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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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陈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门, 只知道门开那瞬,周絔行阴沉冷戾的面容冲击性极强。

    尽管这张脸依旧棱角明晰俊美无俦,但陈继被一双墨黑的眼睛紧紧锁定的那一刻,犹如被世界上最毒最阴冷的毒蛇盯上, 下一秒就会被拆吞入腹。

    “我”陈继想解释, 很想解释, 但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从周絔行的视角看, 他就只是动了动嘴唇, 紧接着闭上。

    一副任事态发展不愿辩解的摆烂模样。

    “不想和我说话?”周絔行体贴地问道。

    陈继连忙摇头,脑袋晃出残影:“你”

    还是没发出声音。

    周絔行笑了下:“那你想和谁说啊?”

    此时此刻,他不笑的时候陈继虽然有点没出息的害怕, 但并不感到恐惧,单纯的生气是能哄的。但是这诡异的微笑, 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脊背的汗毛一根一根直楞楞地竖起来。

    周絔行的眼睛越过陈继的肩膀往玄关后面的小客厅看:“你房间里有谁?”

    这时他还是理智尚存的,懂得要先询问陈继的意见, 不能硬闯进去。

    时刻处于忍耐与疯的边缘。

    “没有!”这句话陈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答得很快很急, “我房间里就我一个!”

    “咔哒。”

    开门声自身后响起。酒店走廊又长又窄,逼仄, 两道对门的房间相距不过一百五十米, 这点儿动静在深夜里显得特别清脆。

    “陈继, 大半夜的不睡觉谁来找你啊。我刚才下了单, 尺寸最大号的套丿套,最多十分钟就能送到, 我现在先来找你啊——唔唔唔唔唔唔?!”韩熵刚洗完澡,开门时脑袋顶着毛巾, 湿漉漉的头发一半滴水。

    尽职恪守的吸水毛巾遮挡了韩熵的视线,他没看见周絔行。

    等看见的时候是陈继变成一道风中残线冲过来捂他的嘴,表情惊慌失措。他百口莫辩压着声急道:“你胡说什么啊?!”

    韩熵挑眉,眼睛余光看到了周絔行蓦然无表地站在那儿。

    因为冲击力迅猛,他一下子被陈继怼向门框,跌跌绊绊后背抵墙,退到了房间玄关处。双手配合地举起来,像投降似的任陈继捂他嘴。

    陈继像秋风中垂死挣扎的树叶,马上要凋零成泥:“学长你怎么胡说八道。我没惹你吧?”

    他松开韩熵的嘴:“你快解释根本没有的事。我们两个一人一间房,没有谁要跟谁睡,你买的你买的东西我根本就是不知情的啊干嘛污蔑我!你爱买什么买什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噢”韩熵诚恳道,“我和陈继两人两间房,清清白白天地可鉴,虽然我买了套丿套,但是和他没关系。周同学,你要相信你哥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学长和学弟啊。今天出来喝奶茶看电影吃夜宵顺便逛逛街也只是因为没事干,恰巧遇见所以就一起了。”

    陈继狂附和:“对!”

    而后又埋怨地说:“不用说那么细致吧。”

    殊不知他们这幅模样更不清不白。现场串供,抵死狡辩。

    距离过近,举动亲密。

    打、情、骂、俏——

    周絔行站在走廊外面,看着对面房里玄关处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无声冷笑。

    他距离陈继大约三米远,只要上前两步再一伸手就能把人抓回来,但期间周絔行没向前迈半步。他表情讳莫如深,声音轻却极有压迫:“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但是,你必须属于我。”

    “现在,过来。”

    回酒店房间被迫换回自己的衣服,陈继的手腕被桎梏着,踉踉跄跄地由周絔行拽走。

    酒红色的套头卫衣皱了,跟皮肤挨着有点扎,特别是刚才周絔行扒他睡衣时掐他腰、腿浑身不舒服。

    凌晨三点的天地空阔,除了夜晚出行的物种,任何活的东西都该沉眠。大街上静悄悄的,偶有一辆车驶过,很快。

    路两边的高楼大厦有一竖列的窗户亮着,陈继扫过去,心道这么晚了还不睡。直到灯几乎同时灭掉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楼梯间的感应灯。

    刚才不知哪儿来的猫叫,最少两只,尖昂的嗓子对叫起来像小孩儿的哭声,深更半夜的特别吓人,把楼道感应灯全嚎亮了。

    粉色的大众途锐没熄火,一直在酒店楼下停着。后面还有一辆黑色的车,一个人影担忧地抬头。目测不是在做脊椎拉伸,而是在看楼上。

    天黑看不清脸。

    陈继有直觉,这个人看的是他和周絔行刚刚待过的房间。

    “小行,你走慢点。”下了个楼梯,走了段路,都不长,但陈继却在温凉有冷风的秋夜里出汗了。

    脚下又一次踉跄,他几乎被周絔行提着站直,哀声道:“别生气啊,我可以解释。”

    “——嗐啊小周总,原来你们从这儿出来了啊。”黑车旁边的男人听到声,忙走过来,“小继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陈继认出来了,是周氏某个部门的总监。

    这次肯定是来出差的。

    大众途锐的车门拉开了,周絔行要把陈继塞进去,陈继求救似的喊了一声:“程叔叔。”

    程叔叔“嗳”了声,明明在楼下待了许久,却抬手擦起了额头汗:“小继你这唉,既然没什么事儿,那你们就回去吧。”

    周絔行毫不费力地把陈继塞进副驾驶,探身进去给他系安全带:“我们回老宅。”

    陈继颤巍道:“现在?”

    “嗯,”周絔行低声,看着陈继的眼睛问道,“知道为什么吗?老宅里有爷爷在,我不会太放肆的。”

    陈继息迹静处,连眼睛都不敢眨动。

    安全带随着“咔哒”一声扣好了,周絔行将反拧的安全带捋顺,哪里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不对。

    他几近低喃:“但是如果今天我把你带去其他地方哥,你应该不会想知道吧。”

    程叔看他们说了两句话,周絔行就直起身“咣”地关闭了车门,其中一句他听见了。

    连忙叮嘱道:“回老宅的路上小心啊。”

    周絔行:“嗯。”

    程叔劝道:“小周总,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

    周絔行关了驾驶座的门,大众途锐像风一样飞出去。

    看着粉色的汽车消失在一个拐角,程叔深深叹气,捏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给周董打电话。

    他来邻城出差,周槊敏下命令历练周絔行,他们两个便一起去餐厅和合作方谈合同。

    谁知往日业务能力、业务素质过硬的周絔行,今天一直心不在焉,隔一分钟看一眼手机。

    合作方看周絔行18岁,年龄尚小,以为他只是来听听桌上合同如何谈成,没怎么在意,所以他看手机就看吧。

    可程叔知道这不正常。

    两小时的交谈,周絔行离场六次,想也知道他是出去给陈继打电话了。

    每次回来,周絔行的表情都会更加冷漠生硬一分,程叔就猜测到,陈继不只没接他电话,肯定还没回他消息。

    他们这个小周总,小小年纪主见深,眼里谁也放不下,老周董都不太能管得住,但最听他哥的话。好像陈继往他脖子里套了个项圈似的。

    这一晚上,周絔行什么也没干,就奔着找陈继了。

    程叔看他用了好多东西,手机电脑他岁数上来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时代,没看懂。

    但周絔行找到陈继了。

    找到后直奔酒店,程叔随口问他去哪儿,周絔行说了俩字。

    “捉丿奸。”

    这事儿严重,程叔哪里还能放心,赶紧开车跟着

    路上的一个小时,是陈继过得是最最最煎熬的一个小时。周絔行一句话不说,他也一句话不敢说。

    偶尔想开口说句话,周絔行便道:“哥,如果你是想跟我解释和野男人的事情,就等着回家再说吧。”

    他侧眸看眼陈继:“我现在开车,需要情绪稳定的冷静。”

    凌晨近五点,大众途锐驱停进车库。陈继本就毫无困意,看到老宅的建筑隐现,他的大脑更清晰了,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周絔行先下了车,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猛地拉开车门,堪称绅士:“下车吧,哥。”

    陈继刚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故作镇定道:“下了。”

    他若无其事地问:“爷爷每天六点就起床到花园里晨练,现在五点,快醒了吧。”

    周絔行道:“爷爷不在。”

    陈继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也是在这时,他才想起来周槊敏遣周絔行去应付出差,就是要和朋友打高尔夫。

    这周末都在外面不回家。

    客厅门被大力打开又被大力关上,声音振聋发聩,陈继吓得狠一哆嗦。

    也就是说如今这栋面积宽广的别墅里谁也没有,除了刚回来的他们两个。

    手腕忽然被紧紧攥住,陈继又是一抖。脚下已经不自觉地跟随引领他向前的周絔行上楼,楼梯上一半,陈继陡然醒悟连忙抱住扶手不愿意再走下去。

    “小行小行小行等等!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在这里说就行了,这里又没其他人,我们不用去卧室啊。”人对未知的危险能提前得到一点感知,这是人体的自主规避功能。

    潜意识里虽然好奇,但身体本能与发麻的大脑皮层都告诉陈继,他不能和周絔行回卧室。

    说话的声音有点慌,音量有些大,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地慌张。周絔行不是外人,他听得出来陈继在不安。

    周絔行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继:“你在害怕吗,哥?”

    陈继:“我没”

    周絔行打断他道:“那你骗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害怕呢?”

    “我没有害怕。”陈继嘴硬地说,拍拍周絔行抓自己手腕的手,提醒他轻点,“我就是不知道你怎么了,得解释清楚吧。我没回你消息没接你电话,对不起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没想让你不高兴。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冷静点行吗?”

    “从上大学开始,我哪一天不是在给你无条件的信任,可是你怎么对我的?撒谎!骗我!一次又一次!”像是被那句冷静激到,周絔行突然爆发起来,冷静不了了,“之前你总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不想和我回家住,总是不对我解释你去了哪里,这些我都可以先不跟你计较!但为什么你在跟你的学、长!会、长!和那个男的出去的时候,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还和他出去订酒店住——夜不归宿好玩儿吗?你对我撒谎成瘾了是吗?!”

    “我没有,我是”

    “陈继,”周絔行猛地把陈继往前拽让二人近在咫尺,“你是在跟他约会吗?”

    陈继焦急:“没有的事。”

    “他喜欢你,他亲口和你说过这些话吧,你敢不承认?”周絔行音色低下来,问道,“你喜欢他吗?”

    “我不喜欢,你别听他乱说啊,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信他还是信我!”陈继抬手捂周絔行的嘴,终于说出两句完整话。

    周絔行抓住他的手腕,手却不听话地往上摸索,扣住了人的手指,好像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热恋情侣。

    嘴唇上的温热触感让理智回笼不少,他没有很快出声。

    在陈继干脆利落地直视过来时,他问:“哥,你喜欢谁?”

    紧接着,周絔行自丿杀式毁灭一般地再次开口说:“哥你喜欢我好不好?”

    “我忍了那么多年,装了那么多年乖巧的弟弟,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把你当我的哥哥吧?我说过的,我们不是亲兄弟,不过就算是亲的又怎样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觉得很震惊吗?如果不是你逼我——哥,如果不是你逼我,我可以再忍很长时间的,可是你总逼我,我受不了。”

    “哥,你不要喜欢别人我会做出很可怕的事的,如果我犯法了怎么办?如果我把你关起来囚丿禁你怎么办?那样的话,你以后就再也没有自由了,一天都没有。从此以后,你就只能待在卧室浑身赤丿条条地躺在我的床上,除了我你谁也看不见,我不会让你出门的。啊,还得有几条锁链锁着你的两只手两条腿别抖啊哥,别害怕,我只是说说而已——抱歉,这句话是假的。”

    “你不要不管我哥,不要喜欢别人,你喜欢我吧。”

    在这个即将熹微的凌晨,陈继耳朵里是周絔行一句又一句发颤的剖白,他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恶”拿出来给人看。

    好像无论好坏,他只要能将陈继永远留在身边便足够了。

    周絔行牢牢攥着陈继的手说道:“我今天还能保持理智将你带回老家,有爷爷在我不会怎么样的,但说不定哪一天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如果你再丢下我”他摸着陈继的脸,没将话说下去,只又祈求一般地道,“哥,不要喜欢别人,你喜欢我吧。”

    第24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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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陈继从来没敢想过周絔行喜欢自己。

    感情还这么的浓烈。

    思绪混乱间, 他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词。

    在周絔行一字又一句中,陈继手脚冰凉浑身战丿栗。

    他不认识小行了。

    不认识面前的周絔行了。

    他和周絔行自小组家、相依为命12年,却从来都不知道眼前的弟弟还有这幅情感充沛的模样——实在过于充沛外露了。

    周絔行问道:“哥,你怎么不回答我?”

    他又问道:“你抖什么?”

    陈继抖得更厉害了。

    周絔行装作一副有些受伤的表情, 轻轻地问:“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

    询问转为自辩:“对不起啊哥, 我根本不想吓到你, 但是我受不了了。真的。”

    二人站在楼梯正中, 如若不是陈继的手被周絔行十指紧扣握在手心, 周絔行一只大手还在他后背上下微抚,似乎在安慰他别害怕,陈继觉得他会在突如其来的目眩中一头栽倒下去。

    陈继喜欢周絔行两年, 猛知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他们感情相互应该高兴。但他首先感到的并非喜悦, 而是混乱陌生。

    “我们回房间吧。”周絔行说道, “外面马上就天亮了,你还没睡觉呢。”

    “别别!”陈继反手拽住周絔行的手腕及胳膊, 腿同时用力蹬住台阶,制止他们上楼的动作。他嗓子因为巨大的荒诞感黏连在一起, 一时没发出声音,能说话了也沙哑, “小行, 你之前从来, 没有这样过, 今天你我确实我点怕。有什么话我们等爷爷回来,再说好吧。你把我带回老家不就是, 因为爷爷在吗,你有理智, 有理智就行。不过你也知道,你现在有点不冷静我们两个不适合独处——”

    “你还是要远离我。”周絔行打断他说道,面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陈继道,“我只是说,现在就是眼下的情况,我们两个不适合独处,没有说以后啊。小行,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两个是家人啊”

    “谁要跟你做家人。”周絔行第二次打断陈继,“我们不是亲兄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陈继颤道:“可我就是你哥哥啊。”

    “小继是小周总的哥哥,小周总不会对小继怎样吧,”程杰在电话里宽慰道,“董事长你别心急,等天亮了再回去不晚。”

    “周絔行这个小畜生,就没把小继当哥哥。”凌晨五点十七分,周槊敏坐在小李的车上,头疼地捏眉心。

    与此同时,周絔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想要哥哥。”

    他强行掰开陈继攥握楼梯扶手的手指,那只手像用一层胶水黏在上面一样,很紧,但周絔行仍然没怎么费力就掌握了陈继身体的主导权,拖拽着他往二楼走去,步履平稳且坚决。

    “小行,小行周絔行!我不和你去卧室!我不去!你松手别拽我”陈继哆嗦着手指掏手机,摸瞎按快捷键拨打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他的紧急联系人有三个,周絔行、妈妈、爷爷。

    周絔行的手机响了。

    陈继绝望地一闭眼。

    “你原先想要打给谁?”周絔行看着手机来电,没摁断电话让它一直响。

    陈继毫不避讳,哑声:“打给爷爷。周絔行你带我回来的时候说过不会伤害我的,我现在说话你都不听了——等爷爷回来我让他打你,我不会替你说情!”

    周絔行:“嗯,随便。”

    他暂停脚步,回头垂眸认真地说:“我说到做到。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陈继大声质问:“后面是不是跟着‘但是’?别说没有,你现在像一条有病的疯狗!”

    “我也觉得。”周絔行低声说道,“可是让好狗变成疯狗的罪魁祸首,是你啊。”

    他把上一句话续全:“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是,我得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疯狗。”

    “小李,速度还能再快点儿吗?”周槊敏在车后座问。

    驾驶座的人说道:“能。老爷子你坐稳。”

    周槊敏深叹:“唉。”他愁容满面道,“两个人的手机都关机了,我担心”

    接到程杰的电话没多久,周槊敏就给周絔行打电话。前几个他没接,给陈继拨也是一样。

    五分钟前,两个人的手机悄无声息,话筒里只有关机的提示音,电子女声甚是冰冷。

    “少爷平时挺乖顺的啊,我看着他长大的,从来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做事利落头脑聪明,从小就是优秀的孩子,老爷子忧心过度了吧。”李叔从后视镜里看眉头紧锁的周槊敏,说,“小继更不用说了,从来到周家那天我就没见他发过脾气,性格好,柔和。有时候少爷要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小继总是去哄他。兄弟俩感情好着呢。”

    周槊敏的忧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得到缓解,反而愈加的深沉无度。

    他摇头,声音沧桑缓慢地说道:“这十几年风平浪静,你是忘了我的儿子了。”

    李叔眼睛微睁,被激起什么记忆似的抿嘴,不再出声。

    车子的速度又加快了一点。

    “我教子无方。”周槊敏爬满皱纹的眼睛突然晕了点红,手握成拳,自责恨声道,“也没教好儿子的儿子。”

    他叹息:“造孽啊”

    李叔难过地说:“老爷子别多想。我们很快就到家。”

    周槊敏喃声:“今天闹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小继长大了,想和别人交朋友。他19岁,年纪小了点儿,但这个年纪哪儿有不动心不想谈恋爱的,很正常,也是好事可他身边有小行。他从小和周絔行一起长大小行怎么会放过他呢。”

    —

    由于陈继的一再抗拒,周絔行没带他回卧室。

    他们去了书房。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只要不是卧室,陈继的神经便没那么紧绷。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占据整整两面墙的通顶式书柜,每个格子都摆满了书。因为有周絔行这个强迫症,书籍分门别类,区分排列得清清楚楚。

    上次陈继在艺术类的区域找古典舞专业书,没找到,周絔行回来一趟却找到了。

    陈继的目光睃向艺术类的书籍,没看见他的古典舞专业书。

    “书不在这里。”周絔行突然说道,“它也不是被我在这些书里找到的。”

    陈继看他,狐疑地问:“那是在哪儿找到的?”

    “里面。”周絔行指着书柜间的一道缝隙说。

    陈继对这条竖缝有印象,周絔行说它是门。他上次提出要进去,周絔行没同意。

    书柜门打开,就像普通的房门一样,只不过它是先向前移动约半步的距离,然后平滑式地向一边洞开。像半扇推拉门。

    周絔行邀请:“哥,上次不是很想看吗,今天我带你去。”

    今夕不同往日,陈继警惕地说:“我现在,不太想看。”

    周絔行:“你必须要看。”

    后面扩出的空间是向下面延伸的,如从二楼到地下室。陈继浑身上下写满抵触,却仍被周絔行牵着手走下一段长长的阶梯。

    头顶有灯,不暗,但越往下走越静,陈继能听见一种来自寂静空间的嗡嗡声,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有野兽静等他自投罗网。嘴巴一张就能把他吃掉。

    “小行我们上去吧。”陈继指甲挠周絔行手心,想让他松手,“下次再过来看吧好吗?”

    “不。”周絔行说,“就今天看。”

    视野豁然明晰,陈继眼睛大瞠僵在原地,温暖的血液犹如踏入到北极的地界,冻在血管里再不流动。

    这是一个很大、非常大的空间。建筑风格不是纯中式,有西方的尖拱顶,天花板高得需要陈继费劲地往后仰脖子,才能将其尽收眼底。

    这里有衣柜、书柜、书桌和沙发;有茶几、书籍、衣服和生活用品;有相机、照片和视频。

    这些普通的东西现实里全都有,本不能让陈继震惊,但恰恰又是因为这些普通的东西才让陈继深感震撼。

    它们全是陈继曾拥有过、使用过的。

    这里很干净,看得出来经常打扫。简直一尘不染,充满了诡异的感觉。

    四面墙壁密密麻麻挂得全是照片。上面有睡着的陈继,有走路的陈继,有在班里打盹儿的陈继,有晒太阳的陈继,有与人打闹的陈继,有倚着周絔行闭眼假寐却忍不住笑意的陈继

    太多了,眼花缭乱,每一张都不是正经拍摄。

    照片上模糊的光线与随性的姿态,都告诉陈继这是抓拍。

    一天24小时,陈继有23个小时都跟周絔行在一起,然而他还能给自己偷拍这么多照片,并像变丿态一样珍藏。

    周絔行带给陈继的陌生与疏离感极速飙升。

    还有这里的生活用具。

    小沙发是陈继被妈妈找到领回家以后,单独在房间里用了三年的。因为质量不太好,沙发表面很容易破旧。

    一天陈茯苓看不下去,非要换新的,陈继拗不过,上学路上跟周絔行说旧沙发不知道弄去哪儿。当时小行让他不用管,交给他处理就好。

    陈继以为他是找人把小沙发搬去捐给福利院,或者直接扔去垃圾场没想到在这儿。

    高一米八的书架、满身伤疤的书桌、画有唐老鸭的衣柜,全是这样换新替旧的。

    它们都来了同一个地方。

    衣柜无门,敞着怀,陈继一眼过去,眼前发黑差点呼吸不上来。

    他的衣服。

    全是他丢过、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衣服。

    外套、上衣、裤子。

    还有内丿裤

    他以为是自己丢三落四,没想到全被周絔行偷走!每次陈继找衣服的时候,他竟然还敢若无其事地跟着一起找。

    “弄丢”的古典舞专业书在这里,也被周絔行拿走。

    “你又不跳舞,偷我的书干什么?”陈继涩着声音问道。

    周絔行道:“你看它太多次了。来来回回翻了三遍,有这么好看吗?我和你说话你都心不在焉要理不理的,我不高兴。”

    陈继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艰难道:“它只是一本书”

    “书怎么了?”周絔行执着地说道,“书没有吸引你的注意力?书没让你不理我?”

    陈继:“不可理喻。”

    周絔行木无表情:“这里还缺一样东西。”

    “周絔行,你都快把我搬空了,就差把我内在的灵魂也掏出来放在这儿了,你竟然还敢说缺东西?”今天的所见所闻无不刺激,陈继已经趋近麻木。

    过多的震撼导致情绪达到阈值开始回落,他不再惧怕,只觉得荒谬:“你和我生活那么长时间,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神经病这么变丿态啊?”

    “我还不够乖吗?这些年我对你做过什么?”周絔行反向问道,“哥,你把我教得很好,我这几年多正常啊。”

    陈继:“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我教你,你的状态比现在我看到的还要过分?”

    “是吧。”周絔行突然疑惑地问道,“我过分吗?”

    尾调有些许的上扬,好像他多么天真无辜。

    陈继深呼吸平复心情,心道他到底喜欢了一个什么东西啊。

    “这里当然缺东西,还是最重要的一样。”周絔行抬起手珍惜地用指背蹭陈继的脸颊。

    陈继寒毛倒竖。

    “哥,”周絔行轻声,清晰地说,“这里缺个你啊。”

    他把如提线木偶似的陈继拉到小沙发,按他坐下,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陈继赫然清醒,仿佛坐在针上似的赶紧弹跳起来要跑,但又被周絔行眼疾手快地按压回去。

    他像面对最凶恶的歹徒那样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爸说,两个人只有上了床,或者有了孩子,彼此之间才能有所牵绊,才会在一起。”周絔行脊背伏下来,嘴唇几乎贴着陈继的唇,一只手爱惜地摩挲着他柔软细腻却僵硬的颈子。

    他把陈继困在自己的胸膛和小沙发之间,任其怎么推都如蜉蝣撼树岿然不动。

    周絔行接着说下去:“我爸说得不一定对,但我们今天必须做丿爱。正好也试试——验证一下他的说法。”

    最后他拎了拎陈继酒红色的卫衣领子,问:“哥,这两件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我帮你的话可能会残暴。所以,还是你自己来吧,我看着你。”

    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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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凌晨六点, 周家老宅通往车库的院子里射出一道强光,车子鸣笛,李叔载着周槊敏到了家。

    来不及等车停好,后座的车门便“当”地打开。周槊敏平日里不拄手杖, 今天手里却握了一把乌木黑的手杖充当拐杖使, 用力点着地面下车。

    脚底生风地往别墅里赶。

    李叔慌得追上去:“老爷子你小心脚下, 咱不年轻了, 小心摔着!”

    周槊敏怒气冲冲:“车喇叭那么大声周絔行没有听见吗?别墅里连灯都没亮——程杰不是说他带小继回老宅了吗?哼, 小小年纪学他爸,一家子不清醒的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呢!真当我管不住这小畜生?”

    质感极好稍有重量的手杖扬起来,再迅速落下去, 模拟抽人的凶悍模样,凌厉的风声呼啸。

    重重敲在地砖上时响起压抑沉闷的一声。天际变白, 天空浅灰色, 这道动静仿佛阴天里滚藏在云层里的闷雷。

    李叔胆战心惊:“要不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会儿?这几年你不能太激动啊。降血压的药,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吃过了?老爷子你没忘吧”

    周槊敏哪儿还有闲功夫管自己:“小畜生要是敢乱来,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周絔行!你敢!你别乱来!等爷爷回来他肯定会打你还会打死你的!!”陈继双手绞在一起紧紧攥住自己的卫衣, 浑身裹满抗拒。

    如果可以,他现在肯定已经对周絔行拳打脚踢了。

    “你自己不来, 那我就只好帮你。”周絔行音色冷淡地说。

    他看陈继的眼神里, 没有温情只有掠夺。

    从来到这间于陈继来说完全陌生且惊悚的地方, 他的哆嗦便没停止过。

    这么多年两人洗澡总是一块儿进行, 对彼此的身体外表早已经了如指掌,可自愿与毫不设防的态度和被强迫全然不同。陈继死死地捍卫衣服, 但由于周絔行的陌生,陈继心里怕;又由于周絔行的强势, 陈继搏不过。他的手指逐渐酸散无力,被周絔行一根一根地掰开。

    二人手背青筋如数鼓起,陈继眼里噙了惊怕的泪:“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小行你不要吓我,你别突然这么对我啊我没做错什么事,我只是没有回你消息、没有接你电话而已,这也值得那么生气吗?我解释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手机静音了静音了啊!”

    “呵我说了这么多,哥你竟然还觉得只是几条消息几个电话的原因吗?”两人从小沙发上跌下来,地板冰凉,酒红卫衣随意地扔往身后,周絔行把陈继轻松地抱起来放回沙发,“我说得还不够明确?”

    “够明确!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吗!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稍微消化一下吧!”陈继手指甲努力抠进运动长裤的布料里,于事无补。他光洁的脚踝一下子被周絔行抓住拽过去,受惊过度的眼泪唰地从眼睛里掉出来,陈继忍无可忍,高高地举起手就要照着周絔行的右脸扇下去。

    掌心离脸颊仅剩两公分,那只手戛然停住了,抖得仿佛重度帕金森患者。

    周絔行不躲,不眨眼:“你打啊,打多狠都可以,如果这样能使你开心能让你发泄的话,你随便打。”

    陈继失望地收回手,不再和周絔行较劲,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哀戚地看着周絔行,哽咽着嗓音说道:“你在我面前确实装得太好太乖巧了,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你,会暗恋你两年。你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带我来这里,对我说莫名其妙的话,每句都特别狠。我说我怕,你却还是要坚持强迫我,这样也算是喜欢吗?小行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说你的喜欢,就只是流于表面只得到身体就可以了。”眼泪越流越多,从找到妈妈那天起,陈继就再也没哭过,他今天又惊又恐,脆弱得不像个男人,“我的喜欢也流于表面——我承认。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平时和我在一起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可你是我弟弟是我家人,我们分不开。”

    “我在乎你啊,我在乎你啊周絔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你什么我?”周絔行突然变得呆滞,眼睛里藏了莫大的惊恐。他仿佛一个被天大的馅饼砸中脑袋的人,因为觉得馅饼不属于自己就只好去抢,愤怒地把馅饼坼成两半,就是在这一刻他得知这个馅饼掉下来就是为了找他,待在他身边,周絔行茫然无措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陈继,眼睛跟着血红,“哥,你再把话说一遍吧。你刚才说你什么我?我求你了你再说一遍,哥”

    “我暗恋你。”陈继不虚伪不矫情,“听见了吗。两年。”

    周絔行不可置信地问:“你喜欢的是我?”

    陈继哑着声:“你聋了?”

    “没,没有聋,没聋。我没聋,我听见了。”周絔行一遍遍地重复,仔细确认听到的结果。

    紧接着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恐惧地从陈继身上跳开,双手双脚不知如何安放,如墨的眼睛爬上许多骇人的红血丝。

    他先是四下乱看,看见躺在地上的红卫衣,像鬼一样;又看见脚下的一条长裤,全都皱皱巴巴地堆着。周絔行僵硬如木地把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迈步走向陈继时同手同脚。

    “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周絔行蹲在陈继面前,亲力亲为地给全身乱糟糟的陈继穿衣服。从陈继的视角看,周絔行就像半跪着,向他忏悔又或求婚。

    嘴里的话翻来覆去,周絔行一直在解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一晚上不回家,总是对我撒谎骗我,又和别人一起住酒店——我太嫉妒了。我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我好妒忌啊。我管不住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不想吓到你,真的。我不是只想跟你有身体上的联系不是只想做我以为你喜欢别人,我不想让你喜欢别人!你只能喜欢我!”

    一滴眼泪从头顶坠下,砸在周絔行的眉心。他抬头看见陈继的眼泪仍然落得汹涌,手足无措地伸手接:“哥,我真的没想吓到你,别怕我,别怕我我只会听你的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哥,你别哭了”

    “哥,对不起”

    “哥,你打我吧,但是别离开我。”

    “我会好好的,不会再这么吓你了。哥,我能做到的”

    “”

    他们没再争执“打架”,周絔行像是冷静了清醒了,但其实神智还疯着。

    “我要出去。”陈继说道。

    在底下不过待了半小时,陈继却觉得过去三十年。每一秒都漫长无尽。

    周絔行小心地跟在陈继身后喊:“哥”

    陈继没理他。眼睛哭得有点模糊,他冷漠地抹了一把脸,脚软虚浮地踩在书房平整的大理石地板上,光滑,触感踏实。

    感受过惊心动魄的心脏此时终于风平浪静,跳得平稳了。

    进来的时候书房门被周絔行反锁,陈继走过去要开门,门锁那里就“咔哒咔哒”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很急切的响动。

    陈继看了眼周絔行,仿若看到救星,愤愤地说:“你信不信外面是爷爷?”

    周絔行低应道:“信。”

    陈继底气足想叉腰:“你信不信你会挨打?”

    周絔行不在乎:“信。”

    陈继真的叉腰了,小声故意道:“你求我,我就不告状。”

    虽然不知道周槊敏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但肯定不是因为他们的事。陈继又没给爷爷打电话。

    今天他和小行闹得厉害,但彼此互相展露了心意,家里唯二的兄弟要搞基,天都塌了吧。

    老爷子岁数大,要是让他知道两个孙子卿卿我我地要搞在一起,他心脏铁定受不了。

    思及此,陈继的心沉下去了一点,他得守口如瓶。

    门开,周槊敏仿佛能气吞四海的“周絔行——”吼将过来。

    房门“咣当”反弹到墙壁上时,几个人面面相对。

    周槊敏看到了什么景象呢。

    陈继的卫衣领子裂开一道破口,左肩膀堪堪露着,裤子皱得像橘子皮。尤其是他一张脸,泪痕还没干涸呢,眼睛红肿得仿佛俩核桃。

    见周槊敏的视线如隼,陈继连忙抬手遮住脸,声若蚊蚋地喊道:“爷爷。”

    这幅模样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观周絔行,表情冷淡,没一点知错就改的自觉,周槊敏竟然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得逞。

    乌漆木的手杖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精准无比地夯打在周絔行的后背上。

    后面跟来的李叔赶紧上前要拦:“别动气老爷子!”

    陈继脸色一变:“爷爷!”

    又一手杖砸下来,周絔行不躲不避,垂眉耷眼地挨着,一副多么温顺的样子。

    老爷子骨头老龄化,脆,陈继不敢阻拦,而且他身边有李叔保护呢。

    在周槊敏高高地举起手又要打下一棍,陈继想也不想倾身过去扒住周絔行的肩膀护住他,闭眼硬挨:“爷爷别打他!小行没犯什么错啊”

    “哥!”周絔行动了,他眼神微沉赶紧抓住陈继的胳膊把他全方位地护在怀里。

    第三手杖打在陈继身上,周槊敏就赶紧收力,恨铁不成钢地跺脚。

    第四手杖再没落下,他绵长沧桑地叹气:“唉——造孽!”

    等了几秒钟,挨打没有持续进行,陈继趴在周絔行怀中,没意识到他们姿势太近,只悄悄地抬脸露一只眼睛,不安地看着周槊敏,问:“怎么了啊爷爷,为什么要打小行啊?”

    周槊敏丢掉手杖,乌沉木砸到地上动静挺大:“周絔行对你做什么了?他是不是强迫你”

    他表情扭曲愤恨,最后豁出去老脸问道:“他是不是强迫你睡觉了?你看看你这一身,乱七八糟的没眼看!”这么说着周槊敏当真将脸别到一边,“他都把你欺负哭了我揍他几棍而已你还护着他!你被威胁了吗?我站在这里还没有死呢,你怕什么!”

    陈继如遭雷击,大脑空白。

    他猛地推开周絔行,凌乱地站在一边:“爷爷我们”

    “姓周的,你去祠堂里给我跪着,去当着你‘妈’的面给我好好地反省!我看你能不能对得起他!”周槊敏气得发抖,而后看向陈继,叹气,语气柔和了下来,“小继,你过来。”

    陈继手脚同行地上前两步。

    周槊敏突然像苍老十岁,他步履蹒跚地往外走:“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陈继有直觉,这是一件很大的秘密。

    比他被周絔行带去书柜后看那个恐怖房间的秘密还要大。

    第26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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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跟爷爷去对面的书房前, 陈继先回卧室换了身衣服。

    只穿一次的酒红色卫衣确定阵亡,他捧着衣服看领口,被周絔行撕得不成样子。

    裂口处规整,但抽丝明显。

    聚酯纤维的料子具有一定的韧性, 不容易撕烂, 也不知道周絔行的力气为什么能这么大。

    陈继放下这件只穿了两天的新潮卫衣, 还有点心疼。

    他面色沉重地在衣柜前站了好大会儿, 接着如梦方醒般, 把卫衣扔进垃圾桶,抬着沉重的腿去浴室洗脸。

    今天过得实在太糟糕了。

    镜子里的人双眼微红,头发凌乱, 脸上带着些受惊过度又或被过分欺负的高原红,怎么看都是狼狈的。

    怪不得爷爷能直接向他们问出那样的问题。这幅浪丿荡的模样, 谁敢说单纯干净。

    怕周槊敏等急, 陈继弯腰匆匆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弄湿了额前头发, 黏在鬓两边。

    他用湿渌渌的手随便把头发往后按压,露丿出光洁的额头。

    外面天光微亮, 关上浴室的门,陈继看到两扇窗紧闭着。大学开学一个多月, 这是他第一次回周家, 竟然感到陌生了。

    陈继走过去把窗户打开, 给房间通通风。窗下的柏油马路上走过一道高大笔直的人影, 听到动静,他驻停脚步, 面朝二楼卧室窗口的方向抬丿起头来。

    新生初阳关临新的一天,一点点金色的光芒从云层里泄露到大地, 路边的周絔行和窗口的陈继四目相对。

    陈继骂他:“让你叛逆!”

    周絔行死不悔改:“嗯。”

    他仰着头问:“哥,如果爷爷跟你说的是想让你离开我,你会怎么做?”

    陈继道:“那我就走。”

    周絔行笑了一下,眼睛没有笑:“你试试。”

    陈继又被笑哆嗦了。

    他不自觉地抓胳膊袖子,搓了搓鸡皮疙瘩,气愤地把窗户关上,让周絔行看不见他。

    往后面去是周氏祠堂,陈继没去过,但知道位置。

    等觉得周絔行走了,陈继又愤愤不平地把窗户打开通风,赶紧去找周槊敏。

    二楼走廊是环形结构,他和周絔行的书房跟爷爷的书房呈轴对称。陈继路过刚刚差点发生贞洁不保的房间,一步一顿地往对面走去,心里沉重得很。

    如果周槊敏真的会让他离开周絔行呢?

    小行今天是过分了点儿,但远不到不可原谅的地步,陈继没想断绝关系。

    而且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场面。

    到了。

    陈继站在门前,敲了敲,喊道:“爷爷。”

    周槊敏说:“进来。”

    这个房间和对面书房是一样的规格,但却显得没那么大。因为摆放的东西充足,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周槊敏爱好收藏古董以及艺术品,喜欢的装潢与家具也都是偏深木色。一进来就有种,被时间的经久积淀而扑面而来的沉稳肃穆包裹其中的感觉。

    深木色的通顶式书柜里的书没有分门别类,随性,想放哪儿放哪儿。空格的置物架上摆着纯手工的雕刻艺术品,墙壁挂有几幅山水字画,都是古时的真品。

    摆有文房四宝的书桌一角有盆节节高升的盆栽,被周槊敏养得很好,绿意盎然水润如碧。

    陈继进来的时候,周槊敏正背对房门,用柔软的布巾擦拭一件上好的小紫叶檀雕刻。

    “小继来了。”周槊敏把雕刻麒麟瑞兽的小紫叶檀放下,招手让陈继去他身边。

    陈继安静地走过去,眼睛始终低垂着:“对不起啊爷爷。”

    周槊敏一怔,把布巾团吧团吧放进口袋:“你道什么歉?”

    “今天肯定惊到了您,我平常对小行疏忽了。”陈继轻声说道,“身为哥哥我应该”

    “好孩子,别太懂事。”周槊敏打断他的话音,扶着桌子到后面的红木椅子上坐下,也让陈继过去他旁边一个小沙发坐。

    周槊敏无奈笑道,只是在这抹笑里,陈继觉得他又沧桑了一些:“别替周絔行说情,他不是能教好的。我的孙子我还能不了解吗?我了解他就像了解他那个已经死了十多年的爸一样。”

    陈继抬眼。

    他知道小行的父母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车祸。但周槊敏这么平静、甚至有点无动于衷地说出这件事实,陈继只觉得违和。

    周槊敏问道:“是不是感觉我无情?”

    陈继微慌:“没有。”

    “有也没关系。”周槊敏的指节有规律地敲打花梨木桌,说道,“事情能到今天,本身就有我的责任。渡唐把易佰领回家的时候,我不同意。周家没有过多余的孩子,一直都是单传,我迂腐,想要渡唐留后他也真的给我留了个后,就是小行。”

    陈继听糊涂了。

    周渡唐是周絔行的爸爸,易佰是周絔行的妈妈,一男一女结合,只要身体健康没生病,想要后代轻而易举。

    周槊敏为什么不同意这段感情,还说想要周渡唐留个后代?

    又不是男人跟男人结婚

    周家老宅供居住的别墅后面有座祠堂,不常有人去,白天冷清,晚上寂静。

    祠堂的占地面积很大,纯中式建筑风格,偏古。除了应该有的设施,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旷得令人心里发慌。

    周家是有族谱的,越有钱的人越在乎这些。走过空堂,正中有张摆放祭品的桌子,后面是几十张牌位。

    周絔行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面,脊背挺直,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曲懈怠。

    他的眼睛落在“周渡唐”的牌位上一秒,随即轻飘飘地移开垂睫,仿佛他跪的是陌生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片刻后,他又重新抬眼,看向周渡唐旁边的“易佰”。

    这次他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忘记了眨动,眼球酸涩难忍。

    “妈,对不起。”周絔行低声说,话里却并无悔改之意。

    没有人知道,这座祠堂周絔行来的次数是最多的,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

    因为他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陈继动了妄丿念。好像就是突然有一天,他嘴里喊着陈继“哥”,心里却只想把亲爱的哥哥按在丿身下狠狠贯丿穿。

    周絔行吓坏了。

    所以在两三年前的某个雨夜松开怀里的陈继,悄悄地来到祠堂跪下,当时他也是说:

    “妈,对不起。”

    这句话在一千天里说了九百次,周絔行试图用“想念”妈妈的方式压抑,更试图用不能吓到陈继的念头克制。

    但他终究还是18岁了,陈继的疏远,让成年的周絔行无法压制地想要犯下暴丿行。

    “小行的妈妈不是妈妈,他是个男人。”周槊敏平静无波地放下一个平地惊雷,陈继讶得无以复加。

    “易佰刚开始接触渡唐的时候,是在酒吧里,他为了钱,我知道。渡唐也能看得出来,但他仍然一头扎陷进去,等易佰想抽身而走的时候,我的儿子根本不会放过他。”周槊敏掀开花梨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机,用遥控鼠标找文件。

    文件是加密的,周槊敏眼睛花了,他摸索着拿老花镜,在采光极好的书房里戴上:“渡唐小时候,情感并不是很丰富,我和他妈妈带他看医生,后来实在不好,就放弃了。他优秀独立,比一般孩子聪明得多,感情不充沛并不影响他。可我没想到触底反弹,他就像是情感没有宣泄过又遭到了几十年的积压,遇到易佰后尽是做些疯事。”

    “小继,你过来看。”周槊敏让他坐近一点。

    陈继忙从小沙发上站起身僵硬地走到桌边,没有再坐,他单手撑着桌子弯腰看周槊敏让他看的东西。

    “和渡唐在一起第四年,易佰偷偷求过我,他让我帮他逃出去,说他是一个男人,他喜欢的是女人,当初骗渡唐只是因为家里出事急需用钱,鬼迷心窍。但他知错,骗过去的钱一分不落地还给了渡唐,只求自由。”周槊敏说道,“我本身就不满意渡唐和一个男人成日鬼混,就对渡唐说我需要孙子,让他和易佰分手放他离开没想到,没想到这句话恰恰给了周渡唐启发酿成了大错,他为了留住易佰,去国外找到了什么双丿精培孕技术。”

    “唉,”周槊敏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看吧,我不说了。这几段视频是渡唐生前在家里安转的监控用来监视易佰的。”

    陈继错眼不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无意识中屏住了呼吸。

    视频的左上角,显示着二十二年前的时间。

    它一分一秒地前进,陈继的冷汗一点一点地出。

    只从外形看,易佰不像是男人,他留着及背长发,身材比其他人高马大的男性显得纤细。

    周渡唐比易佰高许多,好像一拳就能把他打半死。

    但周渡唐没有家暴倾向,他只有疯病。

    视频里,周渡唐不在,易佰赤脚从卧室里探头。明知家里没其他人,他还是蹑手蹑脚地跑出来迅速下楼,打开客厅门。

    锁着的。

    易佰惊慌却不失平稳地翻找钥匙,哪里都找不到,他急得发疯揪头发,生生忍住才没歇斯底里。就在他筋疲力尽双手掩脸无助地低泣时,客厅门发出了一道很轻微的开锁声。

    易佰肩膀一颤,接着整个身体疯狂地哆嗦。他缓缓扭头,看往玄关,满头的长黑发因为长时间找钥匙而热得黏在脸侧。

    “你在找什么?”周渡唐轻轻地问道,“客厅的钥匙吗?”

    易佰不可思议地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

    周渡唐嗯道:“恰巧知道而已。”他走到易佰眼前,替他整理长发,“就算你找到客厅钥匙又能怎么样呢,这栋别墅占地面积2200亩,离城市的边缘倒是不远,但是也有 120 公里,你出去以后找得到走出大门的路吗?”

    易佰一下子哭出声来,他两腿忽地弯下去,抓住周渡唐的裤腿,仰着脸可怜卑微地求:“渡唐我求求你,我求你,你让我走吧,在酒吧里骗你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你报复我也报复得够了吧。两年啊,你锁我两年,就算是再下丿贱的鸭子也应该还清了啊。而且那些钱,那些钱我全部都还给你了,渡唐你收下,我求求你收下那些钱吧,以后不要再给我钱,我不想欠你什么,我真的还不清的”

    眼泪如泉涌般从易佰的眼角滑下去,他改抓周渡唐的手,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卡,要强行往他的手里塞:“你收下吧,我全还给你,我之前自己工作的钱也都在里面也全给你,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贪图周氏的钱财,我真的不贪图的”

    “嘘——”周渡唐很轻地发出一个叫停的语气助词,眉头紧皱,易佰的话和眼泪一样很突兀地停止,哭嗝都硬憋着不敢打。

    周渡唐蹲下来,温柔地把易佰的泪擦干净,柔声说道:“说过多少次,不要再让我听见任何你想离开我的话——你还要继续求我吗?”

    易佰疯狂地摇头。

    “乖,起来。”周渡唐抚着易佰的长发用哄人语气说,“把脸哭得乱七八糟的,我带你去洗一洗。”

    他们去了浴室,到这里视频截断,直接消失三个小时。两人再出现时,是周渡唐在客厅里给易佰扣衬衫扣子,易佰的颈子上多了很多像狗咬的印迹。

    在这样的视频引路下,被周絔行带去书房房间,他的行为势如破竹地又带陈继回忆了一遍那种惊悚,陈继看得脖子发冷。

    周渡唐把之前易佰给他的卡重新还给他,不仅如此,他还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拿出钱包,把所有卡全部上交,

    “拿着,”他说,“别再拒绝了。家里就应该是你管钱。”

    易佰像碰到烫手山芋似的想扔出去:“我不要,我不要”

    “我说拿着。”周渡唐握紧他的手腕,力度颇重。

    二十年前,视频里的别墅客厅换了,空间要小很多,有股温馨。陈继看得出周渡唐把易佰带了出来,窗外偶有车辆鸣笛,他们大概在市中心的位置。

    周渡唐没再关着易佰,带他回到城市繁华。

    也就是这一年,易佰表面和周渡唐感情和谐情比金坚,实则他暗地里找周槊敏,求他帮助自己逃跑。他发誓说只要能走,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面,更不会出现在周渡唐以及任何周家人的面前。

    殊不知那时周槊敏因为周渡唐和易佰的逆天情爱,和他的关系岌岌可危。如果再动易佰,以后父子俩就只有断绝关系这一条路可走了。

    权衡利弊,周槊敏打算让周渡唐自己知难而退,他给周渡唐难题,以他死去的母亲逼他,要他生孩子给周家留后代。

    而这些事情,易佰一个正常的男性,是完全做不到的。

    谁知恰恰相反,这让周渡唐疯得更厉害。他对易佰说:“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你的心肯定就在家里和我身上了吧,不会再每天虚伪敷衍我。”

    易佰瑟瑟发丿抖:“你你什么意思啊?”

    “我们生一个。”周渡唐当天晚上就带易佰飞了国外,“不需要人造子丿宫,双精培孕技术就可以,成功案例百分之百。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我希望是个男的,这样我爸就不会再逼我们两个生孩子了,也不会让我妈在地下怪我没有给周家留后代。”

    技术培育很成功,醒来后易佰歇斯底里得叫。一个月后,趁周渡唐出去采买不注意,他从床上爬起来就跑,跳的二楼窗户。

    家里有监控,他怎么可能跑得掉。被周渡唐抓回来后,易佰抖得仿佛风中残叶,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筛糠似的求饶:“我没有想去哪里,真的,我一直在家渡唐,你别生气别怪我,刚才只是一个意外。渡唐,我肚子里有宝宝,现在不能做的。”

    家庭医生刚走,易佰没什么事,孩子也在。

    “你现在知道宝宝了,跳楼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周渡唐目眦欲裂,没了温和的样子,他捏着易佰的下巴,说,“易佰我告诉你,孩子要是没了你还是得生,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你要什么我给不了你?我只是要你一个喜欢,就这么难吗?!为什么你总是要跑!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喜欢我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好地和我在一起,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听到没有?!你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如果你还是想离开我,那我们就都去死!!!这个孩子我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只要你想要你满意!!!我说的你都听懂了吗?回答。”

    “别杀他,别杀他,渡唐我错了,”一个陌生的生命在肚子里待了一个多月,易佰像一位真正的母亲那样护着自己肚子,面如金纸,“听懂了。”

    他哭着说:“我听懂了。”

    陈继像视频里的易佰一样颤如筛糠,他抓住鼠标按暂停,自己则赶紧后仰身子,后退几步远离这台记录着周渡唐和易佰部分人生的电脑。

    梗着嗓子说:“爷爷我我不看了。”

    “抱歉啊小继,不是想让你害怕,”周槊敏站起来说,“我只是想让你从侧面了解一下小行这个人。这些年你太溺爱他,他也还算乖巧,今天——我相信你对他感到了彻底的陌生。”

    陈继实话实说:“是。”

    “从易佰怀上这个孩子,九个月过去,小行来到世上的第一天,他的基因就是畸形的。”周槊敏拿起小紫叶檀的麒麟瑞兽雕刻品,放在手心盘索,“他由两个男人结合而生,血统更加扭曲不正常。我早就知道他对你的感情,私下里敲打过他很多次,但从来没有跟你透露过,因为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基因太匪夷所思,我怕你接受不了,到那时周絔行肯定会步周渡唐的后尘。”

    “现在该看的你看了你现在知道,我这个孙子的脑子和精神都过于的失常。”周槊敏眉头深沉地锁着,垂眸沉忖,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似的,“爷爷想求你点事情,希望你能答应我。”

    陈继想不到别的事,说出心中所想:“爷爷,你是想让我现在就赶紧跑,离开这里吗?你要帮我让小行找不到我?”

    周槊敏一怔,听笑了:“当然不是。”

    他摇头道:“我让你离开他干什么,我是让你”

    陈继没放松,问道:“让我做什么?我能答应什么事情?”

    周槊敏敛了笑意。他背转身望着窗外,早晨八点的太阳那么明亮,光线是白的,屋子里的氛围是暖的。

    他不敢看陈继的眼睛,而自己的眼睛在面向太阳的那刻便红了通透,有些浑浊的眼球爬满沧桑的泪水:“我是想让你”

    他嗓子哽了一下,回过头来说:“爷爷是想请求你爱他。”

    祠堂里。

    周絔行已经跪了两小时,说了好多遍“妈对不起”。然后在七点五十分时,他忍着膝盖的僵硬酸疼,站起来朝别墅住宅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去。

    他要寂静秘密地确认,爷爷有没有让哥离开他。

    他还要悄悄地确认陈继还要不要他。

    哥应该没有走吧。

    第27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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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我知道, 我这个要求很自私,二十年前我固执迂腐,二十年后又自私自利。”

    “但爷爷还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尝试离开小行, 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小继, 我知道这会让你委屈,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也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我却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你绑在了周家。”

    “你九岁那年,被回家的小行带回来,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爷爷不瞒你, 那时候看见小行的第一眼,再结合我观察到他对你的一切行为上, 我就觉得像看到了渡唐。”

    “你们那时候太小, 不懂情情爱爱,可小行把你当做他的家人, 永远不能离开的那一种。”

    “人都是会长大的,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据我所知哪怕你们有血缘关系, 小行的感情若是变了质,他还是会像他的父亲一样不择手段地得到。”

    “小继, 爷爷想保护你, 但这个保护的方式并不是要送你离开, 我儿子的前车之鉴血淋淋地告诉我, 小行总能找到你的。”

    “好好待在这儿,是你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

    陈继仿佛痴傻了一般, 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两只耳朵里全是周槊敏如泣如血的颤声叮嘱。

    魔音环绕。

    上午九点在书房聊完, 陈继回了卧室。

    一个多小时过去,他搂着周絔行的枕头,坐在自己平时睡的位置,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他没告诉周槊敏其实这两年他对小行动过歪心思,即使是现在,七八百个日夜的感情也不是说清就能清的。尽管他差点被亲爱的弟弟按着强丿暴。

    想到周絔行的形貌音声,虽然又赖床又有强迫症,小毛病一大堆,可他既优秀又独立,对陈继特别好。

    即使爷爷不说,陈继也做不到离开逃走。

    “唉”陈继终于动了,他后背挨蹭着床头顺势往左边倒过去,侧躺在周絔行的位置,忧心地自语嘟囔,“难道我潜意识里是什么受丿虐狂吗?”

    十一点的大太阳从开着的窗户里毫无阻挡地射进来,木质地板被照得像打蜡,反着微微耀眼的光。

    周絔行还在祠堂跪着,陈继不打算去看他,让他好好地长长记性。没人说话无事可做,他将周絔行的枕头抱更紧,余光里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塑料收纳箱,正方形,全黑色。

    回卧室之前,周槊敏把这个箱子交给他,说是周絔行走丢去福利院之前的玩具。

    里面还有一个 U 盘,是周渡唐和易佰的监控视频的拷贝,周槊敏说如果他还想继续了解小行的父母,可以再看看。

    陈继现在只是想到周渡唐的名字就牙齿打架,太恐怖了。

    竟然监视监视?!

    他“腾”地一下坐起来,耳边周槊敏叮嘱的话,被周絔行的声音如数取代。

    “哥,你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在我这么问的情况下,你还要撒谎骗我吗?”

    “不是说带伞了吗,明明淋了一身雨回来。”

    “从上大学开始,我哪一天不是在给你无条件的信任,可是你怎么对我的?撒谎!骗我!一次又一次!”

    “为什么你和那个男的出去的时候,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还和他出去订酒店——夜不归宿好玩儿吗?”

    “他喜欢你,他亲口和你说过这些话吧,你敢不承认?”

    “”

    “我去,我我槽,我槽我槽我槽”陈继的性格温和,生气的时候也没骂过人,此时却直接爆了一连串要命的粗丿口,

    他凌乱地赤脚下地,两条胳膊全是鸡皮疙瘩,像遇到天塌了的大事围着床快速地疾步转圈。

    大学外面的房子里有监控。

    不止一个。

    周絔行每天都能看到他在做什么,尽管他们经常形影不离。

    可为什么他和韩熵的话,周絔行也能知道呢?

    陈继突兀地停下脚步,接着扑到床头柜拿手机,浑身发麻不可思议地心想,是监听吗?

    他按亮手机,把里面的所有软件来来回回检查了三遍。可陈继不是互联网专业,对网络仅限于发消息打电话刷视频,其余几乎一窍不通。

    就算把手机翻烂,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嗡——”

    消息进来,手机震动。陈继肩膀一耸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儿跳出胸腔。

    刘炀:【期待的第52天。】

    刘炀:【[兴奋搓手手.jpg]】

    陈继:“”

    要是刘炀现在敢出现,他一定会和这人打架。

    成天说些看不懂的废话

    陈继又是一怔,福至心灵了似的,手指快速地调出键盘,打了一串字:【你不会是在期待周絔行和我在一起吧?】

    刘炀:【哇哦哇哦,你怎么突然开窍了啊?虽然差不多,但我期待的不是这个嗷。】

    刘炀:【[嘿嘿嘿.jpg]】

    陈继:【你期待他糙我?】

    刘炀:【!!!!!!】

    刘炀:【[大惊失色.jpg]】

    刘炀:【你是谁?!你竟然敢偷陈继的手机?】

    刘炀:【我的继继温柔有家教,断不会这么粗俗地讲话!】

    陈继烦着呢,发语音,仅一个字:“滚。”

    刘炀:【!!!!!!!】

    刘炀:【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你?!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野?】

    刘炀:【你让我滚的声音真的好特么性感啊,应了秒了。】

    刘炀:【不对等等】

    刘炀:【昨天我跟你说期待的第51天你连理都不理,最后还说我有病,怎么今天你这个窍开的这么通透厉害啊?】

    刘炀:【我靠,你不会在昨天晚上真的被周絔行曰了吧?】

    陈继没回。

    得到拉黑提示,怎么发消息收到的都是一句感叹号时,刘炀幸福得心花怒放。

    刘炀:【牛丿逼。】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红色感叹号]】

    刘炀:【我还以为我最少也要期待个半年,没想到啊,52天就成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红色感叹号]】

    刘炀:【咱俩好兄弟,不分家,你能给我讲讲被糙翻的所有经过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红色感叹号]】

    刘炀:【真是奇了怪了,周絔行这个忍者神龟,怎么那么快发癫把你搞翻在床上了啊?不会是你喜欢别人,还出去约会甚至开房,被他捉X在床了吧?!】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红色感叹号]】

    刘炀:【陈继你牛丿批。】

    刘炀:【就周絔行看你那眼神,你还敢出去约会开房,被淦翻是你的宿命。】

    【】

    刘炀看出了周絔行的感情。

    他曾经对陈继说过:“你知道你弟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吗?他想淦.死你。”

    这么直白的表达,陈继却仍然以为只有他的感情不正常,周絔行是正常的。

    “真蠢。”陈继唾骂自己。

    “嗡——”

    都拉黑了刘炀怎么还能发消息,陈继微微蹙眉,低头查看。

    韩熵:【晚上回去以后,你弟欺负你了吗?】

    陈继:【】

    韩熵:【欺负的不轻吧。】

    陈继不回。

    韩熵:【还能走路吗?】

    陈继忍无可忍:【你故意设计我!】

    韩熵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里带笑:“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吧好管闲事,在咱们学校里可是有个红娘的名声呢,回来后你可以打听打听。所以你俩成了吗?”

    陈继恶声道:“没有!”

    韩熵继续发语音,疑惑:“不应该啊,你弟不像个会半途而废的人,他都和我夜不归宿了,他醋兴大发把你带走,只会使劲儿那什么你吧还是说你不好意思告诉我细节,故意搪塞我而已?唉,我理解,我明白,我懂,你们好好的。”

    其中夹杂着许多不忍卒听的话。

    陈继:“”

    又一个人这么说。直男说话粗丿俗,男同说话更加粗丿俗!

    开一些无聊的凰腔。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韩熵也看出来了,就陈继一个没看出来。

    他还是当事人之一。

    重复刚拉黑刘炀的举动,陈继把韩熵拖进黑名单,让他有口难言。

    周絔行太危险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离开这里冷静冷静,再待下去陈继会疯掉的。

    捏紧手机,陈继打算和爷爷说一声,他要回家住两天。周槊敏正是心疼他的时候,肯定不会拒绝。

    卧室门拉开,陈继抬眼,下一秒却呼吸一窒连忙后退,见鬼了似的。

    手机“咣当!”砸在地上。

    周絔行确实像鬼一样,直立立地站在门外。

    “你要走吗?”他这么问。

    “没”陈继说,“没、没有要走。”

    “那你就是要跑。”周絔行轻声说道,“你好紧张啊,都结巴了。”

    他补充:“哥,别怕我。想好去什么地方躲我了吗?”

    “我真的”陈继努力让自己镇定,控制好语速短句,“没有要跑也没有想跑,更没想躲着你,我是要去找爷爷说点事。”

    “嗯,”周絔行淡淡的,他关上卧室房门,“不信。”

    陈继噎得瞪他,说道:“爱信不信。不准反锁门!”

    “已经锁了。”周絔行从身后收回手,温柔地拉住陈继的手腕,手指顺滑地摸到他手心,珍重地牵起来,“爷爷对你说了很多周渡唐和妈妈的事情,你害怕周渡唐,你也怕我。”

    “不知道在眼下这样短的时间里,我该怎么向你证明我想好好对你的真心。周渡唐有病,是周渡唐自己的问题,你不能因为他放弃我吧?现在父母欠债儿女都可以不用还了,你不能因为他对我判死刑,我接受不了。我也不想做他的儿子啊,我也不想继承他的基因,可我18年前只是一颗任人宰割的细胞,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又不能决定出身。我知道你在猜测什么,你猜得没有错,一天24个小时我 86400 秒都在看着你,通过监视器,通过监听器可我没对你做过什么坏事啊,我只是看着你而已。忘掉周渡唐吧,哥,你没必要因为他有病就开始害怕我。我到底该怎么证明自己?”周絔行认真思考地说道,“把心挖给你看,这样可不可以证明啊?”

    陈继脸白了,声抖了:“你别乱来!”

    “你别放弃我。”周絔行说道。

    陈继心力交瘁眼圈红:“我什么时候说过放弃你?!你在祠堂跪一上午跪得更疯了是吧!”

    “我没跪一上午,八点的时候就回来了。”周絔行不说自己偷偷摸摸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站了三个多小时,“哥,别放弃喜欢我吧。”

    他的手从陈继的胳膊向上摩挲,触碰到脖颈、下巴。

    然后陈继的脸被一双大手捧起来向上抬。在陈继惊疑不安的眼神里,周絔行将对“妈妈”的道歉远抛脑后,任最原始的本能占据上风。

    他一手扣陈继的后脑勺,一手掌着陈继的下巴,自前向后不留空隙余地,垂首贴唇,肆意地剥夺陈继的呼吸。

    凶狠的、染血的。

    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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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胸腔迅速缺氧, 陈继头晕目眩,双手抗拒推动被制止,越挣动丧失的力气越多。

    筋疲力尽,只能任其攫取。

    面前的人什么时候长得这般高大、英俊, 刚认识的时候, 他明明那么小一只。

    身体营养不良似的, 羸弱多病, 风吹便烧, 喊哥时都经常有气无力。

    陈继困在周絔行制造的人丿肉牢笼里,退却不得,模糊中似乎看见了12年前的福利院。

    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似的闯进脑海, 陈继觉得自己变小了,但比周絔行高。

    艳阳高挂, 福利院里的小朋友们在院长的带领下玩儿老鹰抓小鸡。在老母鸡的护佑下, 幼年的老鹰东奔西跑,一个小鸡没抓着, 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幼鹰停下来喘气,大声不满地说道:“院长, 你是大人,我抓不到你背后的小鸡, 不想做老鹰了。我也想做后面的小鸡, 让陈继做老鹰吧!”

    他伸长胳膊举着站在一旁看他们玩的陈继:“让他做鹰!”

    突然被提名, 陈继七岁的小脸茫然, 紧接着出现紧张。他一句话没有说,但双手搅弄衣摆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思——他在期待院长叫他过去。

    “不让他做老鹰。一个被领养又被退养的孩子一定是不乖的孩子, 和他玩儿你们不怕被他欺负我还怕呢。”院长说道,“过来, 再玩儿十分钟,我们去吃午饭然后午睡。这次我做老鹰。”

    “好耶!”

    “不跟他玩!”

    “院长叔叔做老鹰!”

    “”

    所有的欢呼雀跃都和陈继没关系,他小小的肩膀失落地塌下去,转身低头往回走。

    坐到小操场上的秋千,陈继自己一个人蹬腿,把自己荡得高高的。

    就是在这时候,周絔行出现了。他身上穿着漂亮的马甲,里面是戴着领结的衬衫,干净得像一具洋娃娃。

    一点也不像被遗弃的孩子。

    可他却来了福利院。

    空旷且略显荒芜的门口,周絔行孤身一人,他没看场院里玩成一片的院长和小朋友,而是先看到了同样孤身一人的陈继。

    两个孩子的眼睛一个好奇一个冷淡地对视,互相打量彼此。

    陈继太想要一个朋友了,在院长没发现的时候,他先发制人跳下秋千,小跑到周絔行面前。

    向他探出交友之手。

    周絔行看了看他,说:“你要和我做朋友。”

    陈继高兴地应:“对啊!”

    周絔行把怀里的玩具递给陈继,陈继这时才发现他是带着洋娃娃的玩具来的。

    “收下我的玩具,我们就是朋友了。”

    精致的洋娃娃从周絔行这个主人的手中,转到叫陈继的主人手中。周絔行说道:“哥哥,我们是朋友,也会是家人。

    “一辈子都不能分开哦。”

    6岁的周絔行与 18 岁的周絔行拥有同样的眼神,全在看着陈继。他从小就是掠夺的物种,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被他一眼盯上的陈继,早已是囊中之物。

    12年后的陈继从周絔行的眼里惊醒,倏地睁眼心脏揪紧,嘴巴刺痛得厉害。

    他双手剧烈地推动,然后狠狠地咬了周絔行。

    周絔行放开陈继,唇边血迹明显:“哥,是你先找我做朋友的。你不会忘了吧。”

    陈继浑身的血液发冷。

    他气得想狠狠地抽周絔行一巴掌,乱七八糟地抹嘴,又杂乱无章地狂咽口水:“周絔行!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强迫我做任何事情,像刚刚的强丿吻——我真想把你嘴缝上!想做什么事之前都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明白吗?!我希望你尊重我。”

    周絔行紧抓重点:“是以后还可以亲的意思,对吧哥。”

    “你!”陈继差点噎死。

    他面朝地上:“呸呸呸!”

    周絔行拉起陈继的手拍自己的脸:“想打我就打,我不会还手,总不能我把你按在床上为所欲为的时候,你还要心疼我?”

    陈继被烫到似的连忙把手抽将出来,面红耳赤:“闭嘴。”

    他瞪周絔行:“你想不想跟我好好谈?”

    周絔行期冀:“谈恋爱?”

    陈继:“现在别想。”

    周絔行:“以后可以。”

    他松开陈继的手,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陈继对他仍然听话的表现感到满意,大手一指门口:“回祠堂,中午别吃饭。我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现在要休息。”

    周絔行乖顺应下:“好。”

    陈继没睡觉,而是抱着周槊敏交给他的塑料收纳箱,直奔他和周絔行的书房。

    早上才从书房后的恐怖房间里出来,陈继又进去了一次。这次是自己进去的。

    他把装有周絔行小时候玩具的收纳箱放进去,目前不想了解太多和他心里不一样的小行,恐消化不了,会抵触。

    除此之外,陈继也不想让周絔行知道他要开始事无巨细地了解他了。人都有秘密,不愿被随时随地监视。

    转身往上走时,一个精致的影子刻进余光,陈继侧头,眼睛上抬。书柜顶的左角落坐着一个蓝眼眸的金发洋娃娃,时间经久显得旧了,身上的粉色衣裙风化破裂,被歪歪扭扭的线条缝上。

    陈继喉结滚动:“”

    他都记不得洋娃娃是什么时候丢的了。那时年龄又小,长大后连洋娃娃的印象都模糊不清。

    要不是今天忆起,陈继和洋娃娃大眼瞪小眼,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是12年前他需要抱着睡觉的玩具。

    “明明已经送给我了,还要偷走。”陈继愤然,低语的声音像画圈埋怨,“小气吧啦的。”

    人脑不能一下子装太多超出平常理解的东西,陈继身心疲惫不堪,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事情已经变成了这幅脱缰野马的难控模样,他不能让小行学周渡唐,陈继也不是易佰。

    得想个办法,要制定一个计策,把周絔行纠回正轨。陈继迷迷糊糊地想,周絔行监视他掣肘他,他们得平等吧,他要反向牵制周絔行。

    这样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他们的关系只会愈发扭曲和畸形。

    该怎么做呢

    陈继趴在床上不舒服,想把自己翻过来睡,但他实在累得厉害,一倒下连手指都懒得动弹。

    黑甜梦乡袭来,陈继带着想到的办法沉睡,直接睡到晚上十点多。

    房间里亮着床头灯,护眼的暖色调,陈继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半边身子睡得无知无觉,他把压丿在肚子下面的胳膊小心地拿出来,引起一阵疼痛。

    “我想让你躺着睡觉,但我怕动作大弄醒你,又会生气说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做这些事。”周絔行蹲在床边,在陈继睫毛颤动的那刻,便即刻解释道,“我现在可以帮你吗?”

    “不要你帮哼”陈继用没事的手打开周絔行伸过来的胳膊,身残志坚地跪着坐起来。

    睡了长长的一觉,他竟然没被像个变丿态一样守在他身边的周絔行吓到,先知地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看我。”

    周絔行看自己被打的手,好像有点委屈:“我在祠堂跪了一天,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我不回卧室回哪儿啊。你就在卧室里睡觉,我有眼睛肯定要看哥,你起来去洗漱一下,吃夜宵。”

    陈继说:“你中午就跪了两个小时,没跪一天。”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歇发麻的腿,整条右腿从根麻到脚,刚开始无知无觉像残废,片刻过后血液复活,仿佛无数只蚂蚁一起在里面来来回回地爬动,还像灌了铅,又痒又沉的。

    这时候最怕被人碰,否则能让人尖叫的酸爽就会袭遍全身。

    “我腿麻了,你别碰我你要是动我,我就打你。”陈继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声带震动让腿共鸣,“好麻啊”

    周絔行跟着一动不动,甚至微屏呼吸:“我不动。”

    十几分钟后,陈继缓过那股劲儿,一瘸一拐地下床去洗漱。

    一下子睡了10多个小时,眼睛有点水肿,丑兮兮的。周絔行从身后跟了进来,在镜子里看陈继。陈继垂下视线不予对视,赶紧接水先清洗眼睛,指腹又来回打圈地揉,才没再那么肿。

    弄完陈继有些懊恼,干嘛要在周絔行面前在意这些形象。真是习惯成自然。

    从现在开始,要把周絔行当成一条狗。

    目前小狗还会咬人,得训。

    陈继匆匆洗漱完,肚子里空无一物,饿得前胸贴后背,下楼吃刘姨做的夜宵。

    “你吃过了吗?”陈继问。

    周絔行:“还没。”

    陈继说:“一起。”

    周絔行:“好。”

    陈继没问周絔行在祠堂跪了那么久膝盖疼不疼,也没问回来后爷爷是不是又教训他了。他只是安静迅速地吃饭,只为填饱目前的肚子。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陈继拿睡衣要冲澡,周絔行学会了征求同意,阐述事实般道:“哥,我能和你一起洗吗?”

    陈继停下来侧首看他。

    突然喊:“周絔行。”

    周絔行:“嗯。”

    陈继说:“跪下。”

    话一脱口,当场愣住的是两个人。但陈继没表现出来,依旧正常地看着周絔行。

    周絔行深深地看他一眼。

    陈继抬了抬下巴,像个傲娇又惯会恶作剧的纨绔子弟。

    周絔行身子矮下去,先弯一条腿再弯第二条腿,跪下了。

    跪得笔挺又漂亮。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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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刚洗完澡没吹头发, 发梢湿哒哒地往下滴水。陈继脖间挂着毛巾,水珠流向锁骨,他抓着毛巾尾巴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又抹去颈上的水。

    然后走到床尾坐下。

    周絔行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继的脸, 光丿裸的纤颈, 睡衣下的修长身体。

    陈继两条胳膊向后拄床, 身体微微后仰, 以最懒散、轻松的姿丿势打量跪在面前的周絔行。

    周絔行直视过去:“哥, 我跪得好看吗?”

    陈继郁闷。都这样了还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到底怎样才能让他脚踏实地,从“神坛”跌落而下。

    这场支配游戏, 不可以让周絔行占上风。

    陈继说:“还行。”

    周絔行垂睫:“噢。”

    陈继问道:“学校外面的那个家里,你是不是装监控了?”

    周絔行:“是。”

    虽早有猜测, 但听到确切答案, 陈继还是心中一梗。

    变丿态基因果然名不虚传。

    陈继压着声音问:“在哪个房间?卧室?客厅?书房?”

    “哥,”周絔行奇怪, 提醒似的,慢悠悠地说, “有没有可能你说的这些地方全都有呢?”

    陈继“腾”地站起身,右手食指像机关丿枪似的狠指周絔行的额头:“你神经病啊!”

    周絔行:“你今天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实了吗?”

    陈继:“你再犟嘴?!”

    周絔行老实:“不犟嘴。”

    陈继叉腰平复呼吸:“除了这些地方, 还”

    “浴室也有。”周絔行打断他主动坦白。

    陈继上去给了周絔行一脚。

    气愤抬腿时拖鞋飞出去, 落在房门附近, 狼狈地翻了两个跟斗才停。

    那只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白嫩的脚, 踹在周絔行的胸丿口,洇出一个湿脚印。

    “我和你同吃同住同睡, 平常不够你看?你还敢搞偷丿窥监视这一套!”陈继金鸡独立,站不稳, 蹦着退回到床边,重重地跌坐在床上。

    气得捏眉心。

    周絔行想扶他,被陈继一句凶神恶煞的“不许过来”和“跪好”喝退,静心听训。

    陈继深沉叹气,眼前不那么晕了:“我手机里是不是有监听和定位的装置?”

    周絔行:“是。”

    陈继:“”

    周絔行解释:“但我没有经常用。我只有找不到你,你又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的时候,才会用这些看你在哪儿。”

    陈继:“”

    怪不得和韩熵出去玩儿,夜不归宿时,周絔行没有当场杀过来,而是率先发了80条消息、打了60通电话。

    脑袋太混乱,陈继一时想不到其他问题,说道:“去把我鞋捡回来。”

    “好。”周絔行应道,却没动。他看着陈继,问,“哥,你要我跪着去,还是站着去。”

    陈继:“”

    陈继心慌意乱:“站着!”

    陈继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一句不自主地“跪下”让周絔行变得听话,也让后续的前进道路变得刺丿激野蛮。

    以后他们的关系,成了显而易见的互相掌控。床下周絔行是陈继的狗,听话乖顺;床上周絔行会按着主人完全控制他。

    周絔行说道:“好。”

    他先将右腿曲起,前脚掌触地,想借点力气让随时要抻直的左腿跟着起来。但周絔行突然手掌轻蜷,身体微僵在原地。很几不可察的一个举动。

    他缓了下才从跪着站直了。

    陈继看出他膝盖不便,下意识要去拽他一把,后来见周絔行自己起来了,忍住没动作。

    周絔行步子平缓,仿佛毫无异样地走到门后,弯腰把拖鞋捡起来。

    回到陈继身边,他半蹲下去单膝点地,抓住稍稍抬起来垂在床尾的细腻脚踝,温柔地把拖鞋套上去。

    陈继没拒绝。

    “哥。”周絔行喊道。

    陈继应他:“嗯?”

    周絔行:“我需要正式的说一遍。”

    陈继问:“什么?”

    周絔行抬眸:“就像爷爷说的,我是周渡唐为了留住我妈妈才诞生的产物,我基因败坏。”

    陈继蹙起眉头。

    这些话周槊敏确实明里暗里地表达过,当时惊讶当头,陈继没觉得怎么样,但听到周絔行亲口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陈继把周絔行拽起来,“别瞎说。”

    “我对你的感情,不会由一段基因决定,”周絔行说,“我确实想把你关起来,就像周渡唐一样可是和你相处的是我,我跟你一起长大,这十几年你说什么我都听。我愿意听你的话。”

    他堪称保证地说:“你不会是第二个我妈妈。”

    陈继心安:“我知道”

    “但是有前提的,”周絔行说道,“前提是你得喜欢我。”

    不喜欢就是另一番结局。

    陈继:“。”

    已身在虎穴,跑不掉,陈继不会和周絔行对着干。

    他只说:“我需要消化。”

    周絔行说:“今天你都没有让我和你一起洗澡。”

    陈继:“明天也不行。”

    周絔行不愿:“为什么?”

    陈继淡然假笑道:“因为我明确地知道了你心思不纯,我打不过你,要保护自己。”

    “你说了做事之前我要先经过你同意,”周絔行皱眉,“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陈继想起在书房后的房间里一幕,说道:“你信誉堪忧。”

    “别废话,自己去洗。”陈继把他赶去了浴室,出门到楼下找医药箱。

    白天睡得太多,今晚不熬半夜休想睡着。陈继扒拉出一瓶还没开封的新红花油,回到卧室。

    把油倒在手心,在掌根处来回搓热。周絔行出来闻到一股药味,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陈继抬抬下巴,又侧脸用下巴尖示意他身边的位置,让周絔行坐。

    周絔行没问原因,坐下了。

    “睡裤撩到膝盖上面。”陈继继续搓着掌根说。

    周絔行垂眸,随即顺从地撩起裤管。

    跪了十个小时的膝盖青紫的不成样子,陈继想象到了,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将搓热的有药的掌根轻轻地贴向青紫处,顺时针地打着圈揉:“疼了说一声。”

    “嗯。”周絔行应道。

    他一动不动,垂眸认真地盯着陈继。

    凌晨两点睡下时,周絔行静静地看着打好地铺的地板,又静静地看陈继。

    “看什么看?”陈继梗着脖子说道,“我们现在不适合睡一张床。”

    周絔行说道:“可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

    陈继:“现在不是了。”

    周絔行:“我睡不着。”

    陈继冷酷无情:“多失眠几次就睡得着了。”

    紧接着补充说道:“你要是不想睡地铺,那我们就分房,要么你睡这里我睡客卧,要么我睡这里你睡隔壁,选一个吧。”

    周絔行冷着脸坐到了地铺上面,妥协于当下:“选同房。”

    “很好。”陈继心安理地盖着被子在大床躺好,闭眼睡觉。

    周絔行还坐着:“哥。”

    陈继:“嗯。”

    周絔行抿唇说:“从今天开始,你要尽快接受真实的我。我等不了太长时间。”

    “看,我就说吧,你信誉堪忧,还威胁我。”陈继睁眼,抽出脑袋下的枕头砸过去,“你再威胁我试试?”

    周絔行接住枕头抱紧,沉闷地道:“没威胁。”

    陈继说:“把枕头还我。”

    周絔行双手奉上。

    三点的夜晚太安静了,偌大的卧室,只有两人一起一伏的呼吸。怕陈继怪罪,周絔行又解释一遍没威胁。

    陈继还是没多少困意,左右睡不着,提起话题:“在祠堂里都反省了什么?”

    “什么也没反省,”周絔行说道,“只是跟妈道了歉。”

    陈继感到奇怪:“为什么要跟”

    阿姨的称谓到了嘴边,陈继叫不出口。喊叔叔吧,周絔行叫的却又是妈妈。

    他省略这个实在不知怎么划分的称谓:“为什么道歉啊?”

    周絔行说道:“我妈不让我变成像周渡唐一样的人,可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我一定是第二个周渡唐。”

    陈继沉默了。

    紧接着周絔行就像生锈的水龙头突然被人修好,换水龙头的过程中,因为没有闸门,水从水管里迸溅而出,像割断动脉时喷将出来怎么捂都捂不住的鲜血。

    他说他原先只是想和陈继做家人,一辈子不分离,奈何他妄丿念深重沉浮,他克制不顾,终是臣服了大不韪的感情。

    每天、每晚和陈继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想要周絔行走入歧路的私念声音就越来越大。

    许多时候,他的双肩和脊背像被几座大山同时压着,沉得想就此死去。可他死了陈继就会和一个女人或男人结婚,他们有或没有自己的孩子,总之生活幸福美满,再不济也是酸甜有度。因为陈继温柔、强大,他会让自己幸福,也会让自己的爱人幸福。

    周絔行不愿意,不允许。只是想想这幅画面他便觉得全地球的人类都该去死。

    陈继的眼里不能有其他人。

    他的眼睛里,应该只能像小时候一样,有周絔行就够了。

    可陈继的妈妈来了,爷爷也将他带回家,哥哥不再只属于自己。周絔行费了天大的力气才告诉自己这很好,这非常好。

    而不是再次消失——就像他当年小小年纪,主动离家的时候一样——选择带陈继躲起来,让谁也找不到。

    周絔行怕伤害陈继,所以逐渐被妄想支配时,他都会去祠堂跪着,看着易佰的牌位道歉。

    每看一次,他就将周渡唐的行径与易佰的下场在心里深化一次,以此自我告诫不可以。

    日月经久,这道克制的黑墙终于还是随着本能粉碎得彻底。

    周絔行一边跪着忏悔,一边站着沉.沦。

    早就被撕.裂成了两个疯子。

    无论忏悔还是沉·沦,他们的剪影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得到陈继。

    陈继不知是麻木还是已经接受现实,说了句:“好的。”

    周絔行不再说话。他身子侧躺,脸朝着陈继。

    陈继本来是平躺,现在也转过来面朝周絔行。

    “小行。”

    周絔行即刻:“嗯。”

    陈继问道:“你父母”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以易佰的真实性别男为主,问,“就是两个叔叔,他们之间有感情吗?”

    周絔行沉默了很长时间,承认道:“有。”

    陈继说道:“爷爷说他们关系不太好。”

    “他不是让你看监控的视频了吗。周渡唐和妈妈一开始的关系确实不算太好,妈妈完全是被迫的,你已经看到了。但在我记事后的印象里,他们的感情挺好的。”周絔行实事求是道,“后面妈妈爱周渡唐——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因为我这个孩子分泌雌性激素‘母性泛滥’,还是因为真的爱上了他。”

    陈继道:“车祸是意外?”

    “嗯,是意外。”周絔行轻声说,“当时高速上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了,车祸比较严重。”

    不是因为感情不睦造成的谋杀就行,陈继松了口气,后又觉得这样不妥,说:“对不起。不是故意想提起这些事的。”

    周絔行道:“嗯。”

    陈继道:“通过爷爷对你的疼爱与重视来看,两个叔叔挺爱你的吧。”

    周絔行似乎有些恍惚,低应道:“嗯。”

    陈继坐起来,太空被从他胸口往下滑,发出一阵綷縩声。他看着躺在地铺上的周絔行,实在不解道:“那你 6 岁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利院?”

    周絔行抬眸,直视陈继。

    他许久没说话,看样子也不打算开口。

    就在陈继以为他真的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已经躺下闭眼睡觉的时候,周絔行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如清风拂面般吹过来。

    “我想,是为了遇见你。”

    第30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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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陈继做了一个梦。

    梦里又是荒芜的福利院, 他和周絔行初见。

    6 岁的、18 岁的周絔行同时看着他。

    原本能令陈继赫然惊醒的攫夺眼神,倏地温柔下来。周絔行的眼睛紧追陈继,里面依然灌满偏执之情,但也裹挟无限柔和。

    陈继当然相信, 周絔行不会伤害他

    早晨八点, 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 斜打光线照亮半边床, 陈继眉心轻拧, 压枕上的小半边脸往被子里躲了躲,两缕头发被蹭得翘起来。

    昨天睡得多晚上睡得迟,现在必须要起床, 否则接下来的作息会乱。

    陈继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来伸懒腰,迷瞪地睁开眼睛, 手没伸长就发现手腕被握。

    眼神迷蒙地侧首, 他看见周絔行把地铺往床边拉得很近,长臂搭在床沿, 以一个别扭的姿态在睡梦中抓住了陈继。

    他打呵欠转身面朝周絔行方向,沙哑着嗓音叫道:“小行不要睡了, 起来。今天周日呢下午得回学校。”

    断断续续,绵软无力, 陈继的眼皮又黏在一块。

    周絔行动也不动, 一分钟后回了句:“嗯。”

    陈继第二次睁开眼睛:“嗯什么嗯快起啊。”

    不清醒的大脑仿佛还在混沌梦中, 他眼睛又不小心闭上了。

    周絔行还一动不动, 两分钟回了句:“不起。”

    尾音消失,绝对是无意识的回应。

    陈继“唰”地第三次睁开眼睛, 喉咙里发出一声懊恼、又或者是逼迫自己清醒的长声语调。

    受不了了,他一把掀了被子顶着鸡窝头坐起来, 手掌根拍拍额头,又大力地揉揉脸颊。

    作息一直正常健康的人,猛地一乱比宿醉还难受。

    陈继甩开周絔行的手,赤脚下地,一步踩向地铺,毫不客气坐周絔行身上:“起床!晚上回去还要不要睡觉了?别犯懒。”

    大早上的没轻没重,周絔行被他坐得微哼,皱着眉头睁开了眼。视线如钩地盯着身上人,眼底哪儿有丝毫困顿。

    “你到底睡没睡?”陈继犯嘀咕,“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哥。”周絔行喊道,细听下竟然有些咬牙切齿。

    陈继:“嗯。”

    周絔行说:“你早上没有晨博过吗?能不能轻一点坐。”

    陈继双目瞠圆,四肢僵硬。

    他连滚带爬地从周絔行身上下去,整张脸像爇着了似的,爬回床把自己裹进被子,呼吸轻得都听不见。

    周絔行胳膊肘撑地起身,半步走到床边,目光看着被子鼓起一团,是陈继的后背:“哥,刚才那个坐姿,你要是没穿衣服更好看。”

    被子底下飞出一个枕头,陈继照声砸过去:“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大逆不道的思想?”

    周絔行接住枕头:“你没教过,我自己污,太不是东西。”

    陈继:“”

    周槊敏这两天休息,没去公司,早起晨练时也没让刘姨叫陈继和周絔行。

    两人十点多下楼,随便找点零食把饿瘪的肚子垫吧垫吧,等着中午吃午饭。

    周槊敏坐在客厅沙发上阅读最新日报,如若不是工作需要时忙,平日他更爱阅读文字,喜欢纸张在手里被翻动的摩蹭声音。

    陈继在看舞蹈专业书,周絔行在看陈继。

    分工明确,互不干扰。

    戴着老花镜的眼镜从鼻梁上下滑一点,周槊敏用报纸挡大半张脸,右手食指勾下老花镜,用眼睛悄悄地来回打量陈继和周絔行两个人。

    关系好像没变,他们刚刚还说话了呢。

    不确定,再观察观察。

    报纸不自主地下移,周槊敏半张脸都显了出来,陈继又翻过一页书,好笑地抬起首,直切主题道:“爷爷,我俩挺好的。”

    周槊敏忙把报纸挪回,全然不受影响的样子:“你们自己的事自行处理,我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跟我报告。”

    陈继说道:“我俩掰了。”

    报纸猛地拍在桌子上,周槊敏激动地说:“什么?!怎么回事啊?!是有哪里没谈拢吗?”

    周絔行:“我俩掰了?”他仔细品味这句话,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哥,以后这种话,连玩笑都不能跟我开。”

    看唬到了老爷子,陈继咧嘴正要笑,听到周絔行的话,笑声又噎了回去。

    他瞪周絔行说:“你能不能有点童趣。”

    周絔行:“这种事不能。”

    陈继无语,道歉:“对不起爷爷,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周槊敏哈哈大笑,然后赶紧肃着脸训周絔行:“顶天立地的男人,还开不起玩笑呢。”

    周絔行抓起茶几上水果盘里的橘子,动手剥开,说:“你刚才也没开起。”

    周槊敏呸他:“兔崽子。”

    周絔行把橘子瓤一瓣一瓣地分开,递给陈继。

    吃完午饭陈继出门了,他想回家一趟。

    最近陈茯苓不忙,她还不知道自己这周从学校回来了呢。

    周絔行自然要跟。陈继不想让他去,周絔便行一言不发,沉默寂静地看着他。

    陈继心累:“我真的不是要逃跑行,你去你去你去,让你去好吧。”

    上次在校外和陈茯苓见面吃饭,天下雨了,他们遇到一个不速之客。之后陈茯苓带领几个学生参加完比赛,陈丰年都没再出现过。

    但这不代表他消失了。

    眼下陈继不在意他,这人不是本城居民。

    商人重利业务繁忙,他不可能想来就来想撤就撤。

    陈继在意的是陈茯苓。

    她对周絔行有意见。

    带学生跳完舞后,陈茯苓要回家,陈继带周絔行跟她一起吃饭作践行。那次陈女士开玩笑说韩熵是他男朋友,引起了周絔行的注意;后周絔行询问的状态不对,也引起了陈茯苓的注意。

    当时陈女士耳语陈继:“你不会喜欢周絔行吧?”

    除了这句话,还有几句。

    “儿子,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你的自由,作为你的妈妈我只会是你的支持者,不会是你的绊脚石。但你的男朋友不能是小行,你们两个不合适。”

    一再被戳穿心事,陈继胆战心惊,后又因这段话感到难过压抑。可陈茯苓继续说道:“我知道老爷子对你很好,小行也把你当家人,那你们就只做家人,别发展除亲情之外的关系,这样就足够了啊。咱们和周家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答应妈妈,不要和周絔行在一起。”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还能不能在一起?!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杀了我的儿子!别说过去十几年,就算是三十年四十年,或者直到我死了,我都不会原谅你更别提和你重归于好!!”小区楼下,陈茯苓的声音里充满悲怆的愤怒无力,她抗拒面前的一个男人,用最好的涵养说,“麻烦你让一让,我要去忙工作了。”

    副驾驶的车窗开着半截,陈继看到小区门口的陈茯苓面色涨红,气得单手给脸扇风。

    陈继紧皱眉头,赶紧打开副驾驶的门。

    “陈丰年?”周絔行确认般地说出了一个陈继熟悉的名字。

    陈继猝然回头,问:“你认识他?”

    周絔行说道:“不认识。”

    面对歇斯底里的指责,陈丰年哀戚道:“茯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罪大恶极,可我当年不知道实情!我已经把我妈送进监狱了,她得到了她该有的惩罚,你听我一句解释好吗!”

    “她污蔑我出丿轨,说我偷人!这些话难道你妈当着你的面少说了吗?你维护过我吗?!陈丰年,你一直怀疑我,所以她说陈继不是你儿子的时候你也从心里相信了!”陈茯苓冷笑,“你的时间多宝贵啊,你那么怀疑都没时间带他去做个亲子鉴定,任由你妈一再刁难我,是她扔掉了我的儿子!!!!!!!!”

    陈继瞳孔震颤。

    陈茯苓恨道:“你知道我找了他多久吗?12年整整整12年啊!!我一直以为就算丢,她能把孩子丢去哪儿呢,那是她的孙子啊,应该不会那么狠吧,我在家的附近来回地找,在整个城市来回地找,家和城市都被我翻遍了,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陈丰年陈丰年你猜他在哪儿?你根本猜不到,他刚满一岁,就被迫跨省隔海出现在离我2600公里的这里!我始终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的恨我,让我白白痛失孩子12年,让我的儿子白白受苦12年!我找到他的时候都害怕他不相信我的真心,会像那些领养他的人最后又把他退回去一样——你们这些狂妄又自大的有钱人啊,都、该、死!”

    陈丰年双拳紧握,眼睛通红泪意闪动:“我已经把她送进监狱了!这就是她的结局!”

    “她应得的!”陈茯苓吼。

    “你找继安12年,我也找了你们12年”

    “他叫陈继,我一个人的儿子,他的‘陈’是我的姓,”陈茯苓漠声说,“你要是敢妄想夺走他——我就杀了你。”

    “妈。”

    这道声音又轻又哑,发颤。

    陈茯苓一怔,脸上愤恨的表情瞬间消散,回过头来惊喜地笑道:“这周回家来啦?”

    陈继走过去:“嗯。”

    “小行也来了啊,那我带你们去吃”

    陈茯苓撞进陈继的怀里,茫然地眨巴眼睛。如今他的儿子很高,早就已经顶天立地,不是被她保护的小时候了。

    现在换儿子挡在她前面,保护她。

    陈茯苓肩膀卸力微垮,眼一闭,攥紧陈继衣服,额头抵在儿子的胸膛前,泪雨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