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少的故事显然与父辈们的爱恨纠葛画风完全不同。
要说苏大少也确实是惨,虽然从小过得也不赖,但要说父母对他多么的关注和爱护,那也没有。
后来苏家二少出生,彻底将他心中岌岌可危的那点平衡感打破了。
苏二少被父疼母爱的样子让他嫉妒,所以每次看到这个弟弟他就总是忍不住要冷嘲热讽一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过得舒心一点儿。
原本以为他这样做,苏二少定会躲他远远的,那样也好,自己眼不见为净。
可这弟弟每每对上他的冷言冷语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事后依旧抱着他的胳膊喊着哥哥,让自己带他玩儿。
久而久之他也就释然了,毕竟在这个家里,唯一亲近自己的也只有他。
后来,父亲突然逝世,母亲整日闭门不出,刚出生百天的小弟也自此失去了母亲的照料,家庭的重担一时间全部落在他这个苏家大少的身上。
两兄弟见不到母亲,只能互相扶持,感情反而越来越好。
直到有一天,苏二少急急忙忙跑来找他说母亲生病了,病得很厉害。他让管家请了医生,自己跟着苏二少先去查看苏夫人的状况。
结果到了房间发现苏夫人正在梳妆打扮,面上气色红润,一点儿也不像生病之人。他找到苏二少呵斥其不要乱说,可苏二少却坚持说自己的母亲病了。
看着一脸笃定的弟弟,他犹豫片刻最终选择相信他。苏大少开始暗地里观察苏夫人,时间一长他还真的发现了端倪。
从前的母亲每日不施粉黛,并且喜爱素色的衣裙。而如今居然开始梳妆打扮,而且一改之前清丽淡雅的风格,偏爱些珠围翡绕。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苏二少,没想到苏二少闻言,却只是沉吟着为她找理由。只说母亲或许只是走出了父亲逝世的阴影,决定重新开始生活。
苏大少想了想,觉得自己二弟说的也有些道理,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太多,庸人自扰了,便很快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那时的苏家小少爷年纪尚小,苏大少在照顾孩子上面也是毫无天赋,每天都被他整得焦头烂额。直到有一天管家带回来一个女孩,说是为苏大少分担一下带孩子的重任,那个人就是小云。
有人接手苏大少自然是欣然接受,就这样小云顺利留在了苏家……
……
“后来,我与小云相处久了,渐渐喜欢上了她。在我决定同她表白的时候二弟突然出现,告诉我他喜欢小云。我与二弟起了争执不欢而散,小云也因为此事被母亲放在了身边。”
“有一次我去找母亲,却意外撞见了她打骂小云的场面。冲动之下我跑进去质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却轻飘飘的说只是因为小云做事不尽心,给她端来的水温度低了。我不能接受,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她就这样惩罚小云。于是与她大吵了一架,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找过母亲,是小云一直陪伴着我,后来我们互诉衷肠,定了情。”
于辞觉得自己打脸了,这个瓜着实吃着没什么后劲,不够甜也不够涩,只觉得塞牙。
一旁的人也开始着急:“我说大哥,咱们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你瞅瞅我们现在这环境,像是能坐下来喝两盏茶再听你把爱情故事娓娓道来的地方吗?”
“……”苏大少有些自闭。
“小少爷之所以会死,是不是因为撞破了你们的奸情?”于辞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你……如何得知?”
于辞双手环胸,看他的眼神透着鄙夷:“你前面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铺垫,不就是想把你这见不得人的奸情说的高大上一点儿么?大哥,没必要,真没必要。就你们这换血都改变不了的关系,也就只能是个社会主义兄妹情了。”
听完于辞的话,苏大少温润如玉的面孔又开始变的狰狞,他的语气中透着狠意:“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偏偏撞上了我。”
“不是撞上了你,是你们。”于辞添油加醋:“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你和小云的关系的?”
“……”
“我来说吧。”沉默不语的小云突然出声,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苏萤,一脸坦然。
“我进苏家的时候就知道了苏夫人早已被换成了苏萤,最开始我确实对她还抱着一丝期望,幻想着她会不会心里也是在乎我的,后来我发现一切都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我接近大少爷也是苏萤故意安排的,她想看苏家背负上不可逆转的罪孽,想看苏家分崩离析。我对大少爷,并无半分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利用而已。”
听到小云的话苏大少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多年建立的信仰顷刻崩塌。
他震惊道:“小云……你在说什么?”
小云并不理他,继续说:“苏莹经常会安排我去勾引大少爷,可在大少爷面前又对我百般嫌恶做出一副爱护儿子的好母亲的样子,我对她的憎恶和怨恨越积越多。于是我准备了一个日记本,里面刻意写着我与苏家的渊源和内心的苦闷,我把它放在隐秘却又容易发现的地方,等着大少爷上钩。”
“我原本是想毁了她的计划,却没想到大少爷看完日记后居然宁愿违背伦常也要与我在一起。说到底,他和当初的苏老爷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小云的话说的直白且讽刺,她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溢着泪,声音有些哽咽地说:“小少爷……是我对不起他……”
“那日我为小少爷换上了第二天宴会要穿的白西服,他满心欢喜的说要去给苏夫人看,我不忍心扫他的兴就由着他去了。而我则是提着大少爷的那一套送往他的房间。”
“没想到我一进门他就抱着我不松手,我心里对他非常推拒,于是就开口呵斥他提醒他我们真正的关系,没想到……却被返回的小少爷听到了。”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内心很害怕,苏莹如果发现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对我下死手。所以大少爷抓过小少爷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把小少爷扔下楼……”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小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于辞起身道:“你的笔记本现在在哪儿?”
众人闻言一愣。
绿帽子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于辞眼尾一扫:“你是真当自己来人家家里看八卦?”
三人组默了……是啊!他们还有任务要完成,怎么被这npc一顿嘴炮给干懵了?
“你……真的是玩家吗?”双马尾犹豫着出声。
于辞点点头。
“那真正的苏二少去了哪里?”
于辞皱眉,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而且他一直有种直觉,苏二少应该就在他们附近。
他转头直视小云,神色认真地又问了一遍:“告诉我,笔记本现在在哪儿?”
“我……小少爷出事后,我就它扔进了外面的花丛。”
“走吧。”于辞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麻木的腿,对三人组说道。
三人组不明就里,却也都起身来到了于辞身边,打算死死抱着这个玩家“npc”的大腿。
“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身后的苏莹挣脱苏夫人的皮囊,彻底从她的身体里飞了出来。
她的灵魂已经面目全非,仿佛被扔进火中炙烤后又被捞出来千刀万剐一般。
时间仿佛被冻结,于辞努力的迈着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腿,想要逃离即将面对的死亡的桎梏。
来不及了!
苏莹是下定了决心死也要拉他们垫背,直接选择了自爆的方式想要与他们所有人同归于尽。
斑驳的魂魄迅速膨胀,宛若一个充满了裂纹的氢气球。
“砰——!!!”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于辞耳鸣不止脑袋发蒙,他松开护住脑袋的双手,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棉花糖似的白云,细碎的阳光穿过云朵照耀在这片土地上。
“我没死?我没死!!!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活着!”绿帽子兴奋的声音拉回了于辞飘忽不定的意识。
他看向爆炸的地方,始作俑者苏莹早已灰飞烟灭,只有地上一团模糊的黑气昭示着是苏老爷在紧要关头救下了他们。
于辞神色有些复杂,苏老爷曾经也是明媚善良的少年,后来却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欺骗妻子漠视老大,却独爱二子,想必也是因为在二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时期那个明媚的影子。
黑色的雾气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穿着形貌正是苏老爷死前的样子。
“儿子。”
于辞:“……”
我真不是。
“我知道,他就在你的身体里。”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于辞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身体。
一缕和凤无相似的灵体忽然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来。
于辞:???!!!他把自己晃得灵魂出窍了?
“儿子!”苏老爷眼泪纵横,有些感叹地说:“我这一生犯下的罪孽甚多,死不足惜。能在消散前看你一眼也算全了我的夙愿。”
于辞看着眼前的灵体,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温润如玉。苏二少长相清俊,眉目间和苏老爷年少时颇有几分相似,难怪苏老爷这么喜爱二儿子。
“我……我曾经去看过你,可是又怕吓到你,只能每晚趁你入睡后偷偷过去看你一眼。你……可曾恨过我?”
苏老爷说的急促而又小心翼翼,似乎埋藏在心里多年的问题终于有机会获得解答,他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苏二少看着眼前的父亲,眼神温和地开口道:“每一个果的存在,都是出于自己当初种下的因,现在因果已化,前缘已断,也就不必再追究过往了。”
苏老爷长叹一声,试探着问:“那你……可还愿意喊我一声父亲?”
苏二少唇边漾起一抹浅笑,“您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高大的父亲,父亲,一路走好。”
黑雾凝成的虚影化作点点灰烬,飘散在这大片的荼蘼花中。
苏老爷了结了心愿,安详的走了,消散前他嘴边的笑意和眼神的哀戚诉说着心中的满足与愧疚。
于辞突然想到第一晚那个停留在他卧室门外的苏老爷,自己一直好奇这个鬼来了什么都没做就又走了是为什么。
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深沉又小心翼翼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