不是安慰。”苏格兰解释道,“想死的人会在没人的地方进行自杀,太宰君更像是希望别人去阻止他自杀。”
……或许他是对的。太宰想死,也想要有人阻止他死。
“他现在交到了朋友,我想织田君会劝劝他的。”
苏格兰侧过头看我,眉眼一弯,笑得像画。
“所以我们橘酱不要担心啦。”
津岛小姐不叫了,又变成了橘酱,尾音的啦字也很有灵性,是不正经的弹舌音。
他不正经,那我也可以不正经。
“我想摸你。”
“!!!”
车内的气氛诡异的陷入安静,我看到苏格兰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苏格兰,我想摸你。”我用最正常的语言,说着最轻浮的话。
“可以吗?”
“摸、摸哪里?”他嘴角僵了僵,刚才还能言善辩,现在说短句都捋不直舌头了。
我指了指他的脸。
“只是脸?”他稍稍松了下去。
准确的说,是胡茬。
“你还想哪里被摸?”
“……”
手掌贴在他脸颊的那一刻,粗糙略硬的手感,像我种下的苹果树。
我仿佛看到了时光在缓缓流动。
“太宰都能交到朋友,”我嘀咕道,“我却没有朋友。”
卖这种惨也要卖对人,卖给波本,只会收获一句“哈哈哈那你活该”。
“……我一直以为,”苏格兰微微颔首,下颌蹭过我的掌心,这处的胡须最硬,刺的手心有点痒。
“——我和橘酱早就是朋友了。”
不知道该回什么,我干脆闭口不言。但转过脸,我看到玻璃车窗映出的剪影里,自己的嘴角是有些上翘的。
午后,晴空。
肚子是吃饱的状态。
空调的温度刚刚好。
旁边是自己处得最好的同事,他像树一样温柔安静。
我舒服的眯起眼睛,不打招呼地靠在了他的肩上,准备午睡。
“其实我很羡慕橘酱有个兄长,我也想要。”
苏格兰的话令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涌上来的睡意也没了。
“当独生子不好吗?”我问。
“总归是有些无聊的,有兄长可以一起玩。”
“也对。”
……也对个鬼。
这位可是Tr指数超过20的男人。
回想起在梅塔的异能力“网中人”里,那个失去安全感,闹着要家人的苏格兰,才是真正的苏格兰。
除了爸爸妈妈,他还叫了哥哥。
他压根不是独生子。
不愿意承认那位兄长的存在,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不坦诚。
我右手抚过苏格兰的脸颊,左手举着手机在写邮件。
【明天早晨七点,如果我没到约定地点,立刻抹杀苏格兰威士忌。】
发送至——
逆子。
第24章
晚上七点。
横滨藤田宠物大楼附近的废弃停车场。
我和苏格兰, 以及基安蒂、科恩在此处碰面,再次确认即将进行的暗杀计划。
这次要暗杀的目标名叫藤田镜,是这家宠物公司的社长, 家里只有一个儿子藤田镜次郎,患有严重的自闭症。
每周六的晚上, 镜次郎都会来到父亲的公司,与他共进晚餐。
而今天也是周六。
听上去是很容易解决的普通角色, 但组织先前派去打探消息的成员, 却彻底失去了联系。
根据监控显示,他在进入藤田大楼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我们组织和宠物公司能有什么交易?”我好奇地问道,“也没见琴酒给我们发猫啊。”
“不该问的别问。”基安蒂调试着手里的枪,冷漠地瞥我一眼, “不然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和科恩都属于只完成组织下达的命令,对其他事情一概不问的类型。
这次的计划是苏格兰假扮送外卖的人员,我假扮购买宠物猫的客户,他破坏公司电路, 我找到藤田镜所处的位置,将人引至窗前,由对面大楼的基安蒂和科恩完成射杀任务。
听上去也是个很简单的计划。
“喂, 津岛。”
基安蒂叫住了我。
“还有事吗?”
她朝我抬了抬下巴, 眼里划过危险的挑衅, “没准我会连你一起射杀。”
苏格兰皱眉:“基安蒂, 不要做多余的事。”
“没关系。”我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 “即使发生那样的事, 我也不会责怪基安蒂,毕竟——”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 然后说:“那就证实了她在组织狙击手里水平倒数第一,我和吊车尾有什么好计较的。”
“混蛋,你说什么!”
小吵怡情,大吵耽误工作。
我看向苏格兰:“藤田公司的宠物猫有什么特点吗?”
他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收集的情报最多。
“智商高。”苏格兰说,“藤田旗下的高端宠物猫很通人性。”
“哦?”
“据说会在主人哭泣时帮忙递纸巾,会做垃圾分类,帮主人寻找遗失的物品。”
“好厉害。”我感慨道,“听着不像猫了,像人。”
“不过这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品种,价格昂贵,他们也售卖普通品种的猫。”
苏格兰介绍,藤田家最早是做宠物饲料生意的,十年前开始卖宠物猫,从此走上了事业巅峰。
藤田镜。
藤田镜次郎。
我问道:“藤田社长只有镜次郎一个孩子吗?”
一般来说,次郎之前,可能会有个“一郎”。
“有一个长子,十年前失踪了。”苏格兰顿了顿,“他是个警察。”
十年前,身为警察的长子失踪。
十年前,藤田公司开始转型做宠物猫生意。
时间点发生了很巧的重合。
……
到了大楼附近,我和苏格兰准备分头行动。
“橘酱,注意安全。”他叮嘱道。
在组织的多次行动里,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注意安全。
无关任务,关乎的是我本人。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沉迷甜言蜜语了,因为苏格兰温柔的声音确实令人动容——如果我没发现他先前的谎言,不去推敲旁枝末节的东西。
“你也是,要注意安全。”我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脸。
……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我的人生才是一直在告别吧。
告别太宰,告别白州,告别苹果树。
苏格兰垂眸:“你也是这么对待波本君的吗?”
“怎么可能?”
我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伸手擦了擦。
“……波本又不是我喜欢的人。”
*
靠着伪造的财团千金的身份,我顺利进入了藤田宠物公司。
扮演一个傲娇大小姐并不难,我模仿了一下琴酒,抬起下巴,甩着头发,鼻孔看人。
效果不错,没人发现我皮下是穷逼。
藤田大楼的一楼到十楼都是普通的猫舍,由于不在营业时间,只有值班的员工。
“没有特别一点的宠物猫吗?”
我拿出一张黑卡(苏格兰画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赶紧又塞回包里,生怕被对方瞧出是假的。
值班员工心领神会:“稍等,我去请示我们经理。”
不一会儿,他回来说:“铃木小姐,请跟我过来。”
他将我带进了专用电梯,我抬头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监控,电梯里也有保镖。
保镖衣服的下摆处不正常地鼓着,应该是配了枪。
电梯一路上行,到了二十楼停下。
一个梳着中分,西装革履的精英男接待了我。
这层楼的猫数量并不多,但每一只都有着单独居住的套间,隔过透明的玻璃柜,我认真地看着每一只猫。
我在一只缅因猫的玻璃展柜前停下了脚步。
它跷着二郎腿,像人一样坐着,额头有一道Z字型的伤疤。
而组织先前派来打探消息的那名成员,额头上也有相同的疤痕。
“您喜欢这只猫吗?”经理推了推眼镜,“真有眼光,这是最近刚训练出来的新品。”
“奇怪,”我指着猫额头上的伤疤说,“它都破相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的猫不止看长相和品种,也要看智商。”
“智商?”我假装听不懂,“比如呢?”
“它甚至可以为您泡咖啡。”
在经理的展示下,缅因猫手脚笨拙地给我泡了一杯咖啡。
从叼来茶杯,咬开咖啡袋,按下热水键,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步骤,但这已经超过了猫的智商。
难怪价格昂贵,深受上流社会买家的欢迎。
我惊叹道:“太厉害了,这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经理微笑:“商业机密。”
“要多少钱?”
“五千万。”
“……”五百块我都拿不出来,“很合理的定价。”才怪!
一顿浮夸的交谈之后,我瞥了一眼时间,八点二十五分。
距离苏格兰对控制室动手还剩五分钟。
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
于是我手指一滑,端着的咖啡杯啪叽一下,碎了一地。
没喝完的半杯咖啡也溅到了白色的鞋子上。
“铃木小姐,您没被烫死吧?”经理赶忙问。
“没事,活着呢。”我摆了摆手,“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好。”
去洗手间也有保镖跟着,真是要命。
我将水龙头的水量开到最大,哼着轻快的歌曲。
还有一分钟。
还有十秒。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三、二——
随着最后一秒数完,整个洗手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电源已经切断了,断电时间只有两分钟。”苏格兰在耳机里对我说,“你右手边第四个房间,是藤田社长的办公室。”
“收到。”
在黑暗中行动对我而言是家常便饭,毕竟我在地下室待了六年。
我打晕了外面的保镖,然后悄悄往房间的方向摸去。
还没走两步,一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我的后脑勺。
“不准动。”
我听到了经理戏谑的声音。
*
被抓是件很悲惨的事。
我被收走了耳麦、手机,以及身上能用来联络的一切东西,然后被捆了起来,扔在地上。
面前的除了刚才的经理,还有一对父子,站着的中年男人是社长藤田镜,坐着的少年是他的儿子藤田镜次郎,我看过他们的照片。
镜次郎的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你是谁?”藤田镜问我。
“一个丢了同伴的可怜人。”
闻言,藤田镜微微皱眉:“那你应该去警察局,我们这里是宠物公司。”
“是啊,宠物公司。”我砸了咂嘴,“但是你们的宠物是哪里来的?”
没等他回答,我继续说道:“我来替你们回答好了,把人类变成猫,再进行高价售卖,赚取高额的利润。”
普通人很难想象恐怖的造猫术。
但在异能力者的世界里,这并不是最特殊的能力,算得上很鸡肋。
“藤田家原本做的也不是正经的宠物饲料生意吧。”停顿了一下,我缓缓说道,“而是人.口.走.私。”
“造猫术也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儿子镜次郎的能力,否则你早就用了,不会等到你的长子失踪后,公司才开始转型。”
卖猫的利润远高于卖人,而且被查出来的风险也会小很多。
没想到我一提长子,藤田镜直接破防了,上来就踹了我两脚。
嘴笨的人似乎只能用暴力来发泄自己的无能。
“他是个正直的警察,发现你走.私.人.口,所以举报了你,对吧?”
“住口,不准再提那个逆子!他竟然想要我死!”
“哎。”我吐了一口血,艰难地说,“其实他只是想要保护他的弟弟。”
虽然不认识藤田家的长子,但镜次郎到了十岁才被发现异能力,应该是因为被他保护的很好。
……我想到了太宰。
幼年时期太宰对津岛家就已经彻底失望,可为了让我的异能力不被人发现,他还是选择了留下,并做好了一辈子在那里虚度光阴的打算。
不知道我被人带走的那天,太宰在路上站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捡起那些滚落在斜阳里的红苹果的。
……痛死了!
我没用异能力护体,被藤田镜一阵拳打脚踢,五脏六腑挤成一团。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若叹息,“不该乱跑的……修治,哥哥。”
眼前出现了幻影,那些幻影四散开来,我终于在交错的时光中,向自己的兄长道了歉。
“镜次郎,把她处理掉!”藤田镜叫了自己的小儿子。
椅子上的青年脸上毫无波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咆哮的老父亲这才改口道:“镜次郎,镜一郎让你把这个女人处理掉,等他回来会表扬你。”
听到镜一郎的名字,青年从椅子上起身,缓缓朝我走来。
藤田镜得意地咧开了嘴,然而下一秒,经理的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樱臣?你——”他难以置信,“你竟然背叛我!”
名叫樱臣的男人微微一笑:“背叛无处不在哦。”
藤田镜刚想偷偷反击,樱臣忽然抬起另一只没拿枪的手,将一颗胶囊塞进了他的嘴里。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仰头问道:“镜次郎,镜一郎哥哥是不是跟你说过,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异能力。”
“……”
镜次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镜一郎哥哥是不是还跟你说,他会永远保护你。”
“你想见镜一郎哥哥吗?”
青年无神的黑眸里,忽然涌出了许多许多的眼泪。
大颗大颗,从消瘦的眼眶里滑落。
“镜次郎,救我——啊——”
不知道藤田镜被樱臣喂下了什么药,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而镜次郎始终在流泪,没朝他的父亲看去一眼。
“镜次郎,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镜一郎哥哥派来的天使妹妹。”我很不要脸地说,“你要听天使的话哦。”
“我要吐了。”樱臣,不,应该说是假扮樱臣的苦艾酒对这句话十分不满,不屑地吐槽道,“你算哪门子的天使?”
本该和波本去上流酒会的苦艾酒,实则比我们更早地来到了这里,取代了这里的经理。
“那我算琴酒的心肝宝贝吧,他把我含在嘴里怕咬死,捧在手里怕掐死。”
调侃之后,我看着藤田镜的尸体说:“太蠢了,竟然没怀疑你的身份,我能这么容易混到楼上来,肯定是有内鬼做接应啊,不愧是组织的千面魔女,苦艾酒,你有两把刷子。”
藤田公司的宠物猫极为聪明,能够模仿人类的行为,并且极其长寿。
有关长寿的任何东西,哪怕是虚无缥缈的传说,都会被黑衣组织,我们的Boss盯上。
他对于活着有种病态的执念,看过鬼灭之刃的都知道鬼舞辻无惨怕死,Boss比起无惨也是不遑多让,一听到长寿和永生就会情绪高潮。
其他有钱人买藤田猫是为了解闷和显摆,而他却是想知道猫咪长寿的秘密。然而组织的科学家在化验了猫之后,近期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藤田猫的基因和人类的基因99%以上是一样的。
藤田猫是人类。
于是Boss便派人先进来试探,那人额头上的伤疤也是来之前故意造成的。
“津岛,你怎么知道藤田以前是走.私.人.口的?”
“……这个嘛。”我以一副怀念的口吻说道,“因为在十年前,我也是组织的小白鼠,他卖过一些人给组织,里面有和我聊得不错的家伙,跟我提过藤田,他死之前叮嘱我报仇,今天突然想起来了,那就报一下吧。”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苦艾酒又问,“藤田家长子想保护次子?”
“这个是我乱说的。”
……因为我有一个和镜一郎一样的哥哥。“异能力不可能使人得到幸福,算了,Boss想做的事我也拦不住。”
Boss执着于永生,也喜欢收集异能力者,恐怕上次的梅塔根本没死成,而苦艾酒这次也要将镜次郎带回组织的实验室。
或许将自己憎恶的对手变成猫,玩弄于股掌之间,很符合那个糟老头子的心理。
“在此之前,Boss还有一个指令。”我说,“审判苏格兰威士忌。”
……
三分钟后。
门被大力踢开,苏格兰握着枪站在门口,因为剧烈奔跑以及打斗,他的胸口些微起伏着。
“放开她!”
而我被“藤田镜”用枪指着太阳穴,跪在地上,正大口地吐血。
我抬起脸,艰难地吐字:“快逃,苏格兰——”
第25章
苏格兰当然不可能快逃, 否则他就不会从控制室来到楼上了。
他知道的情报里有一条,藤田了解组织的一些内幕,并且有报警自首的打算, 所以组织决定将他抹杀。
这条是假的。
藤田镜并不知道十年前从他手上购买小白鼠的是组织,也不知道十年后从他公司购买藤田猫的也是组织。
但是鉴于藤田镜本人过于草包, 于是苦艾酒直接让他下线,取代了他的身份。
“快逃——”我又吐了一口血。
苦艾酒下手太狠了, 我自己都快相信我是人质了。
由她假扮的藤田气急败坏地说:“你再过来一步, 我就杀了她!”
警告有效,苏格兰停下脚步,握紧了手里的枪。
“那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两人僵持着,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我艰难地抬起头,朝苏格兰眨了一下眼睛。
我们先前在牛郎店里, 试过用眼神对话。
苏格兰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始和藤田谈判:“我可以放走你,但你要先放了她。”
“少骗人了。”藤田冷冷道,“我知道了你们组织的秘密, 怎么可能放过我——”
趁着他的注意力被苏格兰吸引,我直起膝盖,身体用力撞向了他。
同一时间, 苏格兰往前一步, 一个飞踢, 踢在了藤田的肩上——他原本应该是想踢飞他手里的枪, 却被藤田避开了。
“不准动!”
“唔唔唔——”混蛋, 居然把枪口塞进了我的嘴里。
这玩意得多脏啊!!!
苏格兰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毕竟在他眼中,只要对方扣下扳机, 我就变成尸体了。
“把枪丢下。”藤田命令道,“否则我立刻开枪。”
我的后背抵在了窗户上,身后就是窗帘。而对面的大楼,是随时待命的基安蒂和科恩。
“还不快点!”
苏格兰犹豫了一秒,扔下了手里的枪。
哗啦。
我掀开了窗帘。
“乱动什么,找死——”
男人的骂声戛然而止。
在这一瞬间,我听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子弹打破玻璃的声音。
一种是男人中弹后痛苦的呻.吟。
他也终于松开我,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橘酱!”
苏格兰捡起了手枪,然后及时地扶住了我。“你没事吧?”
我浑身上下都是伤,哪可能没事?
“没事。”我摸了摸肚子,“就是饿了。”
闻言,苏格兰微微一笑。
“那等到家,我给你做肉桂苹果泡芙,已经买好材料了。”
“好耶!”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
警车……?
“估计是这家公司的人报警了。”苏格兰解释道,“我们撤退。”
“等等!”我抓住了他的手说,“我们要去把藤田的U盘拿走。”
“什么U盘?”计划外的事,苏格兰并不知情。
“这件事我也是刚从藤田嘴里套到的,还没来得及上报给组织,他的保险箱里有一个U盘,里面拷贝了组织所有间谍的名单,旗下的公司,以及Boss的秘密——”
这些资料对于每一个卧底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他们哪怕付出生命也想要拿到的东西。
没有卧底不会心动。
“现在他们报警了,如果东西落在警察的手里,我们就完了,所以一定要把U盘拿走。”
苏格兰问道:“保险箱在哪里?”
“这层楼的猫屋里。”
刚出房间,迎面就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苏格兰抱着我,多了个累赘,但身手依然敏捷,轻松地绕过了他们,来到了猫屋。
这里没有人,只有满屋的猫。
苏格兰迅速将门反锁,警惕地环顾四周,而我很容易就找到了苦艾酒放保险箱的位置:“在那里!”
没有别针,只有铁丝。
但对我而言,用什么开锁都不是难事。我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二十一分。
距离九点半还有九分钟。
“U盘的事,只有我们和藤田知道,连琴酒那个小东西都不知道,哼,我立功了,Boss这次一定会奖励我的!”
苏格兰似乎对立功不感兴趣,敷衍地说道:“那太好了。”
他一会儿看我开锁,一会儿回头看猫——他应该是喜欢猫的。
“其实我今晚还发现了一个秘密,关于藤田猫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猫全都是人类,藤田家族在研究能将人变成猫的药物。”
这种突破人类认知的东西,苏格兰自然是不信的。
他微微睁大了眼眸:“你是认真的吗?”
“对,藤田原本是人.口.贩.子,但是卖人赚的少,不如卖宠物猫贵。”
“……这太离谱了。”
九点二十五分。
我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果然有一枚黑色的U盘。
苏格兰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心想,别着急,等会儿就要落在你手里了。
不过这可不是黑衣组织的秘密,而是一枚做成U盘形状,精巧的炸弹,只要插入任何USB接口,读取数据,都会瞬间发生爆炸。
九点二十八分。
“这次我一定能得到组织代号了!”我举着U盘兴冲冲地说。
由于过于激动,我头上的血流了下来,染红了视线。
苏格兰见状说:“不要乱动,你得先止血。”
这里的吧台上放在餐巾纸,他刚转身去拿,身后的柜子打开了。
九点二十九分。
我再一次沦落为人质。
这次挟持我的人从藤田镜换成了他的儿子藤田镜次郎。
倒计时只剩下了一分钟。
“你们杀了我爸爸,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脖子上传来了刺痛感,是注射器扎进了皮肤里。
冰冷的液体很快注射到了我的脖子里。
身体逐渐软了下去。
我看着对面的青年,朝他伸出了手:“……苏格兰。”
这是我以人类的声音,今晚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
时间线倒回到四十分钟前。
我和苦艾酒在藤田办公室里的私人监控里,确认苏格兰有无异常行为。
镜次郎告诉我,不,准确的说,是告诉被镜一郎派来的我,他的异能力是延迟生效的。
通俗点讲,就是在对我使用了异能力之后,我当时不会发生变化,但是半个小时后就会变成猫。
我不能无缘无故变成猫,那样就无法隐瞒苏格兰关于异能力的事了。
于是我们便修改了原先的计划,精准把控时间,先让“藤田镜”死亡,再得到U盘,然后等着“镜次郎”出场,趁我不注意,给我注射药物。
当然了,这个镜次郎也是苦艾酒假扮的。
因此他也需要立刻退场。
在苏格兰还没从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变成猫的震惊中回过神时,镜次郎已经启动了这层楼的□□。
“橘酱!”
……还叫我橘酱,现在应该叫橘猫了。
我想给苏格兰一个舞台,主角是我,他,藤田父子。
现在藤田镜死亡,我变成了猫,镜次郎也会葬身火海,知道U盘存在的,就只有苏格兰一个人了。
一面是任何卧底都梦寐以求的组织秘密,一面是变成猫不能说出事情真相的同事……他要是还能抵挡这种诱惑,那我活该输给他。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即使变成了猫,我居然还保留着人类的记忆和智商。
这是连我也没料到的事,这下子更方便监听了,毕竟没有人会对猫心存防备。
——看来上帝是偏心我的。
苏格兰没有狠心把我留在火海,他抱起了我,也捡起了那枚U盘,迅速往外逃。
火光冲天,周围都是爆炸声,看来组织要把这里关于藤田猫的东西全部炸毁。
暗杀任务圆满完成,但苏格兰逃得够呛,因为大楼底下都是警车,路上还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
我依旧虚弱地窝在他腿上,时不时发出一声喵叫,以此来证明自己现在是猫了。
苏格兰腾出一只手抚摸我的猫头,像是安抚。
脑海中回想起变猫前,苦艾酒问我解开异能的方式。
我说把我交给琴酒,叫他用香吻和真心将我唤醒,动作指导参考《青蛙王子》。
苦艾酒挑了挑眉,说她很敬佩我,会在我的忌日为我扫墓。
我也很佩服她,敢于背对基安蒂的子弹,也有信心从火海中全身而退。
琴酒大概率会把我交给太宰处理,他知道我们兄妹的异能力。
也有小概率的丧尽天良,他一脚把我踢开,干脆不管我了,让我彻底变成一只猫。
……算了。
做人未必幸运,做猫也未必不幸。
反正对我而言,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汽车一路向南,今晚的月色极亮,不知道前方的路是通向组织,还是通向苏格兰的老巢。
第26章
“医生, 我的……猫就拜托您治疗了。”
万万没想到,不是组织据点,也不是他的老巢, 苏格兰这家伙居然把我带到了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实际上在路过人类的医院时,他也停下过车子, 但估计是怕被当成医闹,他犹豫了一下后又火速开往了宠物医院。
“可怜的小家伙, 这是被人虐待了吗?”检查之后, 医生松了一口气,“万幸,都是皮外伤,内脏没破裂,四肢也没断。”
也不忘夸我:“小家伙很乖哦, 很配合治疗。”
苏格兰轻轻嗯了一声,神情有些恍惚。
看样子他还没从人会变猫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医生替我包好伤口后,开始积极热情地推销:“这位先生,您要不要购买我们最新推出的暑期套餐, 有优惠哦。”
“什么?”
“杀虫疫苗绝育一条龙——啊!我的脸!”
听到绝育两个字,我趴不住了,跳起来给了他一爪子。
新鲜长出的猫爪子十分锋利, 医生的脸上顿时多出了几道血痕。
“抱歉!”苏格兰迅速制住了我的行动, “医生您没事吧?”
“习惯了……这只猫不讲武德, 发火前连个预兆都没有。”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坚持着他的荒唐推销, “不过请放心, 等它绝育了之后,脾气就会变好——”
四肢被苏格兰按住了, 但是我还有嘴,张开嘴就很不客气地咬在了医生的手指上。
“啊!我的手!”
“橘酱,别咬人。”
苏格兰企图将医生的手指从我嘴里拽出来,但我咬得很死,直到听到他保证:“我不会给你绝育。”
“嗷呜!”我这才松开嘴,心想你敢给我做绝育,我也会把你物理绝育掉。
……
浑浑噩噩的苏格兰抱着趾高气扬的我,回到了租住的房子。
U盘一事,他到现在还没告诉任何人,依然保存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无所谓了,不上报组织视同背叛,也是死路一条。
苏格兰摸着我的头说:“虽然变成了猫,但我感觉你好像能听懂我的话,果然藤田猫是比较聪明么。”
……不妙,听到绝育时反应过激,恐怕引起他的怀疑了。
我得更猫化一点。
猫化=不要脸。
于是我发出了喵喵的叫声,然后歪着猫头看他。
苏格兰的嘴角一点点扬起,这种行为貌似取悦到了他。
要不……再不要脸点?
我舔了舔他的手指,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洗手。
苏格兰乐了,切了一片苹果,递到了我的嘴边,一见是美味的苹果,我立刻啃了起来。
老实说,在抛开尊严的前提下,当猫的感觉其实还不错,不仅有吃有喝,连吃东西都有仆人举着。
喂完苹果,仆人苏格兰给我找了一个毛线团子(鬼知道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玩意),我还得配合他,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
十分钟后,玄关传来了开门声。
“我回来了。”——是波本的声音。
他那边收集情报的任务应该也结束了。
苏格兰正在用废纸箱给我做简易猫窝,波本一进客厅,最先注意到了趴在地板上玩毛线团子的我。
“哪来的猫?是野猫吗?”他蹲下摸了摸我的脊背,“长得还挺可爱的。”
“嗷呜!”把你的脏手拿开!
下一秒,波本突然提起了我的两只前爪,贱兮兮地说:“让我来看看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嗷呜嗷呜!”滚开!死变态!
我四条腿乱蹬着,苏格兰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抢救猫的贞操:“别看了,波本君,她是女生。”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波本阴险地笑了笑,“什么猫我不能看啊?”
“她是津岛小姐。”
“……”
波本与我对视一眼,缓缓松开了手,愣愣地说:“鸢色的瞳孔,橘色的毛发,这猫长得……确实像她,难怪我觉得看上去邪门。”
呸!波本的嘴,骗猫的鬼。刚才还夸我可爱,现在又说邪门了!
由于猫的饮食不再像人,家里又没有猫粮,苏格兰除了喂一片苹果,只给我切了几片煮熟的牛肉和一颗熟蛋黄,拌在了燕麦粥里。
……完全没食欲。
看着就很难吃。
“你先将就一下,家里只有这个了。”苏格兰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道,“明天我去买羊奶糕,那个是给猫咪吃的甜点。”
“喵!”行吧。
“橘酱真配合。”
苏格兰在思考片刻后,找出了一件他的蓝色T恤,在我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你不会要给她做衣服吧?”波本见状吐槽道,“有这个必要吗?”
“她毕竟是女孩子,而我们都是男的。”
心莫名的一动。
……即使我变成了猫,苏格兰也在努力维护我的体面。
他还是把我当成人类。
就凭这一点,我突然舍不得这是他的最后一晚了。
我趴在地板上,看他手持针线和剪开的T恤,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像个心酸的老母亲。
等等,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的重点是猫吗?是那个只剩他是知情人的U盘啊!
别老盯着猫啊!
“这件事的疑点太多了。”不相信我变成猫的波本,抢走了我的毛线团子,“橘前辈会开锁也会出千,说不定是用魔术,让你误以为她变成了猫。”
可恶的波本,被他这么误导的话,苏格兰就不敢隐瞒组织关于U盘的事了。
“我也希望是魔术,这样至少让我继续相信牛顿和科学。”苏格兰叹气,“但是猫背上的菱形图案,和津岛小姐的完全一样。”
空气凝滞了一瞬。
……我还真有,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很厉害嘛,苏格兰,”波本眯起眼睛,“你好像对我女朋友比我更了解啊,我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图案。”
苏格兰尴尬地咳嗽:“这个,说来话长。”
波本:“那就长话短说。”
苏格兰:“那我还是不说了。”
波本:“喂!”
我也要重新开始审视苏格兰了,说不定老实的皮囊下,是一颗老色.批的心。
“虽然我不相信这种事,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只猫是橘前辈,”
在交流了彼此今晚的经历后,波本问道,“你打算将这件事上报组织吗?”
苏格兰并没有告诉波本U盘的事,把我被“镜一郎”暗算的事一带而过,波本也没有发现与他同行的苦艾酒是麦卡伦假冒的。
“我还在考虑。”苏格兰边给我套衣服边回答。
“考虑清楚。”波本朝我丢了个大白眼,“这家伙平时不广结善缘,以得罪别人为乐,组织里对她恨之入骨的家伙大有人在。杀人难,但杀一只猫不难。”
的确。
如果知道我变成了猫,恐怕基安蒂第一个要爆了我的头,后面的人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给我剩下。
“我想找到恢复她的解药。”苏格兰说。
“希望不大,姑且不论有没有解药。”波本把手机给苏格兰看,“你们去执行任务的那家公司,在藤田父子被抹杀后,大楼和藤田家宅都被火烧了,目前消防还在救火……真是一场灾难。”
苏格兰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伸了个懒腰,继续趴在他的腿上睡觉,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我建议你最好把它,”波本出了一个馊主意,“——放生。”
真是个恶毒的男人,这房子的一半房租是我出的,另一半是苏格兰出的,凭什么就把我放生了!
“放生了就是流浪猫了,”幸亏苏格兰有良心,开始脑补我的悲惨遭遇,“津岛小姐又没学过抓老鼠,饿着肚子,可能还会被其他流浪猫欺负。”
“喵!喵!”就是就是!我配合地叫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巴巴。
“我倒不觉得她会饿肚子,她不会抓老鼠也会去抢其他猫抓到的老鼠,她可坏了。”
波本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在我咬他之前又迅速收回了手,“把她留在这里,组织的人查到这件事,对她更不利,况且——”
停顿了一下,波本提出了灵魂质问:“你打算给她洗澡、清理猫砂,解决猫咪发情期的一系列问题吗?”
“……”
“在不知道猫是橘前辈之前,这些事做起来没有心理负担。但是知道了之后,你还能内心毫无感觉吗?”
苏格兰被问到怀疑人生,张了张嘴:“波本君,津岛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吧。”
老实人绷不住了,企图甩锅,哦不,是甩猫。
“对呀,但猫不是,”波本潇洒地留给他一个背影,“我对跨物种恋爱不感兴趣,在她变回人之前,就暂时让给你玩吧。”
不愧是黑心波本,说的还是人话吗?
夜间睡觉更是成了一个问题。
苏格兰做的猫窝不仅简陋,还不保暖,偏偏波本这小黑脸怕热,卧室的冷气开得很低。
我企图爬回自己的床睡,但我又不想把猫毛弄到自己的床单上,那是我新买的被套。
要不去客厅的沙发睡吧,可凭猫的能力又开不了门。
我看了看苏格兰的被窝,又看了看波本的被窝,最终厚着脸皮钻进了前者的被窝。
……是热气腾腾的,成年男性的身子。
猫脸都要烧起来了。
苏格兰……他是平角裤党。
不过,这家伙居然知道我脊背上有菱形的图案,指不定偷窥过什么,那我这也不算占他便宜,叫报仇。
“橘酱?!”
苏格兰被我拱醒了,大吃一惊,赶忙将我捞出了被窝,“你乱钻什么呢,怎么来我这里了?”
一人一猫在黑暗里默默对视着。
“喵呜~”我发出了“喵”、“嗷呜”之外的第三种声音。
被吵醒的波本打开灯,帮忙翻译道:“她说她想和你一起睡。”
……还真被他翻对了。
“怎么可能?”苏格兰不信邪,“我又不是公猫,她一定是饿了。”
“刚吃过晚饭饿什么啊?”
或许在苏格兰的认知里,我=吃货,我=猫,猫=吃货,于是哼哧哼哧又弄了一碗自制猫饭。
“橘酱,”他以一副献宝似的口吻哄道,“吃完了就去睡觉哦,早睡早起才能健康。”
“苏格兰,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位好爸爸。”波本在旁边打着哈欠吐槽,“居然能在半夜爬起来给猫做饭,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你的体贴?”
牛肉、蛋黄、燕麦,没一样我爱吃的,搅拌在一起,如同猪食。
“这个可好吃了。”苏格兰见我无动无衷,干脆搞起了人.兽竞争,“你不吃,波本哥哥就要抢着吃了。”
波本:“……”
“波本哥哥真的要吃了哦,我们不给他吃,只给橘酱吃——”
波本可忍,橘猫不可忍。
我伸出后腿,一脚踢翻饭碗,猪食洒了一地板,连苏格兰的枕头都没能幸免,沾上了飞溅的燕麦。
“嗷呜!”你自己吃去吧!
“哈哈哈——”波本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我就说她不是饿了。”
苏格兰笑不出来,他的爱如同山体滑坡,一下子将我提了起来,与我对视,历数我的罪行:“浪费粮食,弄脏地板,糟蹋枕头,折磨室友,我要教训你!”
波本幸灾乐祸道:“揍她一顿,让她知道你的厉害!”
“喵呜——”我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
苏格兰的眼神慢慢软了下去。
我趁机用猫头蹭了蹭他的脸,左蹭蹭,右蹭蹭,很快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好了,我知道了,你是想把饭让给波本哥哥吃才不小心弄翻了,那我们去吃苹果。”
“艹!”波本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第27章
苏格兰负责喂我吃苹果, 波本负责清理我弄脏的地板,看到小黑脸不情不愿,我爽了, 朝他吐了吐猫舌头。
“这只坏心眼的猫。”波本骂骂咧咧道。
等苏格兰替我清洁了猫牙和爪子,换掉枕套, 已经折腾到了凌晨两点。
“既然吃饱了,这回总该乖乖睡觉了吧。”他没有眼力见的准备把我抱回那个简陋的猫窝。
我刚要伸腿踢翻它, 突然瞥见波本因为睡眠不足而露出的森然目光。
……俗话说, 卖惨永远比装凶更有效。
“喵呜~”我干脆彻底放弃人类的尊严,继续蹭苏格兰的脸,猫胡子摩擦他的胡子,交换信息素,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
“别这样闹我, 好痒。”撒娇这招对苏格兰来说很受用。
他嘴上说着好痒,身体却很诚实地贴贴。
……他比我更像一只猫。
波本捂住了脸:“我要瞎了。”
哼,绝对是在嫉妒。
“所以,你决定和猫睡?”
面对波本复杂的表情, 苏格兰此地无银地解释:“可能是猫太小,缺乏安全感,比较粘我。”
“但她是橘前辈啊, 津岛橘。”
“……”
“我说苏格兰, 你该不会真的把它当成宠物猫了吧。”
这个死波本, 自己怕热把冷气开的低, 连累了猫, 还总坏猫的好事。
眼见苏格兰动摇了, 我又是蹭苏格兰的脸,又是喵喵叫, 一通卖力地讨好。
苏格兰果然把持不住,哪里还管波本的指指点点。
只不过他还没昏了头,虽然同意让猫钻被窝,但是穿上了睡衣和睡裤,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平角内裤是看不到了。
“这回不准闹了。”他分了一半的枕头给我,将我调整成乖乖睡觉的姿态,“晚安安。”
对猫说叠词的男人有点可爱。
然而苏格兰的睡相却一点也不可爱。
他居然好意思警告我不准闹,睡梦里的他不仅将我揉来揉去,又拽猫胡子又扯尾巴,最后还扔掉了自己的枕头,把我当成了枕头,大脸贴在猫肚皮上。
卧槽,他在摸哪里?
我在苏格兰脸上踢了两脚,他总算放开了我。
大概是白天的暗杀工作太刺激了,而我在他眼前变成猫是双倍刺激,他甚至没有醒来。
我爬出苏格兰的被窝,看了一眼睡得方方正正宛如大家闺秀的波本,刚爬上对方的床,波本翻了个身,一脚将我蹬了下去。
猫脸着地。
——好痛!这个垃圾男,我气得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这下子是彻底清醒,不想再睡了。
于是我爬上了桌子,欣赏起窗外的夜景。
猫的眼睛夜视力极佳,但是看不到远处,夜色在我眼中模糊成一片光圈,我头晕目眩地转过脸,映入眼帘的是那扇四折屏风。
此时正对着我的,并不是苹果树,而是樱花的那面。
……我还是不待见樱花。
在津岛家看了一个童年,早已把樱花和津岛家主划上了等号。
而距离我最近的,是一盆野玫瑰。
原本已经濒死的野玫瑰,被苏格兰修剪去枯枝败叶后,重新焕发出了生机,而在它的叶子底下,竟然藏着一个很小的花苞。
我种死了很多盆野玫瑰,这是第一次见到长出花苞的。
‘那我们种出一盆野玫瑰给修治君看吧。’
‘我没兴趣送他礼物。’
‘不是送,是向他炫耀。修治君没做到的事,而我们橘酱做到了,绝对能气死他的。’
脑海中浮现出与白州的对话,我想起了最初养野玫瑰的缘由。
——是为了向七年没见面的兄长炫耀。
对,不是礼物,是炫耀。
……只是炫耀而已。
我伸出猫爪子,刚要弄断野玫瑰的小花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苏格兰的声音:“你睡不着吗?”
他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波本说话?
身体一轻,我被一双手抱了起来,爪尖堪堪擦过野玫瑰的叶片,没能碰到小花苞。
苏格兰抱猫的姿势和抱小孩差不多,我看见熟睡中的波本,确定他是在和我说话。
“我也失眠了。”苏格兰在我耳边说。
拳头硬了!
他有脸说他也失眠的!
是谁把我揉来揉去,又当玩具又当枕头的?这也能叫失眠?
“橘酱,我……没能保护津岛小姐。”
青年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没有那种声势浩大的虚情假意,也并不因为我变成了猫而幸灾乐祸。
他是有一些遗憾的。
出任务本就生死有命,不存在谁保护谁一说。组织里只有绝对的利益,只有傻子才在里面找友谊。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挠了挠他的下巴,叫了一声:“喵呜~”我可怜的小智障苏格兰~
“好了好了,知道了。”苏格兰握住我的肉垫,“声音小点,我带你出去兜风。”
我怀疑这个男人永远get不到我的意思。
*
夜间兜风,收获快乐的只有苏格兰,又是卖弄车技,又是逗猫,而我唯一的收获是在宠物用品贩卖机上买到了羊奶糕和猫咪棒棒糖。
老实说,不好吃。
但是和苏格兰先前做的猪食相比,它们多了一个优点,外观好看。但我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猫吃不到甜味。
即使是最喜欢的苹果,也只能尝到它香香的,脆脆的,汁水充沛,没了。
我想变回人了。
没甜味真是一天都忍受不了,不知道白州那种没味觉的人是怎么撑下来的。
“橘酱想妈妈了吗?”
苏格兰把我放到了公园的秋千上,自己则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下。
夜间的公园没有人,因此他可以尽情地扯犊子。
“橘酱也想念爸爸吧?”
“嗷呜!”你在搞笑吗?
“我其实……”苏格兰顿了顿,说,“也想我的爸爸妈妈。”
只有这句是实话。
我见过他在噩梦中挣扎的场景。
成年人的告别沉痛却克制,而他闹得像个小鬼,由此可见,他失去父母时年纪应该不大。
“不知道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苏格兰说完又自问自答,“一定会过得很好,因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喵~”是我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
“爸爸喜欢给我讲各种东西,他很博学,世界上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比百科全书都厉害。”
“妈妈做饭很好吃,我就是和她学的,一开始做的不是很好,但妈妈很耐心,给我提了很多建议,你喜欢的苹果派就是我妈妈教会我的第一道点心……”
苏格兰的声音絮絮叨叨,那些关于他父母的琐碎日常从我的耳朵里穿过,变成了一首催眠曲。
好困。
人类啊,请不要再对着猫吐露心事了!!
猫又不懂。
“果然还是想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吧。”这是我睡过去之前,听到苏格兰说的最后一句话。
……
叮铃——
耳边传来了门铃的声音。
这是到家了吗?但是为什么要按门铃,苏格兰没带钥匙吗?
叮铃。
叮铃。
门铃连续响了三遍。
“谁啊?”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十分抱歉,这么晚了来打扰您,但是您能给我太宰君的联系方式吗?”
我一下子醒了。
苏格兰竟然知道太宰能无效化我身上的异能力,把我从猫变回人。
……他到底是哪边的卧底?难道也是异能力者?
“我和太宰君不熟,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织田。”咖喱店老板打着哈欠说。
片刻后,老板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苏格兰。
从那头传来了织田的声音:“你找太宰有什么事么?”
“……想当面说一些事情。”苏格兰解释道,“放心,我不是去找麻烦的。”
“我知道,”织田顿了顿, “如果太宰找你麻烦,你打电话给我,我来说服他。”
“……谢谢。”苏格兰撞了大运,织田是个好说话的人。
“不用谢我。”织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轻快,“你送的果汁和点心,小鬼们都很喜欢。”
得到了太宰的住址,苏格兰往目的地开去。
然而离目的地越近,他脸上的表情越凝重。
最终,他在一片废弃场前停下了车。
这里不像是人类居住的场所,连地图上都懒得标出来。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腐败而难闻的气味,作为猫咪的嗅觉比人类时更加灵敏,我剧烈地挣扎起来。
“很快就能见到你哥哥了。”苏格兰摸了摸我的头,“……但是他怎会住在这里?是在寻宝提炼黄金还是大冒险?”
太宰的心思没人能猜,太宰的家,也没人想踏进一步。
某种意义而言,苏格兰也是个怪胎。
“喵呜呜——”我屏住呼吸,发挥出猫咪肺活量的极致——出来吧,月亮不睡你不睡的垃圾太宰!
“太宰君,你在家吗?”
苏格兰的手刚敲上集装箱,门就打开了。
门里是太宰治热情灿烂的笑脸:“原来是妹夫二号呀,这么晚来影响我睡觉,你可真行。”
话音刚落,他抬起的袖口转出一把枪,枪口指在了苏格兰的脑门上。
太宰的笑容也在一瞬间全部消失:“那我只好对亲爱的妹妹说声抱歉了,她要换个男人了。”
我刚要骂人,抬头看到苏格兰的枪也指在了太宰的胸口。
他并不是毫无防备。
“要试试谁的枪更快吗?”苏格兰微笑,“虽然你是Mafia的干部,但我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输。”
有意思,这个男人居然敢直面Mafia的黑色幽灵而毫不输气场。
大部分人光是来这里找太宰就足够吓到两腿发软,更别说与他指枪相对了。
见太宰没吭声,苏格兰又说:“或者你可以先听一下我半夜到访的理由。”
第28章
“行吧, 人可以进来。”片刻后,太宰收回了枪,往里走去, “把那只猫留在外面,看着邪门。”
……这个混账太宰, 绝对是认出我了。居然说我邪门,住在这种地方的他自己才邪门吧!
“抱歉, ”苏格兰也收回了枪, 跟进了太宰的集装箱屋子,“其实这只猫就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太宰闻言,警惕地问:“你不会是宠物店的员工,想卖猫给我攒业绩吧?”
不等苏格兰回答,他就拒绝道:“我没钱。”
“不是。”苏格兰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下后说,“她是你的妹妹,津岛橘小姐。”
“……哈?”太宰假装疑惑,“人怎么会变成猫?我不信, 你一定是《犬夜叉》看多了。”
于是苏格兰将我变成猫的经历大致地给太宰讲了一遍。
太宰仍然不信:“我看你是不想养猫,想赖给我。你也看到我家里的条件了,我自己都吃不饱。”
“虽然听上去像天方夜谭, 但她们有着相同的眼睛和毛发。”苏格兰试图用我和猫的共同点来说服太宰。
“胡扯, 我妹妹比这只猫丑多了。”
“嗷呜!”我气得要去咬太宰, 只要碰到他的身体, 我就能被人间失格恢复人形了。
苏格兰见我挣扎起来, 摸了摸我的肚皮, 帮我顺气,“橘酱一点也不丑, 很可爱。”
“呕——”太宰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太宰君,”苏格兰声音微沉,“你和你妹妹的长相是一样的。”
话外音,太宰说我丑就是说他自己丑。
……看不出来苏格兰居然会怼人。
太宰顿时垮下了脸,“那我和她气质也不一样啊。”
“确实。”苏格兰说,“津岛小姐的气质比你要高雅许多。”
“你眼睛坏掉了吧。”太宰气炸,“给我出去!”
“喵呜!”哈哈哈,苏格兰太给我长脸了,为了表达和他英雄所见略同,我跳起来用猫胡子和他的胡子贴贴。
对面的太宰立刻变成了一副“我眼睛坏掉了”的表情:“麻烦两位回家再继续,好吗?我这边废弃场的垃圾已经够多了。”
“津岛小姐她,”苏格兰顿了顿,“很想念你。”
他的话音刚落,我和太宰对视一眼,恨不得将对方丢出地球范围。
“我要吐了!”
“嗷呜!”
苏格兰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我对着他的嘴就是一巴掌。
然而这家伙还不肯住嘴,按住了我的两只爪子,一边挠猫肉垫一边继续说:“她种了一棵野玫瑰。”
“每天很努力地照顾,已经快开花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努力地照顾了!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高兴,半夜都起来看花。”
……我那是要辣手摧花!
“那是她哥哥没能做到的事,她想替你弥补遗憾。”
……见鬼了,我那是为了向太宰炫耀!等等,为什么苏格兰会知道太宰没能种出野玫瑰的蠢事?
除了我和太宰两个当事人,就只有白州知道这件事。
他在组织活动的时候,苏格兰还没加入。况且白州是我亲手确认死亡,太宰帮忙火化的,不可能附身到别人身上。
“我不知道怎么让她恢复成人类,但在家人身边生活,会自在一些。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苏格兰给我留了后路,“如果你不愿意养她,我会把她带回去,每个月给你看一次。”
野玫瑰是不是太宰的遗憾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苏格兰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加了解我,也更加不了解我。
长久的静默后,太宰散漫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我知道让她变回人类的方式。”少年鸢色的眼睛里充满恶意,“代价是你的生命,怎么样,还愿意吗?”
妙啊。
不愧是黑心太宰,角度如此刁钻。
我倒要看看苏格兰怎么办。
是脑子一热答应付出生命,还是直接放弃,抱着猫走人?
选前者的话他绝对会被太宰当成狗使唤。毕竟和我交往过的历任男友,除了费奥多尔,基本没人逃得了被太宰折磨的命运。
选后者的话,我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大概会控制不住抓花他的脸。
“我数到十,你考虑清楚。”太宰开始计时,“一,二……”
苏格兰垂眸,他在做一道很难的选择题。
“喵呜~”我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叫声。
“别担心我。”苏格兰捏了捏我的下巴,“橘酱,我们都会没事的。”
……少臭美,谁担心你了!
正当太宰数到五的时候,苏格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打电话:“织田君,太宰君他要我死。”
太宰:“……”
好家伙!还能有这种操作。
“喂,你这是血口喷人!”
一向血口喷人的太宰,第一次遭到反喷,气得眼睛上的绷带都快掉下来了。
“好的。”苏格兰点点头,对太宰说,“织田君让你听电话。”
然而他递来的手机,却并不在通话中。
他没有打电话给织田。
“骗你的。”苏格兰面色坦然,“刚才在想,这么晚了,连续打扰对方两次就不礼貌了。”
太宰沉着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所以,我临时换了一个说客。”
亮起的屏幕上,是苏格兰的手机相册,他给太宰看的,是那盆野玫瑰的照片。
照片里,窗外蓝天白云,野玫瑰散发着勃勃生机,那个花苞也被拍了进来。
这样看还挺好看的,小小的一个,透着点娇嫩的浅红。
太宰挑了挑眉:“刚买的吧,笨蛋橘能养活花?”
“买回来很久了,这是津岛小姐的心意。”苏格兰说,“如果是太宰君变成猫,她也会担心。”
“喵——”这回是我要呕吐了。
“拉倒吧。”太宰摊了摊手,他对我的心思十分了解,“如果是我被变成猫,她肯定先拍照后送去绝育。”
“……我也有一位兄长。”苏格兰忽然坦白了他隐瞒我的事,“我们从小就分开了,没有一起长大,也不怎么见面。”
“我觉得没有关系,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和选择,但是我希望他好好的。”
“我想太宰君和津岛小姐,都有一样的心情。”
“血缘关系是不会变的。”
要说苏格兰笨吧,他并非脑子一热临时决定夜闯宰窟,他带了枪,也带了花。
进有勇气,退有诚意和织田的承诺。
可要说他聪明吧,他又讲了一大堆蠢话。
太宰抓了抓头发:“烦。”
他头上的绷带忽而散开,连同他露出的左眼也一并遮挡住了。
“抱紧你的猫。”他低声说。
“嗯?”在苏格兰惊讶的目光中,太宰扯了一下我的猫胡子。
刺啦一声,我身上的猫衣服被撑到撕裂了。
卧槽,我变回人了!
然而我还被苏格兰抱在怀里。
“自己的女人下次不要麻烦别的男人。”太宰阴阳怪气道。
这家伙只顾自己挡眼睛,完全不提醒苏格兰。
以至于苏格兰抱着滑溜溜的我,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赶紧将我放了下来。一张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变、变回来了。”——他的舌头也打结了。
看着青年几乎要烧起来的脸,我边翻箱倒柜找能穿的衣服,边转移他的注意力:“因为太宰是异能力者,而把我变成猫的人,也是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苏格兰是普通人,他应该不知道这类人的存在。
我解释道:“简单来说,异能力者就是拥有异能力的人。”
太宰哼了一声:“废话文学。”
“所谓的异能力者,”他靠在窗户上,正儿八经地解释道,“就是与普通人区别开来的一类人。”
“你这就不是废话文学了?”
太宰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黑西装和白衬衫,单调且……偏大。
“如果中也是我的哥哥就好了。”我再次感慨。
背后传来了太宰轻快的笑声,“想在这里被我杀掉吗?”
说来也怪,这家伙承认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哥哥,却不允许我再认个哥哥。
“至少中也的衣服,我穿会很合身。”对不起了中也,不该调侃你的身高,我在心里默默地忏悔。
“诶,这件不错。”
总算翻到了一件咖啡色的长款风衣。
“苏格兰,帮我系一下腰带的结。”
被点名的青年从看到他缝的猫衣服裂开的时候,就移开了视线死盯着太宰扔在地上的蟹肉罐头。
见他慢慢吞吞,我催促道:“快点,我穿了衣服的。”
他这才转过脸来,脸上的绯色还没有全部褪去。
修长的手指也不似平时那么灵活,打个结超出了正常所需的时间。
我存心逗他,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刚才你什么都看到了吧。”
……这回他连耳朵都烧起来了。
苏格兰居然是纯情系的,那他为什么会知道我背上有菱形印记?
“你想不想再看一次?”我问道。
“!!!”
“你们两个,可以滚了。”
最后我和苏格兰是被太宰踢出集装箱的。
为了答谢他,我从苏格兰的口袋里掏出那枚U盘型的炸弹,在太宰关门的瞬间,扔了进去。
“神秘小电影,插上电脑即可追逐最初的梦想。”
苏格兰惊呆了:“那是组织……”
“是个炸弹。”我耸了耸肩,“插上就会炸,没有组织的秘密,上面骗你的。”
“可你哥哥——”
“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当了一晚上橘猫,我肚子也饿了,摸到了车上剩下的羊奶糕和猫条。
苏格兰开车,而我啃猫条。
黎明破晓时分,我们离开了这片废弃场。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前方的路上。
“我之前以为你的优点只有做饭好吃。”我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像个男妈妈。”
苏格兰睁大了眼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现在发现——”
“发现更多优点了吧。”他有点小得意。
的确。
会做饭会养花会缝衣服,有胆量有头脑有责任心。
“现在发现——”我叼着猫条,幽幽地说,“你做的猫饭真难吃,真该把你变成猫,让你尝尝。”
“啊?”苏格兰假装委屈,“那现在我连一个优点都没啦。”
“对呀哈哈哈。”我笑了起来。
他也笑了。
“苏格兰,你的Tr指数降到19了,你今天从我的公寓搬走。”这个系数不客观,带了许多我的主观判断。
仅此一次。
我们的交情,只能到这里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莫得感情,“不准可是。”
“可是这半年的房租,以及装修的费用,都是我出的。”苏格兰不忘补了一句,“你和波本君一日元都没出。”
……尴尬了。
该搬走的是我。
于是我打开车门。
“拜拜了,苏格兰威士忌。”
我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伸手想抓住我的手,恭喜他抓到了……半根猫条。
第29章
“……事情就是这样, 我认为苏格兰暂时没有背叛的可能。”
凌晨五点,我在碰头的夜店里,将苏格兰的事告诉了琴酒, 并从苦艾酒手里拿回了我遗失在藤田大楼内的手机。
任务圆满结束,Boss被长寿猫欺骗的仇报了, 藤田镜次郎被组织带回了研究所,苏格兰也通过了秘密审核。
“真是个眼光独特的好男人。”苦艾酒调侃道, “要不然你抛弃波本, 投入他的怀抱算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觊觎波本很久了,我死活也得占着这个名额。”我在桌上的小食盘里挑挑拣拣,勉强凑出了一盘充饥的食物。
“津岛,你还不如和波本分手,选择那个苏格兰。”
对面的伏特加难得说句人话, 但下一句话又不做人了,“毕竟难得有人眼瞎看上你。好了,别瞪我,来喝一杯——”
伏特加将一杯酒推到了我面前。
是甜味很重的玛格丽特, 我很喜欢。
但它还是酒。
‘未成年人不可以喝酒。’苏格兰的声音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人也不在这里。
‘津岛小姐,这是你答应我的事。’
……烦死了。
“戒酒了。”我又将玛格丽特推了回去,“麻烦给我一杯冰水。”
这下子不止伏特加和苦艾酒, 就连琴酒也瞥了我一眼。
大概因为我平时太爱喝酒了, 甚至常常光顾琴酒和伏特加的酒柜, 突然的转性令大家都不适应。
“为什么?”伏特加问。
“酒精伤身体。”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们大家的思想已经很不健康了, 至少身体要健康。”
“你遇见鬼了吧。”伏特加自己端起玛格丽特喝了一口。
“或许是遇见了爱情。”苦艾酒别有深意地说。
……爱你个头。
我抬起眼皮, 对上了琴酒的眼睛。他的眼神永远冰冷,犀利无情。这双眼睛我看了十年, 没看过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即使是初次见到我的异能力,他也只是视线多停留了几秒。后来对我的情绪基本只剩厌恶一种。
我是小女孩的时候,他的耐心还多点,偶尔会陪我下棋,把淘汰的旧手.枪送给我玩——这是琴酒最大的善意了。
他的生活很简单,90%以上的时间精力投身工作,剩下的10%,抽烟喝酒,听音乐会,开车兜风,可能会有性.伴侣,但不可能有女朋友。
“琴酒,你活了大半辈子,遇见过爱情吗?”
好吧,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欠抽。
“或者说,你喜欢的人其实是伏特加?”
欠抽X2
在琴酒的子弹出膛之前,我果断起身往门外跑去:“拜拜了,各位家人~”
……
拿到了手机,我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回租住的公寓拿点行李,但转念一想——
家具家电是房东的,家里添置的东西是苏格兰的,洗护用品是波本的,食物是苏格兰的,面纸是波本的。我好像除了衣服和鞋,一盆不想要的野玫瑰,就没有别的行李了。
……好像也有。
路上捡回来的石头、树叶,海边捡来的贝壳,波本不止一次提醒过我,不准再捡垃圾回家,但我看到了就手痒。
算了,那些东西到处都能再捡,也不用特意跑一趟回去拿,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住处。
由于我身无分文,又不想住桥洞睡公园,只能空手套白.狼。
第一只白狼,柔弱不能自理的前任。
我在路边摘了一朵野花,以狗头叼玫瑰的姿态,敲响了费奥多尔家的门。
早晨六点,在这个完全不应该是熬夜党起床的时间段里,透过窗帘的一角,我看到费奥多尔往被窝里钻了钻,企图通过装死让我以为家里没人。
于是我只能自己动手撬锁。
一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糊味。
“你煮的什么东西?”
我急忙跑进厨房查看,灶台上炖着一只锅子,里面的东西已经黑了,应该是食物,但肯定是不能吃了。
旁边的咖啡机也脏的要命,一圈都是咖啡渍。
好邋遢一男人。
“这个家果然没有女主人不行啊。”我话里有话的准备毛遂自荐。
“有了女主人说不定会变得更脏。”从被窝里传来了费奥多尔的咕哝声,因为刚睡醒,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慢慢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眼睛没睁开,一头黑发睡得乱七八糟,还翘起了一根呆毛。
“……困。”
多半又是通宵干坏事了。
“亲爱的费佳,一月不见,甚是想念,我带礼物来看你了。”
我把野花举到了他脸上,“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
“阿嚏——”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我对花粉过敏,阿嚏——阿嚏——”
喷嚏变得没完没了。
“那可真是遗憾,你无法欣赏它的美。”我顺手将野花丢进了垃圾桶里。
“等会儿再谈事,”费奥多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还没吃早饭。”
他叼着牙刷进了厨房,在看到锅里的不明物体后,鼓起了腮帮子:“我的披萨变成灰了。”
……原来那是披萨。
“你要不要喝咖啡?”他转过头问我。
虽然我很感动,但看着脏兮兮的咖啡机,我心里是抗拒的。
想想苏格兰的咖啡机,每天都清理的干净如新,早餐美味丰富,家里一尘不染,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津岛小姐,你想喝玛奇朵还是摩卡咖啡?’
艹,这个时候想起苏格兰是闹哪样?
……我已经不想和那个男人再有任何接触了。
“喝。”我咬咬牙,接受了费奥多尔的咖啡。
咖啡机再脏也得喝。
这个决定使得面前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忍不住心想,难道这一个月里他其实也在想念我?
“太好了。”费奥多尔笑着说,“你要喝的话,正好帮我也打一杯。”
“……”我果然不能对他有任何期待。
本着要住在这里的打算,我卷起袖子,动手收拾费奥多尔的家。
洗衣粉和奶粉都是粉类,放一起。大提琴的琴弓、筷子都是木质的,放一起。
费奥多尔的帽子、厨房拖把,纤维棉的,放一起。费奥多尔的内裤、厨房抹布,纯棉的,放一起。
很快,我收拾好了,并且把多出来的垃圾全塞到了床下。
费奥多尔坐在床上,喝着没加糖没加奶的酸豆子咖啡,脸皱成了一团:“津岛,有你是我的福气。”
“那当然,一日交往百日恩,其实我心里还有你,这些天我从未有一秒钟忘记过你。”我拍着胸口保证道,“无论费佳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忙解决。”
费奥多尔眼神亮晶晶:“真的吗?”
“真的,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摘星星摘月亮,这些,我都不会。”我捏了捏他的呆毛,“你得找个我会的。”
“我的房子今天就到期了,上午房东要来收房租,我正发愁呢。你可以先帮我交一个月房租吗?”
“!!!”
太好笑了。我要是有钱,用得着来这里又送花又做家务吗?
我简直勤劳堪比苏格兰2.0,却遇到了一个太宰治2.0。
“费奥多尔,让我掐死你吧,这样你就不用为房租而发愁了。”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心里一紧,不会是来催收电视费的吧,我已经拖半年了。
“喂,哪位?”
“橘酱,是我。”
手机那头传来了苏格兰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经死亡,请您死后再拨。”
我挂断了电话。
苏格兰又打了过来。
这次我准备拉黑,手机却被费奥多尔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
“你是津岛的现男友吧,我是她的前男友。”费奥多尔很不客气地说,“津岛心里还有我,现在正在为我交不上这个月房租的事而发愁,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交——”
我一巴掌拍在了费奥多尔的头上,用力打了几下,然后抢回了手机。
“别听他胡扯。”我对苏格兰解释道,“我是来看看他有没有死。”
“噢。波本君买到了无酒精的香槟,我烤了苹果司康和肉桂苹果泡芙,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没说“回来”,他说“回家”。
那个家比费奥多尔的狗窝干净整齐一万倍,还管饭和甜点。
“我不回去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我的东西只有衣服和那堆破烂,麻烦你帮我扔掉吧。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俩不会一起出任务了,以后也不会见面了,这五天来谢谢你的照顾。”
再次挂断电话后,我把苏格兰拉黑了。
“你们才交往五天就分了?”费奥多尔八卦地问,“妙啊,我们起码是一个星期后才被你哥哥强迫分手的。”
“不是交往五天。”我纠正道,“我和他才认识五天,也没有在交往。”
“也是你哥哥不同意吗?”费奥多尔托腮,若有所思道,“太宰君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太宰不同意我的每一任男朋友,嫌弃的理由都千奇百怪。
不同意我和费奥多尔,是嫌弃他是俄罗斯人,名字太长,以后万一我和他修成恶果,名字也会变得奇怪。
不同意我和中也,是嫌弃中也个子太矮,以后孩子的基因也会一米六封顶,事实上我和中也压根没有交往过,我只是提了出来,中也还没来得及回应,太宰就冒了出来一番批评,中也气得和太宰去打架了,把我表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至于其他男朋友,命运更加悲惨,有人甚至因为轻浮,惨死在了太宰的枪下。
波本算运气最好的一任了,太宰当上了干部,忙于Mafia的事务,没有那么闲去找他的茬。
而没有和我交往的苏格兰,看得出来太宰对他不仅不厌恶,可能还有点感兴趣,否则苏格兰很难活着离开废弃场。
“不,跟太宰无关。”我对费奥多尔说,“因为我觉得那个男人很危险。”
苏格兰是真的危险。
仅仅五天的时间,他在无形中就改变了我内心的偏向。
比如我向来不管与我一起出任务的同伴的死活,但苏格兰中了梅塔的异能力时,我并没有不管他。
再假设Boss如果让我在他和琴酒之间选一个死,那我肯定选琴酒死,尽管琴酒教了我十年。
虽然Boss如果下令让我杀死苏格兰时,我也会下手。
但我肯定不会开心。
我讨厌心情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尤其苏格兰连野玫瑰的事都知道,他指不定打探到了更多,这个心机不纯的混蛋。
我不想再与他互相试探下去了,随便他吧,只要他以后别死在我手上,怎么死都行。
“哦?我觉得你也很危险,”费奥多尔微笑,“危险且有趣,所以我才和你交往。”
“可惜,太宰君插手了我们的感情,”他以一副遗憾的口吻说道,“而你又不肯把他的秘密告诉我。只要他死了,不就没人阻止我们了么?”
“那还是你去死吧,俄罗斯饭团。”
在费奥多尔被房东赶出房子时,他边整理帽子边分享了我一点情报——关于Mafia最有钱的干部A。
干部A又蠢又坏且富得流油,我这次绝对能成功地劫富济自己了。
到时候别墅豪车,佣人厨子,应有尽有。不用靠苏格兰,我也能吃上苹果派了。
费奥多尔点了点下巴,“需要我帮你介绍个帮手吗?”
“不需要。”我冷着脸拒绝了,“我要独吞财宝,你不要痴心妄想。”
我搜刮了费奥多尔藏在帽子里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张车票,来到了横滨。
第30章
横滨是个包容性很强的港口城市, 风景美丽,极其自由,同时也极其危险。
这里存在着许多黑暗势力, 却始终没被政府肃清。
路过贫民窟时,我看到了几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小孩, 他们漠然又警惕地盯着我,没有向我乞讨, 而我的确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们。
Mafia干部A的一处豪宅, 就建在它的后方,视野刚好俯视整个穷困潦倒的贫民窟。
……恶趣味。
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是最令人厌恶的黑.手党了。
A的豪宅大门紧锁,院子里空荡荡的,墙上拉了数十道电网。
我跳上围墙,直接踩着高压电网, 进了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
第一站,A家的厨房。
有钱人即使不常在家里吃饭,厨房里绝对也藏着不少好东西,比如高级鱼子酱和白松露, 那种食物我只有遇到中也时才有的吃,平时根本吃不到。
……很遗憾,这里没有。
但我在冰箱里找到了草莓大福, 还看到了餐桌上的饮料, 空手套到一顿下午茶。
奇怪的是, 为什么餐桌下的垃圾桶里也会塞满饮料瓶?
难道这个A是饮料控?
我从垃圾桶里拿起一个瓶子, 饮料只喝了一半, 又拿起另一个, 这瓶只喝了几口,所有饮料瓶里的饮料都没有喝完。
显然, 是不同人喝的。
整个别墅里静的出奇,只有我啃草莓大福的吧唧声。
自从上次被它背刺,差点被苏格兰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折磨,我再也不敢一口吞了。
眼角余光瞥到真皮沙发下的一块手表,看上去不是名表,与这个华丽的别墅格格不入。
“你是谁?”
正当我消灭了三只大福,准备吃第四只时,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灰发的少年,脖子上戴着一只奇怪的项圈。
从他普通的穿着来看,应该不是A。
“我吗?”我叼着大福回答,“我即将是这里的主人。”
少年皱眉:“你是A的女人?”
好吧,这个理解角度也没有问题。
“你一定是看上了A的钱。”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当然。”我咽下嘴里的大福,“不然能看上他的人?”
少年哽住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还真是直白……不过我劝你捞到钱就快点离开他吧。”
“嗯,我知道。”
四只大福吃完,还剩最后一只,本着不吃独食的理念,我将盒子递给他:“你也吃。”
“我不饿。”
“那我放这了,你饿了再吃。”
我放下点心盒,拧开一瓶饮料。
“等——”他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饮料里有毒对吗?”
见少年眼里流露出惊讶,我喝了一口,“哦,连毒都算不上,就是一点致.幻.剂而已。”
这回惊讶变成了震惊。
“好了,快点告诉我,A的保险柜在哪里?”
“保险柜?”少年警觉起来了,“难道你不是A的女人?”
“不是啊,我都没见过他,”我很坦诚地交代了,“我是来偷保险柜的,毕竟他是Mafia最有钱的干部,肯定有很多财宝。”
“……”
三秒钟后,少年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我继续观察四周:“看这里地板的整洁程度,应该是天天打扫。”
“但是加了致.幻.剂的饮料瓶却没有及时处理掉,说明不久前在这里发生过一场阴谋。”
我抬起右手挡下了少年的踢击,并用左手拿起了沙发下面的那块手表。
“这块手表的主人,是被害者之一。诶,这是——”
翻到手表的背面,我看到上面刻着“萩原”的姓氏。
……萩原?
我想起了那个对“我姐姐”有意思的警察。
不可能这么巧吧。
那只是个拆弹的警察,无论如何,都很难和Mafia扯上关系。
森鸥外虽然心黑,但还是有逼数的。
“你——”
脖子上传来刺啦一声电流声,我从窗户的玻璃反光中,看到少年手里举着一只电击器。
打不过我,就不讲武德了。
“没想到吧。”他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因为有人不爱喝饮料,所以我准备了这个,即使你能抗毒,也不可能挡得住电流。”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假装中招地倒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但凡他知道查一下院子里的监控,看到我是怎么从高压电网上下来的,都不会选择用电击器来对付我。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他居然对我道歉了。
我在心里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少年背起我,一步一步往别墅的地下室走去。
他很瘦,全身骨头嶙峋,咯得我肉疼。
A的家像是一座迷宫,弯弯绕绕,走了很久,他终于在一间牢房门前停了下来。
我抬头望去,昏暗的灯光下,竟然有一牢躺得东倒西歪穿着防弹衣的警察。
“A是在报复警方吗?”我好奇地问道,“他前女友跟拆弹的跑了?”
少年猛然回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就没昏过啊。”
我用头狠狠地撞向了他的头,他吃痛地嘶了一声,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怕他逃跑,我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小橘子?”
牢里传来了萩原研二的声音,手表上的“萩原”果然是他。
这家伙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身为警察,也会有被人关起来的一天。
“你怎么会来这里?”萩原问。
“这个说来话长,对了,你的手表,”我将表递了过去,“看到这个我就过来了。”
“我故意留在那里的,”萩原笑了一下,“想着可能会有人发现这里的情况,没想到会是你。”
“所以小橘子,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妈的,也不能说是盗窃未遂。
萩原研二毕竟是个警察,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能包庇,会把我送进去的!
“我……”我不得不请出我那个不存在的姐姐了,“是我姐姐昨晚托梦给我,说你在这里遇到了危险,让我来看看。”
“枳小姐?”萩原研二又上当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她果然一直在保护我。”
他旁边黑发微卷的青年吐槽道:“阿萩,你一个男人被女生保护,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记得他叫松田阵平,是萩原研二的搭档。
“阵平酱,你不懂。”
“咳咳。”我踢踢身下少年的头,“好了,把钥匙交出来,让这些尊敬的警察先生回到工作岗位上吧。”
“你想都别想,唔——”
少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竟然将钥匙吞了下去。
这波操作直接看傻了我。
“呆子,你不怕你的胃液消化不了他吗?”我忍不住说道,“等钥匙经过你肠子的时候,你会痛不欲生。”
少年冷冷地说:“放了警察叔叔,A会杀了我。”
“喂,你小子叫谁叔叔!”松田骂道,“我只比你大几岁而已!”
“没错,叫警察哥哥!”萩原也严肃地纠正道。
真佩服他们,这种时候备份问题还要较真。
不过A为什么要抓警察呢?抓的还是专门拆弹的警察。
完全没道理。
“你觉得我是先杀了你再划开你的肚子取钥匙好,还是直接划开你的肚子取钥匙比较好?”
少年从脚下偷袭我的刀被我握住了,而握住刀锋的手掌一滴血也没有流。
他的眼中淌出了真正的惊恐。
“怪物!”
很多年前,津岛家主也对我说过,你是怪物。
……真没见识。
因为不知道异能力的存在,便浅薄地将超出认知的东西称为“怪物”。
“笨蛋,魔术的世界是无所不能的。”我松开了他的手,从头发上拔下一根一字夹,拧成一股。
一字夹偶尔也能代替铁丝,成为开锁的工具。
“哇哦,你竟然会撬锁。”
松田似乎对开锁很感兴趣,我便现场开始了讲解:“一般来说,传统的弹子锁是比较常见的,大部分不会超过六对弹子。”
“弹子锁我也会。”松田说,“以前拆过。”
“那你很优秀。”顿了顿,我继续说,“而这把是六棱锁,具备了弹子锁和遍口锁的特点,每个棱面对应的钢柱坑都不一样,但其实掌握了诀窍,也并不难……”
太宰说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撬不开的锁。
不一会儿,咔哒一声。
锁打开了。
我抽出一字夹,将它掰回原形。
“真厉害啊,你是跟谁学的。”松田果然对开锁很感兴趣,我打开牢门,他第一个出来,“开到第三个钢柱坑是搅几下的?”
“四下,跟我姐姐学的。”姐姐大法好,姐姐大法妙。
“小橘子。”萩原忽然开口道,“你就是枳小姐吧。”
我不笑了。
他的眼神软了下去,竟带上了一丝无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叫津岛橘,你没有姐姐。”
“……”
失去了姐姐作为保护伞,我哑口无言。
“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实话,“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救你。”
上次是意外,这次也是意外。
但萩原不信。
善良的人看什么都充满善意。
他居然把我当成了同类,太好笑了。
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我伸出手,将刚跨出牢笼的他推了回去,然后咔哒一声,将打开的锁重新锁上了。
“你干什么?”唯一的获救者松田皱眉,“这栋房子里还有很多定时炸.弹要处理。”
原来他们今天是来拆弹的。
“你刚才也学会开锁了,现在就开始实际操作吧。”我将一字夹抛给了松田,“工具只有这个,你没得选。”
既然被萩原知道了真实身份,我也不装了。
“限时三分钟。”我看了看手机又看向少年,“每过三分钟,我就会折断这小子的一根手指,直到你解开为止。”
“你——”
松田想阻止我,我将刀尖对准了少年的喉咙,“你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怕他不信,我先折断了少年的一根手指。
“啊!!!”
骨折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萩原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住手,小橘子,你不能这样做——”
“别叫我小橘子,你只要看过咒术回战,就会知道橘子是五条悟用来骂人的词。”
……本来警察就不应该和犯罪分子走得太近。
“十根手指都折断的话,我没东西折了,就折断他的脖子。”
“我知道了。”松田被迫拿起一字夹开始开锁。
我捏住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少年脸憋得通红,紧咬着牙关。
第二根手指被折断的时候,他终于绷不住了:“不那么做,A会杀了我!”
“可能A只是吓你的。”我捏着他的第三根手指,倒数着松田撬锁的时间,“胆子要大一点,为什么不杀掉A呢?你暗算人的本领不是挺强么?”
下毒、电击器、匕首,明明装备齐全。
“A他只要动动手,我就会死了!”
——动动手,他就会死。
那么A肯定有异能力。
就是不知道是哪种类型的异能力者。
“你怕A杀你,就帮他害别人吗?”时间到了,我即将折断他的第三根手指,“果然卑鄙,为了自己的利益,便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别人的生命。”
咔哒。
锁开了。
“我打开了,”松田擦了擦额头,“你不用再折断他的手指了吧。”
少年闻言睁大了眼睛。
一瞬间,他的眼神依然充满绝望和凄凉,嘴角却扬了起来。
“你的主人不在乎你的生命,我也不在乎,但是警察叔叔们在乎。”我捏住了少年两根被折断的手指,回过头对松田说,“作为给你的奖励,我会帮他接回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