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阎王
萧永福如今是李桂兰所有的指望, 听到他说这番话后立刻沉默了,抹了把眼泪就默离开了。
王秀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隐隐有些不适,她想开口说些什么, 哪怕是一句劝慰的话, 但嘴巴还未张开,脑海中便闪过从前遭受的不善对待,瞬间便将这念头给打消了。
“娘似乎都不会考虑自己的问题。”她轻声说。
“她就是知道是自己不对,才过来怨怼你。”萧永福一句话就说到了点上,从前不觉得, 如今再看,真是自私自利。
他也不愿这样想自己的爹娘, 可事情就是这么做的,他嘴上不说, 心里也是有几分计较的。
可叫他和二弟那样直接和家里断亲, 他也是做不到的,因此小事都可以不计较,反正他也会强硬起来, 不再叫媳妇儿和闺女跟着受白眼。
李桂兰没在这讨到好,也不愿就这么灰溜溜离开, 干脆直接走到大门口坐着,时不时就要唉声叹气, 恨不得整个村子都听见她过得多不如意。
萧寒锦在屋里自然也听到了这矫情做作的唉声叹气,但他却并不打算理会, 且不说他们已经断亲,如今就是同村村民, 即便是没断亲,他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不自在。
大概是迟迟得不到关注, 外面的李桂兰很快就没了动静,萧寒锦嗤笑一声进厨房给小瞎子熬药去了。
“这次的药快用完了,回头再去医馆拿新药,顺便让大夫再给你瞧瞧。”萧寒锦说,一年多总闻着这些草药,如今闻惯了,竟觉得好闻的很。
“我们要去镇上住吗?”小瞎子询问,不等他回答便开始提出诉求,“我想和生哥儿去摘点草药卖,还能摸田螺。”
萧寒锦点头:“那就先在村里住着,等你想去镇上再去。”
得了准确回复,小瞎子照旧开始撒娇夸他,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溢美之词全都放在他身上,即便是躺在床上敷药,都没拦住他的嘴巴让他少说两句。
因为要从村里赶去镇上,需得起大早,一行人就晃晃悠悠的去了镇上,看似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但每日赚的钱都在不断增加再增加,光是想想都觉得满足,再苦再累都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白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萧寒锦偶尔会跟着蒋亦疏见客,对镇上的事也渐渐了解,才知道当初胡巧云嫁去的钟家根本什么都不算,顶多就是略有点小钱的人家,可见人一旦坐井观天,就容易把自己害死。
暮色降临。
从酒席出来,蒋亦疏抬起折扇试图将醉意扇退,他哼笑:“我这也算是照顾你了,带你见了他们,往后在镇上也算能有个说话的人,不算白费你夫郎那十几斤田螺吧?”
萧寒锦乐不可支,双手抱拳,施施然行礼:“如此,多谢蒋兄厚爱。”
“谢我做什么,谢你夫郎就是了,他一片赤子心,单纯质朴,你可别辜负了他去。”蒋亦疏叹息,虽说那小瞎子不是他喜欢的,可若是能遇此般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他也不至于这样落跑!
“我全然明白。”想到那小瞎子,萧寒锦眉宇瞬间舒展开来,只是想想要和他说话,唇角就已经先扬起来了。
蒋亦疏轻啧一声,实在是不愿看他这幅为情痴狂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自己着实悲惨,只可惜人各有命,他既不愿顺应天命,就得继续逃避着。
萧寒锦还得回村里,再加上吃了些酒,蒋亦疏不放心他就这么回去,特意叫自己的车夫送他,他车夫多的很,随便指来一个都是能做事的,天色不早,萧寒锦就没跟他客气,坐上马车就了。
一如既往,小瞎子还在等他,只是这次是坐在院内的廊下,也不招蚊虫,实在让人羡慕。
“二寒!快来快来,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小瞎子一听到动静就知道是他回来了,立刻抬脚朝他跑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我熬了醒酒汤,不苦,你喝完再去看!”
“什么好东西这么高兴?”萧寒锦嘴上问着,脚步却没停,被小瞎子推着去了厨房。
他刚端起晾好的醒酒汤,还没来得及喝,转身就看到了旁边盘着的两条拇指粗的蛇,当即惊得出来一身汗,那点醉意也瞬间消失殆尽,连碗差点都没拿稳。
他将醒酒汤当做是镇定剂一口闷了,而后沉默片刻,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小瞎子就知道他是看到了,立刻期待满满的询问:“好看吗?这是我们今日去采草药时阿祥和阿瑞无意间瞧见的,他们说很漂亮是花花的,就把蛇甩晕带回来了,但我想象不到。”
萧寒锦心口蓦地一疼,他强忍着害怕和恶心开始仔仔细细盯着那两条蛇,慢吞吞道:“蛇头看着不大,花纹是黄绿色和黑色相间,一圈圈的缠绕着,蛇身粗壮的很均匀,尾部尖细……”
他已经看出这是什么蛇了,田野村舍常常有这种蛇,虽然无毒却很是厉害,在农户家里附近发现这种蛇很常见,而且村户不乏有爱喝酒的,若是抓到一两条便直接拿来泡酒了。
前世也只在屏幕上见过,这会猛的见到,冲击着实不算小。
“哇!那它一定很漂亮,我们把它泡成很好喝的酒吧?”小瞎子天真无邪的发言。
萧寒锦微微瞪大眼睛,活阎王么你?
“不过我不会弄,二寒你会吗?泡成酒给你喝,蛇胆大补的呀!”小瞎子嘟囔完,迟迟不见他应声,他不由得唤了一声,“二寒?你出去了吗?”
“没,没有出去,不过我也不会,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酒,还是等明日再弄。”萧寒锦已经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两条蛇了,说完就赶紧半推着小瞎子出去,“今日疲乏的很,敷过药你也赶紧睡,每日都要早起。”
小瞎子不做他想,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连连点头:“好好……”
翌日。
趁着晨起铺子生意还没开始时,萧寒锦先带着他去了医馆,药马上就用完,万不能断了。
善德医馆的管事见他们来,连忙迎进去:“可是赶巧,老大夫方才还叮嘱我说你们八成快来了,我这头刚出来看,您二位就来了。”
萧寒锦微微点头:“辛苦您特意出来,眼下老大夫那里可方便过去?”
“方便方便,您照旧还去之前的屋子就是了。”管事知道他每次来拿药都会再让大夫看看,给他指了路便去做事了。
老大夫大概是一直在等着他们,此时身边也没有病人,正慢悠悠地喝茶水,看见他们过来便笑了:“若是再迟些,我怕是都要睡着了。”
萧寒锦拱手行礼:“这几日都在村里,来的有些晚。”
老大夫没再多说,放下茶杯示意江以宁过去,后者没多想顺着声音就抬脚上前,老大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询问道:“这次的药用着有什么感觉?”
“如先前那次一样,只是微微有些刺痛,片刻功夫就没事了。”江以宁说,他说完有些犹豫,其实很想再问问大夫,眼睛是不是真的能好,如果不行,他就不耽误二寒那么多银子了,可是他不敢问,怕听到想听的,也怕听到不想听的。
“那就继续用药吧。”老大夫说,“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只是你总得明白,你的眼睛是瞎了六七年,不是六七个月、六七天,总不能指望着快速就能好,神医来了也做不到。”
江以宁低低应了一声,只是想好的快些罢了,也没说不想好。
萧寒锦不动声色牵起他的手,笑看老大夫:“您说的是,他只是有些心急,想尽快帮我做事,那药?”
“已经配好了。”老大夫嗤笑一声,颇为傲娇道,“我还不知道你?”
他说完便起身朝药室走去,这地方比较特殊,萧寒锦并没有跟过去,低声细语地安慰着小瞎子。
治病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时日长久才能见效,耐得住寂寞,自然也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道理小瞎子都懂,只是每日都那样盼着罢了。
大夫将药给他们,萧寒锦便照旧留了银子,每次都给的痛快,这才叫老大夫知道的透透的。
萧寒锦将他送回铺子里,便去酒楼做事了。
一见到他来,掌柜立刻就和见到救星似的,赶紧小跑过来跟他低语:“萧先生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雅间内有个张老爷,这会正在上面等你了,东家叫我跟你说一声今日别来酒楼了!”
“这是出何事了?”萧寒锦不解,那张老爷他也只见过一次,压根没有任何交情才对。
“我也不知,东家神情凝重,我不敢耽搁啊!您快先躲躲吧!”掌柜急得出了一脑门儿汗。
萧寒锦知道蒋亦疏不会害他,对方这样为他打算自然有他的原因,他也不再多问,抬脚便准备离开,好巧不巧就被张老爷身边的管家给叫住了。
自知推脱不掉,萧寒锦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一脚进入雅间,就见蒋亦疏也在,见到他来神情微变,到底没再说什么。
萧寒锦顺势坐下,他状似不解道:“不知张老爷找在下是有何要事?”
“是喜事。”张老爷挺着大腹便便,笑咪嘻嘻地说着,眼缝细小,叫人瞧不见他的眼神。
“可是张老爷要新纳?那当真是喜事,萧某在此先恭喜张老爷,待喜日一到,便立刻带着夫郎前去恭贺。”萧寒锦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将这话给接上了。
张老爷神情变了又变,他扯着嘴角笑:“是萧老弟你有喜事!”
“我?”萧寒锦瞬间面露愁苦,有些不甚愉快道,“张老爷还说不是在开玩笑,我家这头刚断亲,连个像样的铺子都买不起,还能有啥喜事,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张老爷那些话在嘴里,半个字也说不出了,他自然能看出萧寒锦这是在和他装傻充愣,可人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继续说喜事吗?
果真不能小瞧这些读书人,平时死读书,但真到关键时候,脑袋转的比抽起来的陀罗都快!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笑道:“看来今日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那便下次再谈吧。”
“张老爷这就要走?”蒋亦疏立刻站起来,“小五,快好好送张老爷出去!”
“诶好!张老爷您小心脚下!”
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直到蒋亦疏探头从窗户看到张老爷真的走远,这才稍松口气。
萧寒锦微笑:“我现在回村里还来得及吗?”
蒋亦疏嗤笑一声:“且等着瞧,这老登不把外甥女塞给你决不罢休!”
塞他爹塞!
第072章 生辰
萧寒锦到底不是这里的男人, 他很传统,无法接受身边三妻四妾的,否则那和随意留种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自然动物界是不在意这些人伦常理, 但他不能不在意。
和这张宝康只不过见了一面, 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拉近关系,他就这样迫不及待了,分明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若是被他家小瞎子知道,八成是要不高兴的。
蒋亦疏见他脸色不好,出声安慰道:“向来只见过强抢民女的, 还没见过强嫁民男的,只要你强硬拒绝, 想来他也不好强迫你。”
“若他真要强逼,那我也只能豁出去了。”萧寒锦叹息, 言语间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你待如何?”蒋亦疏好奇。
萧寒锦撩起眼皮, 眼神冷漠又肃杀,无情地吐出三个字:“弄死他!”
“咳咳咳……”
蒋亦疏震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幻,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他如何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来。
弄死张宝康?
若说给张宝康些教训,让他改变主意, 这倒是很简单,可若要弄死对方, 怕是连萧寒锦自己都得脱三层皮!
这话还真是敢说!
“你认真的?”蒋亦疏微微瞪大眼睛,向来温润的脸此时有些绷不住。
萧寒锦却是突然苦笑:“我若有那本事, 还能由着他这样逼迫我?”
蒋亦疏松了口气,无奈莞尔:“那你说的这样斩钉截铁, 我只怕你下一刻便要冲到人家府上去杀人放火了!”
“虽然是下下策,但也不失为办法。”萧寒锦虚心采纳了, 将这条列为最最最下等的计策。
“二弟又开玩笑了。”蒋亦疏摇头轻笑。
萧寒锦挑眉轻笑,都说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不会用,若他态度强硬,张宝康定是会找他的麻烦,想来会在铺子上动手脚。
他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只能将更多的人拉进来。
这话题并不好继续,两人心照不宣地谈论起其他事,略说了几句,萧寒锦就去账房做事了。
他在酒楼内虽看似总和蒋亦疏闲谈,但该做的事也都没落下,对方相信他,他自然也得做好分内之事,否则和白拿银子有什么区别?
“寒锦兄想什么呢?”张元轻声询问,“账簿该换你对账了。”
萧寒锦瞬间回神,接过账簿看了一眼,笑道:“我马上就看。”
他有些好奇张宝康会如何逼迫他,只是在此之前,他得有完全的对策才行,不能把张宝康扳倒,就得找个能把他压制的死死的人,在陵阳县,除了那位,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对方请到镇上来做客,只是还需要个契机才行。
本想着回家再继续思量,兴许瞧见家里那些东西他就有灵感了,只是刚走到酒楼门口,恰好遇上首饰铺子的掌柜,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对方那打的一套金首饰还没取。
金掌柜迎面碰上他也是笑:“萧先生,您之前在我们这边定做的东西已经好了,我来请您去瞧瞧!”
“可是赶巧,掌柜若是不来,我怕是要忘记了。”萧寒锦笑说,但也知道这掌柜兴许是见他迟迟不去,猜测着他可能忘记了,所以特意掐着他下工的时辰过来。
金掌柜笑着请他去了铺子,铺子内这会没什么人,金掌柜便直接把那套首饰拿出来给他看了。
按照萧寒锦的要求,是一对素金镯子,以及一只刻着细小纹理的金戒指,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一套首饰价格不便宜,且这种样式多是用来送小哥儿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要送夫郎的。
金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这首饰送给您夫郎,他必然欢喜!”
萧寒锦也跟着笑:“他自然会欢喜。”
只要是自己送的,他怕是都如获至宝,在小瞎子眼里,金银都只是用来花的,但该给能给的,他自然都得给。
将这些东西装进一只大锦盒中,萧寒锦便带着回家了,所幸小瞎子瞧不见,他轻而易举地就藏在了对方即便看得见也看不着的地方。
吃饭的间隙,萧寒锦问起小瞎子生辰的事,也是在试探他想如何过生辰。
“你不说我都要忘记啦!”小瞎子有些不好意思,“要给我过生辰吗?”
“这是自然,既是出生日,合该庆祝,也得好好感谢你阿爹阿娘,否则我哪里去找这样好的夫郎?”萧寒锦真心实意的说着,小瞎子能有这般心性,定然和他们从前的教导躲不开关系。
小瞎子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想吃长寿面,从前生辰,阿娘总会做给我吃,但太久了,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
萧寒锦立刻点头:“好,那就吃长寿面,或者再请些客人来,如何?”
“还要请、请客人吗?”小瞎子震惊。
“我听蒋兄说镇上人过生辰都爱请知己好友到家中庆祝,咱们也学学,你觉得如何?”他不过是想他过生日时能热闹些,好弥补弥补从前的冷寂和戚然。
小瞎子讷讷自语:“镇上原是这样将就排场的吗?那我们也学着些,日后你过生辰,咱们也这样!”
萧寒锦笑着答应,将这事放到了心上,真说要请的话,人还不少呢。
五月二十,江以宁生辰。
应萧寒锦的邀请,蒋亦疏和张元温中都来了,连正在备考的黄书玉都特意将这日留了出来,就为了也能来凑这个热闹。
镇上的院子比较小,坐不下这些人,就只能回村里庆祝,而且不止这些,庆祝完还要去看看小瞎子的父母,因此也方便些。
江以宁穿着青蓝相间的衣衫,站在厅里招待他们,虽然有些局促,但好在都是相熟之人,谁也不会说什么,何况江以宁明白,他们和自己并没有太多交情,今日能来都是因为二寒的缘故,尽管如此,他也很开心了。
温中最是自来熟,盯着江以宁挪不开眼,他毫不客气地夸赞着:“宁哥儿穿这浅浅颜色的衣衫真好看,夏日时节穿这颜色,瞧着真是清凉。”
江以宁顿时有些无措,他还从未听过这样直白夸人的话,而且,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只是在说场面话。
“宁哥儿生的就好看,穿什么衣裳都是这样。”王秀莲立刻温声细语的接话,言语间带着说不出的欣慰。
她也算是亲眼看着江以宁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真是为他高兴。
“嫂嫂……”他立时有些害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恰好萧寒锦端着菜出来,他将盘子放到桌上,笑问:“谁又打趣我夫郎?”
张元和黄书玉立刻齐齐指向温中,萧寒锦笑着威胁:“温中今日没有肉吃了,只看我们吃酒吃肉就好了。”
“夸两句都夸不得,不讲道理!”温中佯装愤怒,“我偏要夸!”
“少贫两句吧。”萧寒锦失笑。
因着人多,也是喜庆日子,萧寒锦丝毫没藏拙,将自己拿手的菜尽数做来,一盘盘放到桌上,色香味俱全,坐着的人只是看着都快要留口水了。
最后,一小碗长寿面放到了主位的小瞎子面前。
因为是只有一根的素面,没有放太多东西,煮面的汤是他提前用老母鸡熬的,一上桌便闻到了浓郁的鸡汤香。
温中肚子瞬间咕噜了一声,他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我是知道寒锦兄手艺,晨起特意不曾吃饭的!”
萧寒锦无语:“一会多吃两碗米饭。”
“得嘞!”
生辰自然要浅酌两杯,萧寒锦特意备了清酒,小舒禾已经可以吃米糊糊,他也就给王秀莲倒了小半杯。
萧寒锦满含笑意与众人举杯,一同祝江以宁生辰快乐。
走完流程,便开始动筷子。
小瞎子小口小口吃着面,觉得这辈子最好吃的东西,也就是这碗面了。
碗小,三两口就吃完了,本就是图好意头的东西,何况还有这一桌子菜,总不好叫他吃完面条就饱。
从前江以宁过过最幸福的生辰,如今过的是最热闹温馨的。
晌午这顿饱餐吃的大家都舒服,客房还有空余,便安排他们去小憩片刻,待午后太阳不那样晒再离开。
欢声笑语消失,整个萧家都显得安静了不少。
萧寒锦带着小瞎子回了屋里,即便他什么都没说,小瞎子就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正常。
他轻声询问:“是还要送我什么礼物吗?”
“小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呢?”萧寒锦曲起手指轻轻弹他额头,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你好哄的很,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便让首饰铺子,给你打了一套金首饰。”
“我很好哄的,金首饰我也不挑——啥?”小瞎子瞬间瞪大眼睛,“打了啥?”
给他急的土音都冒出来了。
萧寒锦没兜住,直接笑出声,他放低声音:“金镯子,这东西人人都喜欢,你好好留着,往后咱们若是没钱花了,还能留着花!”
小瞎子再次瞪大眼睛:“真的吗?”
他立刻接过锦和,压根没看,就准备再次藏起来了,这可得宝贝放着,来日他若是生了小哥儿或者姐儿,还能给他们当嫁妆!
萧寒锦赶紧拦住他:“你不瞧瞧吗?一对金镯子,一枚戒指,现在不摸摸,往后丢了都找不到。”
“有道理有道理……”
萧寒锦挨个将锦盒打开,一枚戒指先套在了他手指上,他盯着看了半晌,这才颇为满意地给他戴上手镯。
小瞎子嘿嘿傻乐:“好重呀好重呀,我的手要抬不起来啦…”
“那傍晚,就戴着这些去看你阿爹阿娘,也让他们知道,你如今的日子很好,叫他们不必惦记担心你。”萧寒锦轻声说。
“好呀。”小瞎子扬唇笑笑。
午后,客人们陆续醒来,萧寒锦自然不会叫他们空手回,一人送了一坛他腌制的小菜,用来喝粥下饭最好不过了。
他们都快被萧寒锦养成饕餮了,凡是他送的,不管卖相如何,先要就对了!
待他们走后,萧寒锦便开始收拾上坟需要的东西,黄纸和香他一早就备好了,点心家里也都有,歇了片刻,两人便出发了。
坟包周围都长满了草,两人清理完杂草,小瞎子就将一路摘来的野花放到了坟包上,与之前不同的是,萧寒锦这次能坦然地蹲在坟前烧纸钱。
“阿爹阿娘,我如今过得很好,二寒还特意让我戴金镯子给你们看看。”江以宁说完还嘿嘿了两声,他甚少在坟前掉眼泪,怕爹娘不能安睡。
这些都是表面,要紧的是,他真的过得很不错。
萧寒锦烧着纸,缓缓说道:“不用担心江以宁,所以你们继续安睡吧。”
第073章 温热
张宝康显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屡次想邀请萧寒锦去做客,却始终不能如愿,萧寒锦一直在以各种理由推脱, 用最多的便是酒楼走不开。
张宝康倒是能去酒楼求证, 可蒋亦疏他惹不起,不好次次都这样直接过去,毕竟往后还要在同镇接触,轻易还是不与人结怨的好。
他也并非想要强求萧寒锦,只是青年才俊, 谁都想纳入自己麾下,在张宝康看来, 萧寒锦此人往后大有作为,若此时不能结交, 来日怕是要高攀不上, 所以得趁现在能压制时尽快得到。
请帖送了又送,都被萧寒锦烧掉了。
蒋亦疏轻啧一声,饶有兴致道:“你这般, 怕是要把他给逼急了。”
萧寒锦睨他一眼,颇为不屑道:“分明就是他在逼迫我, 蒋兄如今看热闹的方式越来越熟练了?”
“你若是需要我,自然会开口, 你若是只字不提,我也是信你能力的。”蒋亦疏忍不住笑。
他如何不了解二弟, 若是事态真紧急到火烧眉毛,早就开口寻求他帮助了, 便是他不行,还有他舅舅赵砚稹。
如今却始终不曾求助, 隐约在盘算着什么,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他已经有对策来治这个这张宝康了。
萧寒锦确实已经想到,只是还需再忍耐几日罢了。
“临近端午,酒楼可有什么活动?”萧寒锦疑惑,“镇上似乎也没瞧见有什么动作。”
“介时镇上会有灯会,至于酒楼,还真没什么能做的,且不说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粽子,那些小玩意自家都能做,也不会有人刻意到镇上来买,再者白石镇没有湖海,也无法有更热闹的举动了。”蒋亦疏说。
萧寒锦点头:“这倒也是,只是到时镇上这样热闹,酒楼也不能被比下去。”
蒋亦疏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二弟直说便是。”
萧寒锦的意思是,端午时节酒楼内菜品可以有折扣,但只要消费到某个价格区间,就可免费赠送顾客香袋,这点小东西对酒楼来说只是洒洒水,也能让大家白得便宜,来往客人定然会多。
最重要的是,凡是有功名的书生,都能在酒楼一文钱得粽子。
粽子,高粽,高中。
这样的好名头打出去,便是花银子都得买,否则万一别人吃了中了,自己没吃名落孙山怎办?
虽说考得如何,与吃与不吃都没有关系,但这时的人都信这些,书生们自然愿意来赴这风雅事!
“二弟!你当真是我的亲弟弟!”蒋亦疏将扇子丢到旁边,两手抓住他肩膀,许是觉得不能表达此时的激动,便又与他紧紧相拥,还不忘拍着萧寒锦的后背。
萧寒锦:“……你快把你亲弟弟拍死了!”
若是让蒋亦疏来,他能想到便是上些新菜,价格便宜些,但只吸引书生群体来,这样的妙思,他一时是想不到的。
其实萧寒锦想的简单,如今女子小哥儿多崇拜文人墨客,书生在酒楼前聚集,定然也能吸引各方淑女,人的好奇心是无穷无尽的,人多就能吸引更多的人。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舅舅请来!”蒋亦疏如何能不明白他的诉求,闹得这样热闹,县令得与百姓们一同享受端午安康才行!
“那也辛苦蒋兄了。”萧寒锦笑应。
两人一拍即合,便开始准备各自的事了。
先前因为节日萧寒锦没开铺子,导致小瞎子惋惜了很久,时常惦记着那日若是开铺子肯定会赚很多钱。
因此,今年萧寒锦决定满足他的诉求。
只是为酒楼出谋划策,自家铺子也得顾及上才是。
高粽和香袋都给酒楼了,那铺子就不能再做同样的事,但自家的福锦串和炸货那都是零散能卖的,还方便携带,只要开张,生意是绝对不会差的。
何况萧寒锦的本意只是哄小瞎子高兴,照旧开着就是,再者,也是要和赵砚稹这个县令见面。
“谁说没得卖?我们可以用五色花布做成小吊坠,挂在小孩儿身上驱疫辟邪,或者做些五色绳手串儿,都能卖得呀!”
回到家,小瞎子听他说不知道铺子该卖什么,瞬间就急了,立刻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明明就有很多东西能卖!
萧寒锦无奈:“咱们好好的吃食铺子,卖这些做什么?”
小瞎子撇撇嘴:“那又如何?你不也让蒋东家的酒楼这样卖吗?为何到了咱们家,你就百般推辞……”
原来症结在这。
他就说小瞎子怎么有些闷闷不高兴。
“我是有求于蒋兄,这才绞尽脑汁为他想。”萧寒锦说,见他面露不解,便如同做贼似的,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你忘记买铺子那事了?”
小瞎子茫然,但也学着他压低声音:“记得实实的呀!”
萧寒锦轻啧一声:“那不就对了,你只知道县令是蒋兄帮我求见,可你不知道,他是蒋兄的舅舅,有蒋兄帮着说和,咱们的铺子不是能更快有着落吗?”
“蒋东家这么厉害的吗?!”小瞎子震惊,圆润润的眼睛瞪的老大,“那那我、是不是需要再给他送些田螺?”
“不需要了,我这不是已经帮他了吗?多亏了你送的田螺,蒋东家才对我这么好。”萧寒锦捏捏他脸颊,如今有了肉感,捏着都舒服。
小瞎子瞬间开心了,他憨笑:“我这么厉害呀?”
萧寒锦也被他逗笑,毫不吝啬地夸奖着:“是,你很厉害,我很需要你,所以那两条蛇就卖给医馆吧?”
“那怎么行,给你的呀——怎么办,我们又没有买酒!”小瞎子有些气鼓鼓,这么点小事都不记得,二寒不会觉得自己笨吧?
太好了!
萧寒锦微笑:“既然如此,就让阿祥他们把蛇好生看管着,下次带到镇上卖掉,我要这蛇泡酒做什么,再过数日就是端午,咱们买雄黄酒喝,让你多喝一杯,如何?”
一边是为二寒好的泡酒。
一边是自己的口腹之欲。
根本不用选都知道选前者呀!
“还是留着——”
“江以宁,我真的不需要。”萧寒锦严肃说着,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强硬,他笑了笑,“若真想为我好,就给我多缝制几个小吊坠,咱们也挂屋里。”
小瞎子眨眨眼笑了起来:“好!”
见他没有情绪起伏,萧寒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倒是不是觉得哄对方麻烦,只是单纯不想他生气罢了。
陈生在厨房忙活完,出来喊他们吃饭,如今正是热的时候,吃完这顿饭,人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萧寒锦最是怕热,沐浴过后便赤着上身躺在席子上,竹席生凉,他舒服的闭眼假寐,等小瞎子沐浴好就睡觉。
越是这样想着,越觉得不对劲,这江以宁进去已经有一会了,怎么还没回屋?
“江以宁,需不需要帮忙?”
到底怕小瞎子摔着,他还是起身朝浴室走去,站在门外问着。
里面的水声骤然停下,片刻后,才响起对方颤弱的声音:“不不用,我可以可以……”
萧寒锦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那你有事喊我,我先回屋了。”
“等!等等!”小瞎子声音忽高忽低,隐约还带着别扭和羞耻。
“怎么了?江以宁说话!”
“衣服……我的里衣没带进来……”
小瞎子都快羞哭了,里衣明明是他自己拿的,可谁知道方才往衣架上放时却并没有,要不是二寒这会过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寒锦没敢逗他,立刻返回去给他拿了件送进浴室里。
听到他脚步声逼近,江以宁几乎要将头都没进水里,但转念一想,这可是他郎君,又不是别人,他们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他纠纠结结的将头探出来,脸颊滚烫,小声道:“我洗好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说,对方就会离开。
可谁知,随着他话音落,对方直接把他拽出水中,赤Ⅰ裸的后背碰着对方微烫的胸膛,他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地底下!
萧寒锦低头就瞧见了红的几欲滴血的耳廓,再往下连脖颈和肩膀都是红的,他坏心眼的想,若是再激烈些,他身上所有的皮肤是否都会变得红嫩……
“二、二寒?”小瞎子瓮声瓮气的喊着,颤抖又小心,手却紧紧抓着扣在他腰间的手臂。
即便害怕,却也未曾想着挣脱。
一时间,萧寒锦浑身跟过电似的,他忍无可忍地低下头,埋在对方颈侧,像是瞧见肉骨头的饿狼,直接咬了上去。
江以宁双Ⅰ腿一软,脖颈的刺痛传来,他更是大幅度的偏过头,想让他咬的更舒服些,只是自己却疼的掉了眼泪。
微弱的啜泣声稍稍唤醒他的理智,脖子上的软Ⅰ肉被松开,还不等江以宁擦拭眼泪,温热的触感便再次传来。
是舌头。
“抱歉。”萧寒锦低声道歉,却是想到小瞎子先前问他的话,调笑道,“可是要我问你喜不喜欢?”
“喜、喜欢的……”小瞎子低着头,不敢叫他发现自己的神情以及发生变化的那处,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很害怕。
他以为这样就会被放过,但带着薄茧的手却顺着他白皙的肚皮一路向下,像是在探索无尽无知的乐趣。
…
萧寒锦撩着尚有余温的水给他冲了冲,拿起旁边的布巾给他擦干,穿好里衣外衣,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带进了卧房里。
江以宁全程羞的不敢抬头,被放到床榻上,也是小心揪过被子盖住自己,忐忑又期待的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然后,萧寒锦躺下了。
小瞎子:“……”
第074章 看重
临近端午, 镇上也开始热闹起来,各家铺子酒楼前都张灯结彩,有些还时不时点几根爆竹, 以此来吸引顾客注意。
荷叶轩更是大张旗鼓, 自从萧寒锦告诉他如何做,蒋亦疏便开始高调行事,让管事去采买时也是恨不得让大街小巷都好奇他们要做什么!
福锦串每日都能听到顾客们讨论酒楼的事,江以宁也跟着着急,回到家就央求王秀莲多做些小东西, 到时候拿到铺子里做添头吸引顾客,那些娃娃们瞧见定然走不动路!
王秀莲将一枚新做好的小青蛙递给他:“既然能帮上忙, 我自然会帮,否则成日在家闲着也是无趣, 我多做些, 到时家里也都挂上。”
“多谢嫂嫂。”江以宁轻声道谢。
“无妨,我再多编几根五彩绳,家里都戴上, 辟邪除污,咱们也图个好意头。”
王秀莲从前虽说也总和村里一些妇人吵架拌嘴, 但总得来说还是很温和,如今生育了小舒禾, 整个人都洋溢着母爱的光辉。
江以宁听她说话心中都平静了很多,他只管点头, 反正他瞧不见,只做一个怕是都要耽误好长时间, 眼看就要端午了,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浪费。
五色布就是用不同颜色的碎布边角料拼成小布料, 然后做小东西,不是什么昂贵的物件,萧寒锦干脆就让王秀莲找靠得住的妇人们一同做了,一个两文钱,但都得是手艺好的才行。
王秀莲听说两文还觉得挺心疼,这种小东西,一会缝一个,别人只赚他们的钱都能过活了,但转念一想,做得多卖得多,也还是赚的。
妇人们做手艺活都很快,三五日就做了几十个出来,江以宁让家里人都挑了一个,其余的就等着端午时拿到铺子里做添头。
端午这日。
整个白石镇都热闹起来,往街道一走,耳畔都是叫卖声,一个比一个嗓门高,恨不得吸引所有人到自家铺子里做客。
荷叶轩酒楼前更甚,小二们使出浑身力气招揽客人。
“今日酒楼有优惠,足额免费赠送香袋,姑娘千金可挂置于闺房,书生汉子可送与心上人!”
“酒楼另有对书生的活动,只需一文铜板,便可得‘高粽’一个!先到先得,谁买谁不亏!”
…
天圣朝本就民风开放,有情人时常会趁着灯会相会,如今也有能赠送的东西聊表心意,谁都不愿少这一个。
再者酒楼还有新吃食,有钱人自然是都要率先去尝鲜的,否则来日聚会说起新鲜吃食,没吃过的可不是要面上无光了?
蒋亦疏坐在靠窗雅间内往下看,只是听声音都知道酒楼此时如何热闹,还真是占了二弟的光!
“东家,马车备好了。”
“立刻送萧先生去县城,告诉他,只消去就可,万事我都已经和舅舅说好了。”蒋亦疏提醒,“做得高调些。”
“是!”
萧寒锦今日被酒楼放了假,这会正在铺子里做事,小瞎子非要弄的小挂件做添头确实卖的不错,毕竟也不是人人都会有那样的好手艺,略有些银子的人家也不会浪费时间缝制这些。
小孩儿们本就爱吃爱闹,见着好看的就想要,偏还不是单独能买的,如此便将串儿一同买了。
铺子平时生意也好,但逢年过节尤其,串串儿都快煮出火星子了,萧寒锦没故意限制数量,炸货的油锅一刻都没消停,滋滋滋的响个不停。
“萧先生,东家让我来接您去县令府!”
铺子外面排着长队,车夫旁若无人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萧寒锦闻声走出来,他掸了掸衣袖,笑道:“辛苦你跑一趟,待我交代两句便跟你前去。”
他先是安抚了小瞎子,又和萧永福交代几句,若是东西不够卖,便直接关铺子去荷叶轩等着就是。
东西准备的再多,这时候总怕是不够卖的,萧寒锦说完便上了马车。
蒋亦疏准备的马车低调奢华,人群亲眼看着他上马车,又听着他是要去县令府,各个都震惊不已。
县令府是啥地方,只听名字都知道!
“这萧东家果真不一样,县令大人都能去见。”
“要你去见你敢吗?人家萧先生可是秀才郎,想什么时候见县令大人那都能见,可比咱们厉害!”
“秀才本就能随时去向县令大人讨教,只是听说县令大人很喜欢萧家的吃食,想来也很看重萧先生了!”
…
江以宁听着他们对二寒的夸奖,心情大好的翘起唇角,二寒本就厉害,他只是不愿去科考,否则定然能拔得头筹!
他美滋滋的收着钱,期待着二寒回来,晚上能一起看灯会!
另一边。
马车脚程快,很快就到了县城,径直带着他去了县令府前,看见熟悉的马车,守门的衙役一个迎接,一个禀报,片刻功夫就把他请进去了。
“学生参见大人。”萧寒锦拱手行礼。
赵砚稹早就在府上等着了,见他来当即笑了:“亦疏已经与我说过,今日是该去瞧瞧百姓们,你也不必拘礼,走吧!”
他起身,还不忘拍拍萧寒锦肩膀,对这个时常事事都为自家外甥考虑的青年,他自然也是喜欢的。
应蒋亦疏先前的要求,他是直接坐上了马车,一来一回,一个时辰便过去了,一路上赵砚稹偶尔也会问问他学业上的事,虽说知道他不会继续科考,但基础的知识也不该落下,好在萧寒锦没有叫他失望。
回到镇上已经是下午,此时日头有些晒人,萧寒锦率先下马车,紧接着去搀扶赵砚稹,后者笑笑:“无妨,下马车这样的小事我还是能的。”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萧寒锦便也没有坚持,默默退到旁边等他下来,两人一起进了荷叶轩。
有先前那一出,镇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萧寒锦是去见县令,此时对眼前的男人尊敬有加,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即便是有不知道的,也在人群中的猜测下全都知道了。
“那是县令大人吗?他和萧先生的关系似乎很好!”
“县令大人慈善,今日定是来与百姓同乐的,萧先生居然还能请到县令,当真厉害!”
“那是自然,你们不知道,县令很看重萧秀才,萧秀才经常去给县令送吃食,人家可是连县令的生意都做的!”
…
百姓聊的这样起劲儿,人群中几个男人颇有些忌惮的对视一眼,最终什么都没敢做,径直离开了。
荷叶轩内。
蒋亦疏早早就留好雅间等着他舅舅过来,算着时辰将好吃的菜全都呈上来。
“见过县令大人。”蒋亦疏一本正经的拱手行礼,“多亏萧先生才能请到县令。”
赵砚稹似笑非笑的看看他们两个,虽说不知道这是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们愿意玩,他也就陪着了,当下很给面子的说道:“寒锦来请,我自然是要来的,这学生我很是喜欢,若是有人欺负他,可得告诉我才好。”
萧寒锦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这对舅甥也太能作戏了!
只是希望这场戏能有用,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蒋亦疏和萧寒锦与县令介绍着菜色,其中就有萧寒锦送的新菜品,都是大众口味,据说今日也卖得不错,赵砚稹吃着确实很喜欢,都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过饭,底下人很快就将桌面收拾干净,屋内也点上了清淡的香。
赵砚稹抿了口茶,挑眉:“行了,说吧,今日特意将我叫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可不信,只是请他来吃饭用茶这样简单。
萧寒锦立刻起身,歉疚道:“借大人的威风做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还望大人恕罪。”
他将张宝康如何逼迫他的事,全都说给县令听,对方听后并没有太强烈的情绪起伏,只是点头:“如此,我倒是能理解了,何况今日与我也有益,自当是互相帮助了。”
他到底是从府城来的,自然也有心高气傲的一面,他再如何惦记百姓,寻常多为他们做事思考就是了,从未想过来这里亲自体验民生,今时今日,听着那些高呼“大人”的声音,他也是感慨良多,来日进京述职,也好将自己所闻所见叙述。
听他这样说萧寒锦反而松了口气,幸好这事也算是做到了县令的心坎上。
咚咚咚。
“萧先生,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屋外响起小二的声音。
“知道了。”萧寒锦应了一声,他起身看向县令,躬身道歉,“夫郎与兄长在外等候,学生恐不能再继续相陪,若大人不嫌弃,来日学生愿亲自下厨,宴请大人。”
赵砚稹吃饱喝足,此时也不愿拘着他,何况他还和蒋亦疏有话要说,便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了。
萧寒锦立刻道谢,匆匆离开了。
赵砚稹轻笑:“他当真是喜欢那夫郎,听说有眼疾?”
蒋亦疏眉眼间带着平静和温和,他点点头:“是,那位夫郎亦是可爱之人。”
“那你呢?何时回去?”赵砚稹问,也是在问他准备何时回府城成婚,何时放下妄念。
“不知。”
他若是知晓,也不会灰溜溜躲在这里,听说对方病重又急匆匆赶回去,谁知是场骗局,更是将他吃的死死的,若是不避着些,他岂非真的要耽误对方一生了。
世间事并非桩桩件件都有着落。
萧寒锦匆忙下楼,小五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位置,他皱眉:“怎的这会才过来?”
陈生笑道:“热的时候人少些,刚刚才卖完,就赶紧带着宁哥儿过来了。”
萧寒锦抬手摸上江以宁后颈,向来不怕热的小瞎子这会后颈发烫,他皱眉:“别在这坐着了,跟我去楼上,本就是安排好的,非要在这里坐着。”
一群人没人敢当面反驳他的意思,何况大厅确实有些热,小五这才赶紧过来带着他们上去,方才可是怎么哄都不愿意上去,还得是萧先生出面,瞬间就解决了。
萧寒锦刚陪县令吃了,这会自然吃不下,尽顾着照顾小瞎子了,期间见萧永福神情有些落寞,特意出去叮嘱了几句。
吃过饭,外面的时辰也不早了,萧永福提出要回村里,毕竟家中还有妻女等着,他在镇上吃了好的,得赶紧带些回去才行,陈生也得回,阿祥阿瑞也不能在镇上,他们就都回去了。
走到楼下,还是小五拦着,萧永福才知道二弟特意让厨房做了几个新菜叫他带回去给王秀莲和小舒禾。
夜幕降临。
白石镇灯火通明,那些花灯各个栩栩如生。
不同去年,小瞎子这次选了个狐狸花灯,许是灯火明亮,他好似也能瞧见些细微的光似的,总觉得萧寒锦就是这只狐狸。
第075章 十七
江以宁提着花灯和他在人群中穿梭, 因为看不到,其他感官便格外明显,被牵着的手与对方紧紧相扣, 是与去年更加不同的心境, 他隐隐能感觉到,二寒是喜欢他的。
逢年过节时,是没有宵禁的,但一般都会在子时前到家,夜里在外行走, 怕被夜间的游魂给缠上。
他们赶回家时,刚好差两刻钟到子时。
“花灯也要挂起来, 狐狸那么聪明,也会帮我们赶走邪祟的。”小瞎子嘟嘟囔囔的说着。
“我去挂, 顺便去给炭盆添把火, 你先去洗漱躺着,困就先睡。”萧寒锦打着哈欠说道,今日玩闹的是晚了些, 寻常这时候早就睡熟了。
只是这时不同于去年,他也愿意多费些时间陪他玩, 从小瞎子身上能获得满足感,累点也值得。
小瞎子从未这样疲累过, 脑袋昏昏的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转身就躺床上了, 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
萧寒锦轻手轻脚去厨房,清洗过后, 一手端水盆,一手端药盆, 给已经睡熟的小瞎子擦拭脸颊,再敷好药,将这些全都做好,他才跟着躺下睡去。
端午虽过,但余韵还在,镇上依旧热闹,但让萧寒锦感到烦恼的张宝康却是没再派人来,想来经过昨日的事,他也已然知晓县令待他不薄,不敢再用强硬手段,这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六月里热的人发昏,白日里酒楼和铺子都没什么客人,只有晨起或者傍晚顾客才多些。
“瞧着今日怕是要下雨。”掌柜突然说道。
“分明艳阳高照,如何瞧出来的?”萧寒锦捧着消暑难喝的凉茶,在酒楼内走来走去,冷不丁就听见掌柜这么说,当即来了兴趣。
掌柜略指了指外面的天,意味深长道:“别瞧外面日头照人,你仔细瞧那些云层,全都是钩钩云,要下雨的。”
萧寒锦略捂着眼看了看,那些云成小簇状,形状确实有些像钩子。
钩钩云,还怪可爱的。
“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掌柜见他略有些不解,继续解释,“总之见到这样的云,是要下雨的。”
萧寒锦点点头,劳动人民的智慧总是超乎想象的,许多谚语他虽然没听过,但既然有,那定然是准确的。
也希望能尽快下场雨,这段时间都热得很,若是能有雨,百姓的庄稼想来也能长势喜人。
忍着难受将凉茶喝掉,苦甜冲击着味蕾,把他都给冲精神了,立刻抬脚去账房继续做事了。
如掌柜所说,午后天空隐隐阴沉起来,飘来的乌云将烈日遮挡,连空气都变得凉快起来,隐约带着些泥土的潮气,可见是真的要下雨了。
江以宁嗅到空气中飘来的湿气,他微微皱眉:“应该是要下场大雨,我们将外面的东西收收吧?”
萧永福点头:“我去弄。”
阿祥和阿瑞立刻出去帮忙,将外面散落的桌椅搬进屋内,阿祥突然想到什么:“咱们是不是该买把伞?”
“那你快去买,往后可都有雨下。”江以宁微微催促着,“买完去酒楼那送一把。”
“是。”
阿祥立刻跑了出去,快去快回,给酒楼那边送完再回来,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他前脚进了铺子,后脚雨滴就掉了下来。
空气中飘着泥土的味道,江以宁看不到,但只听声音都知道雨滴很大。
随着阵阵微风吹来,黏腻的热浪都被吹走了。
“凉快了。”他忍不住笑,二寒那么怕热,这会下雨,肯定正舒服的吹着风。
雨势确实不算小,街道上所有的商贩也都关了门,江以宁听着也隐隐有些不安,还不等他说什么,萧永福就提议趁现在往回赶,否则若是越下越大,怕是不好回了。
旁的都是小事,家里有妻女双亲,他自然得回去看看,保不齐就有那些偷鸡摸狗的,想趁着这时候做坏事。
江以宁皱眉:“大哥,不如再等等,雨这么大路上出事就不好了。”
萧永福却是摇头:“雨势一时半刻不会小,若是此时不往回赶,怕就要越来越大了,家里还有孩子,不放心。”
“也好,那咱们就一起回吧。”听他这么说,陈生也有些担心,王秀莲一个人看两个孩子,怕是看不过来的。
意见统一,几人将铺子里剩的东西全都收整好,阿祥去酒楼和小五说了一声,一行人便直接打道回府了。
因着下雨,地面变得泥泞,幸好还没有太湿滑,倒也没有影响他们回去,只是也比平时回去的时间耽误的久些。
也和萧永福说的一样,雨势并没有变小。
江以宁连吃完饭的心思都没有,坐在檐下等着萧寒锦回来,只是雨这样大,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村里,或许就直接在镇上住下了。
早知道他就亲自去酒楼一趟,让他不要回来了,否则回来路上就他自己,出什么事怎么办……
“二寒又不是孩子,孩子都知道下雨找地方躲的。”陈生笑说,“有担心他的时间,不如去烧热水,好让他回来能洗洗。”
“说的也是。”江以宁立刻起身朝厨房走去,烧热水烧热水,等二寒回来用热水洗洗,否则衣裳湿了会发热的。
阴雨天气,天色暗的也早。
眼看着已经超过平时归家的时辰,江以宁彻底坐不住了,撑着伞就往外走,伞遮住了身子,却遮不住被掉落水滴溅到衣角和鞋子,但他此时显然没有心思理这些。
他小心朝村口走去,在村口等了会,又按耐不住的继续往村外面走,他就想往前再往前,就能早些和萧寒锦碰面。
他一路朝前走,直到万渔村岔路口时隐约听到了马蹄声,他立刻停下脚步,稍稍躲到旁边些,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回来路上确实有些难走,起初萧寒锦也想过要不要直接住在镇上,可想到小瞎子可能会等他,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紧赶着就回来了,期间马车还曾和别人的马车一同陷进泥里,彼此搭了把手,也是折腾了一身脏污。
他雇佣了车夫来赶马车,借着雨幕,车夫瞧见了江以宁,他出声:“老爷,那边站着个人,好似是村里的。”
萧寒锦心脏一突,立刻掀起帘子,只影影绰绰看了个身形,他立刻叫停:“快快!过去停下!”
“江以宁!”
小瞎子本就正竖着耳朵听动静,这会听到了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他立刻撑着伞往那边跑。
但泥泞的路哪里是他这瞎子能驾驭的,刚跑出去两步,就直接一个踉跄栽进了水坑里,萧寒锦跳下马狂奔都接不住。
“江以宁!”
“哎哎,我没事没事的……”小瞎子抹了把脸快速站起来,他拿着伞傻乐,“我是不是成落汤鸡啦?”
萧寒锦双手捧着他的脸,将那些污水擦掉,他咬牙放狠话:“回去再收拾你!”
…
回到家里,阿祥和阿瑞一个拎热水,一个准备衣裳,浴室里放着的大浴桶放满了飘着热气的水,足够他们两个共浴。
两个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做着自己分内的事,陈生却是大概能猜到其中的缘由,让他们两个退下了,人家夫夫间的事,他们都不好插手的。
萧寒锦从说完那句话就再没有开口,却在小瞎子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一起进去时,直接把人拽了进去。
也不知这傻子在那等了多久,浑身都是凉的,还摔了一跤,他只是看着都心惊胆战的。
“进去。”
“好好,我进去进去……”见他好不容易愿意说话了,小瞎子立刻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剥干净,□□地进了浴桶里,讨饶似的看着他,“二寒,不生气了吧?”
萧寒锦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责备的话到底还是没好说出口,若真要怪,也该怪自己,没有让阿祥多叮嘱他两句,才纵得他这样跑出来。
他低应一声,也跟着进了浴桶,本就有些满的水瞬间溢了出来。
他将小瞎子扣在怀里,沾湿布巾帮他擦拭身体,每一下都轻飘柔和带着小心,被擦的小瞎子却觉得浑身都痒痒的。
他快速挠了自己手臂两下,萧寒锦扣住他手腕,轻啧一声:“长蛆了你?好好擦擦,回头感染风寒还得分心照顾你。”
小瞎子撇撇嘴:“我不让你照顾,留我在家里自生自灭,让我烧糊涂,烧成笨蛋好了,不用管我!”
“还耍起无赖了。”萧寒锦手起手落,清脆的巴掌落在挺翘有肉的地方,小瞎子被他拍的呜咽一声。
空气和浴桶里的水瞬间全都凝固。
萧寒锦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意识的攥了攥,他喉咙滚动,低头去看小瞎子,就见他已经如虾子一般,皮肤红了个彻底……
这个贱怎么就非犯呢?
江以宁微微后靠,紧紧贴着他胸膛,裸着的柔软身躯碰碰他,紧张的颤抖着,却依旧壮着胆子询问:“要、要圆房吗?”
话音刚落,腰间便被那双发烫的手扣住。
萧寒锦哈笑一声,无奈又有些崩溃:“江以宁,你今年几岁?”
江以宁羞涩回答:“十七,生哥儿十八已经有娃娃了……”
这话暗示的明显,已经算不上是暗示。
才十七。
见他闭口不言,那里却一直碰着自己,小瞎子不由得紧张起来,仓惶扭头看他:“是、是嫌我、嫌我太老了么……”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萧寒锦失笑,一手抬起他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呼吸交错,唇齿交缠,舌尖描绘着对方的唇形,萧寒锦微微错开头,就见小瞎子紧紧闭着眼,眼睫还微微颤抖着。
“不亲亲了么?”小瞎子咬了咬唇,眉宇间都带着笑意,他只当要圆房,便大着胆子抬手抱住对方撒娇,“不再亲亲吗?”
萧寒锦眼皮微垂,看着他羞怯又大胆的样子,理智渐渐崩颓。
这里又不是前世。
也没有十八岁成年一说。
更何况他们还有夫夫关系,做什么事都是正常的、应该的。
他试图说服自己,可一想到是十七岁的少年,理智便一直怒骂他是禽兽,实在下不了手。
“水凉了,你先出去。”萧寒锦说着就直接将他抱起来,扯过旁边的布巾将他裹好,“去旁边擦。”
“不圆房啊……”他有些失落,“是嫌我身体不够讨人喜欢吗?”
萧寒锦不愿用那种打量的视线看他,何况小瞎子对他有没有吸引力,他的好兄弟最有发言权。
他不愿看对方落泪,有很多话哄他高兴。
“江以宁,我们来做约定,明年你生辰,我们就圆房。”萧寒锦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最忐忑的话。
“真的吗?”小瞎子眼底的水色瞬间褪去。
萧寒锦抬手将他额头的碎发往后撩,与他额头相碰,他轻声道:“是,所以你可以数着日子等生辰了。”
江以宁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此刻就已经开始雀跃了。
第076章 发烧
后半夜江以宁就烧了起来。
萧寒锦本就怕热, 小瞎子烧的滚烫的身体直往他怀里钻,硬生生给他热出了一身汗,他这才发现对方不对劲。
猜想着应该是淋雨的缘故, 再加上沐浴后没有及时保暖, 这才病了。
眼下他也没心情想太多,给他擦拭着身体,更换额头的布巾,趁着雨势小些时,让阿祥去请了刘大夫过来。
小瞎子之前就因为高热烧坏了眼睛, 万一这次处理不及时,再烧到其他地方, 就太可怜了。
大半夜被叫起来,刘大夫也没有怨言, 撑着伞就赶紧跟着过来了, 他先是扒拉小瞎子眼皮看了看,眼白有些微微发黄。
“他体质弱,烧的有点厉害, 先用布巾给他降温,我去厨房给他熬药, 喝了发发汗看看。”刘大夫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用酒擦拭腋窝, 肘窝,腹股沟的位置, 也能有效降温。”
“好。”萧寒锦立刻起身去拿白酒。
这白酒原本小瞎子买来要泡蛇酒的,那日两人和衣而眠, 对方就有些不高兴,怎么说都不愿意把蛇卖掉, 他没办法就在村里换了两壶酒,没想到却给他自己用上了。
这头忙着给他擦拭,那头刘大夫也没闲着,怎么说也是他的小徒弟,自该是上心的,亲眼看着草药熬好,这才叫阿祥端过去。
看着他喝过药,刘大夫特意等了一刻钟,又给他把了把脉,脉象显示还是有些烧,但比起初要好很多。
“喝过药捂捂汗,睡一觉许会好些,若是不成再来喊我吧。”刘大夫自知年岁渐高,熬这么一会怕是要受不了,也得赶紧回去睡睡了,否则白天怕是要没精力。
“多谢您,阿祥送刘大夫回去!”
因为已经喝过药,萧寒锦没再用酒给他擦拭,夜间井水清凉,一盆盆的擦拭,终于在天微微亮时小瞎子高热退了。
捂出一身汗,萧寒锦也没敢给他擦,生怕他再烧起来,忙活一夜,他也实在有些撑不住,拖着身子躺上床,抱着小瞎子睡着了。
江以宁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黏腻湿漉,四肢像是被裹挟着似的,动弹不得。
他费劲睁了睁眼睛,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虚空愣了片刻,试探性的叫了萧寒锦一声。
刚发出声音,自己就先震惊了。
声音沙哑难听不说,喉咙也像是吞了一口沙砾,干疼难忍,竟直接咳了起来。
萧寒锦被他咳醒,抬手摸摸他额头,略松了口气:“我去倒水。”
喝了两杯水,小瞎子这才稍微缓过来,自然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用想都知道是昨夜沾雨水的缘故。
江以宁生病,萧寒锦自然得留在家里照顾他,并告诉萧永福,让他去酒楼说一声。
小瞎子靠着萧寒锦不说话,不愿让他听见自己难听的声音,更是有些气自己给他添麻烦,否则这时辰早就该去酒楼做事儿了。
那点小心思被萧寒锦看的透彻,他失笑:“生病不是小事,眼睛怎么坏的忘记了?赚钱何时都能赚,不急于这一时。”
“我给你添麻烦了,你可烦我了?”小瞎子小声说着,为了不过度使用嗓子,连气音都带上了。
“不烦你。”萧寒锦捏捏他脸颊,“只是这种事没有下次,往后只管在家里等我,纵使万难,我都会回来的。”
江以宁往他怀里蹭了蹭,清隽的脸上挂起笑:“我记得了。”
见他精神稍好,萧寒锦便将他放下,准备去厨房熬些米粥,刚退烧,得吃点带烫汤水暖胃的东西才行。
江以宁有些不愿意,见对方要起来,他也赶紧坐起来,顺势就要跟着走。
萧寒锦偏头看他:“你好好躺着。”
小瞎子摇头:“我不要,我要跟着你,让我跟着你。”
他说着也不顾萧寒锦没同意,直接软着腿扑上前,从后紧紧抱着他,任凭萧寒锦怎么哄都不肯撒手,摆明要耍赖。
萧寒锦争脱不开,便只能由着他在后面拖着,和尾巴似的缀在身后,倒是怪可爱的。
江以宁喜甜,一锅米粥熬的喷香,给他盛的那碗单独放了红糖,水煮蛋和爽口的小凉菜也给备上,两人就简简单单对付了一顿。
这边刚吃完,王秀莲就带着小舒禾过来敲门了。
小舒禾细声细气道:“小苏苏,娘亲熬了滴汤哦~”
江以宁一听这声音立刻急匆匆往外走,门一开就被小家伙抱住腿了,他摸摸对方小脑袋,笑着蹲下:“我们舒禾喝鸡汤了吗?”
“喝了喔!”
“宁哥儿别管她,刚才在家里喝了足足一碗,这会肚子还鼓着,清汤炖的,油花儿都被我撇出来的,你尝尝。”王秀莲赶紧招呼他,“你嫁来这么久,还没有生过病,不曾想一着风就病了。”
江以宁有些不好意思,他忙端起鸡汤,掩饰似的咕嘟咕嘟喝着:“嫂嫂别担心,我已经好了……”
王秀莲微微点头,她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萧寒锦:“二弟昨天可有事?我瞧你回来时那衣裳全是泥水,脸上都有泥点子。”
小瞎子瞬间放下碗,嗖的就看过去了。
萧寒锦无奈解释:“回来时遇到了一户人家,马车陷进了泥坑,搭把手帮了帮,这才狼狈回来,没出事。”
“那就好。”王秀莲点头,“那你把脏衣裳和鞋袜一并拿来,我刚好要去河边洗衣裳,连你们的一起洗了。”
“嫂嫂不用,我已经没事了,我去洗就成!”江以宁赶紧拒绝,他是二寒的夫郎,何况都分家的,哪里还能让嫂嫂做这种事!
别人会不会说他是懒夫郎另说,二寒是肯定会被扣上使唤分家嫂嫂做牛做马的帽子的!
“你还没好全,这衣裳哪能一直堆着不洗,还是我——”
“我洗吧。”萧寒锦淡声说道,“既然已经分家,嫂嫂就不用再在意我们这些,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会开口,你还得看着舒禾,就别操心我们了。”
王秀莲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也是,二弟如今懂事会干活,她高兴还来不及,自己多嘴多舌,恐怕对方会不高兴。
她没再坚持,便提出一同去河边,有她在,那些舌头长的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寒锦没再拒绝,将两人的脏衣裳拢到盆子里,带好东西,便去了河边儿。
盛夏时节,衣裳洗完干得快,这些妇人们也就不嫌麻烦,每日都会洗洗衣裳,左右不脏,揉两把的事,总好过浆洗冬日里的衣裳。
河边好些妇人,起初瞧见王秀莲还说笑,可看到她身后的萧寒锦,一个个便都笑不出来了,她们可没见过哪家妇人洗衣裳,汉子还要跟来的!
有几个好事的便先开口了。
“宁哥儿你说你,这都成婚多久了,洗衣裳都得寒小子跟着?你都十七了,还这么拿不出手,这哪行?”
“寒小子,不是婶子说你,哪家都没有你这么疼夫郎的,还得你给端着盆,那要夫郎干啥?”
江以宁不说话,要是被她们知道,今日是二寒洗衣裳,而他就是来河边陪小舒禾玩的,恐怕更有得说了。
萧寒锦却是直白道:“婶子们愿意嫁给别人当牛做马,累死累活,我自是不愿让我的夫郎也这般。”
“二寒,来这,这块石头墩的好。”王秀莲找了个坐着不晃悠的石头,连忙喊他过去。
萧寒锦立刻端着盆抬脚,江以宁被小舒禾牵着,也赶紧跟上去。
起初有些看热闹的,想着等他走了再好好和江以宁说说话,可没想到萧寒锦不仅没走,还直接坐下,撸起袖子就准备洗衣裳了。
这下周围的妇人们都有些忍不住了,就没见过哪家是汉子洗衣裳,夫郎在旁边玩的!
“寒小子,疼夫郎可不是这个疼法,你天天在外赚钱,他洗衣裳是应该的。”
萧寒锦淡定将皂角打起泡沫,回道:“这哪有什么该不该,照你这么说,你做完饭,就该汉子洗碗,那他洗吗?”
“……”
“这哪能是一回事?你还是读书人,手多金贵,那就是为了拿笔杆子数票子的,宁哥儿啥也不干,你得把他惯坏了!”
萧寒锦揉搓衣裳,闻言嗤笑一声:“这是我夫郎,又没让你们跟他过日子,一人一句可真能说叨,管别人家闲事,能让你们过顺心吗?”
“二寒……”小瞎子赶紧扯扯他袖子,哪能和长辈们这样说话呀,他赶紧解释,“婶、婶子,是我有些高热,他不是有意要说这些的!”
萧寒锦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否则为难的还是小瞎子。
只是他这心里憋着口气,实在是难受。
“病了就别出来吹风,这风凉话吹的你多难受。”陈莲蓉突然扬声笑起来,“宁哥儿你也别放在心上,有些人就是自己过得不如意,才天天乌眼鸡似的死盯着别人家,生怕看不出来她们嫉妒的要死!”
“还得是莲蓉,换别人哪敢说这种话?”
“是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可还记着人家寒小子让村里摸田螺拿酒楼去卖,刚从人家这得了好处,转身就忘了,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陈莲蓉可是出名的泼辣,扯着嗓子就给了她们几句,直把那些妇人给怼的臊红脸不好意思继续说了。
她怼完也没邀功,像是路见不平似的,直接端着洗好的衣裳就走了,她就是看不惯那些说三道四的碎嘴子们!
整个河边都安静了好一会才开始聊其他的。
萧寒锦再没说任何话,他们的衣裳平时换的勤,昨天也是只沾了泥点子,稍微一搓就干净了。
洗完衣裳和王秀莲说了一声,就带着小瞎子和小舒禾先回了。
萧寒锦给小舒禾拿了叠点心,他轻轻碰碰小家伙脑门儿:“我和你宁叔叔有话说,你在这里好好吃,要什么就来敲门,明白吗?”
“明白哦~”小姑娘还没有开始扎头发,点着小脑袋,整个人像小狮子似的。
回到卧房,萧寒锦撩起眼皮淡淡看着江以宁,这性子还真是难拧,身体力行地教,还是学不够。
灼热的视线盯的小瞎子有些忐忑,他双手微微向前伸着,抬脚就要去摸萧寒锦,却被对方制止。
“你就坐那,我们聊了。”萧寒锦看他坐实了,才出声询问,“你觉得陈莲蓉如何?”
小瞎子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回答:“莲蓉嫂子很厉害,我也想那样,但是我不敢……”
他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笑笑。
“既然你也想,那就没有什么不敢。”萧寒锦说,“若今日她们说我是懒汉,你可会任由她们说我不好?”
“不会!你不懒,你特别好,特别特别好!”小瞎子只是想想那情形,就已经开始生气了。
萧寒锦满意点头:“就该这样,若下次她们再说你,就要学着反驳,万事都有我在呢,放心大胆的和她们吵架,我们江以宁这么好,谁也不能说你不好。”
“我真的很好吗?”小瞎子惊喜抬头,唇边的笑意都控制不住,自己还低低嘿嘿两声。
“当然。”萧寒锦痛快承认,“谁存于世间都是极好的存在,但并非是因为这世间有多美妙,而是你本身就很美好。”
能从坚硬的石缝中破土,这样的小花小草都能得到赞美,那本身就坚韧纯善的江以宁,自然也能得到比这更高的评价。
只可惜万渔村不是世外桃源,这里有些人始终带着愚昧和贪婪,总想着用自己的思想同化别人。
他得护好江以宁,也让他学着保护自己。
得问问县令铺子的事了。
第077章 抱抱
那日的雨似乎是将所有的凉意都带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灼热的太阳,萧寒锦没再带着小瞎子来回折腾,有那些时间, 还不如好好泡泡凉水。
两人在镇上后, 闲暇时间都多了,萧寒锦便特意给他做了小沙盘,让他每日都练习写字,教他算数,恨不得将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都教给他。
没了那些闲言碎语, 每日都过得很充实,小瞎子也渐渐更开朗了些, 与人交谈时也能挺直胸膛了。
这日,两人正享受着傍晚微风拂面, 便听到院外蒋亦疏的呼唤声。
萧寒锦立刻去开门, 就见蒋亦疏满面春风,他将人请进来,问道:“蒋兄怎的这会过来, 可是酒楼有事?”
“是喜事。”蒋亦疏挑眉。
“快别提这两个字……”萧寒锦轻啧一声,似乎又想到了之前被张宝康威逼利诱的日子, 好在那会成功借助了县令的威势,否则怕此时还被纠缠着。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张宝康再没为这事烦过他, 偶有见到时,也当那事从未发生, 反倒是能与他笑颜相对。
蒋亦疏见他面如菜色,当即笑出声, 散开折扇对着他轻轻扇:“是为兄用词不当,只是当真是好事, 你快些斟茶与我,我仔细与你说来听听!”
两人往里走,就瞧见了檐下的江以宁,面前还摆放着一张精致小桌,上面放着细点、饮品,蒋亦疏也不与他们客气,一屁股坐了过去。
“蒋东家好。”江以宁轻声打着招呼,面上冷静自持,内里却很是紧张,生怕自己出错。
二寒教过他的,与人打招呼时要文雅些。
蒋亦疏似乎是有些诧异,他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萧寒锦,像是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蒋兄不是外人,不用拘礼。”萧寒锦笑着摸摸他脑袋,“不用在意他,你只管吃就是了。”
“晓得了。”小瞎子说着还学着先前萧寒锦教的比了个好的,三根手指虚虚弯弯翘翘,看着怪可爱的。
蒋亦疏失笑:“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要把弟夫郎培养成那种闺阁贵君吗?”
岂非无趣?
“不是,来日总会遇到颇讲究的人,他自是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不能无法应对。”萧寒锦淡声说着,对这些并非很在意,“我给你做一杯。”
蒋亦疏轻挑眉梢,这话里的意思就很多了。
若是只在白石镇,自然无需学这些,江以宁已经比镇上多数富户家的哥儿过的都要好了,那些礼仪无谓学不学。
但既是要应对,应对的人群便很有讲究了。
萧寒锦离开,蒋亦疏立刻轻声问:“宁哥儿,你可愿意学这些?二弟能将你护好,你学不学其实都无谓。”
江以宁闻言笑弯眼睛,他纯真开口:“明明知道无所谓,可他还是要教我,不是真要我去和别人接触,是要我成长呀!”
他又怎会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只要二寒开口,他什么都愿意做的呀!
“你乐在其中便好。”蒋亦疏撇撇嘴,分明就是他们夫夫间的情趣,自己非要掺和这么两句做什么!
犯贱!
萧寒锦给他做了杯酸甜果茶,配着略有些甜腻的点心刚好。
“好喝!”蒋亦疏难以维持公子温润形象,“怎的这不在铺子里卖?”
“材料不便,寻常做来喝喝还行。”
“也罢。”
也没到财迷心窍的地步,不是什么都必须拿到铺子里卖的。
闲谈了几句其他,蒋亦疏喝完果茶,神情也严肃起来,萧寒锦眉心微动,隐约察觉到他想说什么了。
“知道你心心盼盼,我也不故意吊你胃口,如你所愿,县城的铺子有着落了。”蒋亦疏确实没有故意拖着逗他。
“只是?”萧寒锦看向他。
蒋亦疏点头:“只是,价格或许有些超出你的预期,不过舅舅说铺子位置不错,也够宽敞,对了,他让牙人拿了简易草图来,你瞧瞧。”
话音落,车夫便立刻从袖口掏出来张纸。
萧寒锦打开图纸时眉毛都高高扬起了,居然是二层的铺面,且若真如图纸所示,那内里的格局确实挺大,至少是现在福锦串的两倍不止。
虽说铺面小些也没所谓,都能照样做生意,只是县城不同于小镇,县城的人更讲排面,多数还喜欢宴客,得将铺子辟出几个小雅间来。
如果还是镇上这种单层小铺面不够用,但如果是这种二层小楼,那就妥妥够用,甚至还有余地。
“县令那边如何说?”萧寒锦问。
江以宁就知道他这是心动了,准备拍板。
“至少这个数……这已经是近期瞧见最不错的铺子,且之前是做小茶馆的,里面的桌椅都能给你留着,目前再无其他的了。”蒋亦疏也没瞒他,说价格时虚虚比了个三。
着实不便宜。
虽说超出了预期,但也算在他最终心理预期内,所以也能接受。
荷叶轩很赚钱,该说不说,先前分红的银子倒是够他买这个铺子。
“我得去看看。”萧寒锦说,倒不是他不信县令,只是总得自己亲自瞧见,和牙人交谈,他才能心中有数。
生意人总是如此。
蒋亦疏也没恼,他笑道:“那明日咱们去看看,那牙人不敢不压价,不过你有本事,便能再杀上一轮!”
“也好。”萧寒锦应了。
“成,那我便先回了,明日我来接你,你也就不用辛苦再去租赁车夫了。”蒋亦疏说,“要我说你直接买个会驾马车的小厮不就好了?”
萧寒锦也没拒绝,日后会常常往返县城和镇上,确实该再买个仆从回来,否则也确实多有不便,平时若他不便赶车外出,也有人送江以宁出行。
蒋亦疏与他说过这些,又让他做了杯果茶,抱着竹筒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我们要在县城有铺子了吗?”小瞎子惊喜又忐忑,“蒋东家有说银子吗?需要多少?我那还藏着一些,都给你拿去用够不够?”
“不是跟你说过分红足够买铺子,明日去了咱们瞧瞧,你也会觉得物有所值,三百便三百了,来日总会再赚,这都是小事。”萧寒锦将他唇边的残渣擦掉。
哪就能要小瞎子那几十两的私房银呢?
何况,两人要买铺子,只是他自己看了图纸可不行,得带着江以宁也去感受感受,都满意才好。
小瞎子听他这么说便放心了,如果连二寒都觉得这铺子贵,心不甘情不愿的买,那就没有买的必要了。
翌日。
萧寒锦三人便一同去了县城,这事虽然是县令牵线,但也实在无需麻烦对方跟着看铺子,因此蒋亦疏只让人去找那牙人阿四,碰面后便直接去看铺子了。
实物远比图纸看着还要气派些,铺子的匾额已经被摘下,阿四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先前是小茶馆,里面的桌椅板凳都齐全着。
萧寒锦先让他带着去看了小厨房,毕竟之后还要继续做吃食铺子,厨房是最重要的地方,如果厨房不满意,这铺子还得重新思虑。
“虽然还没有开始收拾,但小厨房也很干净,您放心,如果您觉得这里小,还可以把旁边的小杂物房给打通。”阿四说着把杂物房也打开了。
大概是之前不常用这里,打开的瞬间灰尘开始往外飘散,江以宁本就敏感,呛了一鼻子灰就开始咳嗽。
萧寒锦忙带着他往外走,他微笑:“继续看其他地方吧。”
“好,楼上也有几个小雅间,后面还带小院子。”阿四说,“只是后院有口井,得小心些。”
这小楼越看越满意,位置也确实如蒋亦疏说的那般不错,尤其还带后院,能住人,对他来说简直非常完美了。
粗略看看,这小茶楼只卖三百两却是少了很多。
萧寒锦先前也是买过铺子的,他不认为仅仅是县令出面就能让这些牙人吃亏,其中应当是还有其他问题才对。
“这里可是发生过什么事?”他询问,前世那些跳楼价的卖房,几乎也都是事故房,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果然。
听他这样问,阿四的神情瞬间为难起来,他干笑两声:“什么都瞒不过萧先生,这后院的井,曾溺死过几个做工的,原先的东家觉得晦气,这才卖了不做了。”
“出过人命的铺子都要这样贵?”萧寒锦震惊,面色忍不住带了些嫌弃,眼神也挑剔了许多。
“这、萧先生,那井您若是怕危险,我们即刻就能给您封上,只是价格上实在是没办法再低了,这些物件您要是自己买都得花些银子,这些都白送您的……”阿四说的情真意切,价格真不是虚高,这小茶楼也值得这个价,实在是没法继续降了。
萧寒锦要的就是他的态度。
他微微皱眉:“再没有比这还好的铺面了?”
阿四为难:“目前确实没有,最近也没有新收的,您如果错过这茬,怕是要有的等了。”
江以宁悄悄扯了扯他衣裳。
“罢了。”萧寒锦叹息,“就这里吧,只是那厨房有些小。”
“您放心,我找人给您打通杂物房,给您打扫干净,您这边得先付些银子。”阿四顿时松了口气,能卖出去也是他的本事了!
事情已然敲定,萧寒锦给银子也就痛快了些。
一道拿着房契去县衙做了公证,按了手印,这铺子就到手了。
做完这些已经快到晌午了,蒋亦疏便带着他去了酒楼,也是荷叶轩。
“今日二弟已经出过大头,那这顿便我来请。”蒋亦疏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让他们随便点。
都是荷叶轩,酒楼的菜色也都相同,萧寒锦点了两个菜,便交给蒋亦疏点了。
吃过饭,三人没有立即离开,这会外面正热着,赶路也太辛苦些。
蒋亦疏让人把这屋里收拾好,将屋子让给他们了,毕竟他孤家寡人一个,还是不在这里打扰他们的好。
萧寒锦自然没与他客气,般扶着小瞎子去床边坐下,他轻声道:“困就睡会,午后太阳不那么晒再往回赶。”
“不与我一起睡吗?”小瞎子揉了揉眼,哈欠连天,拽着他却不肯松手。
“……睡,我也睡,你去里面。”萧寒锦说,他屋里也不算凉快,他怕自己一会被热醒不方便下床。
闻言小瞎子瞬间高兴了,脱掉鞋袜一骨碌就爬到床里面躺下,邀请似的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赶紧过来。
盛情难却。
若有人能拒绝这样纯真的笑,那肯定不姓萧。
萧寒锦顺势躺下,小瞎子的胳膊就搭在他身上了,显然是要贴着睡。
他微微叹气:“江以宁,明知道我怕热,还要黏过来,你是粘糕吗?”
“抱抱吧抱抱吧,求你了~”
第078章 准备
傍晚回到镇上, 萧寒锦把萧永福叫到小院里,将买了铺子的事告诉了他。
得知他连县城的铺子都买得起,别提萧永福有多高兴了, 他可是看着二寒长大的, 虽说之前是差点长歪,但好在现在都好了。
可见男人成婚,当真能成长。
“你要是去县城就尽管去,镇上还有我,这里你放心就是了!”萧永福只当他跟自己说这事, 是已经要动身去县城了。
不过县城也好,宁哥儿的眼睛说不定就能更快治好了。
若是去了县城也能赚大钱, 日后也能无负担的供他们的孩子读书,以后再培养个秀才郎出来, 这些都是顶好的事!
萧寒锦心中暖流淌过, 他温声道:“我们正是要和大哥说这事,我想等我们去了县城,镇上的铺子就给大哥了。”
“啥?给我干啥?这不成!”萧永福脸色骤变, 原先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我不要你的!”
二弟现在有出息, 他靠着对方也赚了很多银子了,都给了秀莲收着, 以后给闺女做嫁妆,给儿子做聘礼。
他们村户人家, 能有个几十两银子都是富户了,他现在赚了那么多, 供孩子读书都没问题,哪还能要他的铺子?
这是二弟的东西, 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再者,日后要去县城做生意,那需要银子的地方就更多了,厚脸皮也不是这么厚的!
“大哥,这是我和宁哥儿商量过的,现如今律法不再抑商,做买卖是最快出头的办法,多赚些银子对日后也有益处。”萧寒锦见他还要反驳,当即蹙眉,“您先听我说完。”
萧永福:“……你说吧。”
萧寒锦:“我明白你觉得这是在占我便宜,但扪心自问,从前的事我也是感谢兄嫂的,就当是要我为你们出份力,报答从前对我的关照养护,舒禾还小,女儿家要娇养些,用银子的地方很多,就不要再与我客气这些了。”
他可以对萧大山夫妇无情,但对萧永福却不行,这个憨厚朴实的汉子,是真的在全心全意为原身、为他。
即便原身从前再不堪,再受李桂兰溺爱,他该教训都继续教训,也算是隐隐约束了原身没让他做更过分的事。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给你看着铺子还成……”
“无妨,就按我说的做吧,如今一样开铺做生意就是,只是阿祥阿瑞我得带走,大哥得重新找人了。”萧寒锦说,这两人是他买来的,自己用着顺手不说,去县城也得有身边人熟练做事才行。
萧永福见他心意已决,也就没再说其他:“你带就是了,现在有有盛和阿武,再给他们涨点月钱,也能忙过来。”
“也好。”萧寒锦点头。
铺子里现在要做的事就那些,一群汉子手脚麻利点就能做完。
和他说过这些,萧永福自觉没什么见识,也不好叮嘱他什么,嗫喏半晌,也就说出让他照顾好自己这样平淡无奇的话。
但恰好是最朴实无华、最需要的。
萧寒锦已经想好做什么生意,之前也有让匠人一直准备着,县城的铺子一旦收拾好,他们就能立刻过去,现在就是还需要再等等,也得帮蒋亦疏再找个靠谱的账房先生。
说起这事还得靠黄书玉。
黄书玉一下学就瞧见外面有马车等着,他与同窗说了一声便立刻过去了。
“寒锦兄,宁哥儿也在?”黄书玉顿时紧张起来,“怎的今日来,可是铺子里的鸡肉有问题?”
“不是,只是有些事要和你商议,那位是你朋友?”萧寒锦眼尖,瞧见了他后面站着的那位粗布麻衣身姿挺拔的书生,面色有些生,先前应该是没见过。
黄书玉不禁觉得好笑:“他是夏清澜,先前刚进书院的,寒锦兄没见过也确实正常,他要去书斋抄书,若你这边时间久,我就让他先去。”
“一并随我去荷叶轩吧,有些要紧事说,请他一起吧。”萧寒锦轻笑,“若此事能成,必然比抄书好些。”
一般在书院的学生,都鲜少去抄书,一来书生们平时读书习字已经很疲累,二来也只有家境贫寒的才会去抄书,得几文钱贴补家用。
他倒是信得过黄书玉的眼光,既然能与他交好,想来人品也尚可,若是能用,直接给他安排在酒楼也不错,所以直接去酒楼,若是可以,就让蒋兄瞧瞧。
黄书玉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抬脚小跑着去找夏清澜,萧寒锦只见他们低语几声,那书生就抬眼看过来了,他微微点头,后者敛去神色,端得一副波澜不惊。
只是再波澜不惊也还是同意跟他们同去了,三言两语间,他也能明白机会就在眼前了。
夏清澜上马车时愣了愣,怎的还有个哥儿?
“这是我夫郎,江以宁。”萧寒锦主动介绍。
“失礼,在下夏清澜。”
“夏书生可有功名在身?”萧寒锦直白问道。
夏清澜点头:“不才,如今是秀才,先前家中变故,故此时才来书院。”
萧寒锦安心了:“变故都是常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心神不变,总能柳暗花明。”
“多谢。”
荷叶轩前,夏清澜面色如常,坦然自若地与他们一同进去。
方才见面,萧寒锦就察觉到他气质斐然,想来先前家中亦是不错,也不曾影响他的心境,可见意志坚定。
蒋亦疏知道他今日是去给自己找账房先生了,也没吝啬,直接将人都请进了雅间内。
“二弟你去找账房先生,给我带两个书生,这是作何?”蒋亦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次他倒是真的有点费解了。
若他需要书生,黄书玉他也不是不能聘用,这会给他带个陌生的来,还真是叫他摸不清了。
“书生夏清澜,见过蒋东家。”他立刻自报家门,书生有文人傲骨,可这傲骨在财钱面前当真是一文不值了。
“无需这般客气,我也只是寻常问问,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应聘账房先生。”蒋亦疏笑说。
黄书玉瞬间震惊:“寒锦兄可是有其他事?”
他只当萧寒锦是要帮夏清澜找事做,不曾想是直接让对方做账房先生,那寒锦兄要如何?
“你寒锦兄本事大,日后要去县城。”蒋亦疏说这话时带着些拈酸沾醋,虽说早就知晓他会离开,真到今日,还怪不高兴的。
“我要去县城,眼下还需要一个账房先生,思来想去我认识的都是书生,确实没有能成日都在酒楼的,但下学后却是有许多时间能来,能分担些压力。”萧寒锦说。
蒋亦疏来了兴致:“卖什么关子,快说来听听。”
“自然是兼职,与短工同意。”萧寒锦说,“每日都按照时辰结算工钱,或者固定每日的短工工钱,他可只在傍晚下学来,就无需将账目堆到第二日给温中他们了,清算起来也方便些。”
这样也不耽误他们平时读书学习,就算来日他不能继续做,也总能再找到其他人。
说句难听些的,总有些读书人屡次不中就不愿拖累家中,到时定要找活计养活家里,账房是断然不缺的。
“这倒是好方法。”蒋亦疏痛快点头,言罢看向对面落座的两人,“如何,可有想法?”
黄书玉没想到还有自己,家中因为寒锦兄的帮衬已经过的比先前好很多,但能赚钱,他也不会拒绝。
他立刻碰了碰夏清澜,笑道:“若东家不嫌弃,我们是愿意的,只是先前从未做过,怕是要学习一二。”
蒋亦疏摆摆手:“这都是小事,稍后二弟带你们去账房,还有其他人,若是不懂便多请教就是了。”
“是,多谢东家。”夏清澜微微躬身道谢,任何愿意在此时拉他一把的人,都该心存感激。
萧寒锦也没耽误,直接将他们带到账房,与温中和张元说了一声,温中是自来熟,再加上他们二人先前就与黄书玉熟悉,很快便聊到一起去,带着夏清澜也融进去了。
这事解决,萧寒锦也算是功成身退,他带着小瞎子往铁匠那去了,先前总见面,铁匠都熟悉他们了。
瞧见他们来,铁匠也没废话,直接带着他们去里面看,这次要求的还算简单些,就是些小锅子,也不需要全铁,做起来很快就能完事。
“看看。”
“尚可。”萧寒锦说,虽然不如前世那种小锅看着漂亮,但时代使然,只要结实能用就行。
铁匠知道他要求高,听到这样的话就表示接受满意了,就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好,等他用的时候再送去。
萧寒锦看了看他这院子,突然问道:“县城给送吗?”
铁匠看他一眼,点头:“有牛车,能送。”
“那就好,待送去时就将尾款结给你。”萧寒锦说。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合作,铁匠也已经习惯了,反正他也没有被拖过工薪,该有的信任还是有的。
萧寒锦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一连番的折腾,等他们到小院里时天都昏暗不清了。
不用再赶时间,这阵子他们都睡得晚了,多数时间都放在教江以宁写字上,他倒是也乐在其中,反正只要眼睛能看见后,直接就能上手写字。
“回头去县城,就给你买笔墨纸砚,让你能在纸上写字。”萧寒锦看着他的手指在沙盘里戳来戳去,觉得可爱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亏欠。
“我现在用那些都是浪费呀,沙盘挺好的,你看……我写完,再这么一擦一摸,就没有任何痕迹了!还是干净整洁的!”小瞎子笑嘻嘻的说着,多好呀,一点都不浪费!
萧寒锦盯着沙盘,淡声道:“就是因为没有痕迹,才觉得遗憾。”
他这样努力习字,怎么能没有半分痕迹?
就如同人来这世间,就该留有痕迹,好坏都是由自己书写,从前没有他,江以宁无法体验那些,可往后,他要对方留很多痕迹才行。
“浪费银子才不好呢!”小瞎子随口回着,他其实并不抗拒,二寒说买就买,他仔细节省些用就是了!
“明天去书斋给你买些,先前家里那些就给大哥用了,至少该会写你我的名字,你如今连你的‘以’都不会写。”萧寒锦搅和着药,细数着他之前的错处。
江以宁撇撇嘴,骄傲道:“可你的名字我都会写,你明明都知道,都不夸我……”
萧寒锦眉心微动,心中万分触动。
他只瞧见了一次,对方在沙盘里字迹工整的写了“萧寒锦”三字。
对一个小瞎子来说,不知道要练习多久了。
“很厉害,那明日就吃全鱼宴,如何?”
“好好好呀!”
第079章 明年
酒楼的账房先生都给安排好了, 那边他是不必再去了,最近就总在忙活县城那些事,时常去铺子里转转帮帮忙, 偶尔才会去荷叶轩和蒋亦疏闲聊。
江以宁不好时常跟着他折腾, 白日里就在铺子里帮着做事,热归热,但银子总是在赚的。
正午铺子顾客少,他们便买了些吃食坐着闲聊。
得知他们要去县城,陈生激动的不得了, 他之前连镇上都少来,县城更是从没有去过, 如今宁哥儿能去,那多厉害啊!
“据说陵阳县人都讲究, 你去了可得注意些, 要看好二寒。”陈生暗戳戳的说着,突然像是做贼一般,左右瞧瞧, 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小声问道, “你们圆房了吗?”
“怎么、怎么突然问这个?”江以宁无神的眼睛都瞪大了。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还没有圆房。
陈生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这都多久了, 居然还没有圆房,若说是之前嫌江以宁模样瘦小不好看, 如今可不都长开了?
他读过书,但也知道宁哥儿是好看的, 浑身都有了肉,不像之前那样瘦的硌人, 无论如何都和难看不沾边的。
莫不是书生不行……?
“你可给他喝过补药?他是不是不愿看病诊治啊?若迟迟不圆房,你没有孩子就没有依靠,他这样出众,县城肯定会有很多姑娘小哥儿想嫁给他,你得把他看牢了啊!”
陈生都要急死了,不说别的,萧寒锦生意做起来,肯定会有很多人上赶着要嫁给他,做小都是好的,可要是真有那种逼迫他下堂的,那咋整啊?
他们这种百姓,哪能和县城的大户人家比,还不是只有被欺负抛弃的份?!
江以宁点头又摇头,脸颊绯红道:“先前喝过,但二寒不需要,他挺好的……”
之前每每洗澡时对方都会帮他,虽然没有要他帮,但他也能感觉到对方,他也就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否则说出来都要羞人的。
陈生瞧出点眉目来,他低声:“有接触了?”
江以宁猛的低下脑袋,小幅度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但一直不圆房也是回事,回头我悄悄给你做件小衣裳,你穿上,肯定能成功!”陈生越想越觉得应该如此,他如今已经这样,再无盼头,但宁哥儿和他不同,他得帮着对方才行!
“不用不用……”江以宁连连拒绝,“我们已经商量好的,他说我还小,再等一年呢。”
陈生震惊:“还等?再等你就十八了,要成老哥儿了,哥儿本就不好怀孕,你再等下去错过了最好的时候,想怀都怀不了咋整!”
他不太懂为什么要等。
从前陈勇那么畜生,对他动辄打骂,该做的事一点都不会落下,男人都是这样,哪能忍住不做,要么不行,要么在外面吃饱了!
但二寒,他们都有目共睹,平时都紧忙着铺子声音了,现在更是要去县城,去那种地方的闲工夫都没有,那肯定就是憋着呢!
这陈生就更不懂了,憋着干啥,那娶夫郎不就是……
“二寒说,等明年生辰的。”江以宁脸颊彻底烧了起来,明年他们就要做那种羞羞的事,到时候他一定要提前就学会!
“哦哦哦……”陈生开始挤眉弄眼,看样子是他白担心了,这都商量到明年了。
江以宁嘿笑两声:“你别怪腔怪调的,就是说好的呀嘿嘿嘿!”
“笑的眼睛都没了,二寒对你这样好,他是好人。”陈生不无感慨的说着。
哥儿向来遭人嫌多,他不能说萧家都是好人,但萧家两兄弟是好人无疑的,他已经想好,以后让木哥儿也在铺子里帮忙,报答他们!
江以宁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是到了镇上,遭受的白眼才少些。
两人偷摸聊了半天,才将心思放到吃饭上。
六月眨眼过去,县城的铺子也收拾好了,萧寒锦便决定开始往县城搬,萧永福自是不能叫他自己忙活,左右如今热,铺子生意不如之前,他干脆关了一天,带着人跟他一起忙活了。
铁匠杨厚就直接牛拉板车跟着去了县城,把东西全都给他规整好。
瞧着这宽敞漂亮的小二层楼,实在是觉得开了眼,乡下泥腿子居然也有能买得起这样的铺子的一天。
“杨师傅辛苦,如今天热,您操劳这许久,这些铜板您拿着喝口凉茶。”阿瑞最会来场面话,一吊钱沉甸甸的,就进了杨厚的腰间。
杨厚皱眉:“送来是之前说好的,不加钱。”
意思就是不需要收这吊钱。
“这是您该得的辛苦钱,这牛也得吃点好草不是?我们东家说了,以后辛苦您的地方还多,您收下去喝好茶好酒,我们东家以后也放心跟您谈生意不是?”
“哞~”
刚说完,牛突然叫了一声。
杨厚到底没再说什么,这些生意人就是爱讲究这些,既然拒无可拒,那他接受就是了。
他转身要走,强有力的双腿猛的碰到什么东西,紧接着就有啥东西弹出去了,他定睛一看,是个小孩儿,还不等他将孩子扶起来,那娃就先笑了。
“木哥儿,不是和你说了要看路。”陈生赶紧走上前把咧着嘴傻笑的木哥儿扶起来,“傻不傻,别在这边捣乱,去里面帮宁小叔。”
他轻轻拍着他小屁股,将人送进去。
这才看向杨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住,是我没有看好孩子。”
“没事,走了。”杨厚瞪着他看了半晌,冷淡的转身离开了。
由萧寒锦亲自指挥,萧永福以及其他人利索协助,铺子很快就全都收拾好了,先前就有接洽着货源,如今就等彻底商定了。
这铺子位置不错,先前有些商户也想买,但想到铺子里先前发生的事,就都想以此来压价,只是他们没想到县令会暗中插手,他们“袖手旁观”时,铺子就直接落到了萧寒锦这个乡下人手里。
萧寒锦阵势很强,当天就吸引了不少人来观望,其中自然也有其他商户府上的小厮,他暗中留意着,也是想看看这些商户会不会有动静。
抛开这些不说,也有人好奇铺子要做什么生意,萧寒锦只说开张会通知,但内里的事却只字不提,吊足胃口。
“东家,崔老伯来了!”阿瑞急匆匆跑进来说道。
“快请进来。”
崔老伯是他之前一直接洽的老农,他托人在白石镇打听了很久,才得了这么一个宝,平时最爱倒弄那些田地,种菜弄田的一把好手,就是有些痴,对那些田地比亲人都亲。
之前因为他要量不确定,所以一直没定下这事,如今他铺子都倒弄好了,自然也得再谈谈。
萧寒锦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姿态放的很低,态度恭敬,他笑问:“您可是考虑好了?”
崔老伯没说话,视线在铺子里来回打转,哪哪儿都收拾的妥帖整齐,正厅放着好些椅子围着一团奇怪的东西,上面还着好些木盆,似乎是要放东西。
但不管如何说,这里都弄的很不错,同样是儿子,不是他有意要比较,而是当真比不得。
“我同意你之前说的。”崔老伯说。
“虽说是期盼已久的回答,但能否多嘴问问,您为何突然同意了?”萧寒锦怕这其中有什么隐患。
崔老伯头次露出不像之前那样坚定的神情,他惭愧道:“是有些家事,不过不耽误做生意,你跟我要菜,我就给你送。”
萧寒锦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意就好。
按照之前说的和崔老伯签订了字据,萧寒锦怕他不放心,还特意找其他铺子的掌柜给瞧了瞧,崔老伯觉得没问题,签字按手印,这字据便正式生效了。
做完这些,崔老伯也没再说其他,只拿了自己那份字据,保证会按时送蔬菜过来,就离开了。
铺子里再没外人,萧寒锦笑道:“阿瑞,你们现在立刻去买些蔬菜和肉回来,反是能入口的都可以买些,今日得让你们先试吃!”
他要做的是旋转小火锅,但因为无法用前世的那种做法,所以只能用小炭盆来烧小锅,但是传送带却十分好做,只找了个木匠,自己就能做出不断旋转的传送带。
古代能工巧匠众多,也确实是应那句“高手在民间”。
他们在旋转锅前落座,萧寒锦和阿祥则是按照他们每个人的口味给他们上锅子,等阿瑞买菜回来,锅子差不多也就开了。
这些位置都是灵活可动的,有些间隔远,有些稍微近点,都是方便客人们,能分远近亲疏,萧寒锦的锅子自然离江以宁最近。
不多时,阿瑞就将东西买回来了,只是县城的物价较高,这些蔬菜和肉加一起,竟是花了近一两银子,若是被村里知晓,怕是得说他们是吃金子。
萧寒锦将菜清洗干净,肉也裹着菜串成小串儿,还有清理好的鱼片,猪肉、羊肉片等等,光是瞧着,这顿都要吃出天价的样子!
“这酱是买来的,其他的小料也都是常见的香辛和辣椒,若有喜欢的,尽可往碗里放。”萧寒锦说着起身帮江以宁拌了一碗小料,知道他爱吃辣,多放了一勺辣椒粉。
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学着萧寒锦的样子去拌小料,等锅子一开,就可以自由挑选想吃的东西进锅里。
萧永福却是突然问道:“这些菜多又杂,咋算钱啊?”
“这个不单算,根据人头来算,定价每位的具体价格,凡是在旋转带上的菜都随便吃,除去特殊食材,不会额外收费。”萧寒锦说。
“随便吃?”
这下别说萧永福,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这又有肉又有菜,还有各种小料酱汁,连汤底都是骨头汤熬的,这一个人得收多少才不算少?
一个个都吓的不敢动筷子,这一口下去,怕是几文都出去了。
萧寒锦挑眉:“只管吃就是,自己若是不先尝尝,不知道其中的流程,日后来客人,如何位客人们讲解介绍?”
阿祥和阿瑞是要跟着他做事的,一听这话也不拘束了,开始捡着爱吃的往锅里放,也小心夹了几片肉,来日好和顾客们形容这些美味!
江以宁这边则是完全不用他自己费心,二寒顾前顾后的照顾他,他虽心疼对方累,但也喜欢他围着自己转,再没有别人能让对方这样忙碌了。
这可是,独给他的呀!
一顿小锅子吃完,原以为要出一身的汗,也正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屋内角落都摆放着大缸,里面放着要溢出来的大冰块。
众人突然就觉得,价格得再高点,要不然对不起这些冰块儿!
第080章 赶人
虽说和卖的串儿吃着有些相似, 但锅子里凡是能吃的都能煮,凡是煮出来的蘸酱都好吃,不用站着等不说, 光是瞧着那些还带水珠的菜都觉得赏心悦目。
带着他们熟悉了流程, 阿祥和阿瑞也都知道该怎么做了,两人在铺子里也完全能忙得过来。
这边弄好,萧永福也就没再继续留着,只是今日是开不成铺子的,他就带着陈生等人回村里了。
铺子里瞬间就剩他们四人, 萧寒锦将所有的事项都和阿祥阿瑞说清楚,之前去订酱料也是他们两个跟着, 和崔老伯商量送菜的事他们也都有看着。
萧寒锦倒是十分放心他们做事,只是两人负责一楼是妥妥够用, 但楼上是独立的小雅间, 不仅仅是小锅子,也会有专门的菜单,厨子有蒋亦疏帮他找, 但也需要再找几个单独负责雅间的人。
他其实更想让阿祥和阿瑞负责,但厨房的事还得是心腹来做才行, 他虽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保不齐就会有那些心思不正之人, 若是在厨房做坏,那才是防不胜防。
他虽不会有害人之心, 也断不能叫别人轻易害了自己。
“阿祥去将聘人的告示贴在铺子旁边,开张的优惠事宜也都在上面, 若是有人来应征,只管告诉我就是。”萧寒锦将早就写好的纸张给他。
如今铺子也都收整好, 只等着良辰吉日,便能正式开张了。
虽说看不见,但丝毫不影响江以宁的好兴致,他像是全然不在意从镇上到县城,也不在意以后可能会减少和陈生他们见面的次数。
起初萧寒锦只当他情绪内敛,想着晚些时候回后院再好好和他聊聊,至少得宽慰他,让他能表露情绪。
没想到——
“我不曾难过啊?”小瞎子坐在檐下,茫然无辜的看着他,他今日分明就很开心,县城可是从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阿爹阿娘在时,他也没想过。
如今居然真的来县城开铺子,今秋还能看到县城的月亮,别提他有多开心了,怎么可能难过呢?
萧寒锦只当他在强装,轻声安抚道:“若真不痛快定要说出来,我知你惦记陈生,咱们偶尔也会回去,所以不要难过。”
小瞎子也很无奈:“我真的不曾难过,二寒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大哥,所以要将这事放到我头上吧?”
越说越觉得自己窥破天机,表情也愈发怪异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你当真高兴?我只当你十分在意他们,舍不得呢。”萧寒锦说。
“我为何要不舍?”江以宁抬头看他,空洞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语气平淡,“我只要和二寒生活就好了,他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萧寒锦像是被他的话给惊到了,小瞎子明明对陈生一家那样在意,虽说有要帮助曾经的自己的意味在里面,可彼此的情意都不作假。
换做别人来听,定然会觉得这番话冷血无情,没有任何情意可言,但听在当事人耳朵里,竟意外的令人动心。
是啊,那些人分明就好好的,无需分出多余的心思去惦记,要紧是他们的生活。
“我们江以宁,总会说些中听的话。”萧寒锦接受了他的说法,语气悠然的打趣着他,见他一脸严肃,还不忘亲他一口。
“你别总招我呀!”小瞎子难得有些抗拒地推他,只是没什么力气,便带了些欲拒还迎的意思。
二寒每次亲他都亲的很奇怪,像是要把他吃掉,但又没有吃掉,弄得他总是心里痒乎乎的,又不好意思说这些。
萧寒锦又忍不住想犯贱,他轻啧一声:“如何招你了?说来听听,我好改正。”
“你好讨厌呀!”江以宁压低声音嘟囔着,“不跟我圆房,还总要亲亲亲,生哥儿还说要我看紧你些,等我把小衣裳做好,我也要招你!”
“圆房的事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再说,我日日都跟你在一起,看得还不算紧吗?”萧寒锦捏住他脸蛋轻轻晃悠着,“你啊,我要做什么事,何时瞒过你?”
小瞎子撇嘴:“那不一样,婶子们说,男人要是想偷腥,总有几百种方法呢!”
又是村里那些爱胡说八道的妇人。
他之所以急着来县城,一来是他本就不愿拘泥于那一片乡土山村,二来江以宁身边总是伴随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闲言碎语时常叫人不得安生。
他知道江以宁受村里那些风气影响严重,所以一直都在想办法让他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至少在某些方面,还算有效。
“那你可要看紧我,若是你不留神,我跑了怎么办?”萧寒锦故意逗他。
“我会的!”小瞎子立刻坚定应声,他才不会叫二寒跑掉!
玩笑话也能这样认真对待,真是叫萧寒锦不忍心再继续逗他。
院内多蚊虫,两人略坐坐便进去了,恰好阿祥和阿瑞做好晚饭,四人简单吃了些便歇下了。
日后还有得忙碌,实在无需此时就委屈自己。
聘用人的消息一传出去,瞬间来吸引了不少人,如萧寒锦所料,这其中混着好些其他商户家偷偷派来的小厮,约莫是都想来提前打探他这铺子声势浩大的,到底是要做什么生意了。
“来报名的都自报家门,多大岁数,家住何处,家里有兄弟姐妹几个,从前在哪里做事,做了多久,可还与之前的主家有联络!”阿瑞在院子中高声喊着,“若是有弄虚作假之人,便立刻赶出去,永不会用。”
虽说只是几个简单问题,但也能从这些问题中窥知每个人的脾气性格,遇到问题的处理方式,在这种地方做事,自然得机灵些,脑袋活络。
人群中不少人听到这些问题都有些诧异,年岁这些问题都能理解,只是问起和原先主家的关系,就有些不好作答了。
人心中一旦藏着事,就断然无法冷静自持,定会错漏百出。
他们悄悄对视互看,都有些紧张。
“现在请一个个来我这里做叙述。”阿祥说道。
那些心中无杂念的自然是上赶着去叙述,心中掖藏的,则是变着法的往后退,恨不得前面的人再多些。
萧寒锦暗中看在眼里,悄悄把这些小厮的面容全都记住,来日也好警醒些。
眼看着要问到那些明显瑟缩的人时,萧寒锦出面了,他走上前,阿祥立刻让开让他坐下。
萧寒锦看着面前的人,淡声问道:“你先前可曾在其他铺子人家做事?”
“不曾,就是乡下泥腿子,听说这里找人,就赶紧过来了。”
萧寒锦:“那你与先前主家可有联络?”
“没有联络——”
萧寒锦挑眉:“你不是不曾在别家做事吗?”
“我说错了,我就是顺口说的,我没有在别家做过,真的!”
不管真假与否,有这样的口误,萧寒锦都不会再用,否则定是自添烦恼。
萧寒锦不理他,视线扫及他身后那些人,他淡声道:“若是别家派来的,大可不必如此,等我铺子正式开张,欢迎各位的主家都来做客,若是还存了更卑劣心思的,此时不走,来日铺子有任何事,我都会算在你们头上,有一个算一个。”
那些人身形一晃,脚尖都开始不听的搓弄,偶尔微微晃一晃身体,想走,却又不敢走。
他们都明白,此时若是走了,回去少不了被主家责骂,可若是不走,来日怕是要背上更严重的罪责。
他们都是听说过的,这铺面极其难得,偏偏这秀才就得了,若说没有靠山,谁会信?
萧寒锦瞥了一眼阿瑞,后者立刻会意,他扬声道:“此时离开还能体面些,若是来日感觉不妥,那是要直接拉到县令跟前分辨的!你们可想好了!”
“这、这我恐怕难当此任,就先离开了!”
“我也是我也是……”
萧寒锦冷眼看着,仅仅是一瞬间,院内站着的人去少了大半,可见那些商户有多不放心他,怕是想着能留一个是一个呢。
院内剩的这些,则就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了,只是老实人也是有分别的。
过分木讷没有眼力见的,自然也不能要。
虽说萧寒锦也没想着一日就能找到合心意的,只是有对比就有伤害,阿祥和阿瑞虽是他买来的,但行事风格很利索,也无需他多操心。
只是这样的人到底还是少有。
萧寒锦摆手示意阿祥给赏钱,叫他们都走了。
“这些都不好吗?”小瞎子慢吞吞走了出来,“能赶得及吗?”
“不用担心这些。”听到他声音,萧寒锦立刻扭头看他,一眼便瞧出不妥,“摔着了?”
小瞎子嘿笑两声,拍了拍身上看不到的土,他有些不好意思:“被磕绊了一下,就摔了。”
萧寒锦眉心紧紧皱着,刚搬到这里来,江以宁不习惯这里的布局,若没有人跟随搀扶,摔跤就是常事了。
先前在万渔村,江以宁刚换到新家时也时常摔跤,但那都是土地,摔也摔不坏,可这小院有台阶有梁柱,还有一□□水井,若是真不小心掉进去,别说外面流言蜚语传不传,萧寒锦怕是要第一个疯!
“这几日我带着你再熟悉些,水井也会叫围上围栏,你没事别去那边。”
如今既然不能避免客观存在的东西,只能让江以宁先小心些了。
只是想到他不方便,总得再寻个人伺候他菜才行。
“阿祥,你一会去找牙人阿四,就说我一会去他那看看人。”
“是。”
阿祥只当他是要像买他们那样买人来用,便立刻去了。
江以宁也这样想,他疑惑又委屈:“县城的人应当是比镇上要贵些的吧?那时娶我都不曾花那些银子呢。”
“先前还说不会与我翻旧账……”萧某无奈,当真是只会说好听的话哄他,偏他还被拿捏住了!
“不翻不翻,我知道那不是你……我的意思是,那不是你的本意。”小瞎子讨笑的看着他,时不时要扯着他衣袖晃晃。
如今愈发胆大,撒娇都撒的比之前还要得心应手,就是拿准了萧寒锦不能收拾他罢了。
萧寒锦稍有些用力捏了捏他脸蛋,那小片肉都红了,江以宁又娇娇气气的吭叽几声,得了几个亲亲彻底老实了。
萧寒锦带着江以宁去见了阿四,对方知道他要买人,忙把那些好的都带出来给他看。
“你想要女子还是哥儿?”萧寒锦问。
“铺子里用人自然是汉子好些,你拿主意呀。”江以宁头次来陌生的地方,心中紧张,便一直紧紧揪着他的袖子。
萧寒锦轻笑:“买来照顾你,我若是出去,阿祥阿瑞在铺子里,没人能和你说话,所以想要姑娘还是小哥儿?”
“你喜欢哪个?”江以宁悄悄问。
“哪个都不喜欢。”萧寒锦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只喜欢你,只喜欢我们江以宁。”
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