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普众
萧寒锦扭头就对上江以宁狐疑的视线, 他刚欲上前解释,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以宁看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平静之下隐隐藏着疯狂, 好似哪怕他呼吸不对、迈脚的顺序不对, 都会扯破平静的假象,促使他疯狂。
这种病态感他并非不知晓,他只是惊诧江以宁怎么会这样,再联想到他之前在酒楼碎茶杯那件事,萧寒锦顿时就明白, 江以宁恐怕不单单是吃醋,大概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抱歉, 事情有些突然,你当时已经离开了, 我这样说你能接受吗?”萧寒锦轻声询问, 边说着边慢慢靠近他。
“不太能,因为你在撒谎呢。”江以宁微微歪头看他,“我想听实话二寒。”
萧寒锦只好将实情告诉他, 今日是他和蒋亦疏几人约定好的日子,因为先前江以宁撞马车的事迟迟没有着落, 当时的肇事者已经被他们扣下。
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当然, 他也已经知道是谁指使。
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他仔细打量着江以宁的神色, 对方好似又恢复了平常模样,略有些不满道:“那你应该直接告诉我, 白白让我担心的。”
萧寒锦扬眉看他:“担心自家夫君,怎么能是白白?我日日都担心你, 也没觉得是无用功,我们江以宁好像不太喜欢我了?”
“没有的没有的,我最喜欢你了。”江以宁说着还用手指头跟他比心,只是天气有些冷,他的手都有些僵僵的。
“还记得呢?”萧寒锦失笑,本就是无聊教他的,没想到反倒是成了对方拿捏自己的小把戏。
真是。
他拢住对方的手指攥在掌心里,自从江以宁眼睛能看见后,他就不再像之前那样不怕冷不怕热的了,这会摸着,手指僵硬冰凉,还泛着红。
两人进了屋里,萧寒锦轻声道:“回来时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晚上就将炭盆先烧起来,省的挨冻。”
“也不用烧这么早的,别家都是要十一月才开始烧,我也不是特别冷。”江以宁难得有些心疼,家里每年冬日用碳的都是一大笔开销,大到连他都有些无法说服自己。
“别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萧寒锦只丢下这么一句,带着不容置疑,便牵着他回了屋里。
分明是会令人讨厌的语气,却听得江以宁心脏狂跳,他就是喜欢这样的二寒,在为他骄好的这件事上,谁劝说都没有用。
他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抱着他臂弯,亲亲腻腻的不肯松开。
门一关,便将屋外的凉意全都隔绝。
萧寒锦将热茶杯塞进他手里,轻声询问:“怎么回来这么快,县令那边怎么说?”
江以宁微微摇头:“我将情况如实告知,县令也只是说会去查问,想来应该不是在说好听话打发我,如你所说,妙玲也在为书院出力呢。”
“那只等着就是了。”萧寒锦不甚在意什么苏家,若不是江以宁和苏妙玲交好,今日苏家上门逼迫,他早就直接将人打出去了,哪里还能等到他们说那些?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聊这些……”江以宁放轻声线询问,面上也带了些小心,“为什么?”
萧寒锦只偏头看他:“或许你希望我也跟你一样字句都不离他们吗?”
“不是!没有!不希望!你不许说!”江以宁微微皱眉捂住他嘴巴,生怕他会不顾自己的意愿提起来。
他抬头,就撞进萧寒锦似笑非笑的视线里,就知道自己又被打趣了。
同样,他觉得自己也有些讨厌,他不该那样对朋友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就像酒楼里那只碎掉的茶杯。
赵砚稹到底还是派人去苏家询问了,如今苏妙玲几人正筹备着新书院,他于情于理都要稍稍护着对方一些,最起码都要等书院建成。
县令的敲打自然是管用的,苏家没再拘着苏妙玲,也不敢再提让她给萧寒锦做妾的事,只是对她的婚事更上心了。
她本人却毫不在意,依旧每日都出来和江以宁碰面,再谈论几句书院的事。
“书院年前就能彻底建成,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来年开春就能放开收学生了。”说起这些,苏妙玲眉宇间尽是灵动,眼底闪着期盼的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书院的建成,就是她们这些人推挣脱枷锁的第一步,至关重要的一步。
陆相容也是跟着拍桌:“说得没错!世间事总不好叫男人全都占了便宜去!”
江以宁只是静静看着他们,在茶水快要喝完时再添上一杯,他也是激动的,书院建成,他也能去学习,可以不再累着二寒,可以步步朝他走近。
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随着时间推移,天圣彻底进入冬季,天气早已冷得不像话,但屋内却是格外暖和,就像是春日里。
萧寒锦又开始像仓鼠屯粮那样,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蔬菜和肉全都堆放到地窖里,也亏得这时的宅子都会有地窖,甚至不止一两个,否则都不够他放的。
“不要买太多的,我们吃不完。”江以宁微微皱眉,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前天刚买了半只羊和一扇猪,精米和良面也各拿回来两大袋,现在又买了这些,要吃到八百年后了。”
“那多好。”萧寒锦轻笑,“你要跟我一起活八百年。”
江以宁被他这话逗得没了脾气,买就买了,过年回村里省亲也是要带的,大哥他们有着去年的叮嘱,想来应该不会买太多东西,他们这些拿去就差不多了。
他吩咐下面的人将这些全都规整好,也不要有生虫腐坏的,否则真是要心疼死了。
萧寒锦像是有了囤积癖,每日都得带些东西回家,要是空手回就会很难受,变着花样的给江以宁送东西。
不管是街头陈家的素面,还是尾巷新出的油酥饼,只恨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带给他。
江以宁对此适应良好,他喜欢二寒这样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喜欢对方成日里都围着自己院。
他不觉得窒息,如果没有这些,他才会死。
这日,天气略有些晴朗。
盯着书院那边的人来报,说书院已经完工,得了陆相容的命令,请他也过去看看。
江以宁当即便同意,转身就去找萧寒锦:“跟我去吧跟我去吧,二寒?”
他总是这样,撒娇的时候,总要把话说两遍。
那双水润漂亮的眸子还要盯着萧寒锦看,如果对方故作镇定不肯看他,他就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眨眼的功夫就能攒起泪花儿。
屡试不爽的招数,没新意的很。
偏萧某就吃这一套,百吃不腻。
萧寒锦被他晃的眼睛都是虚影,他赶紧把人捞怀里死死抱着,分外无奈:“没说不跟你去,穿好衣裳再出门,这几日怕是要下雪呢。”
“那我要把你之前送的大氅穿上!”他说着就要去放大氅的柜子翻腾,里面放着好多薄厚不一的大氅,连颜色都各不相同,他嘴里还嘟囔着,“要是下雪,陵阳县都白茫茫一片,我得穿显眼些,要不然你就找不到我了……”
萧寒锦很想告诉他,他们只是要去书院看看,不是要去陌生的地方闲逛,但小瞎子喜欢,就随他去吧。
江以宁最终披了一件浅红色的大氅,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只长着红色羽翼的大鸟,是真挺显眼的。
书院的位置并不在陵阳县主城区内,一来书院的本意不是和其他书院争抢学生,二来也是希望短时日内能保护书院的学生,免受其他人的侵扰。
江以宁他们来时,其他人也已经到了,各自都穿得很厚,但只有他是最显眼的那个。
“远远看着你,和要振翅欲飞的凤凰似的!”陆相容夸张笑出声,冷风却是突然灌进了嗓子眼,给他呛的直咳嗽。
“我暖和。”江以宁半张脸躲在毛领里,说话都瓮声瓮气的,“让你笑话我。”
萧寒锦揽住他肩膀,将人带到自己怀里,这才扭头说道:“书院匾额呢?”
“叫普众书院,匾额还在做,这两日便能送来,我们去里面看吧!”陆相容赶紧接话,他知晓有之前的事情在,苏妙玲不敢轻易和萧寒锦搭话的。
几人便立刻朝里面走去,走进大门便是主院,内里四通八达,从主院延伸出几条主路,顺着往里面去,就是各个学堂教屋。
里面也早已摆放好桌椅,只是数量要少些,毕竟他们确实不知晓,到底会有多少人来,还是要尽量控制着成本。
闲逛着便逛到了萧寒锦比较在意的食堂,书院的学生们不可能一日三餐都回家中,江以宁这样的除外,因此食堂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这里的食堂和原身在镇上读书时的大差不差,没有什么优点。
主要还是看厨子。
江以宁满脸都写着惊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书院里面,他颇为自豪道:“以后我也是能在这里读书的人了!”
“还算不错。”萧寒锦闻言点头说道。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江以宁嬉笑着保证,他可是有基础的人,现在写字都能看了!
萧寒锦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亲昵的摸摸他脑袋,那就先这样上着吧。
书院大体已经完成,更多便是些细节方面的事情,萧寒锦从头到尾没插手,毕竟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功利不好白占的。
书院建成,县令那也早已得到了消息,便没再拦着他们往外放消息。
回回科考都有人继续坚持,有人放弃,书院兴起,对他们这些放弃的人来说显然是好事。
一时间,之前那些答应又拒绝的人纷纷都找上了萧寒锦。
第122章 白事
年前事情本就多, 再加上这群不速之客,萧寒锦是半点招待的余力都没有,何况之前去找他们时, 一个个不都是鼻孔看人, 觉得他们是骗人吗?
当时各个言辞激烈,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黄书玉骂个狗血淋头,这会又上赶着舔着脸来找他。
谁说书生都是品行高洁,骄傲端庄的人?
眼前这些, 不都是没脸没皮的?
“萧兄,先前我们也都是受人蛊惑, 不知县城是真要开书院,还请不要生气, 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 尽情开口。”
“是啊萧兄,早便知晓你是顶厉害的,离开书院立刻就赚大钱了, 咱们也都是不准备继续科考的,你也要带着我们赚大钱才是啊!”
“萧兄有容人之量, 自然不会与你我计较,咱们只管等萧兄的好消息就是!”
一人一句, 恨不得用高帽把萧寒锦压死。
却是不想想,这种方法是否适用所有人, 瞧着他们的嘴脸,当真是厌恶。
萧寒锦却是唉声叹息, 颇为为难道:“诸位怕是不知,这书院并非是我牵头创建的, 我说话也是不管用的,当时让书玉去找人,也是受人之托罢了。”
“萧兄就别开玩笑了,你得县令大人青眼,我们都是知道的,你又是书生,除了你还有谁?”一书生全然不信他说的话,整个陵阳县还有谁能有这本事?
“我啊。”
随着话音落,江以宁施施然走进屋内,他本是不想进来的,但在隔壁冷脸听着,这些人反倒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自然相信萧寒锦有打发他们的能力,但也烦他们居然这样纠缠不休,他自然也不介意出面给他们难堪。
几位书生定定看着他,回味着方才的话。
除了你还有谁?
我啊。
他们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浓浓地不信任。
江以宁偏头看他们,微笑:“先前去找诸位时应该说的很清楚,我也记得诸位都拒绝了,这会再回过头来请求,似乎有些不好看吧?”
“这、我们先前也是被人挑拨了,何况那时书院的事还未传出,所以……”
“所以就觉得我们是要把你们骗到酒楼做伙计小厮?”江以宁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诸位是聪明人,也都知晓自己当初为何答应又反悔,明人不说暗话,诸位请回吧,日后也不要再来。”
被一个夫郎说教,几位好面子的书生脸色都有些难看,尽管还欲再说些什么,偏不愿将自己的脸皮架在火上烤,相视一眼,还是起身离开了。
江以宁笑脸将他们送走,从头至尾都没有出错,只是那些书生怕是要记恨他了。
不过没关系,若真能掀翻天,就不会来这里吃回头草了。
他说完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萧寒锦,像是讨要奖赏的小孩儿:“我刚刚表现得好不好?好不好?”
萧寒锦毫不吝啬地夸奖:“非常好,我都没有想到那些话,都叫你说了,我们江以宁越来越厉害了,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我早就是大人了。”江以宁撇撇嘴。
“嗯?什么时候?”萧寒锦故意逗他。
江以宁知道他坏心眼,却也只能如他的愿,故意说得暧昧又缠绵:“自然是你把我按在床榻上,扣着我翻来覆去,还特别特别使劲儿的又亲又顶……”
萧寒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面上一副不动如山,耳朵早就悄悄红了,只是江以宁说得起劲,并没有发现。
他略说了两句,自己便先忍不住埋头进他脖颈,哼哼唧唧的。
萧寒锦就服他这样,将人按在床榻上帮他舒缓一番,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洗手。
天气越来越阴寒,终于在某日傍晚落了雪花,江以宁站在屋檐下看,年年都看雪,年年不同年年。
“屋里看也是一样的,何必出来。”萧寒锦从身后抱住他,“是想下去走走?”
“不想,就是随便看看。”江以宁转身扑进他怀里。
这雪不是非看不可,因为能让他念着雪景的,只有身边这人。
但这话他不会说,会让二寒翘尾巴的。
屋外雪花越飘越大,落在地面上犹如漂亮的鹅毛,江以宁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总看刺目的东西对眼睛不好的。
吃过晚饭,两人躺在床榻上闲聊着。
隐约叫江以宁想起在万渔村时的夜晚,他不算什么念旧的人,心中所念也都是和枕边人有关。
他突然说道:“你当时一脚就把我踹下去了,我心慌慌都要怕死啦!”
“对不起,是我不好。”萧寒锦熟练道歉,“我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江大人就别怪我了。”
“没有怪你,我们这不是在回忆过去吗?”江以宁清浅的声线中还带着轻微的狐疑,但只有他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唤起萧寒锦的记忆,故意提醒对方那时候的自己是全心全意照顾他,故意让他想起从前对自己有多恶劣。
往后就算他不提,二寒都会想着该如何对他好,再好一些,怎样更好……
原本,他也不知道自己竟能恶劣到这种程度,都怪二寒总是纵容他。
萧寒锦深知他某些话只能听一半,有些只能信一半,有些则是半分不能听信。
比如眼下,就是半点不能听信的。
“嗯,过去的我可真畜生。”他毫不客气地骂着自己,他知道江以宁想听什么,“是我亏待我们江以宁了,以后都会好好和你生活的。”
他微微偏头,就瞧见了对方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这样的话就能哄得他开心,多说两句也没什么。
江以宁被他哄开心了,也不想再聊天了,转身扑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好心情。
呼吸逐渐平稳,就在两人都要沉沉睡着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祥压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东家,生哥儿来了,说中院那位去世了。”
萧大山是晚饭时辰没了动静的。
一如往常,李桂兰端着稀饭喂他,他虽不能说话,但眼睛还能动,还能用眼神杀人,每每看到人,眼底的愤恨都如实质一般,恨不得看到的所有人都死。
李桂兰一直伺候着他,也是遭受他视线最多的人,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形如枯槁,本就吓人,再加上李桂兰害怕,喂饭时便有些不稳当,哪成想一口米饭就呛住他了,开始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着粗喘着,竟是直接就过身了。
李桂兰当场就吓疯了。
萧寒锦赶到时,萧家灯火通明,以村长在前,院内站满了来帮忙的人。
“寒小子,你们怎么也来了?”万德禄有些惊讶,早就断亲了,这种事就算不来也不会有人在明面上说什么。
“怕大哥忙不过来。”萧寒锦低声回应。
实际上,他当然可以不来,当初字据立得好好的,生老病死都与对方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来这里也没有对不住这对夫妻。
但他身体还是“萧寒锦”,从异世穿越来的萧寒锦可以不在意,但“萧寒锦”的孝道他总要成全。
何况,他更多是怕萧永福会想不开,家中骤然遭此变故,要忙的事情多,他们回来还能帮着照顾大哥家里。
萧寒锦扭头看向江以宁:“你先进屋里暖和着,没事不要出来,明日咱们就回家。”
“好。”江以宁微微点头,毫不留恋地抬脚进了屋里。
萧永福面色沉静,眼底却满是悲伤,这是他的双亲,一死一疯,叫他如何能不难过?
到底有生养的恩情在,那种血浓于水的羁绊始终牵动着他,叫他难过哀伤。
饶是曾被苛待的王秀莲都红了眼眶,讨厌归讨厌,可对他们来说,人都死了,哪里还能惦记着计较之前的事呢?
“大哥。”
“抱歉,与你无关的事还要把你叫回来。”萧永福沉声道歉,“家里事情多,也是没有办法,铺子也没有到关门的时候……我真是混账。”
他有些说不下去,家里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惦记着赚钱,实在畜生!
“我能理解大哥,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明日我会去铺子帮忙,家里这些事,你看着安排吧。”萧寒锦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好意,对萧永福,他总是有耐心的。
只是明日怕是不能回去了,得和江以宁说一声。
连夜让白事铺子送了一口棺材来,因为有些突然,铺子里没有合适的,便只好在棺材四周多放了些东西,但放眼望去也没有昂贵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眼馋刨坟。
萧寒锦倒是没有帮衬太多,顶多就是安慰萧永福几句,再让江以宁和陈生帮忙看着孩子们,中院的事,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在心里默默拜了拜,就算了。
从此往后,他就只是萧寒锦了。
翌日。
萧寒锦带着在铺子里做事的人去了镇上,年前镇上人多,某家死了人也不是新鲜事,自然不会影响街道上的生意。
江以宁困得哈欠连天,始终不肯去铺子里面的小床上休息,强撑着在旁边守着萧寒锦,这么好的夫君可得看好些呢,要不然哪哪都有要给他说姑娘的!
“萧兄,许久不在镇上见你了。”
“你是?”
会这样喊他的多是认识的读书人,只是眼前这位穿着单薄,脸色也不好的孱弱书生,他好似没有印象。
林槐面上一窘,干笑道:“我是修德书院的学生,之前咱们是一间堂屋的。”
萧寒锦隐隐有些印象了,他还记得先前骗吃骗喝的孙伟岸几人身后,好似就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只是没有这会狼狈。
“可是要买东西?”
“不是,我要去卖东西,恰好路过,见是你,便想着过来问问,听说县城书院缺人手……”林槐说着羞耻的话,脸颊却半分红晕都没有,甚至还有些蜡黄苍白。
萧寒锦能看出他的日子不好过。
他面无表情:“怎么,当初没有请你吗?”
他本是随口一问,林槐却更惭愧了,他低声道:“没有,我平时总和孙兄他们一起,再加上那阵子家中有事,不曾去书院,如今也实在无奈,否则也不会说这些叫萧兄为难的话。”
萧寒锦又说了相同的话,他朝江以宁偏偏头,十分惧内道:“此事都是我夫郎说了算,你若有需要,便问我夫郎吧。”
“是是!”林槐欢喜应完,赶紧讨笑般看向江以宁,“萧兄夫郎,不知书院现下可还缺人?我并非要持功名自傲,只是听说童生也要,我是秀才,应当是可以教授的?”
他忐忑又期待的看着江以宁,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怕自己接下来又要继续做那些烦苦的事情,但更怕的是,他赚不够给家中治病的银子。
江以宁却并未直接答应他,只微笑道:“教书先生要年后才正式收录,我们铺子里倒是缺位账房。”
“我愿意!愿意的!多谢夫郎!”
江以宁弯弯唇角。
瞧,真心想做事赚银子的,逮着机会就能攥紧。
第123章 林槐
得知他们可能明日才去县城, 林槐便不再打扰他们,挎着篮子离开里,里面是好些鸭蛋, 鸭子冬日下蛋少, 他这一篮子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眼看着他离开,如沿街叫卖的货郎一般,见着人就要询问对方要不要买鸭蛋,个头大,也好吃, 这样介绍着,但多数人都是拂袖离开, 甚至会觉得他的纠缠很烦。
萧寒锦像是被冻僵一般,后知后觉对方卖的竟然是鸭蛋, 他偏头看江以宁:“鸭蛋吃不吃?”
江以宁没有吃过鸭蛋, 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吃还是不吃,但二寒都这样问了,是何意思, 显而易见。
他便干脆点头:“那就吃吧。”
萧寒锦轻笑:“放心,鸭蛋多油, 腌出来的鸭蛋更是咸香多油,拌白粥最好吃了, 你会喜欢的。”
江以宁从前吃过苦,不是很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菜色, 比起那些,他更喜欢吃清甜的白米粥, 再佐上一碟小咸菜,他就能吃的很满足。
这会听二寒这样说, 他就有些意动了。
萧寒锦利索将面前的炸鸡放进顾客的篮子里,探出身子,将快要走远的林槐给喊住了。
当他把意思告诉林槐后,对方竟是泪流满面,哽咽着不停和他们道谢,在林槐看来,萧寒锦早就是赚大钱的人,哪里还会在意这么一些鸭蛋,肯定是要故意帮他的。
萧寒锦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林槐能这样想也好,至少会永远对他们心存感激。
“我卖完鸭蛋本是要去书斋抄书的,但这会还有好些功夫,我也来帮忙吧!”林槐说着就撸起袖子要往里面走。
“那你来收钱吧。”江以宁说,“来日去了县城,要比这些账还难算呢。”
林槐原本还有些迟疑,听他说完,立刻严肃点头,站在旁边开始收铜板,算账。
许是因为总守着热锅油锅的缘故,本穿得单薄的他,没一会就出了汗,再看看其他忙碌的人,他像是顿悟了什么一般。
萧兄夫郎是故意让自己站在前面的,因为自己穿得单薄!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林槐心中酸软,愈发想哭了。
看着悄悄抹眼泪的林槐,江以宁很是不解:“他又想什么呢?”
“可能已经在感谢你八辈祖宗了,内心戏丰富的人不用管。”萧寒锦扬唇逗他。
铺子里的东西很快就卖的差不多,萧寒锦干脆利索地关铺子,收拾摊子,准备就要返回村里。
林槐见状有些忐忑,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带自己去县城了,如果自己被丢下,又要费劲去找别的活计,都赚不到什么银子的。
就算是镇上的账房先生,他没有门路,没人引荐,也做不成。
“萧……”
“明日来万渔村找我们,时间不赶。”萧寒锦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自然还不忘拎着那篮子鸭蛋。
林槐手里拿着碎银,站在原地愣神,片刻后笑出声,越笑越难过,竟是直接当街哭了起来。
他隐约能明白,自己好像遇到心软的人了。
回到万渔村,整个村庄都很寂静,唯有走到萧家门前,才能听到说话声。
萧大山虽然平时和家里闹不好,但在外面还勉强不错,不会和人拌嘴争吵,再加上他都去世了,就算有过争吵,也不会在这时候闹难堪,来帮忙的属实不少。
萧寒锦安安静静回来,闪身就将江以宁送进了屋里,并叫陈生陪着他一起去照看大哥家的孩子们了。
村里人的意思是直接将人下葬,过阵子就要新春,到时候家家户户就不愿意再淌这浑水了,关系再好,也只是邻里关系,任谁也不愿意因此耽误自家的喜气。
萧永福显然也明白这道理,沉默着纠结半晌,还是同意了。
萧寒锦是不用去跪拜的,便在家里看顾着,耳畔时常能听到李桂兰的嘶吼声,他倒是更希望李桂兰能跟着萧大山一起去世,也就不会牵绊住萧永福了。
他从未强迫要求过萧永福也与他们断亲,是因为受时代影响,对方脑子里心里,永远都是孝道大于天,永远都不会背弃双亲,所以反倒是显得他有些另类了。
所有的事都忙完,已经日落西山。
时间有些赶,萧永福便没有请人做席面儿,只给各家帮忙的送了些东西和铜板,这事就算过去了。
“大哥。”
夜晚,萧永福正在院前坐着,冷不丁就听到了萧寒锦的声音。
他立刻寻声望去,面上连笑都挤不出来:“是二弟。”
萧寒锦笑笑,将手里拎的酒坛子示意给他看:“我来陪大哥喝酒,只当是不辜负这月色了。”
“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萧永福声音很轻,“宁哥儿知道你过来不?别叫他担心。”
“他知道,已经睡下了。”
萧永福便不再说什么,起身去厨房拿了两支大碗出来,两人开始默不作声地喝酒。
喝着喝着,他的眼泪便有些存不住了。
“这些年,我是挺怨他们的,可他真没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萧永福垂头说着,狂抹了把眼泪,又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我再也不能依靠他们了。”
萧寒锦没说什么,只是和他碰了碰杯。
杯酒下肚,萧永福像是被酒意冲昏,又像是更加清醒起来,他拍了拍萧寒锦的肩膀,只告诉他该回屋了,自己也踱步朝篇屋走去了。
萧寒锦将余下的酒喝完,缓步离开了。
翌日。
萧寒锦睡醒后头疼得厉害,他按着眉心思索好一会,才想起来昨晚做了什么,他偏头看向身侧,早就没人了。
他猛的坐起来,该不会是昨晚折腾狠了,怪上自己了吧?
“江以宁?江以宁!”
“怎么了怎么了?”
江以宁闻声进来,口齿间还带着白雾,略缓了缓,那股冷意才消退,他弯起眼睛:“大哥说今日要下雪,叫咱们快些走,我正喊他们收拾东西呢。”
萧寒锦这才松口气:“等我起来再收拾也不迟。”
“我熬了醒酒汤,你喝了再起吧。”他没说指责的话,反而笑道,“林秀才像是怕咱们丢了他,早早就过来了。”
萧寒锦便没再说什么,也幸好林槐来得早,否则若是要再多等他片刻,今日也就走不了了。
他们刚到镇上,便开始掉雪花了,雪花如鹅毛,密集又大,不消片刻就落了满地,堆得厚厚一层。
阿义驾驶马车也不由得更加小心起来,从城门到萧宅本只需要片刻的功夫,应是走了一刻钟的功夫,马车才稳稳停在宅院前。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可真看到宅子时林槐还是震惊了。
竟是朱红高门,看着格外气派!
他虽然是读书人,但平时混迹在镇上,知道这种位置的宅院怕是最少要花上百两不止,那可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数额!
“东家和正君回来了。”阿胜连忙将他们迎进去,“我和阿勇哥正要去城门口接应呢。”
“无妨,叫小秋收拾先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新来的账房先生住,明日带他去铺子里做事。”萧寒锦淡声说着,他可是真叫人来做账房的。
“是。”
林槐全程脚步虚浮,整个人都好似失了魂魄一般,他竟不知做生意居然能赚这么多钱吗?
萧兄从前可是被赶出书院的,仅仅三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有了这样华丽富贵的宅院,可见人与人当真不一样。
若他也能有这般造化就好了。
江以宁搓了搓手,轻声询问:“他还会愿意做教书先生吗?”
萧寒锦摇头:“不知,且看他如何选择就是了,对咱们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那倒也是。”江以宁便不再多说了,反正人都不会跑掉就是了,当然,如果他愿意跟着别人跑,那也就跟他们无关了。
屋外的雪还在继续下,两人也实在没得做,萧寒锦便盯着他写字了,江以宁对此倒是有用不完的热情,欣然接受了。
很快到了年下,天气也渐渐晴朗,方便家家户户浣洗衣物,偶有冷风刺骨,但经太阳一暖,也好似没什么。
“萧弟!”
“二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蒋亦疏和严鸣同时一脚迈进院子里,雄赳赳气昂昂的,活像是来找麻烦的。
颜随州的腿已经好了,正亦步亦趋地跟着蒋亦疏,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生怕他跑了。
萧寒锦晾衣服的手一顿,站起身看他们,无奈失笑:“我还没开始做饭呢,你们就来了。”
“那自然,今岁我们不回府城,可是要赖上你了。”蒋亦疏哼笑着。
从前回府城过年都是被他爹哄着回去的,家里几位兄弟他实在看不过眼,今年干脆就不回去了,何况还有颜随州陪着,也不觉有多落寞。
严鸣则更是,严家如今他说了算,他要在别处吃饭,自然是没人能管他的,上个不把他当人对待的已经中风瘫卧在床榻了。
“都是小事,东西都带了吧?”萧寒锦嗤笑,“白白蹭吃喝,可不行。”
“带了带了!”
他们示意身后随行的小厮将东西拎到厨房去,便坐到檐下晒太阳了。
余下的衣衫都是萧寒锦的,他便没再自己动手晒,全交给底下人了,自己则是进了厨房里忙活。
江以宁在外招待他们,虽说都是旧相识,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蒋亦疏颇为感慨道:“一眨眼你都这样大了,我还记得你在院子里摔跟头的事呢。”
“兄长这过来人的口吻将自己说老了二十岁不止,若真觉得我还是小孩,便给些压岁钱吧。”江以宁说着咧开嘴笑了。
你要做长辈,那就来点实际的!
第124章 打算
蒋亦疏一哽, 竟真是真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的信封来,傲娇又得意的递给江以宁,那架势分明就是在说, 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江以宁也是满脸带笑的接过,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他忙道谢:“多谢兄长。”
说罢,视线若有若无地从严鸣身上略过,虽未说只言片语,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严鸣哪里记得准备这些?!
幸好他身上长佩戴着玉佩吊坠, 当即便解下一枚递过去,给出去的动作也是极为熟练, 可见是尝尝这样做的。
江以宁心满意足地收下,招待他们时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 任谁瞧都能看出来这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有厨娘们打下手, 萧寒锦很快就做出了一道道菜,他喊人进屋用午饭,也省的堵不住那几张喋喋不休偏要说笑的嘴。
萧寒锦举杯:“祝你我万事顺遂, 平安喜乐。”
“诸事顺利。”
几人碰杯,笑意不断发散, 连颜随州言行举止都不再像之前那样拘束,变得随意起来。
东聊西聊的, 很快就扯到了生意和书院,江以宁便侧耳听着, 他还不知到底是谁哄得那些书生同意又拒绝呢,且听二寒之前的意思, 连他坠马车的事都是对方有意做的。
“孔家如今安分不少,如今人最重要的便是吃穿, 他若是仔细经营布庄,也能很快就重回巅峰,只是当初杀害货郎一事他有份参与,县令心里清楚,他若再闹事怕要被旧事重提了。”
这事江以宁倒是知道一些,当初虽然是魏家出主意,但做事的却是孔祥,两人是合谋杀害。
但说难听些,即便陵阳县县令刚正不阿,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且货郎的妻子也愿意私下解决,两家赔了银钱,这事已经了了。
因此对孔魏两家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凡是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何时都不算问题。
这也不是江以宁第一次知晓这道理。
“一入秋,你的锅子铺就又开始狂赚,怕是如此,魏家才屡次出手,左右不管做什么,只要能给你们添堵,他们怕就是高兴。”严鸣靠着椅背含糊不清地说着,“其实魏康不足为惧,人越老心中的顾忌越多,你该多注意他的儿子魏显。”
江以宁垂下眼眸,只当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萧寒锦也明白这道理,他点头说道:“镇上的修德书院,就有魏家的远亲。”
“这些蛀虫,怕是咬住你们就不松口了。”蒋亦疏温声感慨着,眼底的寒意却一闪而过。
任谁都不愿意周围有这样恶毒之人,否则连什么时候命丧黄泉都不知,今日是萧寒锦,明日岂非就要轮到他们了?
所以,即便不是为了和萧寒锦的情意,他们都会帮忙,不叫魏家发疯!
萧寒锦轻笑:“阴招手段咱们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懒得用罢了,不过我会小心的。”
“你心中有数就好,罢了罢了,不提他们了,平白糟践好心情!”严鸣出声,举杯就和身侧的颜随州碰了碰,而后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的格外舒心,饭菜美味,谈话也都是点到为止,彼此心中肚明。
江以宁从头到尾都是默默听着默默学,只是依旧有很多他听不懂的事情,但是没关系,他已经全都记下,回头让二寒教自己就是了。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魏家的魏显,怕是还会对他们出手,大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
吃过饭,便彻底进入了闲聊阶段。
又说起了府城的事,萧寒锦有心要去府城见识,只是如今赚的这些银子,并不足以支撑他在府城暂时立脚。
蒋亦疏微微皱眉:“这有什么,我在府城也是有几处宅院的,走/私交便宜些与你就是了,至于铺面就更简单了,府城的租赁情况格外方便,你完全不用忧心这些。”
萧寒锦却是摇头:“我还需再想想,多谢兄长为我们考量这些。”
“你若也去了府城,县城便没有人能与我玩闹了。”严鸣有些不舍,“不如我也与你们同去?不过蒋亦疏你要回府城吗?不是跑出来的吗?”
“自然是要回的,又不能躲一辈子,何况他们早就知晓我在这里,从父亲屡次装病骗我回去,他们怕就动心思了,我若不能给他们一击,来日被动的便是我了。”
他虽是跑出来的,也有躲避着颜随州的意思,可他也不是满心只有儿女情长之人,更多则是因为家族那些兄弟们,各个都是一顶一的害人高手。
他厌烦那种“人人害我,我害人人”的处世之道,但身为蒋家的孩子,他是永远都摆脱不掉的,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
严鸣对此表示理解,家中虽然他说了算,但弟妹们也总有使不完的心眼,他时常和他们斗智斗勇,善意的新机都如此,何况是不善的。
听他这样说,颜随州反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蒋亦疏不准备再回去,甚至都做好陪他在陵阳县扎根的打算了,却没想到今日还能得知意外之喜。
见他们都有打算,萧寒锦也踏实些,他若是去府城,少不了要蒋亦疏的帮助。
谈天说地的聊着,各自都有不同的打算,但这些打算都是要往同一个方向去,这对他们来说是格外令人舒心的。
萧寒锦确实得早做准备了,他如今赚的银子,可不够在府城花销的。
傍晚前,他们便各自离开了。
江以宁将他们送走,跟着回了屋里,他轻声询问:“那我们要什么时候去府城?”
萧寒锦按了按眉心,颇为歉疚道:“抱歉,如今赚的银子还不够,所以一时片刻怕是不能去府城的,府城花销大,得做赚些银子。”
“没关系,我们现在赚得已经很多了,你比所有人都要厉害,只要想我去,我们总能去的。”江以宁很是认真的安慰着他,二寒比他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厉害。
是他觉得整个天圣最厉害的人了。
被另一半这样夸奖,萧寒锦便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和想不尽的各种赚钱妙招。
现如今赚钱大头就是他的奇异宝斋和江以宁的甜水铺,再就是香料铺子,这铺子倒是赚钱,只是合作而开,银子也是要分成的,不算大头,还有便是阿瑞每日都出摊的卷饼摊。
这东西虽然不起眼,但成本低利润高,每日的收益也算可观。
只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江以宁只抬眸看他一眼,便专心开始看自己的话本了,这阵子二寒都没有要他练字,他的心也没有在写字上,还是不为难自己的好。
“明日是年前最后一个集日,到时候咱们一同去看看。”萧寒锦突然说。
“好呀。”江以宁头也不抬地答应。
一人询问一人应答,虽都没有看着彼此,但气氛依旧温馨缠绵。
翌日。
天微微亮,江以宁就已经睡意全消,他侧身滚进萧寒锦怀里,嘟囔道:“我要先起来吗?你怎么还不醒呢?我才是被折腾的那个呀!”
萧寒锦唇角上扬,按住他不断作乱的手,无奈道:“不许胡闹,还想不想出门?”
“我想起了,有几个不和相容他们见面了,说不定能在集日上碰见呢。”他轻轻说着,还不忘抬眸盯着萧寒锦的表情看。
二寒醋意大,便是和姑娘小哥儿见面都要使性子的,不过他也并非不能理解,所以对对方的醋意接受良好,不失为一种情趣呢。
“起吧。”萧寒锦没再箍着他。
江以宁立刻欢呼着起床,旁边的衣架屏风上早就放好了今日要穿的衣裳,他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红色衣衫和夹袄,这颜色实在轰轰烈烈。
在外侯着的小夏听到动静立刻端着水盆走进来,洗漱过后,便招呼厨娘们将早饭端来。
早饭一定要有白粥,尤其是冬日里,喝上一碗热乎乎地粥,能暖和好一会呢。
收拾好,两人便上了马车,厚重的棉帘将冷风挡住,江以宁捧着手炉和他暖来暖去的,没一会就觉得热了。
从这里到主街不算很远,很快就到了街巷,因为比平时人还要多,再加上之前还有些微积雪未化,因此马车并不方便穿行,略思索片刻就下马车了。
“我们还要买些什么吗?”江以宁轻声询问,呼出的呵气隐约有些挡视线,他有些烦躁的挥了挥。
萧寒锦被他稚气的行为逗笑,拉住他的手笑道:“已经提前买好年货了,今日只是随便来赶集,你想买些什么就买。”
“那先瞧瞧吧。”江以宁堆起笑脸,仿佛对这集市格外有兴趣,视线却是不自觉乱飘着。
萧寒锦发现了,只当他是在找小伙伴,便没有戳穿他。
顺着街道往前走,摊贩们的叫卖声不绝,江以宁竟是真的被吸引了注意,盯着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挪不开视线。
“来一串。”萧寒锦立刻拍板,“前面还有其他吃的,要留些肚子。”
他说着还不忘摸摸他的肚子,否则一条街吃下去,哪里放得下那些东西?
而且,他鲜少让江以宁吃这些东西,这要是坏牙,按照这里的医疗技术可是没办法的。
虽说是闲逛,一路往前就买了不少东西,江以宁本就时刻注意着周围,瞬间就瞧见了陆相容他们,当即挥了挥手:“在这!”
他说完便立刻扭头看萧寒锦,圆润的眼睛满含期待,即便不说话,萧寒锦都明白他什么意思,当下便无奈点头,允许他过去了。
江以宁立刻旁若无人地踮起脚亲亲他面颊,提着衣服便朝他们走去了。
转身,脸上的笑意便浅淡很多。
他快步走过去轻声询问:“打听清楚了吗?”
第125章 魏显
“听说他经常去自家的酒楼, 经常一坐就是整天,不一定就是他害得你,而且就算真是, 知道又能怎样?”陆相容有些担心。
虽然不知道江以宁为什么认为是魏显害得他, 但魏显这人鲜少露脸,就算是如此,那些书生们也不会供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惩罚对方。
再者,说难听些是挑拨, 可真说起来,他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 却被有心的远亲给听到了,然后夸大传了出去, 照样和他没有关系。
若不是曾经亲耳听到, 江以宁只怕也是不信的,他摸了摸袖子的东西,面上扬起一抹苦笑:“我也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那样做, 书院和他酒楼的生意又没有冲突,为什么要妨碍咱们找教书先生呢?”
“生意人心思最是难猜, 或许他觉得能给咱们添堵就开心,还是别想他了, 你若是真想去看看,那咱们就去魏家酒楼瞧瞧, 不过你可别轻举妄动。”陆相容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我怎么敢?”江以宁失笑,“我也想知道, 他们的酒楼都是什么好菜。”
“也对,除了荷叶轩阿宁都没有去过别家的酒楼, 今日便一起去瞧瞧吧。”苏妙玲笑说,前阵子的事好似不曾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三人很快就进了魏家酒楼,这一幕刚好就被靠窗的男人给看见了。
魏显不动声色地挑挑眉,他倒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送上门来的一天,这样的好事,他可不能错过。
他起身朝雅间外走去,算着时辰,在他们上楼时自己匆匆忙忙下楼,许是上天都在庇佑他,他肩膀微微用力,就将已经给他让路的江以宁撞了个趔趄。
幸好陆相容眼疾手快,适时将他拽住,否则就要滚下去了。
“魏公子!撞到人总该要道歉吧?”苏妙玲皱眉,冷眼看着他。
“抱歉,家中有事,是我刚才太着急了,不如今日我请几位,还要给我个面子才是。”魏显微微拱手,端的一副温和公子的样子。
江以宁似是方才缓过来,他白着一张脸,勉强一笑:“不用,哪里能接受魏公子这样的好意,我不碍事。”
魏显却更是来劲,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格外温和:“应该的,萧夫郎就莫要与我客气了。”
说罢,他又示意带路的伙计,摆明了这顿必须他请客。
几人在楼梯上说话,堵得后来人都不能上下楼,偏偏因为认识魏显,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干等着。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他们便只能承受对方这份赔罪,跟着伙计进了雅间里。
方一坐下,苏妙玲立刻拽着他上下左右瞧着:“没事吧?可有受伤?有没有吃暗亏?”
江以宁被她问得茫然:“没有,真的只是撞到的,而且冬日穿得厚,也没有撞疼,就是有些吓到了。”
他刚刚真的差点以为要滚落台阶了。
“那就好!”苏妙玲说完又怒,“他定然是认出你了,而后才故意撞上你,楼梯也不算狭窄,我们还是前后走着,他怎么就偏偏撞了你,实在居心叵测!”
江以宁笑着掸掸衣袖,全然不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好心情地安抚了他们两句。
苏妙玲和陆相容都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彼此倒了茶水,便安心歇着了。
这餐是魏显要请的,饭菜上桌,看着确实不错,也足以说明魏家酒楼为何能在荷叶轩跟前也能有生意做,只是他们本也不是为着吃饭来的,盯着这一桌子菜沉默着。
苏妙玲突然开口:“应该没下毒吧?”
陆相容忍不住笑出声:“魏家已经大不如前,他哪里敢做这种事,你头上不是有银簪,拿来试试。”
“有道理。”苏妙玲说着就将头上的银饰摘下,仔细用茶水擦了擦,挨个将这些饭菜都试了试。
都没有变黑。
“那我也不想吃。”陆相容嘟囔着。
“那我带回去给宅院的下人们吃吧。”江以宁连忙接话,生怕他们要把这些饭菜直接倒掉,都是粮食呢!
带是不好带的,江以宁叮嘱了酒楼伙计两句,叫他们立刻把这些饭菜送到萧宅去,三人便再次去闲逛了。
偶有威风吹拂,借着风,江以宁将袖子里的东西全都洒进了风里,无人察觉。
逛完集市,江以宁先回家了,阿义几人见他回来,立刻就上前询问饭菜的事,一看就是酒楼的饭菜,还纹丝未动,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敢碰?
“特意带回来给你们的,只管吃就是了,二寒还没有回来吗?”江以宁略有些诧异,“他不是说没得逛吗?”
“东家已经回来了,在书房里忙着呢。”小秋赶紧接话。
江以宁微微点头:“那好,你们将饭菜热热,当做午饭吃就是了。”
“多谢正君!”
他快步朝书房走去,推开门就见萧寒锦正埋头伏案,满脸都写着严肃,对他进来的声音置若罔闻。
江以宁便没有打扰他,只从书架拿了本书仔细翻阅着,他如今认识的字多了,许多书仔细读着也能大致了解讲得什么内容。
拿到刚好是本故事书,他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连萧寒锦何时走到身边也不知晓,只是很快他就遇到了难题。
“这个念chuo,‘歠菽饮水’是指生活清苦。”萧寒锦说着看了一眼他拿的书,“故事书中竟然还要写这样难认的词,怪不得没什么人买。”
江以宁立刻笑:“那我们之前也歠菽饮水!”
萧寒锦捏捏他脸颊,颇为宠溺道:“你说得对,今日都做什么了?我瞧着还有酒楼来送饭菜?”
江以宁只将明面上的事告诉他,毕竟这事略找人询问就能打听出来。
萧寒锦听完面色如常,只是揽着江以宁的手却紧了紧,他在紧张,怕魏显真的不顾及大庭广众,就直接对江以宁动手。
江以宁轻轻拍拍他手背,恬然一笑:“你别紧张,我又不认得他,也没有得罪过他,他怎么会欺负我呢?”
严格意义来说,这确实是江以宁眼睛好后第一次和魏显见面,之前在铺子前被撞那次,可以不计在其中的。
萧寒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见江以宁确实平安无事,也就没再多想。
只是当日下午,严鸣便急匆匆地赶到宅子里,告诉他魏显突然病倒了。
“果然是苍天有眼!”严鸣一拍桌子,“孔家不干净,魏家也没有多坦荡,魏显可是魏康唯一的儿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魏家就要绝后了!”
简直大快人心!
萧寒锦微微蹙眉:“怎会这么突然?”
严鸣摇头:“不知,魏家口风紧,大夫也不愿意多说,我打听不出什么,只知道突然就病了,他也是自作孽,坏事做尽总有天收。”
“我倒不是在意这些。”萧寒锦轻笑,只是他总觉得这事和江以宁脱不开关系
这魏显平时都好好的,怎么偏今日,在自家酒楼和江以宁他们碰了面就突然病倒了?
虽说生老病死之事难以预测,但也太巧了。
“别想这些,亦疏说你最近想盘酒楼,我瞧他家的就不错,你可要试试?”严鸣语出惊人,那语气仿佛魏家酒楼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他家酒楼如今开得正好,再不错也不是我的啊!”萧寒锦失笑,片刻后反应过来什么,对上严鸣认真的视线,他问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我虽不知道你想的是哪样,但趁他病,要他命,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做生意哪有什么老实人呢?”严鸣掀掀眼皮,言语间带着淡淡的冷意。
他说得不近人情,却是大实话。
魏家本就是酒楼发家,和萧寒锦也算是竞争关系,如果能把魏家的酒楼拿下,那他在陵阳县便更有立足之地。
更要紧的是,他要赚更多的银子,去更广阔的地方。
他微微点头:“我再仔细斟酌,也不是朝夕就能拿下他家酒楼。”
“你心中有数就好,他家酒楼确实分走了不少顾客。”严鸣便不再多说,只是话锋瞬间就转到了江以宁身上,“我听说,今日弟夫郎碰见他了?”
“在酒楼打了照面,他应是认出他了,所以才故意撞他,但阿宁不知情,我也不愿告诉他太多。”萧寒锦只当今日这事是魏显一力挑起的。
即便严鸣不与他说酒楼的事,他也是准备做些什么的,他又不是什么老好人的脾性。
“魏显此人阴狠,你要防范着些,不过他现在病了,对魏家出手是最好的时机,你若是有需要便找亦疏,他定然很高兴看魏家吃苦头。”严鸣笑说。
比起和他们敌对的魏家开酒楼,自然是萧寒锦开酒楼对他们来说更有益处。
虽然谈不上有好大家分,至少不用担心萧寒锦会给他们投毒,对付他们不是?
魏显病倒的事瞒不住,总之众说纷纭,有说遭天谴的,有说是被人毒害的,有说是宅院内不合……
但这些目前都与萧家无关,江以宁与萧寒锦正准备好好过年了。
“将地窖里存放的那些全都拿出一些,再带一壶清酒,你也能喝,还要不要带其他东西?”萧寒锦说这话时有明显的讨好。
坐在他身侧的江以宁包裹地严严实实,但依旧能从他动作间,看到手腕和脖颈满是欢好后的痕迹。
他被折腾的很惨,所以心情并没有特别好,需要萧寒锦哄着。
江以宁朝他努努嘴,萧寒锦纠结又克制:“还是不亲了吧?你又要挠我了。”
“我是说你身后桌面上的书!”
第126章 失踪
要在万渔村过到年初才回, 好些时日,江以宁自然要带上书本和笔墨纸砚,若有时间就要多练习写字, 好为将来做打算。
萧寒锦自觉失言, 摸摸鼻尖不再言语,将江以宁说的书也收好,而后颇为讨好的再次坐到他身侧,又是揉腰又是捶背的,很是殷勤。
那事做起来江以宁也觉得舒服, 让他生气的是二寒总是不顾他说的话,横冲直撞的, 一刻都不肯停歇,这会见他对自己低声下气的, 他心中又隐隐有些不舒服。
“我不生你气了, 你别这样。”他推推萧寒锦手臂,不愿看他这样卑微地讨好自己。
“给你捏捏能松快点。”萧寒锦自然不会听他的,用心给他捏着肩膀, 可越捏就发现对方离自己越近,最后靠进他怀里了。
摆明就是不想他再继续捏了。
萧寒锦便没再坚持, 反正他总要听对方的。
江以宁靠着他沉沉睡去,睡梦中觉得自己好似在不停地晃悠,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二寒又自顾自地在动, 刚想推脱,就发现不对。
他并没有觉得多难受!
“醒了?”萧寒锦捏捏他鼻子, “方才皱着眉,想什么呢?”
江以宁心虚, 忙扬起讨好的笑:“什么都没想,怎么不叫醒我赶路呢?”
萧寒锦哼笑:“你睡得比大哥家的猪都实,叫是叫不醒的,我也就不费那个力气,直接扛你上马车,还省的听你撒娇了。”
这话本不好听,但萧寒锦和他说话时一惯都是唇边噙着笑,语气都带着浓浓地宠溺和笑意,叫他气都气不起来,只顾着羞了。
所幸今冬还未下大雪,前阵子下的雪也早就化开,路上倒是不用考虑积雪,行驶起来也没有阻拦,临近晌午时就到了万渔村。
村里家家户户都闭门过年,街上倒是没有什么人,自然也就不用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门前,萧寒锦下马车,而后将江以宁扶下来,其他小厮婢女也纷纷从后面的马车下来,阿祥和阿瑞从后门将马车赶进院子里。
陈生本就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听见动静就过来开门了:“宁哥儿!还以为你们得明日才回来!”
“明日三十,有些赶了,二寒说今日回。”江以宁欢喜地和他抱作一团,两个小哥儿很快就又跑到一起说笑了。
除去阿义,其他几位都是首次来萧家,到陌生的地方,看着漂亮的院子,总是要比别人多几分局促。
萧寒锦没拘着他们,让阿祥阿瑞带着他们去院子里做事了,该劈柴劈柴,该烧火烧火,幸而他们各个都是眼里有活的,不用多说就自发做起来了。
萧寒锦张望一番,没瞧见萧永福,便准备过去瞧瞧,却是被陈生叫住了,他轻声道:“大福哥在中院里照顾着,婶子有些不好,前两日摔了脑袋。”
李桂兰本就有些疯癫了,又撞了头,可见是真的要不行了,萧永福过去守着也是正常事。
也是因此,和别家热闹的氛围比起来,萧家还多了一丝安静。
萧大山去世不到半月,家里自然没人有心思好好操办这个年,只是情况如此,反倒是叫萧寒锦有些不愿在这里多待了。
说他冷漠无情也好,他和萧家夫妇本就没有多亲近,他带江以宁回来也是为了欢喜过年,家中气氛这样不热络,倒不如回县城和几位兄长把酒言欢,畅谈生意。
若不是江以宁要和陈生见面。
和中院断亲后,年夜饭就是各吃各的了,但如今中院已经这般,萧寒锦再坚持也没有意义,就算李桂兰只是素未谋面地陌生人,如今在家里,他也得顾及着大哥的心情。
“年夜饭便一起吃吧,知道大哥今年没心思准备东西,我们特意多带了些回来,总要让孩子们有零嘴吃。”萧寒锦低声说。
“辛苦你了,刘叔说娘怕是要不好了,我不愿叫她所剩无几地日子也过得昏暗。”萧永福抹了把脸,语气中尽是迷茫和无助。
萧寒锦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我明白,大哥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就是了,我都理解。”
“多谢你。”
“兄弟之间,不说这些。”
晌午。
下人们在厨房一通忙活做好了饭,常做事的就没有几个不会做饭的,即便有,在萧宅待了那许久,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
饭菜做得还不错,至少除了萧寒锦,其他人都是觉得很美味的,虽然不能和他的手艺相提并论,但能做熟、有味道、能吃,就已经很好了。
吃过饭,众人便决定去河边走走,万渔村的河也算得上是景点呢。
只是小哥儿还小,王秀莲生产没满一年,这寒冬腊月少出门也是好事,她就留在家里照顾了,还有阿祥阿瑞和小夏在家里帮忙照看着李桂兰。
河面早就结冰,冰面上还有未化的雪,靠近河边的地方冰并不结实,一脚踩上去还能踩出绵冰。
“东家,这河面真结实!”阿义率先上了冰面,而后还把阿勇也给拽上。
他俩可是最高壮的,踩在上面都没有任何不适感,其他人也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江以宁扭头看向萧寒锦:“咱们也去,我拉你滑冰,你就在后面蹲着,然后我们就出溜儿滑出去!”
“行啊!”比江以宁高出一个头不止的高大汉子萧某痛快应声。
小秋识趣地没有上去扶,只是默默站到岸边,她有些怕水,也怕站在冰面会掉下去,她甚至想着,要是都掉下去,她在岸上还能及时去叫人。
一上冰面,所有人都开始变得疯狂,萧寒锦更是直接丢掉文人风骨蹲在地上,由着江以宁背对他站在前面,双手朝后拽着他,艰难地朝前走。
想象中的出溜儿滑出去,冰没有实现,反而举步维艰!
“你别用力,你半蹲着!”江以宁实在拽不动,只好提出换姿势。
后者立刻乖乖照办。
这次倒是能超前跑几步了,江以宁拽着他朝前慢跑,累得气喘吁吁,像是耕了一日田的老黄牛,但还有余力笑出声。
“来换我拉你。”萧寒锦起身示意江以宁蹲到他身后去。
此时江以宁还不懂事态的严重性。
他乖乖蹲下,满脸笑意地等着萧寒锦带他出溜儿,戴着皮套子的手刚放到他掌心,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前狂滑,待他反应过来,就是连串儿的嗷嗷声。
“慢点慢点啊啊啊——”
“飞飞……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两人滑出去老远,萧寒锦才慢慢停下,身后的江以宁却不受控制地直接扑到他背上,两人抱作一团,笑得格外痛快。
萧寒锦缓和喘息,他也算宴请了从前的自己一把。
“吓死我了。”江以宁惊魂未定,笑声却是不曾停止。
“痛快吗?”萧寒锦问。
“痛快!”
若是在前世,他还能带他去更欢乐的地方,玩更痛快的游戏,可惜这里不行。
如果还有机会回去,一定得带上江以宁。
玩的差不多,两人搀扶着朝方才的岸边走去,就见他们也正玩得开心,即便摔作一团都笑意不止。
偶尔有机会,这样回来一次也算不错,趁着今年叫他们玩痛快,往后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在河边玩了个彻底,一行人便又回去了,偶尔会遇到几个说话的村民,也都是笑笑回应,多余的话半句都没有说。
“快喝些热茶。”小夏赶紧挨个给他们倒茶水,“出去这许久,奴婢一会就去熬过浓浓地姜汤,正君喝了也好避免风寒。”
“我觉得我可以不喝。”江以宁一想到辛辣呛鼻的姜就有些难受,圆润的脸上都带着抗拒。
萧寒锦严肃拒绝:“你觉得没用。”
小夏立刻就去厨房忙活了。
今日玩得还算开心,虽然天气阴着,但心情都不曾蒙上阴翳。
傍晚时分,萧寒锦开始做年夜饭,他的厨艺有目共睹,几位下人也都习惯他进厨房,只在外面帮忙打下手。
冬日水凉,萧寒锦自然不愿江以宁受冻的。
“木哥儿渐渐长开了。”江以宁温声说着,“你呢,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决定先相处看——”
陈生的话还未说完,萧永福就闯了进来,屋内烛光虽然有些暗,但还是将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江以宁赶紧站起来:“大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嫂嫂?”
“娘不见了。”
江以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不见了?
萧寒锦将遮挡的围裙摘下,拿布擦了擦手安排着:“我和大哥带人出去找,阿勇和阿胜对村里不熟就先留在家里照顾,其他人跟我们走。”
“我,我也跟着去。”江以宁隐隐有些不安,这时节走丢,若是不留意那必然就找不到了。
“你在家里,大嫂那边就她自己和小哥儿,你和陈生过去照看着,去吧。”萧寒锦轻声说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江以宁便没再坚持,和陈生带着孩子婢女们一同去了那边,阿胜阿勇没进去,去了偏屋歇着守着,是屋内的人心情也没多好。
年节出了这样的事,瞒是瞒不住的,何况也得叫上村里的汉子们一起去找。
一行人举着火把,恨不得将整个万渔村都翻个遍,上山下坡,连柴火垛都找了,偏就是找不到。
眼看着夜都过去一半了,萧永福没察觉,萧寒锦却是感觉到随行的一些汉子有些累了,他碰了碰萧永福说道:“今日辛苦几位,明日我和大哥割好猪肉登门道谢,只是接下来怕还是要让各位费心了。”
“这都是小事,一个村说这些客气话干啥!”
“就是,寒小子你可别与我们客气!”
这些场面话萧寒锦也就听听,一句也不过心,他偏头看向萧永福:“大哥,时辰不早了,各位叔伯兄弟都得回家休息了。”
“多谢多谢……”
第127章 寻找
翌日, 年初一。
萧家没有心思好好准备过节的事,萧寒锦也觉得有些对不住江以宁,着实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 但他虽然不喜李桂兰, 这种时候也不会还想着欢庆新春。
整个萧家都有些安静,萧永福是一刻都不愿停的想继续去找,可他也不能弃家中妻儿不顾,只能隐忍着,大家一起吃了顿午饭。
“二弟, 我准备继续去找,时间越久, 娘就越可能出事,不管怎样, 我都得找到她。”萧永福眼底带着沉痛。
萧寒锦明白他的意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微微点头:“那我跟大哥一起去找,我们按照平时她会走的路线好好找找, 那些出其不意的地方也得仔细找。”
“好。”道谢的话萧永福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此刻还是心存感激, 二弟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的,他都明白。
这时是白天, 江以宁再次要求同去,这次萧寒锦没有拒绝, 把江以宁放身边,他也能安心。
家中除了王秀莲和陈生要看孩子, 其他人都跟着出动了,再加上村里的汉子们, 比昨晚的人还要多。
虽说李桂兰平时张牙舞爪的,但她后来也得了教训,人都变傻了,人丢了,村里人都跟着着急,男女老少们都帮着一起找,就算不为其他,也为那几斤肉和萧寒锦的感谢。
从萧家门口,顺着往后山上走,几人一起,边边角角的地方全都找了个遍,冬日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枯草,李桂兰穿着枣红色的衣裳,如果在枯草里,那绝对是格外显眼的。
只是任由他们这么翻山,都没有找到。
紧跟着又去了河岸边,天气虽然晴着,但温度摆在那里,河水结冰,根本不可能有化的时候,如果掉到冰面上,早就发现了。
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不如,找神婆子问问?”人群中不知谁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萧寒锦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他都能穿越来这里,再加上前世也确实听说过有些村里就会有这种婆子,不过好像是叫什么湿婆……
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附和着,毕竟如今看来,仅凭人力显然是找不到的,若是神婆子管用,能尽快找到她,说不定还能有救。
“大郎,如今这情况你也明白,你娘失踪这么久,大家心里都着急,也希望能尽快找到,我回头去隔壁村找找神婆子,让她给你娘算算在哪。”万德禄喘息着说着,因为灌了冷风,嗓子还有些紧。
“我明白……多谢万叔。”萧永福答应了。
傍晚,神婆子就到了萧家。
她没有腿脚,只能被人抱来抱去,干枯的手指掐来掐去,神情变化莫测。
片刻后,她皱眉:“在后山!”
“可后山我们都已经找过了,几乎将山翻了个遍,没有找到啊!”万有盛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万德禄给拽了拽,堵住了他还想继续说的话。
神婆子却是不理他们继续算着,紧接着又将他们白日去过的地方都算了个遍,几乎等于白算。
万德禄也早已告诉相邻村的村长,如果能看到人,要及时留下并告诉他们,结果这神婆子算来算去就在他们自己村?
可要是真在,那不该早就找到了吗?
万渔村就这么大,从前养鱼的池塘也早就冻住了,更别提河面了,连废旧破屋都找过了,半点人影都没瞧见。
只是没人会怀疑神婆子,神婆子没来过万渔村,却能准确算到每个方向是什么,可见是真的有些能力的。
只是如今找不到人,其他村里也看不到,他们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给了银子,将神婆子送走。
萧永福还是有些不愿意放弃,这才过去一夜一日,就要他放弃寻找自己的娘,显然是没有道理的事。
谁家遇到这种事都难受,村里人都能理解,也愿意陪他继续找,尤其是那些年轻汉子们,都很佩服萧永福,也愿意帮他。
只是一日日找着,眨眼就过完了初五。
萧寒锦和江以宁不能继续在村里了,连萧永福都得继续开铺子了,尽管他已经猜到,这么多日过去都找不到人,即便再找到,也只有尸体了。
“大哥,我和阿宁先回去,将铺子的事叮嘱好,再回来帮你。”萧寒锦不愿看他堕落,不管是什么,都希望能尽快找回李桂兰。
“不用。”萧永福声音沙哑,开口就像是含着一口沙砾,“大致什么情况我都知道了,不用再回来了,你也有你的事情,铺子里忙着,我也没功夫招呼你。”
萧寒锦定定看着他,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好。
只要萧永福愿意好好生活就好,有妻儿,他不会就继续颓废下去的。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村里人心里都渐渐有了其他声音,他们甚至猜着是不是萧大山夫妇或者作孽太多,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不过这样的话,终究没有传出去。
回到县城,小夏和小秋忙前忙后地将早就买好的柚子叶拿来煮水,给他们洗脸洗手,连浴桶中都放满了。
“柚子叶能去晦,逢年过节都要用的,幸好没有带回去,否则被大哥看到怕是要多心了。”萧寒锦不由得感慨一声。
江以宁靠在他怀里微微点头,时不时捧着水往脸上捞一把,头发都是湿的。
他轻声道:“我是很怕她,但也不想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就算是…也得找到。”
“是啊。”萧寒锦点头,“总说人生命顽强,我瞧着却格外脆弱。”
他说完又想到了怀里的江以宁,笑着补充一句:“你例外。”
“为什么我要例外?例外是特殊吗?”江以宁疑惑。
“对,因为你是特殊特别的,和所有人都不同,你是最坚韧有力的,你很顽强。”萧寒锦轻轻碰着他水下的皮肤。
是生长在他心上,亘古不灭的冬青。
江以宁笑弯眼睛,本就水润的眸子和水相碰就显得更加湿漉好看,他偏头看向萧寒锦:“那你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我?”
“嗯?这都被发现了吗?”萧寒锦眉眼俱笑,抬手轻轻挠着他下巴,“水有些凉了,出来吧。”
初七,铺子照常开张,街道上瞬间就热闹开,像是结束冬眠的动物们。
蒋亦疏和严鸣三人也来了他们家,萧寒锦也没刻意将万渔村的事告诉他们,便又聊起了魏显的事。
严鸣皱眉:“我特意着人打听了,听说他这病来得奇怪,好端端起了一身脓包,一旦破损就会越出越多,许多大夫都不敢再去给他看了,都怕染给自己。”
“应该是不会传染的,否则那些大夫早就得了。”萧寒锦说,“不过这种病总得有诱因,否则若是其他百姓也得了,那就麻烦了。”
一直沉默地江以宁听完,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神情,他斟酌开口:“我好像听师父提到过,有些人体质异于常人,就会一些很普通的东西过敏,再经由平时的食物催化,就会生病,他会不会也是这样?”
如果是个人身体原因,那这事就不值得再继续深思了。
蒋亦疏也附和道:“想来是他平时山珍海味吃多不忌口,才会如此吧。”
只当他是遭报应,谁还会在意呢?
江以宁不动声色敛眉,这事他做得极为隐蔽,除非他亲自承认,否则绝没有人能发现端倪,他既然做了,那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萧寒锦偏头看他一眼,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普中书院也决定于正月十八正式开创,并在县令的见证下,开始录用教书先生招收学生,特注明女子与小哥儿也能上学堂。
书院的告示一张贴,整个陵阳县都有些震惊,虽说之前就知道有新书院建成,却不知招收学生的范围居然这样广!
萧寒锦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要计划着拿下魏家一处酒楼,还要忍受夫郎成日一心扑在书本上,不理会自己的孤寂。
“我好紧张,明日学堂如果没人怎么办?”
深夜,江以宁窝在他怀里,感受着自己心脏跳动,扑通扑通的,紧张得很。
萧寒锦将他往怀里拢了拢,低声道:“那我就去做第一位学生,你到时候记得喊我就是。”
江以宁哼笑一声:“那我们要做同窗了,还要挨着坐,你得继续教我读书写字。”
“好。”萧寒锦只管顺着他的话说,“要是有下辈子,咱们就做同学,我还要继续教你,如何?”
“好极了。”江以宁轻轻挠挠他心口,希望真的要有来生才好,否则就是叫他空期待了。
第二日清晨。
萧寒锦起了大早,煮了热乎乎的面条,两人吃过,这才朝书院去,出乎意料的是,书院前都排满了人,几乎都是要来入学的。
有刚开蒙的孩童,还有神情不自然的姑娘和小哥儿。
江以宁原本还有些紧张的面容瞬间缓和,他连忙拽拽萧寒锦依旧,欣喜道:“居然有这么多人!”
“是啊,毕竟是普罗大众都能来的书院,人自然是多的,好可惜,不能和我们江以宁做同窗了。”萧寒锦故作惋惜,一副很沉痛的模样。
“没关系的,我们还有下辈子呢。”江以宁轻轻撞他,满脸都带着笑意。
萧寒锦有些不是滋味:“要去书院就这样开心吗?你干脆直接住在书院里,休沐的时候再回来看我一眼就是了,我也不是很在意。”
江以宁早就不是那个分不清好赖话的小瞎子,他有眼睛,能看得清对方脸上的神色,且二寒心疼他,永远都是用让他易懂的表情对着他。
所以他并没有慌张。
他轻笑。
“那不行的,我特别特别在意你的。”
第128章 心思
普中书院根据年龄和开蒙程度将来报名的学生们分到了不同的学堂屋内, 两人起初还有心思排队,渐渐人手忙不过来,就只好参与其中也跟着帮忙。
临近晌午时, 终于将书院前排着的长队全都解决完。
萧寒锦将他送进书院里, 临走告别时,他竟生出一股送自家孩子念书的错觉,他没有多喜欢小孩,相反还觉得很麻烦。
但如果是江以宁这样的小孩儿,他大概会很有耐心。
书院虽然不曾设置过高的底线, 但男子与姑娘小哥儿还是分开坐了,毕竟正值青春年少, 若是有些不必要的碰撞惹得彼此上课无心学习,那岂非白来一遭了?
何况, 说起来到底男女有别。
“听说启蒙都是找童生教, 咱们学堂屋大概会是秀才,今年找到的秀才不多,还都是多亏了你呢。”陆相容坐在他右边, 微微探着头和他说着。
“慢慢总会多的,书院创建初期能有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江以宁轻声回应, 心里却隐隐觉得可惜。
先前来看时还未摆上书桌,因此他根本不知道书院的座位是单桌, 还期待着二寒会和他同坐,即便是挨着, 都是隔着一书桌的距离。
对方是上过书院的,分明就知道这些, 却不告诉他,只等着他自己发现, 然后苦恼。
真是坏心眼。
学堂屋内学生并没有很多,总共有十五人,这算是少的,因为他们都算是有开蒙的姑娘和小哥儿们,其他的学堂屋内自然男子居多。
有些从其他书院回去的童生也都来了普众书院,更多原因是这里的束脩要比其他书院少很多,所以也能引得他们来。
坐在他右侧的苏妙玲也微微倾过身子,低声道:“别瞧今日热闹,在过几日人就会变少。”
“这倒是。”江以宁点头。
他倒是能理解这些,毕竟初期就是让大家适应,可有些人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就算强硬逼迫着,最终也是四不像,自由选择去留,也是众多人会愿意选普众书院的原因之一。
屋内的人大多两两相识,见他们低声说话,也纷纷聊起天来,声音渐渐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靠近门口的人听到了脚步声,他立刻轻咳一声,屋内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就走进一道江以宁熟悉的身影。
是林槐。
他头次站到夫子的位置上看着屋内的学生们,紧张地脸都有些泛红,他轻咳一声,微微扬声说道:“今日起我便是诸位的夫子林槐,若私下有课业要问请结伴而来,课上请认真仔细听讲,每日布置的作业都要认真完成。”
学生们都安静听着,待他说完还有人壮着胆子答应了一声,见林槐没有生气,这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应答声。
因为他们都是略有基础的人,也不需要考取功名,平日里教的多是诗词练字。
之前林槐说想要教书,还以为他是要教出个秀才来,没想到却是选择教他们,不过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不能多打听的。
课堂氛围还是很不错的,江以宁像在家中时认真练着字,林槐途径他身边时也会刻意停下指点一二,只是他总觉得那尚未成型的字迹隐隐有些熟悉。
后知后觉想明白,大概是萧寒锦教导的缘故。
入学时就已经快到中午了,他们并没有上太久课,就到吃午饭的时辰了。
陆相容偏头看他:“可要在食堂吃?”
江以宁点头:“要的,二寒最近忙顾不上和我一起吃饭。”
“那咱们一起去。”苏妙玲边说边捧着手炉时不时暖着。
屋内虽然有炭盆,但也只比外面要稍微暖和些,但还在能在此时念得起书的,还是富户居多,穿戴都比较厚,课上总要练字,没一会就会暖和。
三人便结伴去食堂,食堂的饭食都是明码标价,也是萧寒锦提的意见,不叫学生们吃大锅饭,可根据自己的情况去做选择。
饭菜并不贵,在陆相容他们看来甚至还很便宜,毕竟平时在酒楼吃饭,一顿都要十几两银子,这里还有免费的热菜汤。
“你就吃这些?”苏妙玲盯着他的碗碟有些惊讶,“可是胃口不好?”
“并没有,只是想留着肚子多喝些热乎汤,穿得这样厚,还是觉得骨头缝凉津津的。”江以宁牵着唇角笑笑。
陆相容点头:“冬日里就是这样,要多喝些热乎汤暖暖才行,一会我也多喝一碗。”
“穷酸货!饭都吃不起还学别人来念书!”
冷不丁就听到一句尖酸刻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三人立刻扭头去看,就见一群略比苏妙玲还要小两岁的穿着精致的少年,正满脸不屑地看着他们。
眼底的嫌弃溢于言表。
三人又默默收回视线,并不觉得这是在说他们,也不认为有什么可计较的。
被簇拥着的少年却像是到被踩尾巴一般,快速冲到他们桌前,一巴掌拍到桌面上,扬声道:“本少爷在和你说话!”
“在书院大家都是同窗,且我们比你年长,总该识礼知趣些才是。”苏妙玲微微皱眉,似有些不悦。
他们到底是书院的创办者,只是也想在这里学习,并没有大肆张扬,却是都忘记了,只顾着不限身份,没限制人品。
哪有正常人会上来就叫别人“穷酸货”的?
少年皱眉:“我没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说着直接伸手去拽江以宁,甚至过分的将他面前的碗碟全都扫到地上。
江以宁顿时有些心痛,他还没吃上几口呢,怎么能浪费粮食!
“有话就好好说,掀翻我的碗筷浪费食物,你是想被赶出书院吗?”江以宁掀起眼皮看他,他这辈子最讨厌浪费粮食的坏人!
“本少爷在和你说话,谁让你不理我的,你这么穷酸就吃这么少,还不如不吃,你若肯认我做老大,往后我罩着你,给你饭吃!”少爷哼笑一声,微抬着下巴,模样很是倨傲。
江以宁皱眉:“你们夫子没有留作业吗?”
少爷一愣:“留了,我都做完了。”
江以宁点头:“那还是留得有些少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间学堂屋的?夫子是谁?”
“我是甲一班张怀安,夫子是林树帜。”少爷乖乖回应,应完又觉得面上无光,“你打听这些什么意思?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你如果再闹事,我就告诉你的夫子。”江以宁淡声说道。
就没有人不怕夫子的,张怀安也是如此,听到江以宁这样说,他表情有一瞬的慌张,愤愤丢下一句“走着瞧”便离开了。
江以宁不住叹息,饭食是不能再吃了,他便又重新去买了一份,好在这次没有人打扰他们了。
事后他们打听了一番,这张怀安十四岁,是永宁镇来的,这镇上人几乎都是富户,手里有银子,把他送到新书院来,八成的为着让他玩得舒心,毕竟这里束脩便宜,他在这里能十分得意。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张怀安还是个童生不怪能在甲一班。
不过这样的小事,江以宁自然不会和他的夫子说,张怀安忐忑许久,发现夫子并没有要找他谈话的意思,便更加肆无忌惮,时常要去堵江以宁几人,好似整座书院除他们就再无旁人了。
面对这样的小屁孩,江以宁是不愿意多理会的,奈何这张怀安屡次与他作对,小小年纪,坏主意一茬接着一茬。
“烦得很!”江以宁皱眉,分外委屈的和萧寒锦诉苦,“实在过分!”
他到底没学过那些粗鄙之言,翻来覆去也就这些车轱辘话。
萧寒锦却是听得眸光微闪,他微笑,声音格外温柔:“不气,明日我与你一同去,也去瞧瞧这小小年纪就心思不正的东西。”
萧寒锦是知道一些孩子的,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要欺负对方。
第二日。
萧寒锦照旧将他送到学堂屋内,却没有第一时间便离开,反倒是让跟着的小夏小秋将点心都拿来分给他的同窗们。
他笑道:“我夫郎性子温和,还请诸位多照顾着。”
“萧东家?”有眼尖的认出他,自然也就认出了江以宁。
萧寒锦全都笑应,和乙一班门前站着的那位气鼓鼓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他不动声色地挑眉,而后任由对方如何瞪自己,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
自然不会有人得罪他,也就不会有人给江以宁不痛快。
萧寒锦捏捏他指腹,柔声道:“那我先走了,晌午接你回家吃饭。”
“今日没事了吗?”江以宁眼睛都亮了。
“对,等着我来就是。”再要紧的事都比不上江以宁,夫郎都被人追着欺负了,他总得给对方个下马威才行。
江以宁满脸不舍得看着他,碍于场合,到底还是忍住想送他出去的念头了。
萧寒锦目不斜视朝前方走去,刚走到张怀安身侧,就听到他愤愤地骂了一句:“老男人,得意什么!”
萧寒锦不得不低头看他,温声笑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想被我拽着去你家告状,就尽快收好你那些小心思,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废物,实在有些可惜。”
少年人最是要强,萧寒锦这些话无异于是把他的自尊放在脚下踩磨,温和的语气和表情,说出口的话却是格外毒辣。
张怀安涨红着一张脸,却是再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因为萧寒锦将他打听的很透彻,他就是不被父亲喜欢才被赶到新开的书院来的!
萧寒锦看他如被掐住喉咙的鸡崽一般,顿觉无趣的嗤笑一声。
“你若是再动歪心思,来日再见,便要跪着同我道歉了。”
第129章 尸体
“你近几日心情好似格外好?”
同坐在学堂屋内, 学习相同的知识做相同的作业,旁人都分外疲累,反倒是江以宁每日都很欢乐, 真是应了那句快乐学习。
陆相容看着格外眼热, 他怎么不知道江以宁每日都能有好事发生,嘴角都恨不得咧到耳根去!
江以宁微笑摇头:“是有,不过不能说,否则怕你们眼馋心热。”
“一说便知晓又是和你们二寒有关,那我真是半点都不想知道了。”苏妙玲打了个寒颤, 她是真怕萧寒锦。
身为女子,她是要比旁人都敏锐的。
别看萧寒锦平日里说话温和, 时常摆着一张笑脸,可给她的感觉总是阴晴不定, 阴测测的, 好似半分话说不对,对方便能笑着将人撕碎。
若真是明目张胆地豪横,她反倒是不怕, 就怕这种笑面虎,给你一爪子都反应不过来。
陆相容本不想说, 可看他这幅模样又实在奇怪,便轻声问:“你就半点不怕他吗?”
“怕的。”江以宁老实点头。
“我就说, 根本不可能没有人不怕他——”
“他总是不听我的,我说不许, 他偏要,我说不行, 他就行,有时候烦得很。”江以宁继续说, “可这和我喜欢他没有冲突呀?”
老实说,陆相容总觉得他说的话很奇怪,可思索片刻又察觉不出哪里有问题,直到他自己也有那一刻,才明白其中的奥秘。
而此时,他只是颇为怜爱地拍拍他肩膀,无奈道:“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江以宁眼睛瞬间亮了:“我也这样觉得!”
他好心情地翘起唇角,他又不是什么不谙世事地蠢货,张怀安那样明显的针对,很容易就猜到那小孩儿在想什么。
他坏心眼的故意说给二寒听,二寒也如他所想来了,醋意大发的模样,叫他看着格外开心舒畅。
陆相容和苏妙玲对视一眼,从彼此的视线中看到无奈,真是叫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张怀安再没有像之前那样针对江以宁,只是偶尔会看到他都会红着脸跑开,为自己曾经的口无遮拦羞耻,也是怕萧寒锦真的会告诉他父亲。
至此,江以宁的书院日子反倒过得不错。
眨眼到了春分,万物消融,偶有微风吹过还带着些许温和,势必要将冷意吹走,连带着野花野草都要挤破脑袋往外跑。
不多时,便能瞧见几抹浅浅的嫩绿色。
与此同时,村里递来消息,李桂兰找到了。
萧寒锦便带着江以宁回了趟万渔村,这才知晓,她是在河面上漂浮着被发现的。
初春尚冷,但万渔村的百姓们时刻都盯着田地,若是瞧见河面融化,便要去看看田地能否动土。
发现李桂兰尸体的是村头张庄的儿子张龙,他平日里游手好闲,想着若是破冰就能钓鱼,便去河边巡视了,转了两圈,一眼就瞧见了趴在水面的李桂兰,差点给他吓尿。
忙不迭就告诉村里人了。
“真奇怪,那时候咱们天天去河边找,咋就没看见?”
“而且你瞧见没,她那脸都泡肿了,肯定不是一两天就成那样的,在这之前河面可都冻着呢!”
“哎哟你们可别说了!整这么邪乎,谁知道是不是之前做错事太多,遭报应了……”
“人都没了说这些干啥!”
…
村里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倒不是他们有意要扯皮,只是李桂兰的模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失踪时正值深冬,冰面早就结冰,冻得结结实实,就算失足从山坡掉下去,也顶多砸到冰面上,如何能泡烂?
再者,当时几乎将整个村子都翻个遍的找,也不可能藏到其他地方。
若是不害怕就怪了!
江以宁没看到尸体,但耳畔偶尔飘过几阵风,也能将李桂兰的模样猜测个大概,不由得觉得胃里有些难受,但他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出来,便只能躲进屋里了。
陈生拍着他后背:“没事吧?我晾了茶水,你喝两口润润,村里人说那些别吃心。”
“确实奇怪。”江以宁轻声说,只是村里人嘴上不严说出来罢了。
那场景谁看不说怪异?
可村里人向来直来直去,若有什么不好,也就直接张嘴回怼了,顶多就是妇人们口舌上的事,绝对不会牵扯到人命。
时间事本就奇怪,唯一知情人也去世了,谁又能知晓她失踪这段时间到底去了何处呢?
陈生拍拍他,轻声道:“不说这些了,都那样了,这两日就得尽快进土,你们就赶紧回去吧,这短短几月就发生这么多事,少不了要有些风言风语了。”
“知道的,我得去书院呢。”江以宁弯起眉眼,“读书很有意思的,木哥儿一定要读书。”
“我知道的,你放心。”陈生也跟着笑弯眼睛,“我在攒钱了,如果不是还能住在你们这里,恐怕也不能攒这些。”
这一年多他过得不错,吃住有保障,还能做事赚钱,都不似之前那样沧桑狼狈了,到底还年轻,模样也是清秀的。
江以宁懵懵的想,生哥儿就算不再成婚,就自己养着木哥儿也是不错的,就像苏妙玲她们一样,不是非要嫁人才算完整的。
这道理他虽然明白的晚,但好在遇到了二寒,他自可扬声高喊成婚格外幸福,可对旁人来说,就太残忍了。
他轻笑:“你好厉害的,厉害的人去哪都能赚到银子的!”
陈生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清秀的脸带着红晕:“我最近想了很多,但还是有些紧张……”
是紧张,不是害怕。
江以宁瞬间就明白他想说什么,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唇角扬起:“已经决定了吗?”
“他说愿意和我一起送宁哥儿去读书。”陈生扬起笑脸,“我知道人事都是不同的,他已经是我认知里待我最好的了。”
“那就好。”江以宁轻声应着,红了眼眶。
生哥儿十四岁的时候被卖给了陈勇家,他一生灰暗的时刻都在那个家庭里,但他现在不是十四岁了。
他能自由选择,也有了选择出错后承担后果的能力。
“我会好好和他说的。”陈生温和一笑。
“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这次不要再委屈自己了。”江以宁笑说。
这厢说了好些话,外面便传来动静要着人去抬棺材了。
萧永福披麻戴孝,短短三月,便要将至亲全都送走,饶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这般痛苦,在一切丧事都结束后,便撑不住倒下了。
本要立刻回去的萧寒锦便只能选择留下照顾,却是将江以宁送回了县城书院,婢女也都跟着他回去了。
萧永福是心气郁结,忧思过度而倒,这是心病,若是他自己不能打开心结,那必然是不成的。
“县城事情多,你别在这管我了。”他粗声说着,整个人都颓然地厉害,“我不会倒下的,还要养家。”
萧寒锦点头:“大哥心中有数,我不会多劝,县城没什么事,我在这里也耽误,等你好了,我就回了。”
最近他确实忙,魏家的酒楼快要被他吃下一座,当然也多亏了魏显的病,病的那么厉害,要花不少银子救治不说,连看管酒楼的功夫都没有。
他略使了手段,那酒楼便要成为囊中之物了,只是事情到底还没有彻底功成,他不便宣扬,但也不用过分费心了。
萧永福便没再多说什么,这个弟弟,向来就是有出息有本事的。
“吃饭吧。”王秀莲端着饭菜进来,上前帮萧寒锦将他扶起来,她皱眉在萧永福手臂上捶了一下,“快入土的人了,还要二弟操心你这些!”
“孩子呢?”萧永福笑笑问她。
王秀莲嗔怪瞪他一眼:“舒禾比你懂事,看着二宝睡觉呢,你们吃着,我一会再过来收拾。”
萧永福含笑点点头,他并不是要一蹶不振了,只是总得让他缓缓。
萧寒锦识趣地没再说话,只是瞧他们这样,不免会想到江以宁,他已经有两日没有回去了,也不知小瞎子在书院如何了。
江以宁自是过得还算不错。
先前都认出萧寒锦,便知晓他也有铺子的小东家,与几位大东家相识不说,连县令跟前都是说得上话的,再稍稍一打听,连书院这事都能打听出来,谁还会对他们几个不好呢?
都巴不得能和他们处好关系,好从中得益。
他们乙一班的姑娘小哥儿们,更是以他们为首,成日里都要分享一些脂粉铺子,漂亮布匹。
一姑娘笑道:“宁哥儿你好颜色,若能用脂粉点缀,必然更好看!”
天圣的小哥儿们也是爱扑粉的,点着脂粉显得格外好气色。
江以宁有一瞬的呆滞,他不好意思摇头:“我从没有用过这些,不太会。”
也不太敢尝试。
姑娘疑惑:“怎么会呢?成婚都是要点胭脂的,既是不会学学也是好的,先前跟我父亲去府城,那些富贵人家的千金贵君都是点着脂粉的,很好看。”
“这倒是,我先前也听别人提起过。”
江以宁倒是没将成婚那句话放在心上,二寒与他圆房时已经补给他婚事了,脂粉不脂粉的倒是全然不在意。
只是,他们日后是要去府城的,自然也得提前做足准备,若是府城人人都这般,那他必不能丢二寒的面子,是得尝试一番了。
“只是我不会……”
“这有何难,今日下学你去我家,我们帮你如何?”
“也好。”
再三斟酌,他还是答应了。
傍晚,萧寒锦回了宅子里,前院阿胜瞧见他很是开心,开心得有些过头。
起初萧寒锦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瞧见屋里坐着的人。
小哥儿穿着月白色衣裳,眉眼精致好看,望向他时漂亮的眼眸带着惊喜,红润的唇高高扬起,忙不迭地扑进他怀里。
像是勾人精魄的妖精,好看过了头。
“你……上胭脂了?”萧寒锦死死盯着他,一手拢住他脸颊,拇指指腹蹭着他唇上的口脂,将他的唇蹭得看起来像是红肿了。
江以宁还以为他不会发现,当下便眷恋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要她们帮我的,可好看吗?你喜欢吗?”
萧寒锦喉咙滚动,哑声道:“你做任何事都不必刻意在意我喜不喜欢,你喜欢就好。”
“可你若是喜欢,我就更欢喜做了。”江以宁对上他视线,被他眼底赤/裸、不加掩饰的□□烫伤,他扬唇,“我知道了,你很喜欢。”
萧寒锦当然喜欢,喜欢得都快要昏头了。
第130章 算计
江以宁并没有日日都点着胭脂, 那夜给他他的“教训”有些厉害,他便是为着自己这条命,都得好好思索何时该用胭脂, 何时不该用。
虽说二寒那副模样他也很欢喜, 但若日日都那样,他可是受不住的,毕竟眼下要紧的还是学习,得多学些知识才可。
“今日课业,诸位要将内容抄写一遍, 明白文意,明日我会检查各位的书写情况。”林槐留下作业便起身离了学堂屋。
对这些不需要考取功名的姑娘和小哥儿来说, 这些作业并不多,更多的是要他们知礼明意。
江以宁已经差不多能知晓其意, 只是更深层的含义还要再和二寒商量商量。
他将书本收整好, 站起身:“我得先走了。”
“好,待我们将这些写完再回,你不用理会, 快些走吧。”陆相容头也不抬地说着。
江以宁便抬脚离开了,只是不免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他们回家并不能如他一般安心学习,还要应对着家里的事, 便只能在书院先将课业做完,否则完不成课业是要被责罚的。
他刚走出书院, 等在门口的小夏立刻接过他的书包,将他请上马车, 待他们坐稳后,阿勇便开始驾马车了。
回到家, 萧寒锦还未回来,江以宁知道他忙,便钻进书房开始抄文了,他虽已经背熟,但照抄也能加深印象。
他的字如今只能算一板一眼,完全没有任何风骨和韵味,并不好看,但多练练总会好的。
他长舒一口气,将笔放下,一碟点心便放到了手边,他并未抬头,只淡声道:“眼下还不想吃。”
“这样认真吗?”萧寒锦失笑,竟是连来人是他都不曾察觉到。
“二寒!”江以宁立刻将书放下,仰头看他,“回来这样早,刚好帮我捋捋这文义,我总有不通的地方。”
“好。”萧寒锦将点心推远些,坐下听他译着文意。
江以宁不算好学生,但也足够努力,他深知学到的才是自己的,所以总是格外认真,只是过于认真苛刻时,反而会钻牛角尖。
好在他是听话的学生,萧寒锦说的话他总能及时听进心里去,也能稍稍疏解内心的烦闷。
萧寒锦偏头看他,已经渐暖的天气,对方竟是急得出了汗,可见有多认真严肃对待这些。
“别着急,‘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若你还不理解,便多读几遍。”萧寒锦说,“也不急于一时,或许出去走走也能顿悟。”
江以宁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真吗?”
萧寒锦沉吟片刻,点头:“或许呢?”
“那好吧,那今日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江以宁痛快将书本放下,将那些烦人的文意丢到旁边,满眼都是萧寒锦了。
后者淡笑,不急不缓道:“确实有一件小事要告诉你。”
江以宁正襟危坐:“什么呢?”
“禀告夫郎,已经成功拿下魏家一处酒楼,今日便已经告知工匠重新整装,不日就会变成我们家酒楼。”萧寒锦轻声说着,目光盯着江以宁,不愿错过他半点欣喜的神色。
果然。
江以宁先是微微瞪大眼睛,而后笑意从眼底漫出,傍晚的光辉映,映在他眼底好似撒了一把细小的砂糖。
亮得过分。
“太好了!”江以宁侧身扑住他,“你好厉害!我以为还要很久,都不敢问你!”
“我们江以宁这么乖。”萧寒锦轻轻捏他脸颊,任何人都会有绷不住情绪的时候,他也是如此,江以宁熟知这一点,半分压力都没有给到他。
江以宁哼笑:“这是自然。”
心情舒畅很多,他思路也打开了些,听得进去萧寒锦的指导声,很快就明白了文意,今日的课业也算彻底完成了。
萧寒锦成功拿下魏家一处酒楼,这事就如长翅膀一般,瞬间就飞遍陵阳县大街小巷,惹得人纷纷前去观看。
魏家可是陵阳县五大商户之一,虽说因为之前家产的事有些亏损,也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渐渐落败。
不过倒是没人觉得奇怪,陵阳县到底是大县,开酒楼的不计其数,谁开得好谁就能一直开,也由此证明萧寒锦是有一些手段的。
饶是县令得知这事都安心不少,萧寒锦得势也会忠于他,若是其他商户,那便难以预测了。
萧寒锦拿下酒楼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魏家酒楼”的匾额给摘下,换上自己的“奇宝斋”,一眼就能瞧出和“奇异宝斋”是同一家。
酒楼酒楼,照常就该是有酒有菜有雅间厢房,但此时换成萧寒锦,那便不得而知了。
反倒是叫人兴趣十足。
这日,普众书院休沐,江以宁终于有功夫能去瞧瞧从前的魏家酒楼,如今的奇宝斋了。
魏家酒楼众多,饶是江以宁也没有想到,动工的恰好就是他之前遇到魏显的那个酒楼,不得不说,二寒真是有仇必报的性格。
“可你还没说要做什么呢?”江以宁微微皱眉,连他都不信二寒只是单纯要开普通的酒楼。
“做海鲜。”萧寒锦笑说,“前阵子蒋兄我们发现有人能送新鲜的鱼虾蟹来,只是蒋兄没做过这些,便由我来做了。”
江以宁不解:“那算是合开吗?”
萧寒锦摇头:“自然不算,这是咱们家的酒楼。”
前世某些地方,海鲜能卖出天价,但他之前遇到的渔民开出的价格,换算下来,相当于白送。
这样的好事,他自然不能错过!
“里面还在动工,我进去看看,马上出来。”萧寒锦说着指指旁边的木椅,“去那边坐着等我。”
“好。”江以宁乖巧应答,手指给他比心。
萧寒锦当即扬起笑,转身进了酒楼里。
江以宁乖乖坐下,魏家这间酒楼着实不错,要比奇异宝斋大很多,足够二寒施展,不知要装潢成什么样了。
二寒的心思总是奇巧,轻易可是猜不到的。
“江以宁!”
伴随着一声沙哑愤怒的呼喊,江以宁刚扭头去看,就被突然冲过来的捂得严严实实地人影给推倒在地,旁边的小夏也被带到地上。
工匠们被这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见那人影再次冲上去,赶紧拦住他了,那可是他们主家的夫郎呢!
“放开我!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吧?你居然敢给我下药!还将我家的酒楼据为己有,简直没有天理和王法!”
若说起先江以宁还不知这人是谁,听他说这些,便立刻知晓他的身份了。
小夏扶着他站起身,帮他掸去身上的土,他扬唇,轻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魏家公子,包裹地这样严实,可是病还未好吗?听说你身上的脓包已经在溃烂腐败了,真是可怜。”
“你个贱人!如果不是你使诡计给我用药,我又怎么会这样!把解药给我!”魏显崩溃怒吼。
起初大夫给他用的药是有效的,可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开始加重,渐渐身上就开始散出臭味。
他崩溃发狂,都无济于事。
却是突然想到中毒前的事,他踪迹向来固定,平时都无事,偏偏那日就碰到了江以宁,除了他还会是谁!
“魏公子,说话做事可是要讲究凭据的,你说是我下药毒害你,你可有证据?若你有证据,便去告诉县令大人,若是无凭无据便要污蔑我,我也是能求县令大人做主的!”江以宁淡声说着,看向他的视线平静如水。
他当然吃准了魏显没有证据。
二寒曾经告诉过他,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冷静,若对方真有凭证,早就带着人要将他拿下了!
魏显崩溃嘶吼:“除了你还有谁!我那日只遇到了你!把解药给我!快把解药给我,我拿银子买如何?你们不是想要我家的酒楼吗?只好你愿意把解药给我,我可以再给你们一处酒楼!”
这番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人视线陡然怪异起来,纷纷猜测着,是不是萧家想要魏家的酒楼,所以才故意下毒害他。
江以宁面上又气又急,怒声道:“魏公子,你可是忘记,我先前是瞎子了吗?在魏家酒楼那次,是我与你第一次见面,为何要害你?连这酒楼都是我夫君凭努力所得,技不如人,大方承认便是,为何要泼脏水!”
“出什么事了?”萧寒锦匆忙从里面出来,视线瞬间就锁定了魏显,他皱眉,“魏公子不在宅子里好好养病,出来不怕染给百姓们吗?”
魏显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上街,行径本就可疑,再加上也有人知晓他的病情,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看向他的视线便更加惊惶鄙夷,纷纷避开些,生怕他会将病气过给自己。
江以宁转身扭进萧寒锦怀里,声泪俱下:“好好的把我推在地上,偏说是我害他……”
小夏瞬间高高扬眉,看得眼睛都直了!
萧寒锦顿觉心疼,说话便更毫不客气:“魏公子,这酒楼是你父亲亲自开口卖与我的,文书房契我可都有,魏公子莫不是失心疯了,才在这里如疯狗般嚎叫?”
魏康就魏显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对他诸多宠爱纵容,如今见他病重,自然要想尽办法给他医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怕掏空家底都要给他治。
再加上他暗中运转,这酒楼自然是保不住的。
萧寒锦心中暗笑,若这药真是江以宁给他下的,那也是他活该!
魏显当即气得喷出一口血,好在却碍于有帷幔挡着,全都喷在那上面了,人群瞬间四散奔逃,各个惊慌不已。
“少爷!”人群中冲出几个家丁,连忙将魏显扶起来,拖着就往医馆走,“快让开!”
闹了这一场,更是叫所有人都明白,魏家都斗不过村里来的萧寒锦。
宅院内。
“我竟不知我们江以宁还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能叫魏显吃闷亏却不得法,也帮助我成功得到酒楼。”萧寒锦唇边噙着笑,眼底却并没有几分温和。
若说他此时还不知那日他们为何去魏家酒楼,那便是傻子,早从那日,他们几个就算计着魏显呢。
江以宁讨笑般看着他,撒娇道:“二寒你说什么呢?你还真信他说的呀!”
“罢了。”萧寒锦见他不愿承认,也不欲逼迫他认这事,但整个陵阳县,还有谁和魏家这样不对付呢?
他笑笑,能有这样的本事也好。
江以宁贴着他不愿离开,颇为享受地窝在他怀里矫情做作,他满足地扬唇,复明后他虽没有见过魏显,但小夏见过,那日去酒楼匆匆一瞥就告诉他了。
他也是故意在魏显下楼时微微侧身,叫他撞上自己。
从前都是他们算计自家,也该一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第131章 海鲜
自从进书院学习, 江以宁的行程便固定了,白日里去书院,傍晚回家写课业, 若有闲暇时间, 便去铺子里找萧寒锦。
奇宝斋在半月后收拾妥帖,开张前特意放炮竹引客,这可是陵阳县第一家做海鲜的铺子,做得好那便赚得盆满钵满,若做不好……自然, 在萧寒锦这里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虽说都是海鲜,但主锅底不同, 有虾有蟹有肋排,再加上各式各样的配菜, 满满一大锅, 放到顾客面前时,各个都瞪大眼睛了,便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开始埋头苦干。
楼下都是三三两两的散座,雅间照旧在楼上, 但有些是敞开门的,有些是保密性极好的, 给足了客人们选择的余地。
江以宁也在酒楼里帮着忙活,他没有那些富贵人家要自持身份的想法, 他只知道这是自家酒楼,他也得出一份力。
“宁哥儿!”
“兄长们来了, 二寒说你们要来捧场,已经提前备好雅间了, 我带你们上去。”江以宁面上礼貌的笑多了些真诚。
他率先朝楼上走,期间还能瞧见那些敞开门的雅间里是何等热闹。
颜随州挑眉:“这些为何没有门?”
江以宁解释:“二寒刻意叮嘱匠人们的,他说有些客人不喜欢坐楼下散座,但也不愿坐封闭的雅间,这样的还能两面通风。”
“这倒是新鲜。”颜随州笑笑,在他们看来,雅间就该是封闭的、能用来说些私密事,但在这里,还有更多的选择。
自然,他们今日的雅间是封闭的。
江以宁招待他们坐下,对他们展示旁边的桌子,说道:“这样的雅间里东西要更齐全,不用事事都找小二,也不用小二来打扰谈话,更方便些。”
“桌子上面有茶水点心果脯蜜饯儿,若是有其他需要的,便可叫小二去拿。”
“还得是二弟心思细腻。”蒋亦疏不由得感慨,若是叫他们来做,自然是想不到这么周全的。
听到萧寒锦被夸,江以宁脸上扬起笑,比他自己被夫子夸都要开心。
严鸣疑惑:“萧弟呢?”
江以宁:“他在后厨盯着,稍后我下去将他换上来。”
开张前确实考过这些大厨们,但正式上手,他少不了要盯两日,包括如何处理那些虾蟹,这会还不算太熟练,偶尔他都得帮着些。
江以宁来寻他时,他正教训着厨房做事的伙计们,江以宁视线略过被教训的几人,将萧寒锦给叫走了,他自己则是留在这里盯着。
伙计们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哪里有老板娘亲自盯着的,而且仅仅盯着,却一句话都不说,反倒是叫他们心里没底,不敢再生出多余的心思,只敢用心做好眼前事。
江以宁略看一会便离开了,凡事都说开,才会叫他们安心,可他不愿叫这些人过分安心,都该提着胆子做事。
外面天色渐暗,来酒楼的人却是越来越多,江以宁摸摸瘪瘪的肚子,后知后觉饿得有些难受。
“小夏。”
“奴婢在。”
江以宁撇撇嘴:“回吧,有些饿了。”
小夏狐疑:“您为何不直接在这里吃?”
“他们有事情要谈,我在旁边吃着不安心。”江以宁轻声说着,迈步往外走,而且回去还能多练会字,若是在楼上吃,不知要何时才能散场了。
小夏便不再多说,赶紧陪他上马车往宅子里赶了。
如江以宁猜测,直到日落天黑,屋内的烛火落下去一大截,萧寒锦才回来。
他躺在床榻上哼哼:“竟还知道回来,真是不容易,也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人勾了魂儿去……”
话还未说完,帷幔便被掀开,萧寒锦坐在边沿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
江以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怎么这样看我?”
“我就是奇怪,哪里来的陈年老醋,泡得我们江以宁都泛着酸。”萧寒锦轻笑,“只是和他们吃了几杯酒,又浅淡了几句,一时没收住便回得晚了,往后再有这种事会叫人告诉你的。”
“都聊什么了?”
“聊我如今的身家,能买府城多大的铺子。”
萧寒锦淡淡说着,听得江以宁心跳都加速了,这意思是已经要准备买府城的铺子了?
只是在县城能赚的银子就这些,再多也多不到哪去,想来要买府城的铺子,一时片刻怕是不够的。
江以宁想岔了,如今的银子若想在府城买酒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萧寒锦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不仅仅是铺面,还有用人造势等等。
千两银子是完全不够萧寒锦用的。
“我,我的铺子也能赚很多银子,我都给你。”江以宁看出他眼底的难色,连忙安抚他,“我们也没有很着急要去府城,等两年再去也是一样的。”
萧寒锦碰碰他额头,低声道:“若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江以宁便不再多说,拱着屁股和腰背就拱进了里面,将外面的位置让给萧寒锦,他欢喜的拍拍床榻,让他快来。
去府城有太多不稳定因素,所以萧寒锦想着先将所有都安排好,不管是酒楼还是宅院,亦或是伺候的下人,他想江以宁一进府城就能有落脚的地方,就能安稳。
看样子,回头得亲自去趟府城。
有这事在前面吊着,萧寒锦便更忙了,成日里就是研究菜单,举办活动吸引顾客,将会员制也推行到奇宝斋里。
江以宁则是在书院里用心学习,时常会问起其他姑娘关于府城的事,以此多了解些事情。
休息时间,众人坐在书院的亭子内闲聊。
“宁哥儿怎么对府城这样感兴趣,可是要去玩?”宁彩月略有些疑惑,“真说起来,府城与咱们县城没什么区别,只是府城很大,开销也很大。”
“有机会是要去看看的。”江以宁没有否认她说的话,毕竟去府城的事还没有彻底定下,不好就直接跟别人说起的。
宁彩月点头:“多了解是好的。”
陆相容微微偏头看他,隐约察觉到什么,只是江以宁没说,他们也不好多问的。
“说起来,这次休沐前要考学问,你们都准备的如何了?”陆相容岔开话题询问,面上是一惯的苦恼。
“还不太熟练,但差不多。”
“咱们又不用去考功名,这些都是基础的,完全没有问题!”
“这次若你考不到前面,看你还得意不得意!”
江以宁朝陆相容扬唇,后者对他挑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为在一班便厉害吗?竟还想考到前面去,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闪舌头!”
正说着,便有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言语间都带着鄙夷。
江以宁众人便立刻寻声望去,就见几位姑娘小哥儿正站在他们身后,各个都笑着,但笑意并不真诚,反带着得意。
“想考到前面名次又不是丢脸的事,为何不能说?”宁彩月嗤笑一声,微抬着下巴看她,“你怕是连说都不敢,便只能找别人不痛快!”
“你胡说什么——”
“别与这种人计较,不如咱们就比比,看这次哪个班的成绩更好些,若考得不如我们,往后见着我们便要躲着走!”
很狂妄的口气。
江以宁莫名觉得她们很烦,分明大家都是共同求学,彼此相安无事便罢了,偏要无端挑衅、惹是生非,不把书院搅浑,就不罢休。
心情倏地跌进谷底,面上却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很烦。
宁彩月不是轻易就会受挑衅的,可此时听到那姑娘开腔,却是忍不住了:“常愉,是谁要上赶着与我们闹事计较?你这幅嘴脸敢叫别人看看吗?!”
常愉得意扬唇:“这便急了?宁舟永远都是你哥哥,但会是我夫婿。”
江以宁这才觉出点趣味来,其中竟还有这些纠葛,可怎么听着怪怪的?
宁彩月气急,眼底隐隐泛着水光,却是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了,江以宁是不愿出头的,但谁叫宁彩月平时待他不错呢?
“常姑娘既然这般得意,想来已经与宁家定亲了?”江以宁歪头笑问,“这样的喜事我们倒是都不知晓,真是失礼。”
苏妙玲当即接话:“是了,我们可要问问其他人,看他们知不知道你已经与宁家公子定亲,到时都好去吃酒,常姑娘应当是不会拒绝的。”
“你们!欺人太甚!”常愉瞬间羞恼,她和宁舟八字还没一撇,若是这消息传出去,她还要如何见人了!
眼看着是说不过了,常愉转身便要离开,其他姑娘赶紧跟了上去。
比成绩的事不了了之,但闹了这出,任谁也不愿意落下乘,转身便回学堂屋更加用心学习了。
江以宁心中叹息,他也得用心才行。
“这几日怎么不去酒楼了?书院留得课业很多吗?我瞧林槐还有功夫在酒楼做事呢。”萧寒锦问。
林槐为了赚银子,技多不压身,下学堂后就去酒楼做短工,工钱都日结给他,手里有银子,他做事格外用心。
江以宁只好将发生的事告诉他,倒是也没有怨言:“旁人都进步,我若原地不动便成退步了,那多丢脸?”
“这倒是。”萧寒锦点头,“那你用心学习,如今天气热起来,我想着叫人去书院门口卖饮品。”
说到自己的铺子了,江以宁却是头都不抬:“你看着办就是,不过人手够吗?”
“既是叫我看着办,你便无需操心了。”萧寒锦将冰圆子放到他旁边,“歇息片刻,我还有件事想与你说。”
“什么?”江以宁满眼都是知识。
萧寒锦:“我准备去趟府城,你可要同我去?”
“什么?”江以宁抬头,分外震惊地看着他。
第132章 抵达
去府城确实是新鲜事, 但也不是顶新鲜的,他只是没想到,他先前只是转了转这念头, 二寒就已经要付诸行动了。
他是想去的, 只是若去,书院这边的课就要落下了,可去府城不同于萧寒锦之前去百香城,只是赶路都要走很长时间,一月都算短的, 他可从没有和二寒分开那么久过,若他不跟着去, 怕是终日都要惶惶不安了。
“什么时候去?”他轻声问,心里隐隐有些责怪自己。
他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动摇呢?
萧寒锦垂眸看他:“时间还未定, 你可以再想想, 也不是强迫你和我同去,只是询问你的意思罢了。”
他只觉得五味杂陈,因为他清楚看到了江以宁的犹豫, 但若说生气,那是没有的, 因为看到江以宁能独立思考,分析和自己有关的事, 他是真的为对方感到高兴。
只是,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那定吧, 等我这次小考完,名次出来咱们再去?”江以宁轻声询问, 带着些示弱的意思,“没有不想跟你去的意思。”
“我知道。”萧寒锦拍拍他, 他希望江以宁以后思考事情,也都能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其余都能靠后。
真说起来,江以宁其实没有多大的志向,想读书习字,一方面是听二寒的意思充实提高自己的能力,更多还是因为他们往后要去更厉害的地方,他若是一直没有长进,只会给二寒丢脸。
那并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他也在强迫自己努力。
他说过的,他会追上萧寒锦的脚步,不叫他停下等待。
江以宁打定主意要跟他去,别的不说,让他和二寒分开好几个月,不用想他都是不愿意的。
“你果然要去府城!”宁彩月嬉笑,“那你可要去胭脂铺子瞧瞧,若有新出的胭脂,一定要试试!”
许是眼光不同,她只觉得江以宁哪哪都好看,她自认为自己也是好颜色的,只是和江以宁比起来,总归是落后几分。
因此她便更喜欢江以宁了,身边有这样漂亮的朋友,说起来自己都有脸!
江以宁笑问:“那可要我帮你带回来一些?”
宁彩月微微瞪大眼睛:“可以吗?会不会麻烦你?你和萧东家可是去玩乐的,若是因为我的事扫兴就不好了。”
“那介时看情况,若是方便,我便给你带些。”江以宁没满口答应,去府城到底会做什么谁也说不准呢,他自然不好叫二寒陪他去胭脂铺子的。
“我果然最喜欢你了!”宁彩月立刻坐到他身侧揽着他肩膀晃悠着,“宁哥儿你怎么这么好呀!”
江以宁失笑,举手之劳罢了,能做自然就做了,何况也不一定就真的能带回来呢。
宁彩月才不管这些,江以宁愿意帮她就是对她好!
去府城的事很快定下,恰好颜随州也要回去,便准备三人同行了。
颜随州已经离府城太久,甚至去年都不曾在府城过年,这已经有些失礼了,自然是不好在继续耽搁的。
彼此表明心迹,蒋亦疏再不如从前那般失意,对他也格外信任,走便走的,往后又不是不能见了。
于是,在五月底时,几人便出发去府城了。
颜随州分外不舍地看着蒋亦疏:“你不许在外乱喝酒。”
“我不会,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有时间我会给你写书信的。”蒋亦疏拍拍他脸颊,“进马车去,热得很。”
“哥,你若是敢喝醉酒认错人,我真的会打断你的腿。”颜随州倾身偏头,在他耳垂落下一吻,视线盯着藏在衣裳里的红痕,莫名有些疯狂。
蒋亦疏当即拧了他腰一把,嗤笑:“这话该我说与你才是。”
“我如何心悦哥哥,哥哥不是最清楚吗?”颜随州轻声呢喃着。
这边两人亲昵温存,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暧昧。
另一辆马车上,萧寒锦有些看不过眼,他哼笑道:“马车还是小了,应该再打张床,给他们用。”
江以宁只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瞬间就红了耳垂,哪有青天白日说这些的!
片刻后,那两人温存结束,蒋亦疏又走近马车叮嘱他几句,这才开始动身朝府城去。
盛原府城离这里很远,他们也不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思出来的,全程都在赶路,还赶上了最热的时候,真是叫苦不迭。
但若此时不来,那就只能等入秋,介时又会变冷,总之都是不赶趟,这时有时间,便只能这时候了。
他们走的官道,颜随州还带着许多随从,一路上自然平安顺畅,半点危险没有遇到。
就这么赶了近二十日的路,终于到了盛原府城。
他们将准备好的文书拿出来,在城门侍卫检查时顺便塞了些银子给他,文书没有任何问题,但有些时候,有些潜藏的规则,还得分些精神。
果然,守卫对他们温和了很多,文书检查过后也是轻飘飘地返还给萧寒锦。
饶是已经提前想过府城的盛况,可亲眼瞧见,还是觉得震惊,城内街道宽敞,两侧的酒楼耸立,叫卖声不断,货郎们挑担卖货井然有序。
到处都彰显着繁华。
萧寒锦喉咙滚动,府城都这般,那圣京又该是何等盛况?
“长久未归,得去和家中长辈请罪。”颜随州笑声说着,“今日你们就先随我回府,好生休息,明日我再带你们闲逛。”
“这正是我们要说的,随你前来已经是借势,现下便不用咱管顾我们了,既是来考察,自然得住酒楼。”萧寒锦认真说着。
颜随州皱眉:“那怎么成?你我的关系,和何必跟我客气这些?府上院落多,哪用得着浪费那些银子在外住,多不方便?”
而且,阿疏可是叮嘱过的,要好好照看他们。
“方便,你还有你的事,哪能时刻都顾着我们,何况酒楼客栈人多消息多,我们多听听也是好事。”萧寒锦说。
真不是和颜随州客气,而是对方到底是高门大户,他就这样空手上前并不好看,再者若真住进去,怕是要有诸多束缚,反而不便了。
颜随州便没再坚持:“那我让随从带你们去酒楼,明日去寻你们,带你们逛逛。”
“好。”
“颜兄慢走。”江以宁也乖乖打招呼。
陡然来到这么繁华又陌生的地方,他不免有些紧张,强忍着要去紧贴萧寒锦,只能悄悄拽着他一点点衣袖。
萧寒锦当即牵起他的手,在随从的带领下踏进了一家看起来便价格不菲的客栈。
“萧先生,来源客栈是府城顶好的客栈,您几位先在这里住下。”随从卑躬屈膝说着,“我们主家与客栈掌柜相识,您安心住着,其余就不用担心的。”
这便是要承担他们住客栈的费用了。
不去住颜家并不是要省这几个银子,但已经拒绝对方的好意了,此时若是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何况,有些关系就是要有来有往才能继续维持。
随从和掌柜耳语几句,或者看向萧寒锦几人的神色瞬间就便了,恭恭敬敬将他们请到最好的房间里,连小夏和阿义都没薄待。
将他这里安顿好,随从便回去复命了。
只有他们两人在,江以宁这才稍稍松泛些,他擦擦手掌的汗,小声道:“这里果然气派,我都有些紧张了。”
“别怕。”萧寒锦捏捏他掌心,“我让店家送些水来,先清洗一番休息,晚些时候再上街逛逛可好?”
“好。”
还不等萧寒锦嘱咐,小夏和阿义就带着小二来了,将浴桶放好,热水不停倒灌,直将浴桶填满,这才退出去。
在路上风尘仆仆赶路,虽说也有客栈能休息,但到底歇脚的客栈自然不如这样的方便。
两人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开始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自然是要去酒楼转转,打听打听这里的菜价物价,再找牙人问问各种铺子所需的银子,虽然先前已经大致知晓些价格,但还是得亲耳听到才更能感觉到冲击。
“可我现下就饿了。”江以宁扁扁嘴,紧紧贴着他不愿意挪屁股。
“那咱们现在就上街去酒楼。”萧寒锦轻笑,更详细的计划着实没必要做,毕竟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两人刚下楼,掌柜便迎了过来:“二位可是要去酒楼?从咱们这里出门往右直走便能瞧见,那边酒楼多,都是咱们府城顶好的位置!”
“多谢掌柜的。”萧寒锦微笑。
既然都是顶好的,那便是随便都一样了。
根据掌柜说的,萧寒锦挑了一间瞧着最气派的酒楼,从外朝里看,客人也是最多的。
两人刚一脚踏进去,小二便扬着笑脸来迎了:“四位客官里面请,几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不错的!”
他说着便利索的唱了几个菜名。
萧寒锦挑眉:“那便就这些了,先来碟点心。”
“得嘞,您稍等!”
他们就在厅里坐下了,这里人多,说话声也多,能听到的消息便更多了。
只是耳畔略过几道声音都没有他想听的东西,他便也不刻意关注这些了,贴心给江以宁汤着茶盏。
“我想挨着你坐。”江以宁小声说着,圆润的眼睛忐忑的看着萧寒锦,“不行么?”
“当然行。”萧寒锦说着站起身,阿义立刻将他的椅子搬到江以宁旁边,两张椅子离得很近,“可满意了?”
“这里人很多,我总觉得他们都在盯着我们瞧。”江以宁立刻贴住他手臂,那种感觉很不适。
萧寒锦偏头看他,见他面色紧张,不由得猜想,或许他们江以宁是个社恐也说不定。
第133章 解决
在酒楼吃过饭, 两人略休息片刻便再次上街了,只是想到方才花费的银子,江以宁还是觉得很心疼。
五道菜竟是直接花了十几两银子出去, 府城的饭菜都是金子做的吗?竟然要比二寒之前给他的金镯子还要贵了!
十几两银子都够寻常百姓家两年的花销了, 有些攒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有这些银子,而他们只是吃了一顿饭,那种久违地可能要天打雷劈的感觉又来了。
萧寒锦见他面如菜色,不由得笑声询问:“饭菜好不好吃?”
“……好吃的,吃得饱饱的。”江以宁抿了抿唇, 已经预料到二寒接下来要说什么。
“虽然是有些超出寻常的贵,但好吃就行了。”萧寒锦轻笑, 都是花完能再挣的东西,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费心神。
江以宁微微瞪大眼睛:“果然, 连你都觉得贵了, 你从前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萧寒锦无奈:“我在你眼中竟是这样视金钱为粪土吗?东西自然都有贵贱之分,重要的是,看花的值不值得, 饭菜虽贵,但你觉得美味, 那便是值得的。”
何况,这时候的饭菜不讲究前世那些所谓的“格调”, 以精简为主,而是量大, 四个菜,自然也包含着小夏和阿义, 饶是如此都能将彼此吃撑,量是足的, 自然值得。
江以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凡是不去计较得失,只看是否对自己有利。
二寒真厉害!
他们到府城时本就已经是午后了,沐浴吃饭又费了些功夫,在街道上逛了一圈,眼看着就已经傍晚了。
身后的阿义和小夏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还有些东西铺子都还没有送来。
回到酒楼,萧寒锦叮嘱了小二一声,便带着江以宁回到了房间,将他们买的东西一一对照检查。
“一套成衣竟也要花费十几两银子,一包点心就要五两银子,那些胭脂更是昂贵……”江以宁无法做到视金钱如粪土,光是细数这些东西便更心疼了。
二寒还想给他买一只玉镯,掌柜的笑眯眯地比了五根手指,直接给他吓得拽着二寒走了,五十两银子!怎么不直接去抢呢?
“我们真的能在府城落脚吗?”江以宁悲戚戚地说着,“我们买完酒楼宅院,会不会变成乞丐?”
“不会哈哈哈……这些我心中都有数,你忘记了,先前我和蒋兄他们聊过,府城的酒楼宅院反而没有那么虚贵,府城对这些看管很严,牙人和卖家不敢乱抬价。”萧寒锦笑说着。
何况,到底还有这些认识的人,再怎样也不会看着自己吃亏的。
第二日。
颜随州一早就来找他们了,知道萧寒锦来府城是有要紧事,不好随便耽误他的时间,家中事情稍缓,他便立刻过来了。
掌柜的对他很是恭敬,亲自上楼去叫萧寒锦几人下来,甚至贴心的去买了早饭给他们。
“怎么来这么早,你家中如何了?”萧寒锦温声询问。
“都无事,昨日也去蒋家拜访,也是一切都好,只是那些兄弟们过于蠢笨,依旧瞧不上眼罢了。”颜随州说,“你到时候可要和他说说,我去瞧过了。”
萧寒锦点头:“这是自然。”
颜随州面带笑容:“现下无事,我带你们去逛逛瞧瞧如何?我昨日已经命人去找牙人,他稍后就会过来跟你详细说。”
“多谢。”
“不说这些客气话。”颜随州摆摆手。
萧寒锦这人性格直爽,说话做事也颇有分寸,最要紧的是,对待朋友,他从不会藏私,子岚能遇到这样的朋友,他也是欢喜的。
片刻后,牙人急匆匆过来,颜家少爷寻他过来,自然是得紧赶着的,只是没想到还会看到陌生公子。
他常年在街上跑,对府城有哪些公子少爷了如指掌,不免的有些疑惑,却是没敢多说什么。
颜随州道:“眼下可有合适的酒楼宅院?”
“有倒是有,只是您可有详细的要求,我也好给您筛选。”牙人恭敬说着,视线却是落在了萧寒锦身上,他当然知道不是颜家公子买。
“街边这些寻常酒楼即可,楼下要宽敞些,至于宅院不需要太大。”萧寒锦确实没什么要求,连这些都是他当下想的。
牙人点头:“那便多了去,眼下我就能想到一处,离这里不远,在另一条街上。”
“带路。”颜随州微微点头。
牙人立刻驾着自己的牛车在前,带着他们去了另一条街上。
萧寒锦还以为会像县城那样,只有一条主街,其他街道都不太热闹活跃,但在府城,并不会有那种事发生。
即便是另一条街道,也热闹,叫卖声不止。
很快就停到一处没有匾额的酒楼前,凡是会选择卖铺面的,大都是因为一些不好说的原因,因此当看到面前这座华贵的酒楼时,任凭心中如何呼啸,面上都没有半分裂痕。
一楼也如他所愿的那般很是宽敞明亮,连前面掌柜的桌台都很大。
再往楼上去,每间雅间的门都是朝向楼道,一眼便能数清楚大概有多少雅间,且根据每扇门的距离来看,能看出来每间雅间大概有多大。
“雅间的格局,您若是不喜欢,往后还能再重新装潢。”牙人笑说。
颜随州挑眉,毫不客气道:“这里确实不如你在县城装的好,不过府城的酒楼大都是这样,再没有其他新奇了。”
牙人心中发笑,县城的东西哪能和府城比呢?
萧寒锦本就是这个意思,他点点头:“若是需要,是得重新装。”
颜随州本着照顾他到底的意思,主动询问牙人:“价格呢?别报那些虚价,说出来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是是。”牙人干笑两声,按照能给的最低价比了一根手指,“打底这些,已经不能再低了。”
江以宁唯恐自己的表情叫对方看不起,便慌忙微微偏头看向了别处,心中却是格外震荡。
一千两!
倒不是没有,原先也早就猜到会是极高的价格,可这会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很震撼。
萧寒锦倒是不觉得这价格有多高,他甚至猜测要一千五往上,但低价一千,那便算是便宜的,想来估计是有颜随州在这里的缘故,否则决计不会这样低价。
他看向颜随州,后者朝他点点头,意思是价格已经很可以了,完全可以入手。
酒楼是要重新装修的,等他们回到县城,再来时,恐怕就能装修好了,到时候就能直接做事,仔细想想还是很方便的。
“文书房契何时能拿到?”萧寒锦询问。
“若此时去明日便能拿到!”牙人激动地看着他,“只是那是保底价,还有些其他要跟您商议,我手底下也有吃饭的人,价格得稍微提提呢。”
萧寒锦点头:“这我明白。”
他偏头看向江以宁:“你觉得呢?好不好?”
“你若是觉得可以,那就可以的。”江以宁依旧不懂这些,但是二寒想要,那就说明对这里是极为满意的。
牙人像是此时才看到江以宁,顿时明白他的身份,忙热情说道:“酒楼后面还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凉亭和秋千,您闲来无事可以在院子里休憩,荡荡秋千都是好的。”
江以宁有些无措,便只好再次看向萧寒锦,他不要拿这些主意,二寒自己做决定就好的,做什么非要问他的意思呢?
萧寒锦忙将他揽在怀中,笑道:“我夫郎内秀,胆子小,那便就要这座酒楼了。”
“好!”牙人高兴得很,只是视线偶尔略过江以宁,别人家的夫郎果然都是极好看的!
根据牙人所说的手续费用和介绍费,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千一百,没有超出萧寒锦的预期,所以格外能接受。
宅院只要不是太小,住着舒适就可以,距离反倒都不是大问题了,从短短的相处中,牙人知道他是雷厉风行地脾性,宅院的优缺点都说得很明确让他自己做选择。
最终,以差不多的价格买了三进的宅院。
牙人保证会及时将宅院给他打扫干净,至于酒楼重新整装,这事便托付给颜随州了。
“你竟是连图纸都备好了?”颜随州失笑,“果真是不打没准备的仗,还得是你。”
“得先将要紧事解决,才有心思带着他逛街,只是要辛苦你了。”萧寒锦深知用人不疑,将图纸和银子给他,便没再多说其他。
颜随州也被他这番信任惊到,他严肃道:“你这般信任,那我自然会为你做好这些事,介时都会罗列好所需物品和明细,供你比对。”
“多谢。”
重要的事解决,颜随州便不再打扰他们了,只留了两个随从跟着他们,免得被府城的奸商给骗到,看到颜家的随从,自然要掂量掂量的。
江以宁被迫见识了繁华的府城,也深知自己还有许多不足,来府城后,他除了和萧寒锦说话,就鲜少理会别人,若一直这样下去,他怕是永远都不能在府城帮二寒了。
可越是心急,就越是嘴笨,连和普通商贩交谈都难以开口,以至于他连闲逛的心思都没有。
“我没想那样的,我就是害怕……”
“我明白,府城是陌生环境,你鲜少出来,还不适应是正常的,到时候来府城,有了朋友,就不会害怕了。”萧寒锦柔声说着,“没有人逼迫你一定要做什么事。”
江以宁却是不能接受自己这样,他皱眉:“我讨厌自己这样。”
萧寒锦知道他倔,不欲多劝,江以宁又不是小孩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能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他便笑道:“那明日我们早市吧。”
第134章 练习
早市向来是人最多的所在, 且因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买到最想要的东西,总是争着,挤着, 推搡着。
江以宁身板小, 在一群婶子厨娘们的推搡中毫无招架之力,他咬牙在人群中穿梭着,任凭衣衫被挤皱,也没有对萧寒锦露出祈求的神色。
否则他来这里便毫无意义了。
但拥挤显然和与人交谈不同,拥挤是所有人都拥挤, 可说话,却是要他自己说。
好不容易稳定身形, 可他却迟迟不敢开口,在心中练习着该如何和摊贩说话, 要买什么, 买多少,只是心中练习的好,可当对上那双眼睛时, 他又下意识的紧张起来,瞬间就忘个一干二净, 唇瓣紧抿着,半句话都说不出。
起初摊贩见他漂亮, 也愿意多等,可再等也不能耽误自己做生意不是, 他干脆扭开头就问别人了,江以宁便更不敢叫他了, 想等其他人都买完,身边没人了, 再重新开口。
但早市的菜都新鲜,来买的甚至还有富户人家的管事小厮,眨眼的功夫,那些新鲜的还带着水珠的菜就没了。
摊贩这才有功夫瞧他:“这位客人,您都站着半晌了,我这东西都卖完了……”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想问问你……”
“问啥?”他声音越来越小,面上的惶恐也越来越多,摊贩听不清,却只当他是身体不舒服有病,心里便不由得可怜他,说话也温和了许多。
江以宁紧张地开始在人群中寻找萧寒锦,他其实有点“人来疯”,若是身侧有萧寒锦,他定然是敢开口的。
和他对上视线,后者扬起唇角,眼底一片温色,无声鼓励他要大胆开口。
江以宁深呼吸,不敢看摊贩,只盯着那些被挑拣剩的卖相不好的菜,轻声询问道:“你的菜,怎么卖?”
“十文一斤,这可都是自家种的,晨起我刚从菜地拔的,带着土,新鲜着呢,他们那些老爷就好了口,不过我这都剩些蔫吧菜叶了,等明儿你要是还来,我给你留点!”左右这会没人,摊贩见他好看说话格外客气。
谁不想和好看的人说话呢?
江以宁没想到府城还能这样,眼睛都亮了:“那那我明日——你的菜可可还能便宜吗?”
话未说完又转了话锋,他才想起来,二寒今日给他留了两个任务,差点就忘记这个了。
摊贩觉得他有些古怪,却也没多想,摆出好脾气笑道:“那不行的,都是小本生意,不能再便宜了。”
“哦,哦,那好,那好。”江以宁连连点头应声,两个任务都完成了,他面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那多谢你,我明日,明日还来。”
“得嘞!”
江以宁心满意足地笑了,抬头就见二寒已经朝他走过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更深,他欢喜地跟他解释:“我已经问完两个问题了,还跟他说了谢谢!”
“嗯,我们江以宁好厉害,现在还害怕吗?”萧寒锦轻声问他,视线不动声色在那摊贩身上掠过,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江以宁并未察觉,只摇头:“我觉得我现在强得可怕!”
萧寒锦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又带着他去询问了几个摊贩,府城的摊贩都很温和,就算只是问问不买也不会甩脸,再加上有萧寒锦在身侧,他很顺利的就问完了两个问题。
摊贩们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们是来得晚没有赶上,所以才多询问两句,摊贩们便知无不言,反倒是叫江以宁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总觉得自己和二寒像是故意来拿他们逗乐的坏人,分明不会买他们的东西,却还要麻烦他们。
“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好,我自己会习惯的。”他略有些闷气,“我们太像坏人了。”
萧寒锦失笑:“哪就那样严重了,就算此时不买,往后做生意总归是需要蔬菜瓜果的,不都是要买吗?”
他在府城人微言轻,也不熟悉,一时自然是找不到合适的货源,但如果能和早市的这些人打好关系,提前做好他们的生意,来日酒楼开张,那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江以宁没想到他居然会想这些,不由得佩服起来,他就知道二寒不管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许多事总归是要适应着来,萧寒锦没再给他出主意,让他如何如何做,两人晨起就去闲逛,中午躲过最热的时候,再在傍晚时继续闲逛采买。
府城的好东西是数不胜数的,这些时日也仅仅是将客栈这条街稍微熟悉些罢了,更多取乐消遣的地方还不曾去过。
但他们也不能继续在这里逗留了,只是赶路都要费许多功夫,还是尽早回去,等将县城的事都安排好,到时候再来也不迟。
临行前一日,两人特意带了些东西敲响了颜家的府门。
颜家在府城屹立不倒,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但不管萧寒锦带的是什么,那都是见面礼,颜随州自然是命人好生收着,得知他们这次是来告别,不由得蹙起眉:“才这么几日就要回去吗?”
“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了,回去便要七月了,今岁是不能再来了,怕是要等到明年了。”萧寒锦说,恐怕最早都得明年秋天才能来这里。
“既如此,我便不能再多留你们了,府城有镖师,我去寻来让他们护送你们回去,总好过你们单单回去,我也不能放心,他们返程还能跟我递消息。”
颜随州也只在蒋亦疏面前是那种阴暗娇气性子,大户人家的孩子没有几个简单纯真的,行事作风也十分得体好看。
不说其他,只是这番话,都叫萧寒锦心中熨帖。
安排了这些不算,竟是还叫人从库房给他拿了好些东西,布匹补品亦或是方便携带的小玩意儿,左右没有叫他们空着手离开颜家。
“颜兄好客气。”江以宁轻声说,总觉得像是不愿与他们牵扯太多似的,好似要时刻分清着。
“别多心,这只是待客之道,他在县城是如何与咱们亲近的你也清楚,但在府城不同,稍有行事不端就会被人暗中计较,不愿落人话柄罢了。”萧寒锦宽慰着。
毕竟他们曾经见过颜随州是如何平易近人,与他们谈笑风生的,自然不会因此就疏远。
江以宁微微皱眉:“这有什么呢?既然关系好,那自然是特殊的,总不能因为怕别人笑话,我就不跟你亲近了?”
萧寒锦闻言,扬起笑:“是,他们都不如我们江以宁看的通透,关系好,就得叫别人瞧出来才行。”
于是,他全然不顾及还是在街上,当即将江以宁拉进怀中,很是亲昵的和他贴着走,偶有行人匆匆瞥一眼,都识趣地扭开脑袋。
江以宁脸颊通红,但比起自己无所适从地走着,他自然更愿意和萧寒锦紧挨着,视线落在拐角的胭脂铺子上,他放缓脚步,想起还没有给宁彩月买胭脂。
之前那天来,就是简单逛了逛,现下要走了,可不能忘记呢。
萧寒锦瞬间会意,立刻牵着他进去了,在店家来询问时,他甚至隐隐比江以宁还要兴奋,他是见过小瞎子妆点胭脂的,即便过去这样久,还是不能忘。
“脂粉要吗?”萧寒锦扭头问他,他怕这粉会卡,而且也不想江以宁涂的白白的,不过他要是喜欢,也无所谓。
“要帮宁姑娘买,我不需要。”江以宁很是认真的回应他,他本就不热衷化妆,先前也是兴趣使然。
虽说确实看到府城的夫人小姐们都妆点着,但等他回了县城再买胭脂水粉也是一样的。
听他这样说,萧寒锦顿时没了兴趣,连店家的解说都不想听了,微笑着退到旁边了。
代别人买,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番姿态实在明显,江以宁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店家笑道:“您二位关系真好,先前未曾谋面,您是新搬到府城来的吗?”
萧寒锦已经退到后面不搭话,江以宁便硬着头皮回应:“我们是县城来的,来玩的,要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点也不强的可怕了。
“咱们盛原府城大着呢,回头若是有机会也可多玩几日,时常还能瞧见从圣京来的达官显贵呢——”
店家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惊吼和尖叫声,伴随着杂乱的马蹄,由远及近。
萧寒锦上前两步往外看,就瞧见发狂的马车正朝他们这边撞来,而前面还站着一粉雕玉琢地奶娃娃。
他并未多想,在马车即将冲过去之前,快速将那孩子抱进怀里,并赶紧退进铺子里,这才躲过一遭。
“二寒!”江以宁赶紧上前拽他的胳膊,“你有没有伤到?骨头疼不疼?腿脚呢?有没有碰到?”
“我没事,这孩子怕是吓坏了。”萧寒锦将奶娃娃放到地上,穿着精致,只是连话都不说一句,只顾着死盯着他们看。
江以宁当他吓坏了,赶紧蹲到他面前帮他检查身体,胳膊腿都捏了捏,见他没有反应,知道也没有受伤,这才稍微安心。
毕竟有些人户不讲理,看到孩子病痛就要乱咬人的!
“你还好吗?”江以宁轻声询问,“你双亲在何处,怎么由着你自己跑出来了?”
“父——父亲在吃茶。”奶娃娃突然抱住他,“谢谢哥哥。”
萧寒锦挑眉:“方才似乎是我冲出去救的,这孩子果真是吓傻了,救命恩人都分不清是谁了。”
“我们是一样的。”江以宁抱着奶娃娃,弯起眉眼冲萧寒锦笑。
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家三口。
“臻儿!”
第135章 朝前
“爹爹!”
臻儿赶紧推开江以宁, 独自站在地上,挺着脊背扬声应答。
一模样漂亮,穿着精美的小哥儿急匆匆跑来, 见臻儿并没有受伤, 失而复得般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孔武有力地随从。
江以宁微微皱眉,总觉得有股说不出别扭,哪家小孩刚受了惊吓,见到父母会这样淡定的不哭不闹?
萧寒锦隐隐察觉到什么, 他扭头看向店家:“方才看过的胭脂都送到来源客栈去,我们先走了。”
“是。”
萧寒锦牵着江以宁快步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就被那贵君给叫住了,他颇为感谢道:“多谢两位救了我儿, 若是方便, 不如今日我做东,宴请两位。”
“贵人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萧寒锦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带着江以宁匆匆离开了。
齐杭皱眉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思索着, 莫不是哪家派来刺探他们行踪的,否则怎会这样巧在这里救下臻儿?
这般想着, 视线便落在了胭脂铺子的店家身上。
两人走出好远,江以宁的心脏迟迟不曾冷静下来, 他微微穿着粗气询问:“你可是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隐约能猜到对方身份贵重。”萧寒锦脸上是不同以往地阴沉, 不管是历史还是小说,与位高权重的人接触总归是不会有好事的。
“是、是这样, 他穿得很好,也很有气质,举手投足都格外赏心悦目。”江以宁边说边喘息。
萧寒锦瞬间停下。
江以宁微微瞪大眼睛:“怎么、了?”
“已经无事了,我们走慢些。”他边说着,边轻轻拍着江以宁后背,“平复呼吸,慢慢呼吸。”
江以宁很快平静下来,只是刚才的事叫他们都有些不安,更加坚定了要快些离开的心思,等他们再来时,应该就不会再碰到了。
本能的趋避厉害罢了。
回到客栈,两人便开始招呼小夏他们收拾东西,将零散的东西全都打包好,马也一直由客栈喂养着,每日都精神的很。
掌柜的见他们这幅模样,就知道这是要离开了,不由得问道:“两位贵客要走,颜家那边……”
江以宁扭头看他半晌,扬起笑:“方才就是去拜访颜家了。”
“那便好,那我给两位准备些明日行走要用的干粮吃食。”掌柜快速转身离开,几乎说得上是落荒而逃。
直到后院,他才惊觉自己沁了一身的汗,紧紧是因为那个冷淡的眼神。
江以宁瞬间敛起笑容,虽说要走确实该和颜随州说一声的,可连客栈掌柜都要询问是否得到颜家的允许,这便叫他有些烦了。
他们要走就走,还要经过什么人同意吗?难不成不与颜家说,他们就不能走吗?
“想什么呢?凶巴巴的像是要咬人。”萧寒锦抬手摸到他脖颈,语气低缓道,“人情世故的事罢了,毕竟是受随州的意思对咱们多加照拂,询问一句是应该的。”
“这样吗?”江以宁微微蹙眉,那是他做错了。
萧寒锦点头,只是见对方竟然一副小狗儿的样子,不免还是觉得有些稀奇,他们江以宁可是最好的性子了,连骂人都不会呢。
全然已经忘记,先前因着他和别的小哥儿说了两句话,就将茶杯摔碎的时候了。
没再多聊这事,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准备出发了,虽说早就告诉过颜家的随从,无需让颜随州来送,但到城门口时,对方还是来了。
颜随州一改平时的端庄模样,略有些尴尬道:“我带了些东西给子岚,你们走的这么急,差点便要赶不上你们了。”
“昨日你要是说了,我自然会等你。”萧寒锦也是略有些无奈,抬手示意那些下人将东西全都抬到马车上去。
将这些弄完,颜随州神情再次严肃起来,昨日的事他也听说了,他们这些世家,略去打探一番就知晓萧寒锦昨日救的是哪家孩子,但这事不好仔细说,观他这般急切走的模样,想来也是猜测到一些。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叮嘱:“来滴日做事要小心些,也许你不曾察觉,但保不齐就有人在暗中观察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萧寒锦与他拳头相对,“回去吧,我们要出城了。”
颜随州点点头,后退两步,是要目送他们离开的意思。
出城没有繁杂手续,且都有登记,他们只是要回去,城门守卫还记得他的大手笔,笑着将他们送走了。
江以宁听了一耳朵糊涂话,却也没有多问,既然是糊涂话,那必然是与他不相干、不必在意的话。
返程的路约莫是更快些,出来这样久,也不知县城情况如何了,酒楼会不会遇到乱七八糟的事……抱着这般近乡情怯,陵阳县便近在咫尺了。
一连赶了近一月的路,幸好走的官道,一路上都有客栈小酒馆,否则风吹日晒的,即便扛到了县城,怕是也要生病的。
顺利进了城,一行人便直接回了宅院,小秋几人赶紧烧水做饭,好叫他们沐浴完就能直接吃上饭。
“好舒服……”江以宁靠着木桶边缘缓缓闭上眼睛,“若是水再凉些就更好了。”
七月里,燥热难耐,光是想想他都有些不愿从水里出去了。
萧寒锦穿戴整齐,将湿濡的头发撩到身后叮嘱:“略泡泡便出来,仔细生病。”
“热得很……”江以宁嘟囔着,“要是在万渔村,我们还能下水。”
“我先去厨房看看,一会过来,你如果还在这里面泡着,江以宁,仔细我收拾你。”萧寒锦说完便离开了,还不忘将门关严实。
他知晓对方不是想念万渔村,但还是会想,等他们去了府城,能回来的时间便更少了,更难和其他人见面了。
真说起来,他其实也颇为感慨,但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他要的就是朝前看。
厨房已经做好饭菜端到檐下,只等着他们沐浴完出来吃,萧寒锦并没有及时回去,他知晓江以宁并不会将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小家伙坏心眼得很,等着他去抓呢。
略等了片刻,萧寒锦便起身过去了,果然就见江以宁已经累倒在桶沿,呼吸均匀平静。
他无奈,扯过旁边的布巾放到软榻上,再将江以宁抱出来擦拭,这般动静都不醒,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萧寒锦用过饭便回了书房,阿祥阿瑞以及江以宁饮品铺子的管事也都已经等着了。
“最近可有异状?”
“奇异宝斋没有,只是夏季炎热,如从前一般,来吃锅子的人少了,但楼上雅间的人却依旧不少,时常不够用,因此都会去奇宝斋。”阿祥沉声回应道。
他和阿瑞如今已经分开管事了,奇异宝斋由他管顾着,而新开的奇宝斋则是叫阿瑞去管了。
奇宝斋自然是无事的,陵阳县倒是也有吃海鲜的,但那都是极少,毕竟陵阳县靠河不近海,吃起来总归是麻烦,但有了奇宝斋,馋这口的自然就有地方吃了。
再着陵阳县也大,能吃得起的也多,有私事要聊的也多,因此酒楼日日爆满,很是热闹。
至于江以宁的饮品铺子那便更有得聊了,铺子饮品多种多样,凉热皆宜,每日前去买的姑娘小哥儿都很喜欢那味道,换着花样的买,去酒楼吃饭都要买上一些宴请自己的朋友们。
听他们说完这些,萧寒锦才彻底放心,可见如今陵阳县的生意去彻底稳定了。
他也没瞒着面前的人,将自己在府城买酒楼的事告诉他们,毕竟来日他若去,自然是要带上熟悉知底的人。
“若你们有意跟我同去,那县城这边便要留意着找新人培养了。”萧寒锦提醒道,自然,即便他们没人愿意跟着去,他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阿祥阿瑞签得卖身契,就算不去府城,在县城也同样是为他做事。
人都有私心和难处,都喜欢求得安稳,想在熟悉的地方安稳度日,这并不是需要指责的坏事。
“是。”
阿祥与阿瑞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闪光,抛开其他不说,他们都明白萧寒锦这一去就很少回来了,他们是签了死契的,自然是主家去哪,他们就去哪。
再者,若是能去府城,谁会愿意继续在小县城里生活呢?
而后的一段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找合适的人选教习培养。
萧寒锦和他们谈过便回到厢房去守着江以宁了,只是还不忘构思些赚钱的新意事,毕竟出门这一趟就几乎要将他们的小金库给掏干净了。
“二寒。”
“醒了,我叫人端饭菜来。”萧寒锦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脚步稳健地朝床榻走去,见有睡得眼睛都有些发肿,不由得笑出声,“睡得真饱。”
江以宁只觉得眼前有些遮挡,他下意识就要揉:“我眼睛有些看不到——”
“别揉,睡肿了,越揉越肿。”萧寒锦扶着他坐起来,“起来走走,去冰鉴前站会,应该能消肿。”
还能玩冰块!
江以宁立刻严肃道:“我觉得用冰块敷敷好得更快,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小心思真是没完没了。”萧寒锦抬手捏他脸蛋儿,“我叫他们给你弄。”
于是,吃过饭,江以宁眼上敷着冰块,躺在棉榻上,萧寒锦则是在他旁边演算谋划着,想着得时不时推动些活动。
两人都格外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直到外面传来轰鸣声,才惊觉天色因着乌云的缘故,已经渐渐变暗了。
“要下场大雨了。”
“那应该会凉快些了,我啊要吹凉凉快快的风……”
外面渐渐传来急促的雨滴声,伴随其中的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小夏敲响房门,惊魂不定道:“主君,相容少爷叫奴婢告诉您,苏小姐出事了!”
第136章 虚情
苏妙玲自缢了。
只是婢女发现及时, 所以并没有受到切实伤害,但她情绪有些不好,苏家不敢再刺激她, 便只能听她的将陆相容和江以宁叫去。
江以宁和陆相容匆匆赶过去时, 苏妙玲正像没事人一般坐在窗前,对镜看着自己苍白的容颜,那个向来灵动的姑娘,此刻看着有些颓败。
两人对视一眼,刻意将脚步声放重些, 她扭头看去,扬唇笑:“过来这样快, 我还以为要再等等呢。”
“出什么事了?”江以宁轻声询问,他走了近两月, 还没来得及询问近期发生的事, 就先叫他知道了这种事,说不慌张是假的。
“还不就是那些事,总要逼迫我做些不喜欢的事, 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反抗,真以为要拿捏住我, 心安理得的送我去死了。”苏妙玲嗤笑一声说着。
原来是刻意做的,江以宁这才稍稍放心, 他就知道苏妙玲不是冲动的人。
陆相容也被她吓到了:“做这种事之前,你也该和我们商量商量, 你父兄如今越来越贪心,真是老糊涂了。”
哪有人家会常常动卖女儿的念头, 不是做妾,就是去做继室, 左右就是不愿给她找个好归宿,反观苏折,倒是事事顺心如意,偏心的厉害!
就算苏妙玲是商贾之女,但家中到底还有苏折这个秀才,以及这许多银钱,到底是唯一的嫡女,怎么也不至于到那般田地。
苏家着实可恶!
“他们不是糊涂,他们清醒得很,能用一个女儿换取想要的利益,他们很聪明。”苏妙玲轻笑一声,“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叫你们来也只是想说说话。”
陆相容叹息一声:“现在阿宁也回来了,咱们又能聚一起了,他落下那些课,咱们还得给他讲呢。”
“我有记重点,林夫子说让我们帮你记着。”苏妙玲说着就起身走向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书一叠纸来,“我用针线缝好了,这样就不会散了。”
“多谢,我会好好看的。”江以宁也有些惊喜,还以为回来要自己磨这些了,没想到他们会帮忙。
雨声越来越大,他们说话不得不稍微提高音量,但也不影响他们谈话的性质。
苏妙玲也是借着这事来刺探父兄们的底线,能允许她和外人见面,可见是真的被她这一出给吓到了,短时间内能过得安生些了。
只是,下次又不知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点上蜡烛,屋内烛火晃动,昏黄的颜色倒是平添一丝温馨和暖意,即便不说话,也自由一番平和在里面。
“稍后叫下人送你们回去,明日阿宁就要去书院了,咱们到时候再继续聊。”苏妙玲笑说。
“也好。”
片刻后,屋外的下人来报,萧寒锦来了。
苏妙玲眼底染上一丝趣味:“这片刻的功夫都舍不得,这就急着来接你了,若是天下男儿都如你们萧东家一般,我和阿容也不怕成婚了!”
江以宁其实不愿在他们面前主动提及这些的,毕竟他家庭幸福,在不幸的人面前,实在有些过分。
因此,即便是被打趣,他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要炫耀的意思。
“合适的人什么时候遇到都不算晚。”他轻声说,所以即便这时候没有遇到,总会有遇到的时候。
“说得很好,所以你现在不要叫他等着了,下着雨湿气重,感染风寒就不好了。”苏妙玲示意他们离开,“阿容也走吧。”
陆相容看她一眼,到底没再坚持,叮嘱她一番便离开了。
刚走出房门,就见前院檐下站着一道身影,苏家的护院还在卑躬屈膝地和他说着话。
江以宁眼尖,见他手里拿着三把伞,就知道是给陆相容带着一把,便笑道:“怕是要我们送你回去了。”
“都好。”陆相容轻轻碰碰他手臂,也不知为何,每次和江以宁相处,他就总想揉揉捏捏对方。
萧寒锦撑伞朝他们走来,将伞递给他们,这些油纸伞只够撑一人,勉强挤着也只能叫彼此都湿了衣裳。
他又不是为了浪漫便什么都不顾的幼稚小子,到底还是江以宁更重要的。
两人将陆相容送回家,这才返回宅院里,一到下雨天气就阴凉了,外出这些功夫,得泡个热水澡。
江以宁嬉笑:“什么都没做呢,澡都洗两回了。”
“你想做什么?”萧寒锦揽着他腰肢,下巴垫在他肩膀上。
“我没想坏事……好痒!”江以宁瑟缩脖颈却并没有躲开,湿热的吻,好似还残留在那里。
只是紧接着温热粗糙的手便顺着腰肢一路向下了,他下意识弓起身子夹/紧/腿,好似抗拒,又像是难以忍受。
黏腻感在浴桶中爆发,浴桶中的水不断荡漾出圈圈波纹,时而快且激烈,时而缓且震荡。
片刻后,波纹归于平静。
萧寒锦率先出了浴桶,而后抱着江以宁去了软榻上,他顺手从旁边的暗格内拿出药膏,涂抹在他腿根处,许是过于清凉,惹得江以宁颤了颤。
“晚饭还放着,吃吗?”萧寒锦低头轻声问他。
“不饿。”江以宁顺势抱住他脖颈,“我困得厉害。”
萧寒锦也不勉强他,时辰确实不早了,还是要早些睡觉,明日得送江以宁去书院。
从屋内的小门去了厢房,两人交颈而眠。
翌日。
江以宁一脚踏进书院,还不忘转身和萧寒锦挥手,直到对方摆手催促,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身朝里面走去。
“若真舍不得,萧夫郎其实不必来书院的,免得萧东家也因为忧心你而无心做事。”
身后陡然传来令人不悦的声音,即便两个月没见,这声音也格外熟悉。
江以宁只偏头看她一眼,多余便是连半个字都欠奉,他眼下心情并不好,若是说出不好听的话就更不好了。
常愉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快步走在他身侧,略带伤感道:“萧夫郎怎的不理会我,可是觉得被我说中心事有些不高兴了?”
“聒噪!”江以宁面上却带着笑意,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冷凝,“名次不好,人品也不好吗?你这样虚伪,不怕来日宁公子得知你真实模样厌弃你吗?”
“他连宁彩月的话都不信,你们三言两语他便会信吗?萧夫郎未免太自信了些。”常愉自认这些年她一直都演的很好。
江以宁扬唇:“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他说完便快速转身离开,他自然是不信什么神明的,若真有神明,爹爹被误害的时候,就该有神站出来护着他。
所以面对常愉这样的人,言语并不能阻止他半分,得叫她终年所愿,全都破灭,才是惩罚。
刚坐到学堂屋内,宁彩月就凑了过来,她关切道:“我听说你和常愉碰到了,她可有为难你?”
“她为难我?”江以宁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她说不过我。”
常愉再过分也不敢对他动手脚,顶多就是言语上讥讽他,偏偏江以宁从小到大遭受的讥讽嘲笑并不少,对常愉那幼稚的言论并不吃心。
若他学着村里那些婶子们说难听的话,恐怕哭的就是常愉了。
宁彩月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她最跟我不对付,我怕她因此欺负你,你这样好欺负,叫她欺负了怎么成?”
一连串的欺负不欺负,听着和绕口令似的。
江以宁却只是笑,他现下可没有功夫和对方闲缠,得先将落下的课业补补呢,否则下次休沐考试怕是要落后了,那可不行。
一下课,江以宁就在学堂屋内狂补,其余人不好打扰他,便出去聊天了。
“江同窗!”
江以宁恍然片刻抬头,就见张怀安正涨红着脸、期待又微抬着下巴,做出一副高傲模样看着他。
他只盯着对方不说话,后者便有些着急了,他是男子,本不能轻易来乙班这边的,但他听说江以宁回来了,就总想过来看看。
“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出来。”张怀安像是有些不情愿一般冲他招招手。
江以宁本是可以不理会他的,只是他就站在乙一班前面,来去都吸引眼睛,他得尽快把人打发走才行。
他起身走过去,与他隔着些距离,询问:“你不怕我夫君去找你爹吗?”
他是真奇怪,那日张怀安可是吓得不行。
提到萧寒锦,张怀安表情僵了僵,转而昂首道:“我又没做什么,他总不能连话都不许别人和你说,你去府城都做什么了?我听说你买了胭脂,我特意去铺子挑了胭脂给你——”
“张童生,谢谢你。”江以宁看向他,认真拒绝道,“且不说我已经成婚,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接受你的胭脂。”
“我不是非要你接受,我就是想送!”张怀安有些着急。
“我拒绝,你这样我会很困扰,你可以送给任何人,但不能是我。”江以宁撩起眼皮看他,见他还欲再说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若你再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就报官。”
闻言,张怀安陡然瞪大双眼,还有些稚嫩圆润的脸上满是失落和难过,他又没有恶意,怎么还要这样对他呢?
江以宁看到他这样就烦,自以为情意深重,对他来说却可能是无尽深渊和折磨。
若这些事被传出去,二寒肯定要生气,外人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他是不要脸的小哥儿了,对他的名节不屑一顾,还妄想他能给什么好脸色吗?
张怀安不死心询问:“是因为我不是秀才吗?我比他年轻,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我说话难听,你还是先走吧。”江以宁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回去继续补课业。
“江以宁,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自以为情深几许,实际上自私自利,毫无头脑,全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你这样的人,是我最厌恶的!”
江以宁说完这些长舒一口气,全然不在意别人是如何看他,坦然无畏地返回屋内。
张怀安但凡有一丁点顾及他的名声,就不该和他说这些话,蠢笨无脑,说他笨如蠢猪,都是侮辱了猪。
何况,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没什么才能的小哥儿,他全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他满心满眼都是萧寒锦,也唯有这番情意能打动对方。
他一点都不好,是二寒好。
另一边。
“真有这种事?”萧寒锦听到林槐派人递来的消息有些惊诧,倒是他小看张怀安了,年纪不大,想的不小。
都盼着他死了。
阿祥皱眉:“可要去张家?”
萧寒锦摇头:“不用,阿宁自己会解决。”
第137章 宁舟
好在只是发生在乙一班门前, 都是知晓名声有多重要的姑娘小哥儿们,自然不会往外传,何况这事也赖不到江以宁身上, 只是免不了见到张怀安要绕路走了。
好在这只是小插曲, 经此一遭,张怀安再没有跑到这边来找江以宁,他也乐得自在,只管专心学自己的。
为着要将落下的课程补上,还要跟着平日的进度学习, 江以宁每日都累得沾床就睡,好在很快就将这些全都追齐了, 他这才有心思和他们出去玩。
为了感谢他从府城帮忙带胭脂回来,宁彩月提出要请他吃饭, 她本想吃奇宝斋的, 可若是请在那里,怕是要被误会是不愿请客了,便与他去了荷叶轩。
荷叶轩的管事自然是认识江以宁的, 言语间很是恭敬:“正君您和宁小姐用饭,若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辛苦你们。”江以宁微微点头, 应了他的好意。
待管事一走,宁彩月立刻坐到他旁边, 抱着他手臂哼唧蹭着:“宁哥儿你怎么能这样好可爱,你真好!我可太喜欢你了!你怎么就不是我弟弟呢?!”
“我比你要大两岁的……”江以宁无奈, “你快些坐好,稍后就要上菜了, 叫别人瞧见你这样不好。”
宁彩月缠黏黏贴着他,嘻嘻笑:“不会, 好友之间互相拥抱是常事,随他们说去,谁叫你长着一张漂亮脸蛋,我瞧见都觉得欢喜!”
江以宁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在地抿了口茶水,除了二寒,他还没听别人这样夸过他呢,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二敲门进来,将饭菜短放在桌面上,说了几句场面话边快速离开了。
宁采月也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她轻笑:“从前来的时候他们态度也很好,但可没有你在的时候好,还得是你,我的宁宁!”
江以宁弯弯眉眼:“我经常来的缘故。”
他自然是不好意思说他们和蒋亦疏关系有多亲密,宁彩月说这些也是故意打趣他罢了。
朋友相见,本就是为着交谈来着,自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他们边吃边聊,偶尔也会说到常愉以及宁彩月的继兄宁舟。
江以宁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多说,毕竟他从未见过宁舟,不好多做评价的。
“不管吃几次,都觉得荷叶轩的饭菜很合胃口,我都胖了很多。”宁彩月感慨着,“我阿娘说我若是不加节制,要变成胖姑娘的。”
“并没有,还小呢,会往开长的。”江以宁看了她半晌说道,而且他并不觉得宁彩月胖。
只是姑娘家总会对自己的身体格外在意,他也在意,所以说不出叫对方不要在意那种话来。
闲聊之际,雅间的门骤然被敲响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月儿,我听店家说你在这里,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江以宁看向宁彩月。
后者低声道:“是我继兄,宁舟,估计是和常愉一起来的,否则他不会刻意来打招呼的。”
“那要怎么做?”江以宁偏头看她。
“请进来!”宁采月哼笑,“你会发现新事物的。”
说罢,她便扬声示意屋外的人进来。
下一秒,宁舟推门而入,身后果然还跟着常愉。
江以宁扭头看去,宁舟身穿青色衣裳,眉目清隽,周身的书生气很浓,但并不稚嫩,只是瞧着他都有种踏实感。
这样端庄的人,也会被常愉迷惑吗?
“这位是?”看到还有陌生人,宁舟的视线陡然凝了起来。
“是我同窗江以宁,先前与你说过他,他小测考得很好,萧东家是他夫君。”宁彩月连忙介绍。
宁舟立即拱手:“原来是饮品铺的江东家,久仰,时常听月儿提起你。”
江以宁视线扫过站在宁舟身后,面色不虞的常愉,他坏心眼道:“宁公子客气,我也经常听常小姐提到你,两位情谊甚笃,羡煞旁人。”
宁舟面上笑意微顿,但到底不曾叫他瞧出什么,依旧温和道:“叫江东家看笑话了,我与常姑娘只是过来打声招呼,便不打扰你们了。”
“舟哥哥,我们就和月儿一起吧?平时在书院都没有机会和她一同用饭呢,我也想和她好好说说话。”常愉音色轻柔温和,端得一副柔情似水的温婉模样。
江以宁挑眉,这才发现常愉穿着一身粉色裳裙,还是漂亮的。
只是这事自然得询问宁彩月的意见,众人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她早就习惯这般,便当即点头答应了。
稍一落座,宁舟就将小二叫来,重新添了几个菜,吃不吃得完是一回事,至少面上要做的好看。
宁舟看着宁彩月碗碟里的菜,微微拧眉:“你近日身子不适,怎还能吃辣?这种时候总要忌口些。”
宁彩月俏脸一红:“说什么呢?我身体无事,你别听阿娘乱说。”
“那是我记岔了,我的错。”宁舟温声道歉,看向她的视线依旧温和,但却多了些隐晦的情愫。
江以宁不动声色挑眉,他就说哪里不对劲,这宁舟竟是连宁彩月的私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若说没些意思,他是不信的。
但从宁彩月的话中,宁舟是格外偏向常愉的,甚至是两情相悦,这又是哪般?
饭菜很快重新上桌,宁舟开始帮宁彩月添菜,别的不说,至少她爱吃的没夹空,不爱吃的半点没碰,分明就是得放在心尖儿才知晓的。
“舟哥哥,我也想吃那辣虾丸子。”常愉甜声说着,很是期待的看着他,她是不爱吃辣的,但只要她要,宁舟就绝对会给!
一枚辣虾丸子落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常愉分外得意的看向宁彩月,却见对方的视线压根没瞧自己,她自觉占了上风,也懒得理会她,便安心用饭了,再没有提要宁舟给她夹菜的事,只是那枚辣虾丸子,她也只小小咬了一口便不再碰了。
宁舟看到了,但并未说什么,也不曾关切她是不是不合胃口,他只是做了常愉想让他做得事,他没做错。
作为看客,江以宁算是瞧明白了,这宁舟压根不在意常愉,不在意她爱吃不爱吃,只是对方要求,他便那样做了,完全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但在常愉和宁彩月眼中,那就是宁舟对常愉事事顺着,有求必应。
“是不是!”
离开酒楼,宁彩月还很是不满地和他抱怨着,她就说常愉很会示弱,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在宁舟面前就格外做作!
江以宁失笑:“或许你继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瞧他对常姑娘也没有多在意,只是许多事都是举手之劳,他做也就做了。”
宁彩月微微皱眉:“为何这样说?”
江以宁:“你继兄可有给你夹错菜?”
宁彩月:“自然没有,我喜欢和讨厌的,他都十分清楚!”
江以宁:“那你可知晓常姑娘不爱吃什么?”
宁彩月哼了一声:“她不爱吃辣,每次还偏要——”
“可明白了?”江以宁温声说,“连我只是和常姑娘相识几日,就能瞧出来她不爱吃辣,你继兄又怎会不知呢?但他不在意。”
这番话就像是拨开云雾,叫宁彩月心底亮堂堂的,后知后觉间,她脸颊飘起两坨云霞,继兄待谁最好,仅凭这一顿饭,就让江以宁戳破告诉她了。
许是被戳破,先前的一切便都有迹可循了,宁彩月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猛的看向江以宁,轻声道:“我就说我最喜欢你了,你比我们看得都清楚。”
江以宁亦是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由远及近地身影,弯起眼眸:“我也不是突然就懂的。”
只是那被那样浓烈的在意着。
所以最能感同身受了。
“我得先走了。”江以宁笑说。
“怎么——”宁彩月狐疑,却在看到不远处那道身影时明白过来,她扬起笑,“好吧,那我先告辞了。”
说罢,她便抬脚离开了。
已经借用人家夫郎这么久,也是时候还回去了,否则萧东家可是要不高兴的。
一把伞落到头顶,将晒人的日光稍稍遮挡。
江以宁偏头看他:“特意出来寻我吗?”
萧寒锦扯着嘴角笑:“不,我来找我家走丢的小狗儿,被别人一顿饭叫走,差点就不回来了。”
“我哪有……”江以宁嬉笑着撞撞他手臂,见头顶的伞晃了晃,他赶紧讨好道,“小狗儿来撑伞吧!”
“傻不傻。”萧寒锦捏捏他脸蛋,伞到底没给他。
不怪他说江以宁是小狗儿,回回都瞪着湿漉漉圆润润的眼睛看着他,那副虔诚认真的模样,像是忠诚的信徒,总是格外吸引人的。
回到家中,江以宁就褪掉外衣,一骨碌躺上床,拍拍身侧的位置,后者便立刻走了过来,陪着他躺下。
两人轻声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现下江以宁也开始怕热了,萧寒锦没睡意,就感受着对方热得从他怀里滚出去,不消片刻又蹭进他怀里,格外缠人。
烦得很。
他稍稍用力捏捏江以宁脸颊,将他抱得紧紧的,再滚不出去,这才闭上眼。
午后,萧寒锦将他送回书院。
刚欲离开时,就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扭头看去,就见张怀安正站在不远处,那崽子正满脸愤慨地看着他。
大概是看不上他,觉得江以宁被他蛊惑了。
“我会超越你的。”张怀安说。
“那是好事。”萧寒锦忍不住笑,只觉得他到底还是孩子,“你有向上的心最好,但你还是不够成熟,否则你就该知道,就算你成为状元,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在这件事上,他总是格外自信。
他们江以宁给的自信。
第138章 跑腿
傍晚。
江以宁跟着他们一起出了书院, 姑娘小哥儿们不用考取功名,自然也不用像男子那般日日都学习到很晚,但江以宁鲜少同他们一起走, 都是早早就出去找萧寒锦。
“今日倒是稀奇了, 你怎么不着急了?”苏妙玲打趣他,“换做平常,早就跑了。”
江以宁勾勾唇,笑声道:“他先前跟我说过,今日有事要忙不能来接我。”
“真是叫人羡慕, 真说起来,整个陵阳县过得最滋润幸福的小哥儿, 恐怕就是你了,有这样的好郎婿守着你, 这可是别人没有的福气!”苏妙玲不无艳羡的说着, 瞧得她们这些人真是眼热。
江以宁略有些羞涩的捻了捻指腹,比起恶意,善意的打趣总是叫他更无所适从, 一时竟难以接话。
好在陆相容瞧出他的不妥,笑道:“阿宁脸皮薄, 反倒是衬得咱们几个厚脸皮了,羡慕他作甚, 你想嫁人了?”
话题轻松便转到了别处,江以宁稍稍松了口气。
青天白日就说起婚嫁之事, 苏妙玲脸色微变,哪里会由着他继续说, 很快就聊起其他事了。
今日来接他的果然是小夏和阿义,虽说早就知晓, 但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和她们打过招呼便上了马车,即便如此,晚饭他也没想着在外面吃。
且他知晓二寒最近是在忙什么,府城一行两月,就将手头能用的银子花光了,他自然得再多赚些,还得和颜随州联系着,凡是要叫他帮忙做事,那银子自然是流水似的就出去了。
夜晚。
江以宁洗漱过后穿着里衣安静看书,他脑袋转的有些慢,还不太适应别人对他的夸赞,还是得多学着些,不能回回都叫身边人帮他解围的。
“在想什么?”
萧寒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以宁扭头看去,就见对方面色疲惫,发丝微微有些乱,再走近,便闻到了酒味儿。
江以宁皱眉:“还好已经准备好醒酒汤了,你喝了去躺着,我打水给你擦洗。”
眼下真是疲累,回到熟悉的地方,身侧有熟悉的人,醉意便在顷刻间控制了理智,只会跟着对方的指示行动了。
他喝过汤药便躺上床榻,江以宁便端来盆子给他擦脸,手脚都没放过。
从前二寒也是这样顾着他的,后来眼睛好了,两人经常同洗,他反倒鲜少帮自己擦洗了。
他长舒一口气,轻悄将盆递出去,吹过蜡烛也跟着躺下了,刚躺下就被身侧的人抱了满怀。
江以宁轻轻笑:“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萧寒锦紧紧箍着他腰身的手臂,在他额头重重亲了一口,瞬息间,呼吸便均匀起来。
虽然并未多说,但动作却是将情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翌日。
难得萧寒锦醒来没有瞧见江以宁,他将帷幔掀开,就被刺眼的阳光晃了眼睛,这才恍然,小瞎子怕是早就去书院了。
“宁哥儿,想什么呢?”
“想赚银子。”江以宁略有些愁苦,二寒总是那样辛苦,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平时还总是要累着他,这可不行。
苏妙玲闻言笑出声:“你家萧东家哪里会舍得让你操心这些,你只管花银子就是了。”
“是啊,你将自己顾好,不给他添烦恼,那也是为其分忧,一样的。”陆相容也跟了一句,“或是你家有急需银子的地方?我帮你想办法。”
江以宁摇头:“是也不是,我确实想为他分担些,但几两碎银压根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便不是小事了。
几人当下便开始帮他想,只是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头绪,他们虽然是富户人家的千金贵君,但生意上的事都是家中男子解决,并不曾教授他们,知道的自然也不多。
真说起来,他们反倒是没有江以宁懂得多。
见他们这样苦恼,江以宁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劝说道:“不好叫你们跟我一起苦恼的,一时片刻想不出来也正常,还是不想了。”
几人都很识趣地点点头,眼下还是学习要紧的,说不准就能在书中学到知识!
江以宁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是在眼下有的铺子里做文章,但他不是萧寒锦,没有那样的好脑袋瓜……
他伏案唉声叹息:“什么时候才能长出聪明脑袋!”
“怎么了?夫子留的课业很难吗?”萧寒锦将垂到他面颊的发丝撩到一边,“头发都乱了。”
江以宁全然不知“隐瞒”为何物,直白道:“我是想帮忙赚银子补贴家用,若我也能赚银子,你就不能成日都往外跑了。”
白白连相处的时间都变少了。
萧寒锦挑眉,他倒是想说无所谓,毕竟赚银子这种事还有他在,但看对方这样纠结为难,他自然不能说那种话打消他的兴致,反倒是真的认真思索起在书院能做的小生意。
书院内的饭堂是和酒楼有联系的,书院内是没有前世那种校园超市的,再者有些距离家远的都是在书院住,若是要买东西,只能趁休沐时才能外出。
不比江以宁他们这些日日回家的方便。
他瞬间想到什么,笑道:“或许可以找人跑腿。”
“跑腿?怎么做?”江以宁狐疑,他只知道他们会让底下人跑趟儿做事,只是这要怎么赚银子呢?
“书院没有书斋,也没有文房四宝铺,住宅书院的人寻常时间是不能外出的,若突然需要什么东西总归是不方便的,这时便能叫人帮他们去买,买了直接送来。”萧寒锦说。
江以宁仔细思索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我们需要人去送,人从哪来?买人还是聘用?如何给银钱儿?跑一趟又能赚多少?”
听他一股脑问这些,萧寒锦着实有些惊讶,恨不得打开他小脑袋瓜瞧瞧,怎么一瞬间就变这么机敏了?
见他不说话,江以宁以为他也没有想到这些,怕他脸面上过不去,只好小声解释:“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这是最基本的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你能问到这些,我很欣慰。”萧寒锦捏捏他脸颊,开始仔细和他说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既然是要做,自然不会只做面向书院的。
其余的酒楼铺子、府门宅院,自然也都能做,给些钱就能省时省力,自然有人愿意。
经过萧寒锦掰开揉碎地讲解,江以宁终于彻底明白他的意思,实施起来是要费些功夫的,但只要能赚到银子,费功夫是应该的。
“还是你最厉害。”江以宁讨好般撒着娇,本来该他自己思考的,最后还是靠二寒解决。
“现下可能睡觉了?”
“能!”
第二日,一到书院江以宁就将这些想法告诉身边的人,并告诉他们,等正式开做时,有需要尽管开口,能省去很多功夫这些人自然是愿意捧场的。
再者,真说起来,普众书院其实是最不起眼的,因为书院现在的学生并没有特别多,主要还是看县城内其他的书院,但蚂蚁腿都是肉呢!
陵阳县虽然不及府城,可到底也是大县城,若是沿着整个县城跑,怕是反而会耽误时间,这就不得不沿用前世的快递外卖跑腿业务,分片划区的聘用人。
这事还是得萧寒锦抽出时间来实施,说起来,要不是江以宁问到他身上,他也是想不到这些的。
“你这法子倒是真不错,前阵子酒楼掌柜的还悄悄与我说起人不够用的事,如今天气热,总有些府上发懒,要酒楼将餐食给他们送去,出去的人多,酒楼内的人便忙不过来了。”蒋亦疏满脸春风,“这营生你要做,可要带我一个!”
有人合伙做,萧寒锦的压力也会小些,他自然是愿意的。
严鸣对这些并不是很上心,且他家的生意与这些并不搭边,是不准备跟着做的,何况到时候他们做起来,这片的跑腿自然也会接送药的业务。
他深知自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府城那边安排的如何了?”严鸣问。
“在麻烦随州,前几日来信说还在整装着,我倒是也不着急,托他帮忙了。”萧寒锦说,“想来要入秋才会装潢好。”
蒋亦疏点头:“左右你都不着急去府城,入秋便入秋了,在县城过冬,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介时家中怕是也要催我回去了。”
严鸣顿时皱眉抱怨:“你们都走了,岂非就剩我自己了?”
严家医药生意并非只在陵阳县,但陵阳县却绝对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不会轻易离开,只是如此,再和他们相见,不知道要何时了。
“府城与陵阳县也就这些距离,若是想见修书一封便是,你可别做这些矫情姿态,怪恶心的。”蒋亦疏颇为嫌弃地撇了他一眼,真是不想和他抱头痛哭。
“我恶心?”严鸣怒而拍桌,“呸!你才恶心,你最恶心,你恶心透顶!”
又来了。
萧寒锦无奈叹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件,两人总能吵起来,不是他嫌他,就是他嫌他,没完没了的。
只是严鸣说得对,往后再见就难了,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见随时都能碰面吵架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热风直愣愣地往脸上扑,他木着脸就要躲回雅间内,视线一带,就瞧见了苏良新,正十分谄媚地和一“腰缠万贯”的男人说着什么。
他撇了一眼没再多看,和他没关系。
只是刚准备关窗便再次瞧见了熟悉的身影,瞧着紧张的东张西望的人,萧寒锦不由得叹口气,他们家江以宁怕是要开心得晚睡了。
“两位兄长慢慢吵,我得走了。”
“做什么去?你家小夫郎还没下学堂呢!”
傍晚,刚到家门口江以宁便冲下马车,快步朝院内跑。
生哥儿来了呢!
第139章 好事
“你们怎么都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家里出事了?还是嫂嫂又有身孕了?”
江以宁满肚子的疑问, 最让他疑惑的还是生哥儿居然是和杨厚一起来的,沉默寡言的汉子这会在外面和萧寒锦一起,这才叫他们有机会好好说话。
再者, 生哥儿最在意木哥儿的, 这样热的天气,怎么舍得把他带出来呢?
陈生被他问的红了脸,先前那张枯败发黄,好似永远开心不起来的脸,最近数次见面都带着笑意, 即便苦恼,也是为开心事而烦恼。
看着他的样子, 江以宁福至心灵道:“你们要办喜事了吗?”
陈生羞涩的点点头,和之前被迫卖给陈勇不同, 这次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连他自己都是欢喜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孤身带着小哥儿回被人欺负,更因为他有心,能感知到杨厚是真心待他和木哥儿好, 别的不说,至少花在他们身上的银子, 对方从未心疼过。
“这是好事!”江以宁眼睛都亮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我和二寒一定会回去的。”
“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商议好,但暂时定在九月里了, 这事我总想着先告诉你,和他说了一声便过来了。”陈生知晓他是事事顺着自己, 紧赶着把家里的活计做好就跟他一起来了。
江以宁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九月好九月好,入秋天气也稍微凉快了, 喜服穿在身上都不捂得慌了!他会给你买喜服吧?”
“买了布,我自己做就成。”
杨厚和他商议了很多,连定亲那一套都要准备上,按理说他们都不是头婚了,搭伙过日子不该这样铺张浪费,但杨厚一力将这些事都揽下,也就由着他去做了。
陈生不知道对方喜轿都准备好了,否则定然要阻止的。
他欢喜,江以宁也欢喜。
陈生过得好,对他来说意义是不同的,会让他觉得,曾经的苦难都是在为今日做铺垫,尽管这种想法不太准确,他都由衷为对方感到开心。
连幼时的他们都是开心的。
这厢两人说着体己话,旁边屋内的两人却是相看无语,从头到尾都只有喝茶和呼吸声,静得好似连呼吸都格外震耳。
“多谢。”杨厚突然说道。
“还没有和他成婚,就要站在家人的身份,对我们这些‘外人’道谢了吗?”萧寒锦掀起眼皮看他,声音不咸不淡,全然没有将他的道谢放在身上。
杨厚有些诧异:“是谢你们能放心将他交给我,我从前名声不太好。”
萧寒锦言语间的嘲讽便浓了些:“名声那种东西,只会禁锢弱者。”
这道理怕是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杨厚再次沉默下来,是啊,如今这时候笑贫不笑娼,手里有银子,那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们才会闭嘴。
片刻后,外面传来两个小哥儿的声音,这是聊完了。
萧寒锦立刻起身朝外走去,杨厚也紧跟着出去。
“江以宁——”
“二寒,我想和生哥儿去外面!”江以宁瞧见他眼睛都亮了,忙跟他说着自己的诉求。
萧寒锦脸上的笑都要撑不住了,他就知道,陈生一来,小瞎子就要丢下他了,否则平时都是和他一起吃晚饭,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陈生见他面色不好,忙接话道:“在家也是一样的,不是非要出去,你和二寒……”
“那我们先前说好的要求没忘吧?”萧寒锦问。
“没忘,我答应了!”江以宁深吸一口气,颇有些视死如归地说着。
萧寒锦瞬间露出笑:“很乖,去吧!”
江以宁鼓鼓脸,共用晚饭是他们彼此早就约定好的,若是有一方不能履行承诺,那就得有相对的“惩罚”。
至于惩罚,自然是利好自己的。
平时顾及着小瞎子要上书院做课业,萧寒锦就没有一日是吃饱的,这次对方主动将脖颈送来,那他也是要笑纳的。
陈生虽然不懂条件是什么,但从江以宁的表情也能看出,这事他是吃亏的,难免觉得有些对不住他,隐隐有些纠结,但看宁哥儿好兴致,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自然是不能叫他们两个单独上街的,萧寒锦还叫小夏小秋跟着,家里便留了他们两个汉子,两两相望干瞪眼。
到底要尽到地主之谊,萧寒锦没亏待他,叫厨娘们做饭,重新和他闲聊起来,左不过就是问问他的铺子情况,这次彼此都有意找话题,聊的倒是比之前要愉快些。
陈生不是头次来陵阳县城,但却是头次在县城里逛街,他紧紧跟着江以宁,生怕自己不留神就跟丢了。
“生哥儿木哥而儿,你们这会饿不饿,要是饿,咱们就先去吃饭再接着逛,要是不饿,咱们就逛了再吃!”他难得过来一次,江以宁自然事事都要以他为主,绝不叫觉得无趣。
“那咱们先吃饭吧?”陈生牵着小木哥儿,连看都不敢看那些铺子,生怕被拽着买东西,要是不买,不知道会不会被店家骂呢。
而且只要能填饱肚子,吃点什么都可以,但那些铺子可不同呢!
陈生父子就呆呼呼地跟着江以宁走,眨眼就到了一处酒楼前,眼看着江以宁抬脚往里面走,他瞬间瞪大眼睛:“宁哥儿!咱们随便吃点就成,哪里就要在酒楼吃了!不成不成,我看那边的素面不错,咱们去吃!”
“那更不成,你们好不容易来一回,还带着木哥儿,素面在哪都能吃,来县城就要吃酒楼!”江以宁说着便抱着他胳膊把他往里面拖,“而且,这是二寒新开的酒楼!木哥儿还没有吃过海鲜吧?里面有虾蟹,对孩子好!”
陈生都不知该惊讶萧寒锦又开了酒楼,还是惊讶酒楼居然是卖陵阳县少见的鱼虾,亦或是虾蟹居然对孩子好?
他没听说过,但宁哥儿在县城这么久,他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他低头看向木哥儿,小家伙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只会愣愣地盯着看,隐隐还有些好奇。
“好吧。”陈生松了口。
伙计早就瞧见他们了,但见他们好似在争执,自然是不敢贸然上前的,若是听到不该听的就不好了。
这会见他们聊完了,赶紧上前将人带进去,东家夫郎谁会不认得呢?
酒楼内装潢雅致,刚踏进去就听到了热闹的交谈声,他一路跟着向楼上走,还能瞧见有些雅间门都没有,即便是这样也没人觉得不好,反而聊得很热闹。
酒楼里面原来是这样的吗!
“东家,目前就剩这间雅间了。”阿瑞亲自带他们上来,“我稍后就叫后厨快些,等下给您先拿两碟点心。”
“辛苦你,蟹还是少些,他们头回吃,不知道会不会不适,水果要葡萄。”江以宁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阿瑞便点头在草纸上勾勾画画的。
叮嘱完阿瑞便立刻出去做事了。
一时有些无言,陈生却是笑道:“看你过得好,我是真为你高兴,我现在也没有遗憾了,只希望生哥儿以后能遇到好人。”
“会的。”江以宁说。
好人。
这大概是双亲能为孩子想到的最好的归宿,他们这些人不怕穷苦,就怕遇人不淑,蹉跎一生。
但哪就有那么多坏人叫他们都遇到呢?
木哥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通过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睛,大概能猜到是在说自己,每每在他们看去时,便捧着点心露出笑脸。
这样的孩子要是遇到坏人,生哥儿大概会抱着他一起死吧。
奇宝斋的虾蟹都是成锅的做,里面会放上各种配菜,一般都是选取不同的锅子,会有不同的种类,但因为是江以宁带人来,自然是特殊的锅子。
“这么多……”
“没关系吃不完我们可以带回家里。”江以宁安抚他,“你就安心吃,别想其他的。”
他说着拿起一只蟹,开始鼓捣,然后将剥出来的一小碟肉放到木哥儿面前,让他先稍微吃一点点,免得过敏。
由他在前一步步教着,陈生便也会剥了,虽然有些费劲,但蟹黄都能掏出来。
“虾壳儿炸的很脆,也是可以吃的,二寒说可以补身体,头就不要吃了。”江以宁说。
木哥儿从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两只手倒腾着都快要吃不过来了,唇边都沾着酱汁,吃得很是满足。
江以宁:“等明日你们回去,让酒楼给你们带两份,也好叫大哥和嫂嫂尝尝,小舒禾估计也会喜欢吃。”
陈生听前面本要拒绝,听完则是默默点头,大福哥他们都没怎么来过县城,这酒楼还是刚开的,带些回去是应该的。
三个人都没有将这一锅吃完,江以宁自然不会浪费,忙招呼伙计将这些东西全都放进食盒中,小夏和小秋也赶紧接过,跟着他们继续逛接了。
天色渐暗,却丝毫不曾打消江以宁闲逛的兴致,他带着陈生去首饰铺子逛,昂贵的礼物陈生不要,束发带还是敢收的,偶尔瞧见颜色别致的布料也要给木哥儿买些,连家里小舒禾和秋哥儿的都没落下。
手里的银子都是自己的,江以宁花着格外痛快大胆,二寒说得对,银子本身就是用来花的!
痛痛快快逛了一遭,天都黑了。
“正君,咱们该回去了,否则东家要担心了。”眼看着他还有意要继续逛,小夏赶紧出声提醒。
江以宁从没有这样晚还没有回家,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大胆了,不敢再耽搁,一行人匆匆回了家。
刚到萧宅前,就见门口站着两道人影。
紧接着江以宁就听到了略带讽意的笑声。
“我当你怕了,要夜不归家了。”
第140章 故意
哪就怕了呢?
家中来客人, 还是生哥儿,二寒是绝对不会在今夜要他兑现承诺的,现下说这些话只是故意臊他罢了, 怪他回得晚了。
他便立刻扬起笑脸, 快速走到他身侧,双手抱住他手臂轻轻晃着:“谁怕啦?谁怕啦?谁胆子那么小啊?真没出息!”
“贫嘴。”萧寒锦轻轻捏他腰,转头看向小声说话的杨厚和陈生,“先进去吧,时辰不早了, 洗洗就能休息了。”
“好。”
杨厚便立刻有样学样地拉起陈生,他虽然做不到最好, 但至少这种小事上,红着脸皮都能做。
江以宁傍晚一直在玩, 书院留得课业他还没有做, 晚上自然是不能和陈生说悄悄话的,陈生也没恼,说话哪里有学习重要呢?
给他们各自安排好屋子, 江以宁就去书房继续苦读了,萧寒锦不敢在他旁边闲着, 也捧着书本继续看和天圣有关的律法地质,多了解些总是没错的。
两人安静做着自己的事, 虽然没有只字片语,但气氛倒是不曾落下来。
许久, 久到蜡烛都短了一截,江以宁才揉着眼睛将纸笔收好, 指头都磨红了。
“喝了这碗奶浆就休息。”萧寒锦轻声说,“旁边两间屋子烛光都灭了。”
“生哥儿明日就要回呢, 我还买了好些东西让他们帮忙带回去,他不该多跑一趟的,应该到时候再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反正我们肯定会回去的。”江以宁细声说着,但眼底却带着雀跃。
因为生哥儿惦记着他,想把这样的喜事第一时间告诉他,所以他们来了。
萧寒锦见他满脸愉悦,就知道他定然早就为陈生找好理由了,被人惦念着,任谁都会觉得开心的。
陈生对他的意义非凡,不仅仅因为同样痛苦的经历,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幼时岁月同样值得珍惜。
“睡吧。”萧寒锦轻轻拍拍他,“明天我送他们出城,让阿义送你去书院。”
江以宁没反对,愿意善待他的朋友,也是在善待他。
他缓缓闭上眼睛,片刻间呼吸便均匀了。
翌日。
因着陈生他们要早早回去,萧寒锦也起很早,特意给他们租了辆马车,这样热的天气坐没有遮挡的牛车怕是要中暑的。
城门口到城内本就有段距离,再加上临走时又说话叮嘱了两句,等他再回去时果然就见江以宁已经不在家了,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的,可没亲眼看他走,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宁哥儿,身体不舒服吗?怎的瞧着病恹恹的?”宁彩月转过身撑到他桌面上,“瞧你,夫子让你改的字,你还是改错了。”
江以宁骤然回神去看纸张,果真瞧见错处,心里惦念着别的东西连羞意都没来得及聚起,赶紧用细笔勾掉,准备拿纸重新写了。
陆相容赶紧阻止他:“眼下还是不写了,你情绪不高,写再多也是错漏百出,到底出何事了?”
江以宁轻轻动了动唇瓣,他们周围好似都安静了不少,都想知晓能让向来用功的他这样魂不守舍,那得是多大的事?
唯有苏妙玲环臂轻笑。
随着江以宁低声说了什么,原本听他说话的几人纷纷愣住,甚至有些恍惚地看着彼此。
宁彩月捏了捏自己的脸,美眸失神:“我没听错吧?我今日定是没带着耳朵……”
陆相容:“我好像也听错了,你重新说一次,不不不,还是别说了,我怕我耳朵这辈子都好不了!”
天杀的!
哪有人会因为晨起不曾和夫君说话告别就这样魂不守舍?
这些有家室的人,真的不能仔细想想自己的言行会不会给他们这些待字闺中的人造成伤害吗?
“我就知道定然是和萧东家有关,亏你们还这样仔细认真盘问着,除了萧东家,还有谁会让他这样魂牵梦萦!”苏妙玲笑出声,“不过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们萧东家可是绝无仅有的好男人了!”
江以宁一张脸涨红着,后知后觉这事大概不好拿出来说的,否则就会叫他们笑话自己,虽然没有恶意,但他确实有些招架不住。
而且他大概真的很坏,他并不是很喜欢从别人口中一直听到萧寒锦的名字。
这番话引得几人笑出声,那种无所适从地感觉便再次席卷而来,只是这次不等陆相容为他说话,外面便有人叫他了。
“是谁?”苏妙玲问了一句。
“是萧东家,说江学生来得及,有东西忘记带了。”屋外的书生帮他传话,好似早就知道会有人这样问。
听他这样说,江以宁半点没有怀疑,在身上摸索着,在桌面上翻腾着,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什么,但二寒说忘了就肯定是忘记了。
他想也不想就直接朝外小跑出去。
苏妙玲不由得轻笑:“果然啊,他一听见那人就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陆相容扭头看她,状似不解道:“你总故意逗他做什么?”
…
书院的大门白日里是开着的,只是会由管事盯着,不许人外出进入,若是被发现,可是要告知夫子的。
因此江以宁刚跑到前院,才瞧见了远处那道身影,管事见是他,连忙允准他出去。
江以宁直愣愣扑进他怀里,借着冲劲儿,竟是把萧寒锦撞得后退一步,他不由得失笑:“也不怕摔着。”
“晨起没有看见你,我心情还有些不好,没想到你就来了。”江以宁闷声开口,语气亦是在不自觉的撒娇。
“我也是。”萧寒锦紧紧抱着他,垂头时不忘亲亲他额头,“没有和你说话,心里总是不踏实,过来看看。”
从前从未体验过情爱,不知道爱一个人却会让自己牵肠挂肚,如今体验个彻底,只觉得心脏都被填满了。
这样在书院前搂搂抱抱,幸好此时没有学生会来前院,否则怕是要说闲话的。
勉强将晨起的一环给扣上,江以宁便没有遗憾了,便慢慢退出他怀抱准备进去继续上课了。
萧寒锦却是赶紧捞住他,从阿胜手里接过食盒,笑道:“做了些小吃食,和你的同窗们一起吃。”
江以宁扣着食盒不说话,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他不是什么很抠门的人,若是叫他请客去酒楼,免费请朋友喝饮品,给他们带新鲜点心,这些都没有问题。
可现在这些是二寒亲手做的。
“我们江以宁越来越会撒娇了?”萧寒锦着实无奈,“只是些吃食,你若不想拿去分享,那就不要拿进去了,等你回家再吃。”
“……没有。”他抱着食盒,虽然肉痛,但还是决定和她们分享的,他兀自叮嘱道,“以后不要再拿亲手做的了。”
萧寒锦赶紧点头:“都听你的,去吧。”
小气吧啦的样子也是怪可爱的。
江以宁刚回到学堂屋内,林槐后脚就进来了,他赶紧将食盒放到旁边,安静听课。
一下课,桌面便被围住了,都想看看他的食盒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本就是要和她们分享的,江以宁也没拿乔,痛快将食盒打开,清甜香气四溢,但比起想味,每一只小碗的精美程度更叫她们咂舌。
晶莹好看的白瓷碗里放着白色的浓稠奶液,上面还铺着一层各式各样的水果肉块儿,还有一片嫩嫩绿绿地薄荷叶片点缀着。
“好漂亮!这是酒楼的新品吗?”
“若是能一直储存不坏就好了,我定要摆在我屋内。”
“萧东家好厉害,这般好手艺,怪不得能开大酒楼啊!”
江以宁眉心舒展,笑道:“不是酒楼的新品,就是打发时间的小吃食,垫垫肚子,白色的是酸奶,酸酸的,你们先尝尝吃不吃得惯。”
苏妙玲微微瞪大眼睛:“酸奶?还是头次听说呢,那可要尝尝。”
江以宁笑着将白瓷碗分给她们,萧寒锦做的将将够数,这个“数”值指的自然不是他们乙一班所有的人数,而是和江以宁要好同窗的人数。
这无疑是在告诉江以宁,对方将他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中,连他有几个要好的朋友都知晓。
白瓷碗都是冰镇过的,吃着还带着一股凉意,果肉虽然是甜的,但并没有完全将酸奶的酸意给掩盖,酸甜在口中冲撞,别有一番滋味。
“果真美味。”宁彩月撇撇嘴央求,“阿宁,你和你夫君说说,让他在你的饮品铺子卖如何?我们能常去买呢!”
“是的,萧东家做得这样好,总不好叫你一个人占便宜,还能赚银子,一举两得!”苏妙玲也跟着附和。
陆相容沉默不语,但显然他也是这个意思。
江以宁抿抿唇:“那我回头问问他的意思,到时候如果能在铺子卖,就让人给咱们送来。”
“好好好!”
因着晨起两人没能互送,中午江以宁刚走出书院就瞧见站在马车旁边的人,他刚要加快脚步,就被身侧的苏妙玲拉住。
后者笑道:“我们同你一起过去,也好将我们的意思传达到,期待的人多,他应该是愿意做这生意的。”
江以宁想想也是,就点头答应,带着她们一同过去了。
“二寒——”
“萧东家,今日多谢你送小吃食给我们,我们吃着觉得不错,想着其他姑娘小哥儿可能也会喜欢,不知道萧东家有没有意做这生意?”苏妙玲直接问道,连委婉的意思都没有。
萧寒锦并没有直接回应她,反而将江以宁拉到身侧,去询问他的意见:“夫郎觉得如何?”
江以宁愣呼呼点头:“如果在我的铺子卖,应该…应该是不错的。”
“听你的。”萧寒锦眼底带着宠溺,全程都不曾看其他人一眼。
陆相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