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
天气热的愈发厉害,何意虽性子清冷淡漠,但着实怕热,晚间开窗吹凉风容易招蚊虫,整宿整宿被吵的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谢母是想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奈何天气炎热,凭谁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胃口。
“我在镇上订了冰,这两日便会送来。”谢潇澜摇着竹扇给躺在竹席上的人扇风。
何意在外时,情绪总是内敛不外露,可如今是在自家床上,就总是想闹脾气,鬓角的发丝湿濡,拉着脸趴在床上不说话。
这几日谢潇澜总是被他这幅模样逗笑,秀才郎像个伺候少爷的小厮,尽心尽力的扇风,偶尔还得说几句话安抚他的情绪。
何意突然侧头看他,顶着侧脸上的印子乐出声:“我像不像瘫痪在床的相公,而你是对我不离不弃的妻子。”
“那晚些时候带你去河边?”谢潇澜听到他的话眸色一暗,必须得重振夫纲,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哥儿!
其中暗示意味十足,何意倒是想拒绝,只是他们确实有几日不亲近,他很难拒绝谢潇澜这样的美色,忍着羞耻重重点头答应。
晚间微风总是舒爽,河边气温低,低落了一天的何意抻着懒腰疏松筋骨,他们特意趁夜幕星河之际来的,四下无人,何意便没有过分矜持。
被清凉的河水包裹着,在水中无法站稳的他,只能全身心依靠着抱着自己的人,何意紧紧搂着谢潇澜,生怕自己会支撑不住倒进水里。
“……有点难受。”何意低声撒娇,朝他肩膀咬了一口,却碍于没什么力气,连牙印都没有,只留下浅淡的湿气。
松快过后,何意觉得身上有些凉,催促着谢潇澜回去,盛夏里昼夜温差有些大,他怕胡闹之后吹了凉风再着风寒,耽误谢潇澜温书可不行。
突然。
何意猛的瞪大眼睛看着前面,他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一炷香前,那种声音一直萦绕在谢潇澜耳边,他自然知晓黑沉的夜幕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轻拍何意后背,示意他抱好自己:“管那些作甚?”
“女人,是女人的哭声?”
何意对天发誓,他这辈子没看过那种视频,所以对那种声音实在知之甚少,因此当谢潇澜抱着他走上前,而他借着月光看见那景象时,第一反应是这人没他们玩得好……
随后便在心里甩了自己两巴掌,表脸!
他扭头抱紧谢潇澜,小声催促:“快走快走,一会撞上我肯定比他们更尴尬!”
再者,当野鸳鸯的,他们还真认识。
“我记得先前说起时,她年岁同何曼一般……”
何意瞪着眼睛看着屋顶,而且还不曾说亲事,最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说亲了啊!
谢潇澜见他面色纠结,倾身:“你若不困,我们便多试一个。”
“……怎么回事,突然好困!”
何意煞有介事的打了个哈欠,扯过薄被盖于身前闭上眼睛了。
翌日。
吵闹声就响彻整个谢家,何意惊慌起身差点以为自己错过了重要考试,他懵懵的揉了揉眼睛,竖着耳朵听外面的闲言碎语。
哦,原来是王家要和何曼退亲娶陶双双。
何意眨眨眼睛,昨天晚上撞见的就是王全和陶双双,虽不知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但也明白王全选择陶双双的原因。
陶双双比何曼漂亮。
何家所有的优良基因,都长在了何意脸上。
但是,来他家做什么?
“谢潇澜!”他大声喊着。
屋外看热闹的谢潇澜听见叫声赶紧进屋了,他倒不是八卦,就是想等何意醒了说给他听。
他笑:“少爷醒了。”
“怎么闹到咱们家里了?”何意满脸都写着八卦。
原来自从陶正不是里正之后,在村里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从前受人追捧,如今却无人问津,虽说职没了,但金银土地还在,也不至于太难过。
但受人白眼也够难挨的,陶双双自小被娇养,哪里受得了那种气,再加上她与何曼一般年岁,何曼从前样样不如她,如今却能说给童生了,她自是嫉妒,便有了“横刀夺爱”这一出。
她容貌比何曼好,轻声细语几句就哄了王全娶她,何家哪里能忍,非要嚷个说法出来,可村里如今没有里正,自然找同县令交好的谢潇澜。
“哪知他们走到门口又冷嘲热讽的瞧对眼儿了,红口白牙的吵了起来。”
何意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一触即分:“辛苦你了,那里正可定下了?”
“定下了。”
何意穿戴好便出了主屋,瞧见他们吵的脸红脖子粗,只觉得可笑。
何家看见何意却一反常态,像是看见了什么老祖宗似的,态度殷切亲昵,生怕别人看不出何意是何家的。
“新的里正文书马上就会送来,届时你们去里正家吵便是。”何意的意思很明确,“我郎君还要在家温书,诸位先散了吧。”
何氏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你敢赶你老娘!”
“扰着我家,就是县令来了也照赶不误。”何意冷笑,“王童生看不上曼姐儿是应该的,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还不会勾引男人,是吧双姐儿?”
此话一出,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这陶双双上赶着勾引了王全,说不定连那种事都做了!
何氏一挥袖子就冲上去揪着陶双双开始打,任凭旁边的人怎么拉扯都分不开他们,何氏力道大,竟是直接把陶双双的衣领子给扯开了,露出种种痕迹。
众人哗然。
王何两家的亲事自然是成不了了,虽说得到了好结果,可陶双双的脸面也是丢尽了,红着眼跑回家里了。
昨日刚软玉温香在怀,王全见美人落泪自然是追上去,徒留看热闹的神色各异。
“意哥儿,你是因为我之前做的事,所以才这样对双双吗?你是小哥儿,怎么会不知道丢失名节的后果,你这样直接说出来,是岂不是置她于不顾?”陶又清神情失望悲愤。
活像何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何意轻啧一声,不爽的看向陶又清:“是我逼着她作风不正?是我逼着她做出这般没有道德之事?又是我逼着她争夺别人郎君?”
“你!你这般说出来不也没有道德!”
“你清高,你了不起。”何意趾高气扬,“我没道德。”
他怼了个爽,让看热闹的各回各家。
晚些时候,镇上送来了里正文书,只是出乎意料的,文书没有送到谢家,而是送到了李家。
这段时日里,南悯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在观望适合的人选,李家为人处世向来公正,也鲜少惹是生非,再来不是什么大家族,十分好拿捏。
众人都以为会送到谢家,却不曾想过,谢潇澜今年八月下场,根本没有时间去管村里这些鸡毛蒜皮之事,再者成日里对着这些村民,何意怕短寿。
至于那些事是如何处理的,自然和他们无关。
八月要下场,如今已经五月,各方面都要准备起来。
只是谢潇澜实在松闲,成日里不是陪着何意挖药草,就是捶腿捏肩,书却没读几本,文章也少写。
何意劝他:“你去温书啊,否则我明年做不成官夫郎了。”
“温好了。”谢潇澜就要挨着他,光是看着何意翻晒药草都觉得舒服。
何意对他的学识有简单的了解,换成从前的意思,就是已经稳拿保送了,便没有多说什么,干脆拿起手边的药草给他讲解药理知识。
考试都会紧跟时事,上次县令特意来说南方的灾情,考题八成就这些了,何意便捡着些可能会用到的药草讲给谢潇澜听。
“谢兄!”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李鹤拿着扇子装模作样的挡在眼前,再无之前的病弱气,而他身旁的南灵微却哀嚎不止。
“我们当你温书辛苦!特意送了好些瓜果来,你倒和我恩人恩爱缠绵!荒唐度日!嫉妒!”
“羡慕!”
何意听了一耳朵,顺着往他身后望去,果然瞧见几筐西瓜、青瓜。
谢潇澜懒得理他们,搬了椅子放在廊前:“先坐,我去将西瓜镇到井里,一会切来。”
南灵微朝他摆摆手,早就见惯这人是如何宠夫郎的,如今就是端茶倒水都不觉得奇怪,若他能娶意哥儿这样的小哥儿,他也宠着!
谢潇澜来去匆匆,知道他们送瓜果只是顺带的,正事八成还在嘴里兜着呢。
“也不跟你卖关子,我和李兄商量过,准备六月便动身去府城,早做准备。”
虽说南悯只是个小县令,但从前也是有不少同窗的,估计是透露了什么消息出来,否则这两人也不会特意跑一趟。
谢潇澜有些犹豫,他前世动身去府城不曾遇到突发情况,如今却有些拿不准了,他下意识看向何意询问他的意思。
“那我们也一起!”何意悄悄握住谢潇澜指尖,“我们也一起。”
他说的掷地有声,生怕被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