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安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没想到,你还是调查了他。”
“能理解,毕竟你和黄蛮儿的关系,在咱家,无人能及。”
“当初我也怀疑过他,觉着是龙虎山想拿黄蛮儿做人质,但是后来都解开了,赵希抟呐!只是需要一个徒弟,一心一意对徒弟好。”
徐凤年苦笑一声:“大哥!您说,这个赵希抟呐!是不是傻呀!他咋就这么轴,非要收一个身携大因果的弟子,最后连命都……丢了!”
徐平安摇摇头,“谁知道呢。”
徐凤年喃喃道:“我看呐!他是傻子!但是这样的人,我怎么也恨不起来呐!”
徐平安沉默不语。
两人一阵沉默,只能听到车轮声粼粼,朝着北凉的凉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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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回屋吧!世子和二公子回来,我通知您嘞嘿!”
沈大管家催促着站在门口的徐骁,外面寒风凛冽,吹得人瑟瑟发抖。
“老沈啊!你别催我,跟催命鬼似的,我站在这里等我俩儿子,心里暖和的紧呐!你站一边去。”
徐骁一本正经的说道。
沈管家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徐骁的性子,倔强的很,自个儿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转,只能回头招呼一名丫鬟,后者快速将备好的大氅拿了过来,沈管家亲自给徐骁披上。
徐骁拢了拢大氅,朝着站在那里的丫鬟和仆从们摆摆手,“甭搁这儿跟我这个老头子耗着了,这大冷天儿,都回去吧。”
丫鬟和仆从们都退去了。
只剩下了沈大管家。
徐骁还没开口,沈大管家立刻说道:“王爷,您可不能赶我走呐!”
徐骁白了一眼沈大管家,然后径直望向那条空荡荡的大路,望眼欲穿。
不一会儿。
粼粼的车轮声在街道上响起。
随后街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前悬挂的两盏灯笼上赫然是‘北凉’两字。
沈大总管眼尖,一眼就看出了,扯着嗓子道:“王爷,回来啦!世子殿下和二公子回来啦!”
徐骁也看见了马车,瞪了一眼沈大总管,声音慵懒,“知道啦!知道啦!我的耳朵没有聋,你老大声音做啥?”
沈总管一阵嘿笑。
还是站在门口,站在徐骁背后,期待着两位公子的马车停下。
而此时。
王府内跑出来两位仆从,站在台阶下,等着马车到来,接手马车。
驱车的马夫是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眉宇间绽放着精光,眼睛深陷,看似垂垂老矣,但是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强悍。
马夫勒住缰绳,马车停住,马夫跳下马车,拿下马凳,然后掀起帘子。
徐平安和徐凤年依次走出来。
马夫去停泊马车。
徐平安和徐凤年两人来到徐骁面前,拱手道:“爹!”
徐骁打量着两人,满意的点点头,嘴里还在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
徐凤年好奇的看了看四周,皱眉问道:“黄蛮儿呢?!”
徐骁咧着嘴笑道:“闭关呢。”
徐平安望向正在停泊马车的马夫,“王伯,您将马车交给他们,自个儿去吃些好吃的,然后休息好!”
徐平安嘴里的王伯,本名叫王福,乃是徐平安的御用马夫,这些年,都跟着他。
“领命!”
王福将马车交给王福的仆人。
徐骁回头看向王福,“老王,我就不请你跟我一起了嘞嘿!我要和儿子们唠唠嗑!”
王福嘿嘿一笑,“王爷,王福本是个下人,不敢……”
没等王福说完,徐骁有些不悦,“老王,本王何时将你老看作下人了?你说话不能昧良心……”
王福一怔。
徐骁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搂着王福的肩膀,“走走,喝酒去,今儿就和我们一起喽嘿!”
徐凤年一阵摇头。
徐平安笑而不语。
王福年轻的时候,是徐骁的麾下,只是后来在一次战役中,为了救徐骁,伤了一条腿,走路一瘸一拐。
后来没处可去,就成了徐骁的马夫。
和当年的剑九黄有点一拼。
王府之中,没有人敢挑理,就连沈大总管这样在王府内大权独揽的大管家,面对王福的时候,都要礼敬三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儿,不骄不躁,从来不拿王府的恩宠当恃强凌弱,或是小觑任何人的靠山。
吃过饭,喝过酒。
王福借口太累,想回去休息,离开了。
屋子里剩下了三人,正是徐骁、徐平安和徐凤年。
徐骁率先开口:“你们兄弟俩啊!做什么事儿,都有自个儿的主意,但是这一次凤年北上,真真是让我心里担忧,幸好有你大哥北上,否则北莽那群人,岂能放过你嘿!”
“哎!凤年呐!你也是武林高手了,以后这种冒险的事,尽量不要做了,你老子我呀,有些承受不住!”
徐凤年怔了怔。
良久……
屋里一阵安静!
徐凤年知道这一次去北莽,没少让徐骁担忧,而且在他的身边,总是时不时出现些人在保护着他,除了大哥的人马,还有徐骁派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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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徐凤年对徐骁的安排不满,但是也能感受到浓浓的父爱。
“徐骁!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不亏欠咱们,您将娘亲的去世归结于自个儿,这些年,我也有埋怨过您,但是仔细琢磨琢磨,我才知道,您才是那个最苦的人儿,啥苦都往肚子里咽的人,打死都不说一个‘苦’字。”
“咱也不是那铁石心肠之人,了解您后,咱才知道您的不容易,近要维护媳妇和孩子,还要维护北凉老的,小的,还要应付着离阳王朝的打压和口诛笔伐。”
“师父说您将苦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从不示人,以往我觉着是师父为您说话,出去经历了一番,方知您的不容易呀!请受我一拜!”
话音落下。
徐凤年朝着徐骁深深一揖。
徐骁愣在当场,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眼眶里进了沙子,转身硬忍着,不让一滴眼泪落下来。
徐平安斜楞一眼徐骁,笑而不语。
良久……
徐骁转身,笑眯眯的看着徐凤年,走上前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满意的点头道:“长大喽嘿!”
“可惜呀嘿!”
“我也老了嘞嘿!老了嘞嘿!人呐!不服老,是不行的嘞嘿!”
徐平安和徐凤年两人听见徐骁的话后,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很清楚,徐骁不是老了,而是年轻时候太拼,已经到了浑身伤痛缠身的地步。
徐平安起身扶着徐骁,不让他站在窗口,回到了火炉旁,咧着嘴笑道:“嘿!你呐!甭操心咱,北凉大军也在白起将军管理下,您还有啥不放心?已经没有离阳了,没有人给你压力嘞嘿!您就每天和那些个儿老兵,唠唠嗑,岂不美哉?!”
徐骁摆摆手,老陈持重,道:“你呀!不懂!当年有离阳压制着,我这心里就紧绷着,现在没了离阳,我的心一下子就松开了弦,反倒是空落落的,似丢了魂儿似的。”
徐平安怔了怔。
他没想到这一层,顿时有些后悔。
一念之间。
徐平安搭在徐骁肩膀上的手,传输着道道真气,徐骁感觉到一阵暖意在身体内升腾而起,但是下一刻,他的手搭在徐平安的手上,拍了拍,摇摇头:
“甭浪费那精力了,我知道自个儿的命,你们也甭管我,我就想早些去见你们的娘亲,当年呐,是我对不住你们的娘亲嘞嘿!”
“你们已经是天下的实际掌控者,就做你们该做的事儿,老夫只有一个愿望,好好对天下子民,别让他们很苦。”
“爹……”徐凤年闻言,发自肺腑的喊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一阵辛酸。
在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徐骁真的老了。
徐平安收回了手,眉头紧蹙。
徐骁拍了拍徐平安的手,安慰道:“平安啊!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希望你能平安顺遂,为父看你今日已经是离阳天下共主了,心里面倒是没有啥子可以叮嘱你了嘞嘿!”
“只希望你能善待你自个儿,善待跟随你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
“这就足够了嘞嘿!”
徐骁在这方面最具有发言权,因为他对自己个儿的部将还不错,他们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一起征战,一起出生入死,就连他这条命,都是他的部将拼了老命换来的。
徐平安赶紧点点头。
徐凤年斜楞看了一眼满脸真诚的徐骁,咧着嘴笑道:“嘿!您呐!甭操心这些事儿嘞嘿!”
“大哥带领部将,自然是有自个儿的理解。反正在我瞧来,大哥的领兵之道,不在您之下。”
“他麾下的那些个部将们,个个都是强悍的存在嘞嘿!”
徐骁也是怔了怔,但还是一阵笑意,道:“伱说的对呀!我也是这个意思!”
徐凤年:……
徐平安朝着徐骁深深一揖,“您说的是。”
三人又是唠了会儿嗑。
徐骁突然提到了新朝的问题。
“我想着,你也该考虑新朝的名字了吧?”徐骁盯着徐平安。
“大乾!”徐平安开口说道:“老早就想过……这个名字我也让谋士和将军们合计过。”
“只是登基……不着急。”
“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完成后,再登基也不迟!”
徐骁一怔,似想到了什么,询问道:“你真要和天上的那些仙人们对抗?”
“我虽然老喽,甚至以前也不相信有什么仙人,但是最近传来的消息,里面到处都在说仙人二字,包括这一次你们北上,据说……”
没等徐骁说完,徐平安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道:“没错,这一次我还将一名仙人自天上摄拿而下,为的就是要让他给咱当牛做马……”
徐骁一阵惊愕,似不相信徐平安的话。
徐凤年见到徐骁的神色,连忙补充道:“爹!我大哥说的没错,的确是天上的仙人,他现在已经和吕布前往太安城了。”
徐骁沉默了。
徐平安咧着嘴笑道:“其实也没啥,这种仙人,在天上,也是做牛做马,任人驱使,您放心,既然落在了我手上,不会让他吃亏,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向来是我的原则,当然……前提是他要听话,否则我也不会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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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骁笑了。
毕竟他知道徐平安说的话,一言九鼎。
而且在这一年时间中。
他也渐渐地见识到了徐平安的厉害。
甭管是在用人,还是在统领军队,亦或是在面对离阳天下,似有深思熟虑。
这一点,也充分说明,此刻的徐平安自个儿不但成熟了,而且麾下也是人才辈出,谋士才高八斗,将军们个个都是英勇善战。
徐骁满脸笑意的点点头:“好呀,好呀!”
“有你这样的想法,我就放心了嘿!”
“老头子我呢,现在可以在家中好好休息了!”
徐凤年脸上带着微笑。
徐骁大袖飘摇,似心中很开心,走出快步朝着自个儿的院落中走去。
徐平安凭窗而望,看着外面的晚霞。
徐凤年迟疑了片刻。
但还是起身走出膳堂。
“凤年呐!有些事儿,大哥必须要和你说清楚,咱爹……他的最后一口气,或许就是北凉!”
徐凤年刚迈出的一步,正要步出门槛,突然向后缩回,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大哥……你的意思是!”徐凤年有些狐疑的回头望向徐平安,问道:“咱爹有事儿?”
徐平安开门见山,“十年光阴!”
“还是在我渡了些内劲给他,若是……恐怕只有一年的活头喽!”
“这十年,希望他能过得好,不让他有啥忧虑。”
徐凤年连忙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徐平安脸上带着苦笑摇摇头:“没有了!”
“本就是逆天而行,咱爹不想连累咱,接下来咱要建造“剑楼”隔断天上和凡间的联系,诸多气运,都将集聚在凡间。”
“当然,也不会再有仙人飞升,这个结果,或许凡人,或者是天上的仙人,都未必能接受……”
徐凤年似想到了啥,满脸惊讶,道:“怪不得大哥您留下了杜子符,是让他下来宣传天上的情况!”
徐平安叹息一声点点头:“天上的仙人,地上的凡人,还真是有些令人头疼。”
“以杀止杀,永远不是最牢靠的法子。”
“我们要和解,天上和地上的和解,但是天上的仙人,不能再干扰凡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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