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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指鹿为马’

    李诺承认,他小瞧了娘子。



    本以为她是没文化头脑简单的傻白甜。



    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可一点都不傻。



    经历了攻守易形再易形,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画画。



    她的那些画被偷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二次画的时候,李诺不仅能改掉一些之前画的不好的地方,还能增加一些细节。



    以前的画,都不曾配诗。



    这一批画,他每一幅都添了诗句上去。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佳人相见一千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



    李诺没有写全诗,写了娘子也看不懂。



    不如写一点她看得懂的。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再提《凤求凰》的事情。



    而且每次出门,她还会安排丫鬟在小院看着,避免前两次的事情再发生。



    府上接连发生了两次失窃,宋府也加大了护卫的力量。



    其实像这样的大家族,位于皇城附近,根本不用请太厉害的护卫。



    宋府原本的护卫,正面完全能够应付第四境的武者,但却防不住对方暗中溜进来行窃。



    盗门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大有人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宋府并没有再发生失窃之事。



    除了偶尔去刑部看看,和娘子出去散散步之外,李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转眼就到了月底。



    这半个月,李诺过的很平淡。



    但长安的各大青楼、乐坊、舞榭,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却经历了不小的波澜,迎来了一波大的洗牌。



    每年的花魁大赛,长安的顶级风月场所,都会迎来洗牌。



    玉音阁因为这半个月热度不断,即便是在最出名的凤凰姑娘未曾参与评选的情况下,依然有两位姑娘,入选了二十大花魁之列。



    整个长安,风月场所不计其数,每年只选出二十位花魁。



    这些花魁必须是才色俱佳的女子,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且必须是清倌人。



    在评选之初,得先有才子为他们量身定制诗词造势。



    通过初选之后,还要进行才艺的比试。



    花魁不仅仅要长得漂亮,身材要好,琴棋书画都要有所涉猎,而且至少要精通其中一项。



    这些条件看似苛刻,但能成为所在青楼、乐坊台柱的,都是从小就学习女子才艺,满足这些条件的,可谓是一抓一大把。



    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入选二十大花魁,更多靠的是造势和运气。



    大理寺卿之子亲自为玉音阁的姑娘量身定制了十首词,且每一首都是风月词的精品,将长安那些所谓的才子,全都比了下去。



    一篇《凤求凰》,更是让玉音阁阁主名动长安。



    这篇赋固然写的很好,但凤凰姑娘本人,也的确配得上这一名篇。



    其他女子的诗词,大都是些风尘艳词,根本拿不上台面。



    但这篇《凤求凰》,在文人的圈子里,也有很高的评价。



    将其当作一般情诗来看,该赋清丽婉约,意味深长,足以给予人很高的美感享受。



    若要深入的剖析,此赋也可以看成是咏怀之作,看似渴求美人,实则渴求明君,引起了许多有识之士的共鸣。



    不同的人,从这篇赋中看出的东西不同。



    这正是这篇《凤求凰》的精妙之处。



    虽然做赋之人没有承认,但谁都知道,这篇赋,是大理寺卿之子李诺,写给玉音阁阁主凤凰的。



    虎父无犬子,李玄靖当年一人独揽六科状元,他的儿子,竟然也有如此的才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然,他有胆子非议陛下,更让人震惊。



    大搞文字恐怖,也是李玄靖的一大罪行。



    这些年,明镜司可没有少因为这个理由,请一些朝廷官员进去喝茶。



    这一喝,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现在的朝廷官员,都十分谨慎,根本不敢公开发表什么诗词文章。



    不过这次轮到了自己的儿子,不知道那位李大人又会如何处理?今日是十月之末,也是睿王监国的最后一天。



    朝会之上,两拨人争执的不可开交。



    蓝田侯手里拿着一封折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表面上在说美人,实则在影射陛下,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严查,必须严查!”



    一名御史站出来,大义凛然的说道:“影射,陛下还需要影射吗,身为一国之君,十年不上朝,整日追求那可笑的长生,陛下能做,别人不能说?”



    “你敢非议陛下!”



    “非议了又怎么样,如果杀了本官,能让陛下警醒,本官万死不悔!”



    ……



    两人虽然意见相左,但对于这篇《凤求凰》的认知是相同的。



    这肯定不是一首普通的示爱诗。“赋”的特点就是铺采摛文,体物写志。



    在这种文体中,写景是为了抒情,写物是为了言志。



    如此大才之人,不写流行的诗词,偏偏写了一篇古赋,肯定不是单纯的向一名女子示爱。



    这是毋庸置疑的。



    长安的文人普遍认为,这篇赋,是在暗讽陛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两句是在讽刺陛下十年不上朝,不仅不上朝,百官连他的人都见不到。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这两句是在说,他想要求得一位明君,但却遍寻不到。



    这已经不是讽刺陛下啊,这是大逆不道,是要造反啊!蓝田侯懒得和这些御史扯皮,上前一步,说道:“睿王殿下,此人借诗妄议朝政,讽刺陛下,臣怀疑他有造反之心,建议将那女子抓来,追问出做赋之人,严惩不贷……”



    那名御史还想开口,蓝田侯冷哼一声,说道:“这些年,可是有不少妄议陛下的居心叵测之辈,被明镜司以这个理由处置,这次王御史难道想要区别对待?”



    这位御史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御史台虽然可随便议论朝政,甚至连陛下都能斥责,但是没有什么实权。



    李玄靖之前用这样的理由处置那些政敌时,他们也劝过,但是没有用。



    他经常因为一首诗词,就将官员革职抄家。



    即便是那些诗词没有什么问题,也会被明镜司强行扣上帽子。



    怪只怪李玄靖太作孽了。



    同样的事情,轮到他儿子的身上,不知道他又会如何?但就算是要抓他的儿子,也是抓到明镜司,只要死不承认,他肯定不会像对其他人一样,对他的儿子严刑拷打。



    蓝田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据传,这篇赋的作者,是李大人的儿子,大理寺和明镜司理应避嫌,请睿王殿下下旨,让宗正寺审理此案!”



    睿王看向李玄靖,问道:“李大人,你觉得呢?”



    儒雅男子走出朝臣之列,淡淡的说道:“非议陛下,自然是重罪,倘若真有此事,理应彻查。”



    此言一出,大殿忽然变的安静起来。



    大理寺卿居然会这么说……,难道,他为了不留下把柄,打算大义灭亲?



    就连睿王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件事情,可是牵扯到侮辱父皇,量他也不敢阻拦。



    安静的大殿中,只有一道脚步声格外清晰。



    李玄靖走到蓝田侯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那封折子,低声念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不就是一篇普通的示爱诗赋吗,表达了一名男子对女子强烈的爱慕之情,本官怎么没有看出来,此赋有暗讽陛下的意思?”



    “……”



    大殿继续鸦雀无声。



    但百官的心里却在暗骂。



    你李玄靖是六科状元,这篇赋有没有更深的内涵,伱能不知道?就没有只写爱情的赋!几个月前,中书省一位中书舍人,因为写了首赏花的诗,就被他扣上了非议陛下的帽子。



    轮到自己儿子,这么明显的隐喻,他竟然说这只是一首情诗。



    真不愧是李玄靖啊。



    蓝田侯也愣住了,没想到李玄靖这么不要脸,这篇赋的内涵,可是文人们公认的,就连御史们都承认,他李玄靖还想敷衍揭过?他黑着脸,说道:“李大人,所有人都知道这篇赋是在影射陛下,你也不能为了袒护儿子,就颠倒黑白啊……”



    “所有人?”李玄靖目光扫视群臣,说道:“本官觉得,这就是一篇普通的示爱诗赋,哪位大人有不同的意见,可以站出来,与本官讨论讨论。”



    “……”



    满殿朝臣,静静的站在原地。



    哪位大人有不同的意见,可以站出来,与本官讨论讨论……



    这句话只是表象。



    哪位大人有不同的意见,可以站出来,本官送你上路。



    这才是他真正的意思。



    朝臣们怕他,但权贵们却不怕,蓝田侯与几名权贵闻言,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挺胸说道:“本侯认为,这篇赋,就是借着示爱之名,暗讽陛下。”



    李玄靖看着他们,摇头说道:“站在这里的大人们,都是通过科举选拔出的进士,自幼熟读诗书,蓝田侯觉得,你们比他们更懂诗赋吗?”



    蓝田侯语气一滞:“我……”



    李玄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在诗赋之上,蓝田侯还要多多提升,不要看到什么就胡乱臆测,以免闹了笑话,丢了权贵的脸,本官这两日会选几本诗赋,送到你的府上,你多看看吧……”



    蓝田侯和几位权贵的脸气的涨红,但他们也只有议政权,想要做成什么事情,还得得到朝臣的支持。



    可现在,朝臣们都被李玄靖威胁,不是不敢站出来,就是不愿站出来。



    李玄靖目光再次扫视大殿,说道:“时候不早了,既然大家无事可奏,那就散朝吧……”



    他径直走出大殿,殿内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睿王坐在上方,面沉如水。



    短暂的安静之后,最前方三省六部的主官,对上方的睿王拱了拱手,朝臣有序的退出大殿。



    人群之中,议论声不断。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



    “你要是能从陛下那里讨一块免死金牌,你也能这么狂妄。”



    “不过,那篇《凤求凰》写的是真的可以,无论从哪一层来看,都是佳作中的佳作,有人已经解构出了五层内涵。”



    “是吗,本官还没看,等回衙之后好好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